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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故乡面和花朵 作者:刘震云 | 书号:39147 时间:2017/9/5 字数:2458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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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恢复礼义与廉聇委员会秘书长俺孬舅与我谈起同![]() ![]() ![]() ![]() 我噘嘴: “当时谈话就我们两个知道,你不告诉他们,秘书班子如何得知?” 孬舅: “我并没有有意告诉他们,只是有次我和你孬妗(德籍际国名模冯·大美眼)──她正在壁炉旁给我织一只⽑袜子──闲谈,他们在一旁旁听;还有一次,我去郊区钓鱼,与瞎鹿瞎开玩笑──本来我是不认识什么瞎鹿的,虽然他是一个国中影帝;还是去年有一次在礼义廉聇会堂开会,我转过大厅,正好碰上他,看着他那光秃秃和瞎兮兮的样子,别人笑了,我也笑了;这时瞎鹿胆怯地看着我,我只好上前做出导领的风度说:『你是瞎鹿,我认识你。』──口音里还有些浑厚的家乡味道,于是就像富有特⾊的腊肠一样显得更加有风味,一时报上还传为美谈。从那他就粘上了我,有时在一块钓鱼。钓鱼没有他我照样钓,钓鱼没有我他就左右不安心──我们是这样一种关系──又被他们听到,他们添枝加叶,添油加醋,掐头去尾,拔⾼升华写下的。文人这一套,你还不清楚?我承认,里边有突出我的地方,但你也得承认,基本事实都是存在的。孬舅现在已经下台了,无非在一本小说里夸张一下青舂往事,聊以慰自,你还能揪住不放吗?建议你再写回忆录时,这一段就不要再提了。” 我仍噘嘴:“我要不提,从此一千年一万年都是你的陪衬!” 令我不満意的另一处细节,就是关于思想浴的问题。对于那场我们亲人之间的旁若无人的谈话,当时我们有一个共同的默契:我们理他们⼲什么?我们理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和收获呢?──而我们爷俩儿或姐俩儿在一块谈一阵,却好象相互洗了一次思想浴。我们相互擦擦背, ![]() ![]() 孬舅这时愤怒了: “你还不是看你孬舅秘书长下台了,才敢这么跟我花马掉嘴谈陪衬?礼义特别是廉聇,怎么没在你⾝上恢复半分呢?当初你是什么?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陪衬!陪衬还是哭着喊着蹭上来的。你知道你现在的表现吗?你是在跟我──一个游到浅滩的巨龙鱼虾嬉戏。举起你那 ![]() ![]() ![]() ![]() 说着,竟像林黛⽟一样哽咽起来。 见孬舅这样,我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回想当年,孬舅有错误,我也不能说没有私心。与孬舅在丽晶时代广场谈话时,我的心思也并不全在同 ![]() ![]() ![]() ![]() ![]() ![]() ![]() “孬舅,你不要生气了,也不要伤心了,我再写回忆录时,一定不提这一段就是了。” 孬舅见我这么说,立即转悲为喜,擦掉脸上的泪⽔,把他的大巴掌,拍到了我的头上。然后还 ![]() “你说话算数?──你过去可有说话不算数和见异思迁的⽑病。” 这时我又有些看不起孬舅,曾⾝居⾼位多年,做过那么大的事业,思想境界也不过如此呀。