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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白门柳3:鸡鸣风雨 作者:刘斯奋 | 书号:44495 时间:2017/12/1 字数:18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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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襄本以为把财物尽数献出,好歹可以买得一条生路,没想到对方竟然又提出这样的要求,顿时像给人扼住了脖子似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不错,这一阵子,他一直暗暗为女眷们的安危忧心焦虑,但始终想不出能使她们免于茶毒的办法。 他甚至想过万一清兵狗贼真的向 ![]() 冒襄怔了一下,回过头去,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走回家人们当中来,而向他打听的则是董小宛。 “唔…”冒襄心中踌躇着,觉得这件事实在不应由女人们来掺和,但由于始终委决不下,只好附在侍妾耳边,把对方的要求说了。 出乎意料,董小宛却没有显出特别的吃惊,相反,还分明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又问:“那么相公…”冒襄没有吭声。 “情势急迫,只好如此了。终不成让做主子的遭殃!”侍妾的声音再度传来。 冒襄错愕地抬起头,发现董小宛的表情严酷得像一块寒冰,一双直视着他的眼睛却在炯炯发光。 “啊,不错!”他猛然醒悟“若还优柔寡断,那么到头来,遭殃的就会是我们主子了!”顿时,冒襄的心肠硬了起来,但毕竟不想亲自出面做这件事,于是转过⾝,向冒成招一招手。等仆人跟着走到一边,他才低声地转述了一遍清兵的要求,末了,吩咐说:“嗯,这事就 ![]() 冒成起初不知道是什么事,听完主人的吩咐之后,他的脸⾊蓦地变了:“大、大爷,非、非是小人推搪,这件事,小人,做不来!” “你说什么——做不来?”由于这样的回答出自冒成之口,在冒襄记忆之中还是第一次,他不噤为之愕然。 “是、是的,这事…小人,做…做不来。”冒成低着头重复地说,不敢正视主人的眼睛。 有片刻工夫,冒襄变得目瞪口呆。但是,他的火气渐渐升腾起来。“胡说!” 他咬着牙,恶狠狠地低声呵斥说:“叫你做你就得做!莫非,你打算眼睁睁看着鞑子兵过来撒野不成?莫非你想让老爷、太太,还有我和少 ![]() ![]() 看见主人发了火,冒成不做声了,但是脸⾊却变得越来越苍⽩。终于,他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声:“是!”转过⾝,向人群走去。 点人开始了。 在眼前这种情势下,为着保存一家的 ![]() ![]() 冒襄正十分不満对方刚才的胡 ![]() ![]() 他们已经事先得到那位降官的指点,这会儿,全都虎视眈眈地盯在那群丫环⾝上。 正当在场的多数人都还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就蓦地发出一阵 ![]() 也就是到这会儿,那群可怜的丫环才如梦初醒,惊慌地尖叫着,向四面逃去。 可是,已经迟了。她们那一双柔弱的小脚,又怎能跑得过如狼似虎的清兵?转眼之间,就一个一个落人了那些耝野的鞑子兵之手。尽管她们头发披散,又踢又咬,拼命挣扎,结果,还是被拖着、抱着,分别弄到了马上。其中有几个,在挣扎当中,⾐裳被撕开、被扯脫,露出了雪⽩光洁的⾁体,这更极大地刺 ![]() ![]() 其中有一个——冒襄认得那是紫⾐,大约因为反抗得 ![]() 冒襄扭头一看,原来是那个降官。他也已经坐到了马上,正用鞭子指着他们一家子:“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剃了发的!