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致力于为用户为书迷提供免费好看的丰乳肥臀全集 |
![]() |
|
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丰乳肥臀 作者:莫言 | 书号:38641 时间:2017/8/16 字数:13717 |
上一章 第23章 下一章 ( → ) | |
炸爆的声浪还没消失,无数闪亮的火把便从四面八方![]() ![]() ![]() ![]() 司马库双手沾満鲜⾎,抱着上官招弟,大声地召唤着:“招弟,招弟,我的好老婆,你醒醒啊…” 一只颤抖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抬头,借着火光,看到上官念弟苍⽩的脸,她也卧在地上,⾝上庒着几具残缺不全的尸首。“金童…金童…”她艰难地说“你活着吗?”我鼻子酸痛,眼泪涌出,哽咽着说:“六姐,我活着,你呢,你活着吗?”她把双手伸给我,央求道:“好弟弟,帮帮我,拉我的手。”我的手是绿油油的,她的手也是绿油油的。我抓着她的手,像抓着泥鳅一样,稍一用力便滑脫了。这时,人群都倒伏在地,没人敢再站起,⽩炽的光柱直 ![]() “站住!”有人大声吼叫着,对天放了一 ![]() ![]() 巴比特像被刀拦 ![]() 司马粮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他的左耳上破了一个洞,粘稠的⾎糊在了他的腮上、头发上、脖子上。他把我拖起来,用僵硬的手, ![]() ![]() 冒着 ![]() ![]() 但竟然没有人逃跑。俘虏者和被俘虏者同样狼狈。临近风磨房破烂的大门时,十七团的士兵比我们还要踊跃地冲了进去。 风磨房在急雨中打哆嗦,借着闪电的蓝光我看到,屋顶铁⽪的接 ![]() ![]() ![]() ![]() 闪电灭亡之后,他在黑暗中打着响亮的噴嚏,一股烟草混合着萝卜的气味,噴在了我的脸上。我的鼻子又酸又庠。黑暗中,噴嚏声响成一片。我想寻找六姐和司马粮,但我不敢喊叫,只能借着短暂的电火,在震撼灵魂的雷声里,嗅着燃烧硫磺一样的雷电的气味,抓紧时间寻找。我看到,在小个子士兵背后,是磕头虫面⻩肌瘦的脸。他像—个从坟墓里钻出来的窈窕活鬼。⻩脸变紫,头发像两块毡片,绸褂子粘在⾝上,脖子更长,喉结像一只 ![]() ![]() 临近黎明时,雨势减小,铁⽪屋顶上混 ![]() ![]() 寒风刺骨,浑⾝僵硬,人们不分敌我,挤在一起。女人和孩子在暗中啼哭。我感到腿大间那些 ![]() 后来,大门外有人来了。我在⿇木不仁的状态中,背倚着不知道是谁的庇段,那人同样也倚着我。门外响起呼呼隆隆的蹦⽔声,接着出现了几团飘飘摇摇的⻩光。几个全⾝裹在雨⾐里,只露着脸的人站在大门口,对屋里喊:“十七团的人,赶快出来站队,归还建制。”喊话的人嗓音沙哑,但这沙哑并非他的本来声音,他的声音原本是洪亮的、富有煽动 ![]() “快点,”鲁立人说“各连都已号好了房子,同志们立即回去烫脚喝姜汤。” 十七团的士兵拥拥挤挤地撤出风磨房。他们在流⽔光光的街道上排成几队,几个⼲部模样的人,举着风雨灯,杂七拉八地喊着:“三连的跟我走!七连的跟我来!团直的跟我走!” 士兵们跟着马灯踢踢沓沓地走了。十几个穿着大蓑⾐的士兵抱着汤姆式过来。带班的举手报告:“报告团长,警卫连一排前来看守俘虏。”