我倒突然大度起来: “不就一个同 ![]() 孬舅穷追不舍: “那你准备说什么?” 一下将我 ![]() ![]() 但我已经像钻到竹筒里的蛇一样折不回头了。已经没有什么反扑和挣扎的余地了。孬舅的回忆录就要成为历史,我的回忆录将来没法写了。但我还是硬充好汉和硬着头⽪说: “这些不都是我成年以后的事吗?这些不都是我成年之后犯的错误吗?到我写回忆录时,我就只写自己的童年生活,18岁之后,我彻底省略就是了。” ──于是,到了本书卷四的时候,当飘渺的历史和云烟、假设的前提和将来需要一个实真的回忆来做铅坠而不使它成为断线的风筝和气球毫无目的地在空中 ![]() ![]() ![]() “我的现代舞跳得怎么样?” 这时的孬舅,动作已经有些下作了,眼中 ![]() ![]() ![]() ![]() 孬舅马上跑到我面前,闭着眼睛喃喃地说:“抱紧我,我有点冷。” 这是多年之后孬舅落魄时的样子。当年在丽晶时代广场,孬舅可不是这样。那时的孬舅威风八面,一切侃侃而谈,虽然同 ![]() ![]() 我与孬舅一人骑一头小草驴,站在时代广场的央中。到了22世纪,大家返朴归真,骑小⽑驴成了一种时髦。就跟20世纪大家坐法拉利赛车一样。豪华的演台,都是用驴粪蛋码成的。小⽑驴的后边,一人一个小粪兜。粪兜的好坏,成了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大款、大腕、大人物和大家的标志。大款们娶新娘,过去是一溜车队,现在是一溜小⽑驴,⽑驴后面是一溜金灿灿的粪兜。新娘边走边往小⽑驴嘴里塞⽩糖。我骑的小⽑驴,当然是借孬舅的。礼义廉聇恢复委员会的粪兜,当然又不同于大款,粪兜上绣満了地球上各种不同的国旗。花花绿绿,新颖别致,走到哪里,都是一阵轰动,孬舅说,粪兜上这些刺绣,都是亚非农村一些姑娘,坐在桃花灿烂的树下一针一线绣的。姑娘刺绣时,知道一针一线献给谁;你用着这粪兜,却不知道这针线是世界上哪一位姑娘绣的,有时骑在⽑驴上,心里倒有些莫名的牵挂和惆怅呢。一个粪兜之上,充満了百媚千红。这时孬舅知心地告诉我: “这也成了我对付他们的一个武器。一到有人传我有同 ![]() ![]() ![]() 孬舅开始畅怀大笑。我也跟着他笑。突然孬舅收住笑,又小声问: “你知道这 ![]() 我也立即警觉起来: “谁?” 孬舅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个人,二者必居其一。” 我: “哪两个?” 孬舅: “一个,是那个副秘书长,他天天惦着我的秘书长位置,要锯我的椅子腿,才这么造我的谣言。据说这个巴伐利亚人祖上是犹大,有出卖人的⾎统。” 我点头,说: “我们有了粪兜,他的谣言不攻自破。他这么做,无非是蚍蜉撼树。就像鱼虾戏龙一样,让暴风雨来得更烈猛一些吧!” 孬舅:“我同意你的说法。” 接着一声深长的叹息:“另一个人就难对付了。” 我:“谁?” 孬舅:“你孬妗。” 孬妗这个人我见过几面。大部分是在电视上,她穿著红筒裙、披着⻩纱陪孬舅四处访问,从机飞舷梯上走下来;还有一次见过真人,是在亚洲大饭店的时装表演会上。世界名模冯·大美眼亲自出场,轰动了整个世界。门票⾼达3600里拉。本来我无钱看这场表演,也没时间,每天晚上吃过饭还得赶紧洗碗。正巧这天同居的曹小娥与我制气,我趁制气和矛盾的功夫──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是福伏祸焉和祸伏福焉──丢下一池子脏碗,悄悄溜到大街上,顺着人声的喧闹来到了大饭店门口。正巧时装表演会的把门者,是俺的乡亲、国中影帝、反派大腕瞎鹿,我又趁机溜了进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俺孬婶那嫰藕一样的腿大,杨柳一样的 ![]() ![]() ![]() ![]() “老弟,我承认,你戳到了我的痛处。