今⽇幸亏遇着我,要不然,休想指望过得了这一关去!你们记着,赶快把头剃了!否则,下一回只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完,他加了一鞭,催动坐骑,追赶那伙清兵所抛下的一片飞扬的尘土去了。 留在原地的人们仿佛被这最后的咒语所噤住,全都呆若木 ![]() 五 如果说,作为难民的冒襄一家,并未因为明朝鲁王权政在浙东地区的初战告捷,而免于颠沛和杀戮的话,那么,在昔⽇大明王朝的“留都”——南京城中,居民们对于外间发生的这一切,却甚至庒 ![]() ![]() 当然,之所以如此,还因为作为大清朝在江南的首善之区,早在三个月前,南京城就完全、彻底地执行过剃发令。虽然在豫王多铎⼊城的当初,曾经明确表示过,除了军人之外,噤止官民剃发;但到了这时,也就顾不上信守诺言。于是,经过几天杀气腾腾的实施,自然免不了要赔上几条 ![]() ![]() ![]() 柳如是是在一个多月前,匆忙搬出礼部衙门的。本来,自从清兵⼊城之后,那位豫王多铎对钱谦益他们这些降官,倒还算是相当优待,不但没有怎么为难,还允许他们暂时继续住在各自的衙门里。不过,对于这种“礼遇”别人怎么想不知道,柳如是却觉得仿佛被关在囚牢里似的,一百个不自在,成天价吵着要搬家。只是由于钱谦益看见别人都没动,担心独自这么做,会引起清军方面的猜疑,再三劝说,才又勉強捱着。然而,待到八月初,洪承畴正式到任,而钱谦益也接到命令,让他和别的几位降官头儿,连同不久前在芜湖被追兵俘获的弘光帝一道,跟随回朝复命的多铎前往京北去“陛见”顺治皇帝,她便立即设法搬了出来…现在,柳如是穿着一袭深红⾊的夹绸女⾐,手里拿着一柄⽩纱团扇,皱着眉儿,咬着嘴 ![]() 柳如是是经人介绍,半租半借地住进来的。这宅子虽然比不上钱谦益在常 ![]() ![]() ![]() ![]() “哎,我说姐姐,”也许是看见柳如是久久不说话,尽自在那里生闷气,惠香劝解地开口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兵荒马 ![]() ![]() 停了停,看见柳如是没有反应,她接着又说:“按说呢,当初姐夫那样做,只怕也是出于无奈。‘老神仙’和马阁老都逃了,鞑子兵已经打到朝 ![]() ![]() “哼,你们都得了 ![]() “哦,怎么?” “怎么?你不见书场子里、戏台子上,那些献城投降、苟且偷生的角⾊,哪一个不是千秋万代被人指着鼻子、戳着脊梁骂个臭死的!” 惠香眨眨眼睛,觉得柳如是未免想得太宽太远,也太怪;而且,说到眼前还活生生的柳如是和钱谦益,将来会成为说书、演剧当中的人物角⾊,似乎也有点令人不可想象。不过,对这位手帕姐妹心⾼气傲的脾 ![]() ![]() “你别净挑中听的哄我!”柳如是厌恶地把手一挥“这到底是怎么个光彩的事儿,我自己一清二楚!” 一连碰了两个钉子,惠香不再接口了。她眯 ![]() 这么鄙夷地否认了之后,大约看见惠香大睁着眼睛,还在等着听下文,她就把⽩纱扇子往桌上一搁,站起来,傲然说:“事到如今,姐姐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当初多少公子爷儿——一个个又有钱又俊俏,丢了魂儿似的围着我的裙脚儿转,姐姐我都不屑一顾,单单挑了他这么个半截子⼊土的糟老头儿,难道姐姐当真鬼 ![]() “我说,这尚书夫人,姐姐已经做成了!” “狗庇!”柳如是的眉⽑顿时倒竖起来,恼怒地把手一挥“你听我说呀——不错,他官是做上去了,可是脊梁骨却全软掉了!你没瞧见他在马阁老、阮胡子面前那副卑躬屈膝的下作样儿,有多恶心,明摆着是用热脸一个劲儿去贴人家冷庇股!难道娘老辛辛苦苦地腾折了这些年,连老本都搭上去了,就是为的瞧他这副狗獾面孔?好,这还不算,如今又做出秦桧——不,连秦桧都不如的千古丑事来!你说,姐姐我如今岂不是赔个精打光!往后还落个被千人笑、万人骂!这⽇子还有什么奔头,有什么盼头!哼,陪他一块儿去给鞑子皇帝下跪叩头?亏他还敢指望!我宁可当初在池子里一头淹死了,也绝不跟他做那种丢人现眼的事! 我当面给他说明⽩了:到今时今⽇,我还肯替他守在这里挨命,就是天大的情分! 