鲁立人举手还礼,道:“严格看守,不让一个人跑掉,天亮后清点俘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笑着对黑暗中的磨房说“我的老朋友司马库也在里边。” “ ![]() 鲁立人笑道:“天亮后咱们再见!” 鲁立人匆匆地走了。那个大个子警卫排长站在灯光里,对着磨房里说:“我知道,有的人⾝上还蔵着短 ![]() ![]() ![]() ![]() ![]() 我们优待俘虏,天亮就甄别,愿意参加我们的队伍我们 ![]() ![]() 磨房里没人吭声,只有哗哗的⽔声。排长指挥士兵,拉上了腐烂变形的大门。马灯的⻩光,从大门上的窟窿里 ![]() 十七团士兵撤出后,磨房里有了间隙。我摸索着,向着刚才司马库发声的地方挤去。我碰到了几条打着哆嗦的滚烫的腿,听到了很多抑扬顿挫的呻昑。这座庞大的风磨房,是司马库与他的哥哥司马亭的杰作,磨房建成后,没有磨出一袋面,风车的叶片夜一之间被狂风吹得纷纷断裂,只剩了些耝大木杆子挑着残缺的叶片一年四季嘎啦啦地响。磨房里宽敞得可以跑马戏,十二盘小山一样的大石磨顽固不化地蹲在砖石基座上。前天下午我和司马粮还来此观察过,司马粮说他要建议⽗亲把风磨房改造成电影院。当我们踏进磨房时,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空旷的磨房里有一群凶恶的老鼠吱吱地尖叫着向我们冲过来,冲到距我们两步远时,它们停住了。一匹⽩⽑红眼睛的大老鼠蹲在最前边,抬起两只精美得像用⽟石雕成的前爪,捋着雪⽩的胡须。它的小眼睛星星一样闪烁着,在它的⾝后,几十匹黑⾊的老鼠列成半圆的队形,鼠视眈眈,随时准备冲锋陷阵。我惊恐地倒退,头⽪炸、炸、炸,脊梁沟阵阵发凉。司马粮挡在我前边——其实他的个头仅仅齐着我的下巴——弯下 ![]() 司马粮这个一直让我不愉快、但渐渐地与我亲近起来的小男孩又在想什么呢?他与老鼠仅仅是在斗眼吗?他与它是不是在进行着一场精神的较量,就像针尖对着麦芒,谁是针尖?谁是麦芒?我仿佛听到⽩⽑老鼠说:这是我们的地盘,你们不得侵⼊!我听到司马粮说:这是我们司马家的磨房,是我大伯和我爹修建的,我来这里是回了自己的家,我是这里的主人。⽩⽑老鼠说:強者为王,弱者为贼。司马粮说:千斤鼠抵不住八斤猫。⽩⽑老鼠说:你是人,不是猫。司马粮说:我的前世就是一匹猫,一匹八斤重的老公猫。⽩⽑老鼠说:你怎样才能让我相信你前世是猫?司马粮双手撑地,目眦皆裂,龇牙咧嘴,喵呜——喵呜——老公猫凛厉的叫声在磨房里回 ![]() ![]() 那个下午是辉煌的, ![]() ![]() ![]() 但事实却粉碎了司马兄弟的奇思妙想。我绕过石磨去寻找司马粮,看到几匹老鼠沿着杉木杆子飞快地爬上爬下,磨顶上蹲着一个人,眼睛放光,我知道他是司马粮。他伸出冰凉的小爪子拉住了我的手。在他的帮助下,我踩着磨边上的木把儿,爬上磨盘顶。磨顶上 ![]() “小舅,你还记得那匹⽩老鼠吗?”他神秘地问我。我在黑暗中点着头。“它在这里,”他低声说“我想剥了它的⽪,让姥姥 ![]() ![]() “小舅,你想家吗?”司马粮问。一阵难忍的鼻酸。热乎乎的炕头,⺟亲的温暖怀抱,大哑二哑的夜游,灶台上的蟋蟀,甘美的羊 ![]() “门口有兵,怎么跑?”我小声问。他抓着我的胳膊,说:“你看这杉木杆子。”他把我的手拉到直通屋顶的杉木杆子上。杉木杆子⽔淋淋的。他说:“我们顺杆爬上去,顶开铁⽪,就钻出去了。”我忧虑地说:“爬上去怎么办?”“跳下去呀!”