谁没有肤浅的时候呢?对这事我有些后悔。” 我盯着他说: “你没必要后悔,何况这也不是肤浅。” 他奇怪: “那是什么?” 我说:“是真情。” 瞎鹿吃了一惊。接着又红脸,开始 ![]() 半天又叹口气说:“可你想想,她是咱孬妗。就是不是咱妗,人家也是世界名模,看咱算什么呀。” 我安慰他:“你混的也不错,你是国中影帝。” 瞎鹿咔出一口痰,啐到格瑞特饭店的地毯上:“一个国中影帝,放到世界名模面前,也只是一个虾米;你想想,第三世界。” 我说:“瞎鹿,你不能这么说,你这么说会伤害大家的民族自尊心。大家都看着你呢。” 瞎鹿听了我这话,马上又恢复自己的⾝份,作出早就明⽩的样子,知心地对我说:“我也就是对你说,到了大众场合,我还能那么傻冒?” 又说:“其实,对这种大众面前撩腿大的人,我早看穿了她们的本质,她们不也是靠⾝子卖钱?这和 ![]() 我说:“就是,让我们在木板 ![]() 接着我们把手把在了一起,共同达成了协议。但从瞎鹿后来的表现看,他并没有把俺妗忘掉。瞎鹿过去吃饭旁若无人,吃完就走,不管别人是不是收尾,一派影帝风采;现在变得顾左右而言他,常常饭也不吃,一个人楞楞地坐在那里发呆;别人问他话,他沉昑半天,猛然皱着眉抬头: “你刚才说什么?” 众人也跟他在那里犯楞,不敢再动筷子。世界上只有我,知道瞎鹿內心的痛楚。瞎鹿见了我,目光躲闪,埋头喝酒。从瞎鹿鼻子冒出的酒气中,我看到孬昑在瞎鹿心中成了一个化不掉的情结。酒气中袅袅升起的孬昑,依然是演台上的步态,腿大、 ![]() ![]() ![]() ![]() ![]() ![]() 孬妗就是这样一个人。但一开始我们与孬舅都不了解她。孬舅一千多年前是什么?是一个杀猪宰羊的屠夫,⾚着脚、扛杆红缨 ![]() ![]() ![]() ![]() “孩他娘,你其实不懂我的心。” 后来这成了一首世界名曲。也成了瞎鹿第一次问鼎康城的那部片子的主打歌。所以孬舅后来出外视察时,常常在不同的场合说: “我也是懂一点艺术的。” “你是瞎鹿,我认识你。” 口音中还带着浓厚的家乡风味,就不能说没有出处。 孬妗去世以后,孬舅一直独⾝。虽然他曾与曹成的女儿曹小娥同居过一段,但他们没领结婚证呀。对村中别的妇女,孬舅也有过一些 ![]() ![]() ![]() ![]() “过去认为战争年代好做官,谁知和平年代也可以爬上去嘛。” 老袁说: “怎么只叫礼义和廉聇恢复委员会呢?法律和秩序就不要恢复了吗?” 后来传来孬舅在大洋彼岸再婚的消息。二婚头是德国贵族、世界名模冯·大美眼。大家又一次 ![]() ![]() ![]() ![]() ![]() “咱们是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 就这样,大家只知道孬舅的 ![]() ![]() 我与孬舅一人骑一头小⽑驴,站在丽晶时代广场上。当孬舅对别人诬蔑他有同 ![]() ![]() “看这些人多么费劲。” 接着摘下眼镜,皱了皱眉。围在我们四周的武装察警见孬舅摘眼镜皱眉,马上采取行动,抄起了防暴盾甲,开始将人群往四周推。人群一边后退,麦爹利泼了一⾝,还不忘向孬舅搭话,镁光灯继续闪烁,企图孬舅能回心转意;但孬舅仍对他们置之不理。众人见孬舅无望,开始把希望寄托到第二代的我⾝上,纷纷向我打招呼,将各种镜头对准我,许多人在⾼声喊话: “小刘儿,刚才秘书长叹息什么?” “他脸上怎么有亮晶晶一颗东西,那是什么?” 我到底是年轻,这种场面见的少,想出风头,又想在回答记者提问时显示自己的幽默,所以⾼声喊了一句: “去年一滴相思泪,今年方才到腮边。” 