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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额尔古纳河右岸 作者:迟子建 | 书号:44638 时间:2017/12/6 字数:113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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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雨和雪的老![]() 西班他们刚走,雨就来了。在这之前,连续半个多月,太 ![]() ![]() ![]() ![]() ![]() ![]() ![]() ![]() 安草儿在雨中打扫营地。 我问安草儿,布苏是不是个缺雨的地方,西班下山还得带着雨? 安草儿直了直 ![]() ![]() ![]() 我们这个乌力楞只剩下我和安草儿了,其他人都在早晨时乘着卡车,带着家当和驯鹿下山了。以往我们也下山,早些年去乌启罗夫,近年来到 ![]() 我不愿意睡在看不到星星的屋子里,我这辈子是伴着星星度过黑夜的。如果夜午梦醒时我望见的是漆黑的屋顶,我的眼睛会瞎的;我的驯鹿没有犯罪,我也Page2不想看到它们蹲进“监狱”听不到那流⽔一样的鹿铃声,我一定会耳聋的;我的腿脚习惯了坑坑洼洼的山路,如果让我每天走在城镇平坦的小路上,它们一定会疲软得再也负载不起我的⾝躯,使我成为一个瘫子;我一直呼昅着山野清新的空气,如果让我去闻布苏的汽车放出的那些“臭庇”我一定就不会 ![]() 两年前,达吉亚娜召集乌力楞的人,让大家对下山做出表决。她发给每人一块⽩⾊的裁成方形的桦树⽪,同意的就把它放到妮浩遗留下来的神鼓上。神鼓很快就被桦树⽪覆盖了,好像老天对着它下了场鹅⽑大雪。我是最后一个起⾝的,不过我不像其他人一样走向神鼓,而是火塘,我把桦树⽪投到那里了。它很快就在金⾊的燃烧中化为灰烬。我走出希楞柱的时候,听见了达吉亚娜的哭声。 我以为西班会把桦树⽪吃掉,他从小就喜 ![]() 安草儿也把桦树⽪放在了神鼓上,但他的举动说明不了什么。谁都知道,他不明⽩大家在让他做什么事情,他只是想早点把桦树⽪打发掉,好出去做他的活计。安草儿喜 ![]() 虽然营地只有我和安草儿了,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孤单。只要我活在山里,哪怕是最后的一个人了,也不会觉得孤单的。 我回到希楞柱,坐在狍⽪褥子上,守着火塘喝茶。以往我们搬迁的时候,总要带着火种。达吉亚娜他们这次下山,却把火种丢在这里了。没有火的⽇子,是寒冷和黑暗的,我真为他们难过和担心。但他们告诉我,布苏的每座房子里都有火,再也不需要火种了。可我想布苏的火不是在森林中用火镰对着石头打磨出来的,布苏的火里没有 ![]() 我是个不擅长说故事的女人,但在这个时刻,听着刷刷的雨声,看着跳动的火光,我特别想跟谁说说话。达吉亚娜走了,西班走了,柳莎和玛克辛姆也走了,我的故事说给谁听呢?安草儿自己不爱说话,也不爱听别人说话。那么就让雨和火来听我的故事吧,我知道这对冤家跟人一样,也长着耳朵呢。 我是个鄂温克女人。 我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 我出生在冬天。我的⺟亲叫达玛拉,⽗亲叫林克。⺟亲生我的时候,⽗亲猎到了一头黑熊。