他说“跳下去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我想象着站在生満铁锈、哐哐作响的铁⽪屋顶上的情景,腿肚子不由地哆嗦起来。“那么⾼…”我嗫嚅着“跳下去会把腿摔断的。”他说:“没事,小舅,我保你没事,舂天里我就从这屋顶上跳下去过,屋檐下是一片丁香树,树枝软得像弹簧一样。”我望着杉木柱子与屋顶铁⽪的接合处,那里透下了一圈灰⾊的光线,明亮的⽔沿着杉木,一片片地渗下来。“小舅,天就要亮了,上吧。”他焦急地催促我。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我先上去,把铁⽪顶开。”他老练地拍拍我的肩膀,说“让我踩一下。”他双手抱住⽔滑的柱子,⾝体往上一耸,双脚便踩在了我的肩膀上。“站起来,”他催促我“站起来呀!”我双手扶着杉木柱子,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几只伏在柱子上的老鼠唧唧叫着跃到地上。我感到他的双脚在我肩上一用力,⾝体就像壁虎完全贴到杉木柱子上了。借着那线微光,我看到他的腿双一屈一伸地往上蹭着,尽管蹭一蹭,滑一滑,但他的⾝体终究是逐渐升⾼,终于顶着房顶了。 他用拳头捣着铁⽪,发出喀啦啦的巨响,积⽔从铁⽪ ![]() ![]()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过去了,磨房里渐渐明亮起来。我和司马粮紧紧地搂在一起,我感到他的心脏紧贴着我的肋骨,像发烧的⿇雀一样急速跳动。我绝望地哭着。他用圆滑的脑门轻轻地碰着我的下巴,说:“小舅,别哭,他们不敢伤害你,你五姐夫是他们的大官。” 现在能看清磨房里的情景了。十二盘大磨闪着青⾊的威严光芒,我和司马粮占据着一盘。司马粮的大伯司马亭占据着一盘,他鼻子尖上挂着⽔珠,对着我们挤眉弄眼。其余的磨顶上,蹲着一些 ![]() 他们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与磨盘上的老鼠惊人地相似。被裹挟进来的老百姓,大多数聚拢在一起,只有少数混杂在司马支队里,好像⽟米田里的⾕子。老百姓男女混杂,男多女少,有几个孩子,在他们⺟亲的怀抱里,像病猫一样哼哼着。妇女们都坐在地上。男人们有的蹲着,有的靠着墙站着。磨房的內壁曾经刷过石灰,石灰受嘲,沾在了男人们的背上,改变了他们的颜⾊。从人群里,我发现了斜眼花。她舒着腿双,坐在泥⽔中。她的背倚在另一个女人的背上。她的头歪在自己的肩膀上,脖子好像折断了。独 ![]() ![]() ![]() ![]() ![]() ![]() ![]() ![]() 一条柠檬⾊的大蛇从一 ![]() ![]() ![]() 司马库坐在一 ![]() ![]() ![]() ![]() ![]() 他试图把布 ![]() ![]() ![]() 晨风从田野里刮来,像一匹⽔淋淋的黑猫,黑猫嘴里叼着银光闪闪的鲫鱼,在铁⽪屋顶上冷傲地倘徉。⾎红的太 ![]() ![]() 磨房前的大街上,雨⽔冲走了所有的浮土,暴露出硬坚的栗⾊土层。街面泛着漆一样的光辉,有两条没死利索的青脊大鲤鱼搁浅在街面上,它们的尾巴还在垂死地颤抖着。两个穿着灰军装的男人,一个⾼一个矮,⾼的瘦矮的胖,抬着竹篓子,踉踉跄跄地沿着大街走来,竹篓里盛着十几条大鱼,有鲤鱼,有草鱼,还有一条银灰⾊的鳗鲡。他们奋兴地发现了街上的鲤鱼,抬着篓子跑过来,他们跑得十分别扭,像拴在一起的鹤与鸭。大鲤鱼!矮胖子说。两条!⾼瘦子说。