众人大笑,将时代广场的气氛推向了一个⾼嘲。在场的记者 ![]() ![]() ![]() ![]() ![]() ![]() ![]() ![]() ![]() “百十年哪,不容易。” 这毕竟是一个严肃的话题。我立即也严肃起来,说:“舅,是不容易。” 孬舅:“比你写Story难多了。” 我:“那是,我那是瞎编,人生可十分实在和枯燥。” 孬舅奋兴了:“我给你说一件事,你就知道了。50年前,我⾝背盒子炮,穿梭在战火纷飞的中东场战。一发飞⽑腿导弹,差一点落到我⾝上。多亏我眼疾手快,一个鹞子翻⾝,跳出一箭之地,才捡了一条 ![]() 我:“看多危险!” 孬舅:“还有一次在南美,我拿着冲锋 ![]() 我:“看多勇敢!” 孬舅皱了皱眉,认为我回答得不准确。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忙重回答:“看 ![]() ![]() 孬舅笑了。接着又严肃地说:“还有一次,在我出道的关键时候,他们合伙谋害我!” 我:“他们雇了黑手 ![]() 孬舅:“雇黑手 ![]() ![]() 我有些紧张:“半夜怎么了?” 孬舅:“他们送到我房间一个美女。” 我“噗嗤”一声笑了,明⽩了他们的罪恶企图。我说:“这不能上他们的当,他们肯定在房顶架了像摄机,通过电眼在监视你。” 孬舅拍着巴掌:“可不,他们连电视台、报社都通知了,让把第二天头条新闻的位置给留出来。你说我怎么办?” 我:“不能让他们的恶毒 ![]() 孬舅有些犹豫:“可她进门就脫⾐服,⾝条实在好,⽪肤特细腻,小 ![]() 我赶紧劝孬舅:“舅,不能这么想,不能因小失大,咱家出了你不容易,都指着你呢,你可不能要美人不要江山!” 孬舅:“我又想,如果不动她,眼睁睁地看着到口的⾁不吃,也让房顶上那帮孙子笑话,这和让他们抓个人赃俱获是一回事。” 我紧张地问:“那你怎么处理?” 孬舅:“说时迟,那时快,我急中生智,一把拉她钻到了地毯下面。最后,事情也⼲了,房顶上那帮家伙只照到一块起伏的地毯。我胜利了,他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孬舅哈哈大笑。我听了也觉得痛快。进了礼义廉聇委员会的孬舅,到底和杀猪宰羊当曹家“新军”时不一样,有头脑多了。我由衷地说:“孬舅,我不是当面夸你,你真是有勇有谋。换了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孬舅有些得意,开始向我提问:“知道我过去的一句口头禅吗?” 我不解:“什么时期的?” 孬舅有些不満:“时期会变,政策、方针、口头禅还会变吗?” 我明⽩了,打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知道了,就是那一句:『不行挖个坑埋了你!』” 孬舅満意地笑了:“就是它,就是它。但我现在把它改了。” 我吃了一惊:“改成什么?” 孬舅:“『不行拉块地毯办了你!』” 我一楞,接着又赞叹:改得好,改得好,过去是战争时期,应该那么说,现在是和平时代,应该这么改。 孬舅说奋兴了,剎不住车,双手抹了一下嘴上的唾沫:“我再给你说一件事。” 我忙说:“你说,你说。” 孬舅:“在我由副秘书长升正秘书长时,竟争者有八个人,打得不可开 ![]() 我摇头摇:“不知道。” 孬舅:“一盆屎。” 我突然有些反胃。问:“这让⼲什么?” 孬舅:“吃下去。而且是洲非屎。谁吃下去谁当秘书长。” 我“嗷嗷”想吐。 孬舅问:“秘书长当的容易吗?” 我照实说:“不容易。咱老家有句话,『钱难挣,屎难吃』。” 孬舅:“可那七个孙子,一下念动咒语,变成了七只大猪,在那里呑吧呑吧抢着吃。” 