他要回来就回来;要不回来,娘老就回盛泽,依旧过我的风流快活⽇子去!” 这一次,柳如是越说声音越⾼,眼睛越睁越圆,脸蛋涨得通红。看来,钱谦益开门 ![]() 这些年来,惠香也一心指望从良,有一阵子,曾经同前明的吏科给事中、后来在弘光朝中做到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李沾打得火热。那李沾也答应替她赎⾝脫籍,谁知到头来却翻脸不认账。为这事,惠香气得大病了一场,刚刚才见好,现在冷不防听对方提起,倒一下子红了脸。她勉強地笑着说:“愚妹可没得罪姐姐,何苦又来揭我的伤疤!” “不是揭伤疤!为姐说的是真话!你那个姓李的,本来就不是真心!又那等一天到晚地糟践你。你若真个跟了他,只怕不知哪一天就给他害死了!如今散了就好,起码还能多活些年!” 惠香没有再分辩,一双细长的眼睛却朝远处眯 ![]() 大约看见惠香说话时,神情是那样抑郁和 ![]() 六 情谊深密的两位女友在木樨的浓荫下摆开棋局, ![]() 惠香眼见棋枰上就要做成一个大劫,冷不丁来了个搅局的,自然恼得直嚷不依。 倒是柳如是知道彼此境遇不同,作为至今仍留在旧院的一位姐儿,惠香眼下还得凭借⾊相,千方百计觅食谋生,何况听说兜搭到的又是一个大主顾。因此,她慡快地把棋枰一推,站起来,准备送客。 惠香仍旧犹豫着:“可是姐姐…” 柳如是一摆手:“你就别管我了,快走吧!赶明儿要没事,早点儿过来就是了!” “那——小妹就先家去了!”惠香把手中的几枚⽩棋子放回盒子里,跟着站起来。看得出,她其实也有点着忙,朝柳如是只草草行了一礼,就匆匆转过⾝去。 倒是柳如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到目送着惠香从老银杏树边走过,出了月洞门,那角红粉裙裾最后闪动了一下,消失了,她才慢慢转过⾝来。 九月的秋 ![]() 挑个字数顶少、顶难押的韵儿作几首诗。然而此刻,对那种种玩意儿,柳如是偏偏全都提不起兴致,才拿在手里,又抛下了。于是到头来,她只好依旧拎起那把⽩纱团扇,皱着眉儿,咬着嘴 ![]() 暗绿的浓荫在周遭幽幽地笼罩着,浓荫外 ![]() 说也奇隆,刚才,当惠香取笑她深闺独守,寂寞难熬的时候,柳如是还 ![]() ![]() “哦,死老头儿,死老头儿,死老头儿!” 这么恨恨地一连咒骂了几声之后,心中才似乎好过了一点。她慢慢走回椅子,重新坐下。为着避免刚才的困扰再度袭来,她把桌上的一本书举到眼前,強迫自己看下去,但终于又放下了。 大约是为着不打扰女主人,这会儿,那些丫环、妈妈暂时都失去了踪影。四下里愈加显得静悄悄的,只有微风吹过,檐前的铁马发出“丁丁铃铃”的轻响…现在,柳如是微蹙着远山样的眉儿,歪在凉椅上,仰望着天上朵朵浮 ![]() ![]() 那么莫非只有从此空房独守,孤苦伶仃地一天天捱命?” 由于发现,自己这几年费了多少心思计谋,使出了无数手段,好不容易才把陈夫人、朱姨太这些厉害的对手一一打败,最终夺得了专房之宠,谁知才不过两年,自己竟然也落到与从前的对手同样的命运!柳如是的泪⽔不噤漫上了眼眶,心中的那一股子气愤和憎恨,也不可抑制地再度迸发了! “红情,红情!”她一 ![]() “哎,来了!来了!”红情连声答应着,慌里慌张地从屋子里奔了出来。 “酒!把酒给我拿来!” “是!”这么答应了之后,红情疑惑地偷看了女主人一眼,随即转过⾝,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屋里,很快地,就把一壶酒,外带一只细瓷杯子,用托盘端了出来。 “夫人,还要点什么不?”红情一边朝杯子斟着酒,一边小心地赔笑问“前⽇惠姑娘送来的一坛子酱⾁,还不曾开封,正好用来下酒。” “昆账!不要!我要核桃仁,炒栗子!听见没有?快点拿来!”柳如是厉声呵斥道,随即抓起酒杯,一仰脖子,直灌下去。这是一股馨香的、略带刺 ![]() ![]() ![]() 这部描写男女 ![]() ![]() ![]() 这么不以为然地摇着头,她的眼睛就滑离了书本,一边顺从着那种醺醺然、飘飘然的感觉,不能自制地微笑着,一边历历在目地回想起以往许多年,自己在风月场中所经历的那些妍媸异态、五光十⾊的 ![]() 哦,哪怕只有一个也好呀!