为了能获取上好的熊胆,⽗亲找到熊“蹲仓”的树洞后,用一 ![]() ![]() ![]() ![]() 我初来人间听到的声音,是乌鸦的叫声。不过那不是真的乌鸦发出的叫声。由于猎到了熊,全乌力楞的人聚集在一起吃熊⾁。我们崇拜熊,所以吃它的时候要像乌鸦一样“呀呀呀”地叫上一刻,想让熊的魂灵知道,不是人要吃它们的⾁,而是乌鸦。 很多出生在冬季的孩子,常由于严寒致病而夭折,我有一个姐姐就是这样死去的。她出生时漫天大雪,⽗亲去寻找丢失的驯鹿。风很大,⺟亲专为生产而搭建的希楞柱被狂风掀起了一角,姐姐受了风寒,只活了两天就走了。如果是小鹿离开了,她还会把美丽的蹄印留在林地上,可姐姐走得像侵蚀了她的风一样,只叫子那么一刻,就无声无息了。姐姐被装在一条⽩布口袋里,扔在向 ![]() 尼都萨満是我⽗亲的哥哥,是我们乌力楞的族长,我叫他额格都阿玛,就是伯⽗的意思。我的记忆是由他开始的。Page4除了死去的姐姐,我还有一个姐姐,叫列娜。那年秋天,列娜病了。她躺在希楞柱的狍⽪褥子上,发着⾼烧,不吃不喝,昏睡着,说着胡话。⽗亲在希楞柱的东南角搭了一个四柱棚,宰杀了一只⽩⾊的驯鹿,请尼都萨満来给列娜跳神。额格都阿玛是个男人,可因为他是萨満,平素的穿着就得跟女人一样。他跳神的时候, ![]() ![]() 我从小看到的房屋就是像伞一样的希楞柱,我们也叫它“仙人柱”希楞柱很容易建造,砍上二三十 ![]() 我喜 ![]() 尽管我⽗亲不愿意到尼都萨満那里去,但我爱去。因为那座希楞柱里不光住着人,还住着神。我们的神统称为“玛鲁”它们被装在一个圆形⽪口袋里,供奉在希楞柱⼊口的正对面。大人们出猎前,常常要在神像前磕头。这使我很好奇,总是央求尼都萨満,让他把⽪口袋解下来,让我看看神长得什么样子?神⾝上有⾁吗?神会说话吗?神在深更半夜会像人一样打呼噜吗?尼都萨満每次听到我这样跟他说玛鲁神,都要拿起他跳神用的鼓槌,将我轰出。Page5尼都萨満和我⽗亲一点也不像亲兄弟。他们很少在一起说话,狩猎时也从不结伴而行。⽗亲非常清瘦,尼都萨満却很胖。⽗亲是个打猎⾼手,尼都萨満行猎时却往往是空手而回。⽗亲爱说话,而尼都萨満哪怕是召集乌力楞的人商议事情,说出的话也不过是只言片语的。据说只有我出生的那天,他因为前夜一梦见了一只⽩⾊的小鹿来到我们的营地,对我的降生就表现出无比的欣喜,喝了很多酒,还跳了舞,跳到篝火中去了。 ⽗亲爱和⺟亲开玩笑,他夏季时常指着她说,达玛拉,伊兰咬着你的裙子啦!伊兰是我们家猎⽝的名字。“伊兰”在我们的语言中是“光线”的意思。所以天黑的时候,我特别爱喊伊兰的名字,我以为跑过来的它会携带着光明,可它跟我一样,只是黑暗中的一团影子。⺟亲太热衷于穿裙子了,所以在我看来,⺟亲盼夏天来,并不是盼林中的花朵早点开放,而是为了穿裙子。一听说伊兰咬了她的裙子,她就会腾空跳起来,这时⽗亲就会得意地大笑。⺟亲喜 ![]() ![]() ![]() ![]() ![]() ⺟亲在全乌力楞的女人中是最能⼲的。她有着圆浑的胳膊,健壮的腿。她宽额头,看人时总笑眯眯的,很存温。别的女人终⽇在头上包着一块蓝头巾,而她是裸露着头发的。她将那茂密乌黑的发丝绾成一个发髻,上面揷着一支月⽩⾊的鹿骨打磨成的簪子。 达玛拉,你过来!⽗亲常常这样召唤她,就像召唤我们一样。⺟亲慢呑呑地走到他⾝边,⽗亲往往只是笑着扯一下她的⾐襟,然后在她的庇股上拍一下,说,没事了,你走吧!⺟亲努一下嘴,不说什么,接着忙她的活去了。 我和列娜从小就跟着⺟亲学活计, ![]() ![]() ![]() 深夜,希楞柱外常有风声传来。冬⽇的风中往往夹杂着野兽的叫声,而夏⽇的风中常有猫头鹰的叫声和蛙鸣。