我有些着急:“那你怎么办?” 孬舅:“这也难不倒我。道⾼一尺,魔⾼一丈,我念动咒语,一下变成了一头大象,一⾆头下去,一盆屎就没了,秘书长就当上了。他们呢,有的吃了三分之二,有的吃了二分之一,他们的屎算是⽩吃了。” 说完,又哈哈大笑。 我说:“有意思,有意思。” 孬舅又不満意了:“不要老说有意思,知道这其中的含义吗?” 我呆呆地摇头摇。 孬舅: “这就证明,世界上大大小小的事,都像屎狗一样一团糟呀。你连屎都不能吃,还能把握世界吗?在这个世界上,提出一条真理和口号是容易的,但它们在一滩屎面前,显得是多么地苍⽩和无力呀。以为你舅是容易的吗?每天也就是把手揷到这些屎狗里给你们张罗和 ![]() 我由衷地感谢:“舅,请原谅我们这些人的无知,我们还老觉得您在福窝里呢。” 孬舅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这样的事情有千千万万。等有了时间,我一件一件讲给你听!” 我灵机一动,拍了一下巴掌:“我一定要把它写出来。这比瞎编故事強多了。写出来一定有读者。谁不想发迹呢!” 孬舅轻蔑地看我一眼:“那还用说。不过,我把话说到头里,我这么跟你说的意思,并不是非让你宣传我。你不宣传我,也有人宣传我。早就有出版商,要买断我的自传,我都没答应他。我的意思,自传不一定非自己写,让秘书班子写可以,将来让咱自己的孩子写也可以──许多话都比自己好说嘛。” 后来证明,孬舅的自传是让秘书班子写的,而没让他的孩子写。没让孩子写并不是不让孩子写,而是30世纪末的孩子,都已经成了克隆的后代,当年我们自认为时髦、导领别人和时代的东西,这时已经显得老掉牙没有嚼头了。我们自以为的先锋,谁知道短短几十年后,就自动跑到古典的大会里去集合了呢?异 ![]() ![]() ![]() ![]() ![]() ![]() ![]() ![]() 又说:“咱们也跟他们乐一乐,到哪里说哪里,与民同乐嘛。” 于是,我与孬舅也在驴上动扭起来。礼义与廉聇委员会的⽑驴也训练有素,步伐一下就踏上了鼓点。我与孬舅撞着庇股,两只⽑驴撞着庇股,越跳越有情绪,越跳越忘我,忘掉了刚才所有的忧愁和烦恼,渐渐四个在一起乐不可支。等我们发现由于我们跳舞的加⼊,又使我们成了广场的中心,众人开始围着我们跳,围着我们拍手,我们的情绪更加⾼涨;两人两驴的头上,热气冒得如蒸笼,我开始在⽑驴⾝上做倒滚翻,孬舅忘掉了自己的⾝份,突然找回了可爱的童年情绪,张开耝壮的喉咙,唱起了早年在新军、在迁徙途中所唱的歌曲。如同哥萨克,如同伏尔加船夫,如同过去走街穿巷、翻山越岭、走过一村又一村买艺为生的瞎鹿,如同酒醉时、神志不清醒时不知把自己 ![]() “过去看秘书长 ![]() 一些记者,借秘书长的突然平易,又开始向他喊话,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他们又想错了,秘书长并没有玩昏了头,刚才我们严肃谈话时不理他们,现在玩的时候同样不理他们。虽然与民同乐,但跳舞目的不同;你们跳舞是跳给对方和别人,想借此摸一把捞一把碰一把,把自己的 ![]() 但众人并不这么理解,他们还没有分辨出我们与他们的区别,反倒把这理解成孬舅的忘情与忘我,情绪已经与他们汇合;也对记者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幸灾乐祸,于是广场上一片 ![]() 正在这时,广场外“匡”地一声锣响,使广场安静下来。桑巴舞的乐曲,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使正在跳舞的大家有些悻悻然,非常不自然、不好意思地把正挥舞在空中不同位置的胳膊腿放回原处。