如果眼下有一个,我一定会像宝贝似的把他抱在怀里,就这样…哎,亲他,咬他,要他!哦…哦…是的,我要他,一天到晚地要! 哦…”就这样,由于酒和书——还有层出迭现的回忆与幻梦,柳如是变得愈来愈情怀放纵,舂心 ![]() ![]() ![]() ![]() 说起来,这也是柳如是新近定下的一条规矩:为了及时掌握城中的动向,以免发生了不测的变故,家中还不知道,她责成李宝每天出派手下人,到城中转悠,并把看到、听到的情形收集起来,向她报告。至于李宝,作为得力的亲信仆人,过去一直是跟在钱谦益⾝边的。这一次钱谦益北上,本来也打算带他一道走。是柳如是看中他听话好用,说服了丈夫,把他留下来。李宝为人也果然乖巧,对女主人的心思似乎摸得特别透。不论吩咐什么事,他总能办得妥妥帖帖的,因此颇得柳如是的 ![]() 小半天之后,李宝已经奉召来到。他照例在起居室的门外停住,隔着帘子向柳如是请过安,然后垂手而立,等候女主人问话。 要在平时,这种问话都是在晚饭之前。那时天⾊还亮,隔着竹帘,柳如是在屋子里看得清仆人,李宝却看不见她。本来,这也是闺范防闲之意。可是今天天⾊已经擦黑,屋子里又点着灯,情形就倒转过来,变成外面看得见里面,里面却瞧不见外面。这使柳如是颇不习惯,便招一招手,说道:“哎,你站进来说!” “这…禀夫人,小人不敢。”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傻子,我看不见你!进来,进来吧!” “可是,要是让老夫人知道,小人担待不起!” “胡说!”柳如是生气了,眼睛也随之瞪起来。但是转念一想之后,她就情不自噤地露出了微笑,于是一边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摸抚着靠椅的扶手,一边柔声呼唤道:“哎,你进来嘛,老夫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有我呢!”停了停,看见没有动静,她又催促说:“咦,你倒是进来呀!莫非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谁知,即便是这样招呼了,李宝仍旧不肯露面,只是一个劲儿地推搪说:“不,不,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如果说,柳如是刚才用了那种声气,多少有点一时放纵,同年轻的仆人逗着玩儿的话,那么眼下,隔着门帘的那个男人的嗓门,却刺 ![]() ![]() ![]() ![]() 待、丫环恭顺地应诺着,离去之后,她便回过头来:“哟,你怎么还不进来呀?莫非还要我站起⾝,把你拖进来么?”这再次的催促,已是用了撒娇的的口吻。 “啊,不是!不要,夫人千万不要!”李宝马上阻止,听声音,像是十分惶恐。 “那么,你就自己进来,乖乖儿的,唔?”由于想起年轻的仆人平⽇乖觉顺从的模样,柳如是觉得眼下需要的,只是多给对方一点鼓励。 “…”“来呀,快来呀!你!” “…”“哎,你怎么不说话?” “禀夫人,小人在这里给夫人跪下了。” “跪下?为什么?谁让你跪的?”由于意外,也由于莫名其妙,柳如是倒怔住了。 “小人求夫人一件事。” “求我?”柳如是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嘴角再度浮起微笑。她眯起眼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哎,谁让我心肠太软呢,无论你要什么,我总会答应你的——嗯,你想…你想要什么?” “小人求夫人——求夫人饶、饶了小人!” “饶了你?哦,自然,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你的…”“谢、谢夫人!那么,小人还是站在外、外间的好!”李宝最后这句话虽然声音不⾼,而且有点结巴,可是,柳如是却像猛地踩空了一只脚似的,整个⾝子反 ![]() 门帘外的李宝,却似乎还担心女主人不明⽩,只听他嗫嚅着又说:“小人上、上有老⺟,下有…”“滚!滚!”柳如是蓦地大吼起来“你快点给我滚!” 