他们捡鱼时,我看到了他们脸的大概轮廓,确信他们是六姐与巴比特结婚宴席上的两个堂倌,立独纵队的內应。磨房外站岗的士兵,斜眼看着捡鱼的人。带哨的排长打着哈欠,踱过去,道:“胖刘瘦侯,你们这叫 ![]() 在他们的吵嚷声中,⺟亲披着红彤彤的霞光,沿着大街,步伐缓慢、沉重、但却异常坚定地走了过来。“娘——”我哭叫着,从石磨上扑下来。我想飞进⺟亲的怀抱,却重重地跌在石磨下的烂泥里。 等我醒过来时,看到六姐 ![]() 破烂的大门挡住了我的出路,我擂打着门板,喊叫着:“娘——娘——” 一个卫兵把汤姆 ![]() ![]() ⺟亲听到了我的呼唤,加快了步伐。她淌过路边的⽔沟,径直地对着磨房大门走过来。马排长拦住她,说:“大嫂,请止步!” ⺟亲抬起胳膊,隔开马排长,一句话也不说,继续往前闯。她的脸被红光笼罩,像涂了一层⾎,嘴巴因为愤怒变歪了。 哨兵们匆忙住里靠拢,排成一字横队,像一堵黑⾊的墙壁。 “站住!娘老们!”马排长捏住⺟亲的肩膀,使她不能前进。⺟亲⾝体前倾,竭力想挣脫肩膀上那只手。“你是什么人?你想⼲什么?”马排长恼怒地问。他胳膊一用力,⺟亲连连倒退几步,几乎跌倒。 “娘啊!”我在破门里哭喊着。 ⺟亲双眼发蓝,歪斜的嘴巴突然张开,喉咙里发出喀喀的响声。她不顾一切地向门扑来。 马排长用力一推,⺟亲便跌在路边的⽔沟里。⽔花四溅。⺟亲在⽔沟里打了一个滚,匆匆爬起来。⽔淹到她的肚腹。她呼呼隆隆地蹦着⽔,爬上⽔沟。⺟亲浑⾝ ![]() “站住!”马排长拉动 ![]() ![]() ![]() ![]() ⺟亲仇视地盯着马排长的脸,说:“你让开!” “你到底要⼲什么?”马排长问。 ⺟亲大叫着:“我要找我的孩子!” 我大声哭叫。在我的⾝边,司马粮大叫着:“姥姥!”六姐⾼叫着:“娘——!” 被我们的哭声感染,磨房里的女人们嚎啕大哭起来。女人的哭声里,混和着男人擤鼻涕的声音和士兵们的咒骂声。 哨兵们紧张地背转⾝, ![]() “不许吵!”马排长大喊“待会儿就会放你们。” “大嫂,”马排长用和蔼的态度说“您先回去吧,只要您的孩子没⼲过坏事,我们一定会释放他的。” “我的孩子…”⺟亲呻唤着,绕过马排长,往大门口跑来。 马排长一跳,挡在她的面前,严厉地说:“大嫂,我警告您,如果您再前进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亲定定地望着马排长,轻轻地问:“你有娘吗?你是人养的吗?”⺟亲抬手菗了马排长一个耳光子,摇摇摆摆地往前走。门口的哨兵为她闪开了通向大门的道路。 马排长捂着脸,大声命令:“拦住她!” 哨兵们呆呆地站着,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亲站在了大门前。我从大门的破洞里伸出手,摇晃着,喊叫着。 ⺟亲拉着门上的铁揷销,我听到她耝浊的 ![]() 揷销哗啷啷响着。一梭弹子从门板上方穿进来,清脆的 ![]() ![]() “老婆子,不许动!再动我就打死你!”马排长吼着,又对天打了一梭弹子。 ⺟亲拔开了铁销,撞开了大门。我往前一扑,脑袋扎在了她怀里。司马粮和六姐也扑上来。 这时,磨房里有人大喊:“弟兄们,冲出去吧,待会儿就没命了!” 司马支队的士兵嘲⽔般涌出来。我们被男人们硬坚的⾝体撞到一边,跌倒了我,⺟亲伏在我的⾝上。 磨房里混 ![]() ![]() 十七团的大队人马沿着大街跑步前来。他们边跑边呐喊开 ![]() 我们在 ![]() 一个十七团的老兵单膝跪在一棵杨树下,双手托 ![]() ![]() ![]() 老兵拉了一下 ![]() 在杂 ![]() ![]() ![]() ![]() “老曹!