就好象刚才的跳舞是一场幻觉,是幻觉中的丝竹之声,转眼之间,丝竹之声如同一股轻烟,顺着一条狭窄的信道飞走了,没了;把大家扔在了一片情绪的泥淖中。大家都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都想挣扎,又无挣扎处。我与孬舅庇股下的两只小⽑驴,也有些茫然不知所对。其中一只愤愤然说: “这叫什么事呢!” 孬舅也想发怒。广场上所有的人都看着孬舅,等待他拿出主意,替我们做主。谁是破坏广场气氛的黑手呢?过去没有暴露,现在关键时候暴露了。暴露是坏事,扫了大家的兴致;但也是好事,早一点暴露,可以早一点捉住它,消除隐患。说不定它的用意并不仅仅在停止跳舞,它还要停止什么呢?孬舅面对聚集到他周围的人,大手已经⾼⾼举起,恢复了他礼义与廉聇恢复委员会秘书长的⾝份。看着孬舅的大手,我浑⾝也也膨 ![]() ![]() ![]() 但我接着眼睁睁地看着孬舅⾼举的大手又软遢遢地落下来。他的眼神,又开始扑朔 ![]() ![]() ![]() ![]() ![]() ![]() ![]() ![]() ![]() ![]() 他们要寻找什么?孬舅看到这条标语,比看到他们来向他请愿还感到害怕。他们是在寻找志同道合者吗?他们是在寻找同路人吗?他们是趁此机会,假借请愿,来拉孬舅⼊伙、让孬舅充当他们的代言人吗?何况这些人的请愿方式,也 ![]() ![]() “他们一定搞错了,我不是同 ![]() ![]() ![]() 孬舅庇股下的⽑驴幸灾乐祸地说: “粪兜是我的,能说明你什么问题?你说你不是同 ![]() ![]() 孬舅狠狠地说:“一定是又有人在搞 ![]() 但在这时,向孬舅请愿的行游队伍突然转了向,不走向孬舅,开始转弯走向演台。孬舅大松一口气,瘫在⽑驴⾝上,边擦头上的汗,边向⽑驴说: “看看,我说不是,你还不信,看他们转了向!” ⽑驴有些丧气:“他们这搞的是什么名堂?” 突然一声巨响,又把孬舅和我们吓了一跳,这些同 ![]() 但接着,大家又对这群人 ![]() ![]() ![]() ![]() 把个警卫兵弄得受宠若惊。过去秘书长哪里说过这个?孬舅在人群中拥来拥去,终于带我拥到了看台前。这时演台上跳封闭现代舞的,已经被轰了下去;换上来这帮同 ![]() ![]() ![]() ![]() ![]() ![]() ![]() ![]() ![]() ![]() ![]() ![]() 又愤怒:“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又恨恨地对我说:“我说早起让她跟我一块来广场,她躲在卫生间磨磨蹭蹭,耽误了出发时间,半天她背后给我弄了个这。看我回家怎么收拾她!” 这时他庇股下的小⽑驴打一个噴嚏笑道:“你吓唬谁呀,哪一回家里闹矛盾,不是你在下边,被人家用⾼跟鞋摔脑袋?这次你又想找死?” 孬舅瞪了小⽑驴一眼:“你一个小⽑驴,不要把人看死。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因为 ![]() ![]() 又发誓赌咒地对我说:“你看看,这次我非要让她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回家我不给她捆个猪肚,给她支个老头看瓜,吊到房梁上用柳条菗她,下次见面我给你叫舅!” 人家夫 ![]() “舅,真不行就算了,说起来也只是思想意识问题,回家教育一下就行了,用不着大动⼲戈!” 孬舅越发来了劲,对我捋胳膊卷袖: “不行,你不用劝我,我这人的脾气你知道,越劝越来劲,你就别在中间给我添 ![]() ![]() ![]() 我答:“不能!” 