希楞柱里,也有风声,风声中夹杂着⽗亲的 ![]() ![]() ⽗亲有了自己的乌特后,即使狩猎归来一无所获,一看到鲁尼的笑脸,他 ![]() ![]() ![]() 我和列娜也喜 ![]() ![]() ![]() 鲁尼的出现,使我和列娜改变了对⽗⺟的称呼。原来我们规规矩矩地像其他孩子一样,称⺟亲为“额尼”称⽗亲为“阿玛”因为鲁尼太得宠了,我和列娜起了嫉妒心,私下里就管⺟亲叫达玛拉,叫⽗亲为林克。所以现在提到他们的时候,我还有些改不过来。请神饶恕我。 乌力楞的成年男人⾝边都有女人,比如林克有达玛拉,哈谢有玛利亚,坤得有依芙琳,伊万有蓝眼睛、⻩头发的娜杰什卡,可尼都萨満却是孤⾝一人。我想那狍⽪口袋供的神一定是女神,不然他怎么会不要女人呢?我觉得尼都萨満跟女神在一起也没什么,只不过他们生不出小孩子来,有点让人遗憾。一个营地里,如果少了小孩子,就像树木缺了雨⽔,看上去总是不那么精神的。比如伊万与娜杰什卡,他们常常逗自己的那双儿女——吉兰特和娜拉,并发出哈哈的笑声;坤得与依芙琳的孩子金得,虽然不那么活泼,但他也像盛夏时飘来的一片云彩一样,给坤得与依芙琳带来 ![]() ![]() 依芙琳是我的姑姑,她很爱讲故事。关于我们这个民族的传说、以及⽗亲与尼都萨満之间的恩怨,都是她告诉我的。当然,有关民族的传说故事,是在我年幼时就听到的;而大人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是在⽗亲去世后,⺟亲和尼都萨満先后变得癫狂后告诉我的,那时我已快做维克特的⺟亲了。 我这一生见过的河流太多太多了。它们有的狭长,有的宽阔;有的弯曲,有的平直;有的⽔流急促,有的则风平浪静。它们的名字,基本是我们命名的,比如得尔布尔河,敖鲁古雅河,比斯吹雅河,贝尔茨河以及伊敏河、塔里亚河等。而这些河流,大都是额尔古纳河的支流,或者是支流中的支流。 我对额尔古纳河的最早记忆,与冬天有关。 那一年,北部的营地被铺天盖地的大雪覆盖,驯鹿找不到吃的,我们不得不向南迁移。途中,由于连续两天没有打到猎物,骑在驯鹿⾝上的瘸腿达西咒骂那些长着腿的男人都是没用的东西,声称他已经掉进一个黑暗的世界,要被活活地饿死了。我们不得不靠近额尔古纳河,用冰钎凿开冰面捕鱼来吃。 额尔古纳河是那么地宽阔,冰封的它看上去像是谁开辟出来的雪场。善于捕鱼的哈谢凿了三口冰眼,手持一杆鱼叉守候在旁边。那些久避冰层下的大鱼以为舂天又回来了,就头摇摆尾地冲着透出天光的冰眼游来。哈谢一看见冰眼旋起了⽔涡,就眼疾手快地抛出鱼叉,很快就戳上来一条又一条的鱼。有附着黑斑点的狗鱼,还有带着细花纹的蛰罗。哈谢每捕上来一条鱼,我都要跳起来 ![]() ![]() ![]() ![]() ![]() ![]() ⻩昏时,我们在额尔古纳河上燃起篝火,吃烤鱼。我们把狗鱼喂给猎⽝,将大个的蛰罗鱼切成段,撒上盐,用桦树枝穿上,放到篝火中旋转着。很快,烤鱼的香味就飘散出来了。大人们边吃鱼边喝酒,我和娜拉在河岸上赛跑。我们像两只兔子,给雪地留下一串串密集的脚印。我还记得当我和娜拉跑到河对岸的时候,被依芙琳给喊了回来。她对我说,对岸是不能随便去的,那已不是我们的领地了。她指着娜拉说,她去可以,那是她的老家,早晚有一天,娜杰什卡会把吉兰特和娜拉带回左岸的。 在我眼里,河流就是河流,不分什么左岸右岸的。你就看河面上的篝火吧,它虽然燃烧在右岸,但它把左岸的雪野也映红了。我和娜拉不在意依芙琳的话,仍然在左岸与右岸之间跑来跑去。娜拉还特意在左岸解了个手,然后她跑回右岸,大声对依芙琳说,我把我的尿留在老家了! 依芙琳⽩了娜拉一眼,就像她看着驯鹿产下畸形仔时的表情一样。 在那个夜晚,依芙琳姑姑告诉我,河流的左岸曾经是我们的领地,那里是我们的故乡,我们曾是那里的主人。 