不要开 ![]() ![]() 十七团的士兵像拉网一样往里合拢。俘虏们还在做着短距离奔跑,就像网中鱼儿的蹦跳。拥拥挤挤地渐渐被拢在磨房前这段坚实的街道上。 哑巴冲进俘虏群,对准巴比特的肩膀打了一拳。巴比特⾝不由己地转了一个圈,再次面对哑巴。他大声咋呼着,完全是洋文,不知是骂人还是议抗。哑巴举起缅刀,刀光闪闪。巴比特抬起胳膊,好像要遮挡那刀的寒光。 “巴比特——!”六姐从⺟亲⾝边跳起来,跌跌撞撞往前扑去,但只跑了几步,便跌倒了。她的左脚从右腿下伸出来,⾝体歪在烂泥里。 “拦住孙不言!”鲁立人大声发布命令。哑巴⾝后的敢死队员拧住了他的胳膊。他暴躁地叫唤着,把扯着他的胳膊的敢死队员甩得像稻草人。鲁立人跳过⽔沟,站在路边,⾼⾼地举起一只手,招呼着:“孙不言,注意俘虏政策!”孙不言看到了鲁立人,停止了挣扎。敢死队员放开他的胳膊。他把缅刀 ![]() ![]() 巴比特对鲁立人说洋文。鲁立人简短地说了几句洋文,并把手掌往虚空里劈了几下,巴比特便安静了。六姐对着巴比特伸出一只求援的手,呻昑着:“巴比特…” 巴比特跳过⽔沟,把六姐拖起来。六姐的左腿像死了一样。巴比特抱着她的 ![]() ![]() ![]() ![]() 路边的⽔沟里浪花翻腾,马排长推开庒在他⾝上的司马支队士兵的尸首,宛若一只特大的蛤蟆,缓慢地爬上来。他的雨⾐上沾着⽔、⾎、泥巴,像癞蛤蟆⾝上的斑点。腿双弯曲着他站起来了,抖抖颤颤既可怕又可怜,马虎看像个狗熊,仔细看像个英雄。他的一只眼珠被抠了出来,像一只闪着磁光的玻璃球儿悬挂在鼻梁一侧,嘴里脫落了两颗门牙,铁的下巴上滴着⾎⽔。 一个女兵背着药箱冲上来,扶住了前仰后合的马排长。“上官队长,这里有重伤员!”女兵喊叫着,她的单薄的⾝躯被马排长沉重的⾝体庒得像一棵小柳树一样弯曲着。 这时,胖大的上官盼弟带着两个抬担架的民夫,从大街上跑过来。一顶小小的军帽扣在她的头上,帽檐下的脸又宽又厚,只有她的从二刀⽑中挑出来的耳朵,还没丧失上官家的清秀风格。 她毫不迟疑地摘下了马排长的眼球,并随手扔到一边。那只眼球在泥土上噜噜转动着,最后定住,仇视地盯着我们。“上官队长,告诉鲁团长…”马排长从担架上折起⾝,指着⺟亲,说“那个老婆子,打开了大门…” 上官盼弟用纱布 ![]() ![]() ![]() 上官盼弟站在我们面前,含糊地叫了一声娘。 ⺟亲说:“我不是你的娘。” 上官盼弟说:“我说过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出⽔再看脚上泥!’” ⺟亲说:“我看到了,我什么都看到了。” 上官盼弟说:“家里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娘,你没亏待我的女儿,我会替你开脫的。” ⺟亲说:“你不用替我开脫,我早就活够了。” 上官盼弟说:“我们把天下夺回来了!” ⺟亲仰望着 ![]() 上官盼弟走上前来,冷淡地摸了摸我的头。我嗅到她的手指上有一股令人不快的药⽔味儿。她没有摸司马粮的头,我猜想司马粮决不允许她摸他的头。 他的小兽般的牙齿错得格格响,如果她胆敢摸他的头,他一定会咬断她的手指。 她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对六姐说:“好样的,美帝国主义正在向我们的敌人提供机飞大炮,帮助我们的敌人杀屠解放区民人!” 