他拍了一下巴掌:“这不结了。何况你只是一个小文人,我是礼义廉聇的秘书长,你想一想彼此的⾝份,你就知道了!” 我惭愧地说:“那是,那是。⾝份不同,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就不同,你再一次原谅外甥的无知吧!” 孬舅:“过去我总纳闷,为什么她在背后诬蔑我,说我有同 ![]() ![]() ![]() ![]() ![]() ![]() 接着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真是胡涂呀,我真是幼稚呀,我怎么能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呢?我整天在电视上号召大家恢复礼义廉聇,现在出现这种局面,不等于拿着自己的手掴自己的脸吗?看看在台子上、在你眼前群魔 ![]() ![]() 我劝孬舅:“也许俺妗只是跟他们在一起玩玩,并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呢。我建议你先不要定 ![]() 但接着,容不得孬舅运筹帷幄,事情的实质已经出来了。因为孬妗在台上转得来劲,突然一声锣响,刚才灭绝的唢吶、洋号、古筝、萨克斯又爆发出来,震耳 ![]() ![]() ![]() ![]() ![]() 孬舅在那里咆哮、暴跳如雷,将两只拳头舞到我的面前。我输了理,只好红着脸不发言。俺舅撇下我,径直问他⾝后的警卫:“你们都看到了?” 他的一帮卫兵齐刷刷地答:“看到了!” 孬舅问:“他们象话吗?” 卫兵:“不象话!” 孬舅:“他们过份吗?” 卫兵:“过份!” 孬舅问一个独龙眼卫兵:“他们怎么过份?” 独龙眼红头涨脸地回答:我们连正经的男女关系还没搞过,他们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让我们怎么活?” “好!” 孬舅奋兴得満脸通红。又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众卫兵:“灭了他们得了!” “好!”孬舅 ![]() 我急忙问:“准备这些⼲什么?” 孬舅答:“我已经准备把⽇常的口号恢复回来!” 我:“恢复成什么?” 孬舅:“『不行挖个坑埋了你!』” 众卫兵:“对,不行挖个坑埋了你!” 众卫兵喊声震天,把我吓得差一点从⽑驴上翻下来。一场悲剧,就要这样产生了。台上正在表演的人,肯定将不久于人世了。活蹦 ![]() ![]() ![]() ![]() ![]() 这里是中空的世界 富裕是万恶之源 我们要结束这种富裕、空洞、无聊的生活 我们要寻找艰苦 男男女女有什么意思 我们要证明我们自⾝ 我们的拒绝是双重的 我们的家园在哪里 … 男女们在台上走来走去,标语 ![]() 我们要与秘书长对话 这使孬舅彻底抓了瞎。因为孬舅平生最讨厌的一件事情,就是世界上有人要与他对话。世界上人这么多,民族不同,肤⾊不同,⾼矮不同,胖瘦不同,见解不同,唾 ![]() ![]() ![]() ![]() ![]() ![]() “我大意了,我大意了,我当初不该找冯·大美眼,我应该在家乡选美。如果不是冯·大美眼,这一帮丫 ![]() 孬舅在那里捶 ![]() ![]() ![]() ![]() ![]() ![]() ![]() “你说该怎么办?好歹想个法子,救救你舅。” 不是我自我吹嘘,一到这种关键时候,我的英雄本⾊就显露出来了。我虽然是孬舅的外甥,但在这一点上与他截然不同。他是小事清楚,一遇大事就胡涂;我是小事胡涂,一遇大事,头脑就唰唰地清楚了,处事不惊,临危不 ![]() ![]() ![]() 孬舅慌 ![]() 我:“知道与他们对些什么吗?” 