三百多年前,俄军侵⼊了我们祖先生活的领地,他们挑起战火,抢走了先人们的貂⽪和驯鹿,把反抗他们暴行的男人用战刀拦 ![]() ![]() ![]() 勒拿河是一条蓝⾊的河流,传说它宽阔得连啄木鸟都不能飞过去。在勒拿河Page9的上游,有一个拉穆湖,也就是贝加尔湖。有八条大河注⼊湖中,湖⽔也是碧蓝的。拉穆湖中生长着许多碧绿的⽔草,太 ![]() ![]() ![]() ![]() 伊万是额格都亚耶的儿子,也就是我伯祖⽗的孩子。伊万的个子很矮,脸很黑,额头上有一个红痣,像颗耀眼的红⾖。黑熊爱吃红⾖,打猎的时候,⽗亲一旦发现了熊的⾜迹,总是提醒伊万要倍加小心,怕熊袭击了他。⽗亲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熊看到伊万比看到其他人容易 ![]() ![]() ![]() 伊万的手出奇地大,他若是将双手摊开放在膝盖上,那膝盖就像被耝壮而绵长的树 ![]() ![]() ![]() ![]() ![]() ![]() 依芙琳说,那年他们在克坡河一带游猎,森林被秋霜染得红一片⻩一片的时候,一个俄国安达带着三个姑娘越过额尔古纳河,骑着马,穿过密林,朝漠河方向而去。伊万在打猎的时候碰见了他们。他们打了一只山 ![]() ![]() ![]() ![]() ![]() ![]() ![]() 伊万回到乌力楞,将两张⽔獭⽪、一张猞猁⽪和十几张灰鼠⽪卷到一起,带着它们,骑着驯鹿追赶安达和那三个姑娘。见到安达,他将⽪张卸下,指着那个小眼睛姑娘告诉安达,这个女人归他伊万了,而⽪张归安达了。安达嫌⽪张太少,声言他不能做亏本的买卖。伊万就走到安达面前,伸出他的大手,将安达怀中的酒壶掏出来。那是个铁酒壶,伊万把它放到掌心,用力一握,它就扁了;再用力一攥,随着酒花飞溅,铁壶竟然成了个铁球。把安达吓得腿都软了,立刻让伊万带走了那个小眼睛姑娘,她就是娜杰什卡。 依芙琳说,我的额格都亚耶就是被伊万给气死的。他早已为伊万定了一门亲,本打算那年冬天就把人家娶过来的,谁想到秋天时伊万自己领回来一个。 伊万的判断没错,娜杰什卡确实是被黑心的继⺟卖给安达去做 ![]() ![]() 娜杰什卡没有山林生活经验,据说她刚来的时候,在希楞柱中睡不着觉,常常在林中游 ![]() ![]() ![]() ![]() ![]() ![]() 最不喜 ![]() 我说了,我的记忆开始于尼都萨満那次为列娜跳神取“乌麦”一头驯鹿仔代替列娜去了黑暗的世界了。所以我对驯鹿的最早记忆,也是从这头死去的驯鹿仔开始的。记得我拉着⺟亲的手,看着星光下一动不动的它时,心里是那么的恐惧,又那么的忧伤。⺟亲把已无气息的它提起,扔到向 ![]() ![]() ![]() ![]() ![]() 据说在勒拿河时代,我们的祖先就放养驯鹿。那里森林茂盛,被我们称做“恩克”和“拉沃可塔”的苔藓、石蕊遍布,为驯鹿提供了丰富的食物。那时的驯鹿被叫做“索格召”而现在我们叫它“奥荣”它有着马一样的头,鹿一样的角,驴一样的⾝躯和牛一样的蹄子。似马非马,似鹿非鹿,似驴非驴,似牛非牛,所以汉族人叫它“四不象”我觉得它⾝上既有马头的威武、鹿角的美丽;又有驴⾝的健壮和牛蹄的強劲。过去的驯鹿主要是灰⾊和褐⾊,现在却有多种颜⾊:灰褐⾊、灰黑⾊、⽩⾊和花⾊等。而我最喜 ![]() 我从来没有见过哪种动物会像驯鹿这样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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