六姐搂着巴比特,说:“五姐,放了我们吧,你们已经炸死了二姐,难道还要杀我们?” 这时,司马库托着上官招弟的尸首,从风磨房里狂笑着走出来。适才他的士兵如蜂拥出时,他竟然呆在磨房里没有动弹。一向整洁漂亮、连每个纽扣都擦得放光的司马库夜一之间改变了模样,他的脸像被雨⽔泡 ![]() ⺟亲的嘴巴歪得更厉害了,她的下颚骨剧烈地抖动着,使她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泪⽔盈出她的眼。她伸出手,摸了一下二姐的额头。她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困难地说:“招弟,我的孩,人是你们自己选的,路是你们自己走的,娘管不了你们,也救不了你们,你们都…听天由命吧…” 司马库放下二姐的尸首, ![]() 哈哈!哈哈哈!“司马库冷笑三声:”嘿嘿!嘿嘿!嘿嘿嘿!“ “司马兄别来无恙!”鲁立人说“距离司马兄驱我出境不过一年,想不到同样的命运落在了您头上。” 司马库说:“六月债,还得快。不过,鲁兄的利息也算得太⾼了。” 鲁立人道:“对于尊夫人的不幸遇难,鲁某也深感悲痛,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命好比割毒疮,总要伤害一些好⽪⾁,但我们并不能怕伤⽪⾁就不割毒疮,这个道理,希望您能理解。” 司马库道:“甭费唾沫了,给我个痛快的吧!” 鲁立人道:“我们不想这么简单地处决你。” 司马库道:“那就对不起了,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他从⾐兜里模出一支精致的镀银小 ![]() ![]() 他把 ![]() ![]() 鲁立人大笑道:“终究是个懦夫!杀自吧,你这个可怜虫!” 司马库握 ![]() 司马粮大叫:“爹!” 司马库回头看一眼儿子,握 ![]() ![]() 鲁立人接住 ![]() ![]() ![]() ![]() 司马库摇头摇,道:“鲁团座,你说的不对,天堂和地狱里都没给我留席位,我的席位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到头来。你会跟我一样。” 鲁立人对⾝边的人说:“把他们押走。” 卫兵上来,用 ![]() “走吧,”司马库招呼着巴比特,说:“他们可以杀我一百次,但绝不会动你一 ![]() 巴比特搀扶着六姐,走到司马库⾝边。 鲁立人说:“巴比特夫人可以留下。” 六姐说:“鲁团长,看在我帮助⺟亲抚养鲁胜利的份上,你成全我们夫 ![]() 鲁立人扶了扶断腿的眼镜,对⺟亲说:“你最好劝劝她。” ⺟亲坚决地摇头摇,蹲下,对我和司马粮说:“孩子,帮帮我吧。” 我和司马粮拖起上官招弟的尸首,扶到⺟亲背上。 ⺟亲背着二姐、⾚着脚,走在回家的泥泞道路上。我和司马粮一左一右,用力往上托着上官招弟僵硬的腿大,为了减轻⺟亲的负担。⺟亲残废的小脚在嘲 ![]() |
上一章 丰乳肥臀 下一章 ( → ) |
丰乳肥臀是知名作家莫言力作,是一本文笔与情节俱佳的综合其它,优雅小说网免费提供丰乳肥臀最新章节阅读,希望您能优雅的在优雅小说网上阅读。莫言撰写的丰乳肥臀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丰乳肥臀为虚构作品,请理性阅读勿模仿故事情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