停了停,发现帘外没有动静,她又咬着牙,一跃而起,冲向门边,恶狠狠地挥着拳头尖叫:“我让你滚!怎么还不滚?快滚!滚!” 待仆人惊慌的脚步声匆遽地消失之后,她觉得还不⾜以消解心中的狂怒和气恨,又一把抓起桌上的宣窑花瓶,抢着在泪⽔进出眼眶之际“砰”的一声,劲使把它在地上摔个粉碎。 七 惠香起居接客的处所,坐落在武定桥的北侧。那是一所带天井的老旧河房,进门 ![]() 院中的芭蕉绿荫下,散置着几块湖石。临河的一面,照例伸出个露台。从格局看,这河房在构筑的当初,倒也不失为小巧别致;只是后来,大抵由于主人换了又换,房子却始终没有怎么修葺,再加前两年一直闲置着,到眼下已经是彩漆剥落,梁柱蛀蚀,有点东倒西歪的样子了。 惠香是在同李沾散伙之后,极匆忙地搬到这儿来的。当时清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也慌得六神无主,一心指望老相好前来接她。谁知左等右盼都没有消息,末了,却突然收到一封冷冰冰的短柬,其中也没有说明任何原因,只表示从今以后,断绝一切来往。惠香惊愕失⾊之余,几番托人追问,还亲自上门。李沾竟然一概拒绝不见。遭此无情打击,惠香气苦得痴呆终⽇,茶饭不思,随即病倒在 ![]() ![]() ![]() “哦,在后楼上坐着呢!娘快去吧!阿婆老等不见娘回来,都快急成斗昏 ![]() “不就是来过一回的那个郑公子么!哪里值得这等着急了?”惠香不以为意地说。 “哎呀,”阿好把双手一摊“娘去瞧瞧吧!来了半天了,却不言不语,像个泥菩萨似的,同他说话也不应,可也不走!阿婆说,她混了这一大把年纪,什么样儿的客人没见过?可侍候像郑公子这样的‘呆鸟’,还是破题儿第一遭呢!” 听丫环这样说,惠香不再问了。提起这个“郑公子”她眼前就浮现出一张羞怯的、⽩净的孩儿脸,和一双同样细⽩的、长得 ![]() ![]() “好了,好了,可回来了!”当惠香穿过堂屋,踏上后楼的扶梯时,她听见一个 ![]() 不过,这种苦涩也只是翻涌了一下,因为她已经踏上最后一级楼梯,并且看见客人已经离开了椅子。于是她只好定一定神,旋即照例把双袖 ![]() ![]() ![]() ![]() “啊,不、不敢!”那书生马上拱手当 ![]() 惠香微微一笑:“公子请坐!” “啊,小娘子请坐!” “公子请!” “小娘子请!” 惠香不由得笑起来:“郑公子,不如我们谁也别请了,竟是各坐各的好啦!” 那位书生本来还毕恭毕敬地拱着手,听了这话,倒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对,对,各坐各的,各坐各的!”说完,这才用袖子擦一擦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郑公子,”在一旁瞧着的鸨⺟,也就是到了这会儿,才分明松了一口气。 待阿好重新奉上茶来,她就立即赔笑说“寒舍还有些俗务,那么,就偏劳惠娘陪伴公子, ![]() “哎,公子——”待到阿好也知趣地消失了踪影,小小阁楼重新变得宁静而幽秘,并且分明地嗅到了沉檀雅致的淡香之后,惠香忽闪着细长而媚妩的眼睛,从⽩纱宮扇的边上斜瞅着对方,用埋怨的口吻说“你也忒狠心!怎么上一回来过之后,这好长⽇子都不见影儿?可把奴家的脖子都盼长了!” 那书生正捧着茶盅子,低着头,用盖子在杯沿轻轻掠着⽔渍,听了这话便仰起脸,睁大眼睛,疑惑地说:“好长的⽇子?孝小生不是前⽇才来过么?” 惠香用扇子掩着嘴儿,噗哧一笑,随即扳着纤长⽩嫰的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责备说:“啊哟,还说不长呢!相公是前⽇未牌时分去的——未、申、酉、戌、亥…嗯,到而今,⾜⾜有二十五个时辰了呢!” 姓郑的书生眼睛睁得更大:“二、二十五个时辰——也可以这么说吧。可是…”“好吧,算啦!”惠香宽宏大量地一扬扇子“这一次奴家就先记着账!下一次再这么着可不成!”随即又斜瞅着他,亲昵地轻声说:“公子哪里会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着你呐!” “这——”那书生的脸顿时红起来“多、多感小娘子厚、厚爱…不过…”“不用说了,不用说了,知道,奴家都知道!”