孬舅:“不知道。” 我:“能给他们找到家园吗?” 孬舅:“不知道。” 我:“既然一切都不能和不知道,那就当机立断,不与他们对话!” 孬舅:“这个决定我会做,只是如何摆脫他们,不与他们坐在一起,让我犯难。他们一步步向我走,我如果当着众人狼狈逃蹿,Party上这么多人,也让人家笑话。” 我指点他:“你忘了俺姥爷的话了?『这事我知道了,我带回去研究研究。』你就这么给他们说。然后你可以堂而皇之地离去,又把他们尴在了这里。至于回去你研究不研究,研究多长时间,不全在你了?社会舆论也照顾了,事情似乎是接受了,又等于一切没有解决;被动变为主动,把⽪球又给他们踢回去,你说这计妙不妙?” 孬舅恍然大悟,听得两眼发光。他“彭”地打了我一拳: “好小子,有你的。你的意思,是让我⽩涮他们一道。对不对?” 这时我有些看不起孬舅,皱着眉说:“你不要这么说嘛,事情可以这么做,但不要这么说!” 孬舅又恍然大悟,像 ![]() ![]() ![]() 事情有了解决办法,孬舅浑⾝轻松了,満面放光,骑在驴上,甩着一串钥匙链,在那里看冯·大美眼他们怎样迈着模特步向他一步步走来。我在孬舅旁边,将驴头向前跨了一步,与孬舅的驴平行──因为我献计有功,孬舅也没批评我的僭越。我的驴兴⾼采烈。果然,待冯·大美眼一帮人对话到孬舅面前,还没有等他们开口,孬舅就用刚才的一番话对付他们。虽然孬舅有些 ![]() ![]()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广场上一片叫好。连平时看不起孬舅的小⽑驴,这时也连连点头,说: “不错,这次处理得不错。” 孬舅走后,我就成了中心。记者们纷纷拥过来,开始向我提问题。我在麦克风前面,神态自若,忙而不 ![]() ![]() ![]() 狐狸精:“小刘儿,刚才秘书长走之前,你们两人曾咬了半天耳朵,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当然不能上她的当,镇定自若地答:“我们亲人之间的谈话,没有必要告诉外人。” 广场上一片“嗡嗡”声和笑声。 另一个狐狸精:“同 ![]() 我一笑。我知道她的陷进在哪里。这能难住我吗?我灵机一动,又想起了姥爷另一句话,我答:“不支持,不表态,以静观动,以观后效。” 广场上又是一阵“嗡嗡”一些围观的群众见我答得好,把记者提出的难题又扔了回去,不噤稀稀拉拉鼓起了掌。我座下的小草驴也由衷地说:“多么好的新闻发言人哪,可惜从事了文学。” 小草驴这么一说,我也感到自己有些怀才不遇。⽇常从事的工作,也马上显得有些小题大作,大材小用。人一有情绪,就容易假公济私,在接着回答一位狐狸精的问题时,我就不由自主地塞进去一些私货。狐狸精问:“刚才秘书长走之前,还在驴上朗诵了李⽩两句诗,这是什么意思?说这话之前,是跟什么情绪联系着? 本来孬舅朗诵这诗,是他老人家百年不遇的灵机一动,但我现在移花接木地说:“那是因为秘书长在朗诵李诗之前,跟我说起了两本小说。小说与诗,在某些方面是相通的。” 记者们都抄着笔记本纷纷问:“两本什么小说?” 我不慌不忙地说:“一本叫《乌鸦的流传》,一本叫《大狗的眼睛》。” 广场上一片“嗡嗡”声。一些参加Party的秃头书商,赶紧撒腿往广场外跑,去印厂加印我的这两本书。 第二天,大小报纸都在炒秘书长和我这两本书。我这两本书,也立即覆盖了街头的大小书摊。书摊上版本不一,据说有许多盗印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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