这么体贴地表示之后,惠香就站起来,歪着头儿,撒娇地问:“那么,公子之意,是下棋呢,抑或听曲?” “啊,不——” “那么,莫非公子意 ![]() “讣娘子是说——作画?不,也不要!” 惠香转动了一下眼珠子,随即装作没有主意地问:“那么,公子想要奴家怎生侍奉?” “侍奉?啊,不,小生只想——只想小娘子…不知、不知…”那书生望着惠香,嗫嚅地说,脸孔涨得通红,一双眼睛却开始闪闪发光。 看见他这样子,惠香倒有几分明⽩了“原来是个浑不更事的急⾊儿!”她想,于是故意躲开对方的视线“莫非公子是要奴家…”这么低着头说了半句,她就顿住了,飞快地抛出一个含情脉脉的眼风,随即侧转⾝子,含羞带笑地佯嗔说:“哎,你…你真坏!” “哎,不、不!小生并非此意!”看见惠香已经动手去解前襟的扣子,那书生分明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 ![]() 不错,这一向家中生意清淡,好不容易来了个主顾,她自然很想全力以赴把他 ![]() “哟,瞧你!还怕羞呢!真个小冤家!到了我这里,你要怎样就怎样,奴家都依从你,怕什么哟!”她半敞着⾐襟,露出里面的大红抹 ![]() 那个书生显然没提防她会来这一手,急切问倒给闹得手⾜无措;而且,他还分明不大敢过于得罪惠香,结果被硬灌着,咽了一口。不过,尽管如此,他过后仍旧撑拒着,推开惠香,站了起来。 “请、请、请小娘子放、放自重些!”他 ![]() “放自重些?”満心指望引鱼儿上钩的惠香,被这意外的拒绝弄得大为扫兴。 她一边抖落着泼洒在袖子上的茶⽔,一边咬着牙,冷笑说:“公子这话也说得忒好笑!你倒说说,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上这儿来,又是为的什么?啊!”“小生皆因久慕孝小娘子芳名,特来拜望,别、别无他意…”姓郑的书生嗫嚅地说。 “哼,久慕芳名,特来拜望——本姑娘见的人也多了,有公子这等拜望的么?” 看见对方低着头不做声,她又把杯子往方几上一放,恨恨地催促:“咦,你说,说呀!” 那书生分明被追问得很不自在。有片刻工夫,他连连⼲咳着,像是要说话,结果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倒是惠香,与对方其实并无情爱可言,刚才的种种亲密举止,无非是在做戏,因此尽管表示着气恼,但同时已经在迅速转着心思。不错,在此之前,她还只是觉得对方书呆子气十⾜,对风月场中的窍门全然不懂;但是眼下,凭着多年的风尘阅历,她就发现这位举止乖张的不速之客,来意似乎并非那么简单了。 “嗯,那么,公子今⽇见顾,莫非有什么为难之事,要奴家相帮的么?”半晌之后,她终于慢慢地把前襟的扣子扣上,望着对方,冷冷地问。 “啊,没、没有!”那书生连忙头摇,一张脸却立即红了起来。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公子两度赐顾,既不要妾抚琴献技,又不要妾侍奉枕席,那么自必就是要求妾办事了!我猜得可对?” 大约惠香说话时,闪闪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对方,那书生慌 ![]() 看见对方这样子,惠香愈加断定自己的猜想不错。只是这么一来,她也就不急于追问。“嗯,他既然是求我而来,那么他自己自然会说的。”她想。 沉檀若有若无的香气,从博山炉中缓缓地飘散开来。由于中止了谈话,有一阵子,阁楼里变得静悄悄的,只有明亮的夕晖,从西窗的帘 ![]() ![]() “小生是…是为情而来!”终于,一个低沉而苦涩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惠香怔了一下,当确认这个回答当真是出自姓郑的书生之口,她错愕之余,不由得一仰脖子,哈哈笑起来:“你说——暧哟,是为,嗳哟——为情而来!那么,你说,你为的是准?自然,不是我,那么,莫非你是为阿好不成?不错,那、丫头呆头呆脑的,与公子倒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听了这样的挖苦,那姓郑的书生却没有着恼,只是摇着头,说:“不,不是的。” “那么,公子到底为何人而来?” 发现对方神情十分认真,惠香的口吻已经变得稍稍缓和。不过,那姓郑的书生仍旧又挨延了片刻,才轻轻地说:“小生此来,实在是为了阿隐!” “阿隐?哪个阿隐?”惠香疑惑地问。 “阿隐就是阿隐。这世上还有几个阿隐?”姓郑的书生抬起头回答。他的眼睛闪出虹样的光芒,说到阿隐的名字时,声调里充溢着无限的爱恋之情。 惠香却闹不清楚阿隐是谁,仍然惊疑不定地望着对方。蓦地,她心中一跳,从椅上一下子站立起来。 “什么?你是说如是——柳如是!你是为她而来?”她吃惊地问。 “如是——是她后来改的名字。以前她可是叫阿隐!” “哼,”由于意外,也由于某种出自本能的反感,惠香不由得沉下脸“公子也忒大胆,竟敢把主意打到尚书府里去!莫非你不晓得,如是如今是什么⾝份么?” “小生知道。可小生不怕。只要能再见上阿隐一面,小生便是即时死了,也甘心!” 惠香眨眨眼睛。对方在说出这几句话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不顾一切的狂热和⾚诚,使她再一次感到意外。 “公子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能帮你?”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终于又问。 “小娘子不必多问。小生深知此事凶险,不 ![]() “哼,你凭什么认定阿…阿隐肯见你?”“就凭的这个!”姓郑的书生自信地说,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轻轻摸抚了一下,然后双手递了过来。 这是一只十分精致的锦囊,上面用金银线织出并蒂莲花的图案。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小束漆黑发亮的头发,还有一方手帕,上面赫然有“生死不渝”的字样,而且分明像是刺⾎写成…看清对方凭仗的是这样的“信物”惠香却不噤暗暗头摇。因为说穿了,这本是她们做 ![]() ![]() 她想。看见对方一往情深的模样,她倒也不忍心说破,于是只好重新坐下,管⽩轻轻地摇着⽩纱宮扇。 “小生五载相思,⾝心俱瘁,此番是为 ![]() 也许看见惠香不说话,姓郑的书生竞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惠香却仍旧沉默着。因为她很明⽩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虽然就她自己来说,落到了眼下这种穷困潦倒的境地,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顾忌、可害怕的,不过她仍旧决定把事情想得透一点。 “若是奴家替公子把这锦囊转给阿隐,”终于,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问:“公子怎生谢我?” 由于绝望,也由于苦恼,姓郑的书生本来已经变得垂头丧气,眼泪汪汪,听了这话,他眼睛蓦地一亮:“啊,小娘子若、若是应允相帮,小生愿以百金相、相酬!” “那么,好,请公子三⽇之后,来听好音!”这么断然应允之后,惠香就一 ![]() “哎,你当真替他去⼲这种事?”把感 ![]() “当然⼲呀!为什么不?一百两银子的酬劳呢!”惠香把手一摆,回答得很⼲脆。 “这、这可是件风火事儿,万一捅出娄子来,可不是好玩的!” “…”“况且,柳夫人同你又是顶要好的,也不该这等指着火坑儿让她跳!” 惠香嘻嘻一笑:“娘,你啥时节变得这等菩萨心肠,连⽩花花的银子都不想要了?”停了停,又说:“你放心,这事愿意不愿意,自有如是姐姐拿主意,轮不到我们替她担待!再说,她那钱老头儿也真没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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