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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热门小说 > 姑妄言 作者:清·曹去晶 | 书号:48285 时间:2019/4/12 字数:27283 |
上一章 第二十三回 钟员外无心逢侄(2) 下一章 ( → ) | |
第二十三回 梅孝廉决意辞名 钟员外无心逢侄(2) 邻舍们近来见苗秀、⾕实都穿上了绵绸直裰, ![]() 差人到他门口,恰好二人坐在那里⾼谈。【借他二人口中,写尽暴发户人家弟子。】苗秀说道:“当⽇咸菜梗子,或几个咸⾖,吃酒吃饭一般也罢了。间或得个 ![]() ![]() ![]() ![]() ⾕实道:“正是呢。当⽇穿着破衲头,⾚脚穿草鞋,也不觉得。三五年做件耝布直裰穿上,自己觉得十分光彩。我如今这几件绸⾐服鞋袜,略旧了些,穿着就觉不好意思见人,脸上怪扫扫的,我也要进城去买几个绸子来呢。明⽇备两匹驴子,我同你去。” 苗秀笑道:“你好自己低架子。我们如今还骑驴,不怕人笑话么?叫佃户抬两乘轿来,我们去到了城中,在大酒馆里我请你。” ⾕实道:“早半⽇扰你,下半⽇我还席。” 苗秀道:“我常听见人说,城里武定桥那里有个旧院,全是好子婊,我当东请你去玩玩。” ⾕实道:“那使不得。俗说的好,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杀主时,何不作此思?】一时被上屋里知道了,就了不成。一恼了他,我们就要弄出当⽇的原⾝来了。嫖字趁早收拾起,还是吃的为⾼。” 【这两句话可做戒嫖论。吃者,是吃下肚,补益我;嫖者,是怈了出去,补益他。二便孰使益?】二人正说得⾼兴,两个差人上前问道:“府上有一位姓苗的,一位姓⾕的可在家?” 他二人看了几眼,坐着不动,昂昂然道:“我二位就是,你有甚么话说?” 差人 ![]() 差役笑道:“你犯法不犯法我们不知道。奉按院老爷的命,差来请你二位去说,大胆得罪了。你到了衙门,等老爷替你陪罪。” 他两人听得按院两个字,魂也不知那里去了。忙向街邻说道:“烦老爹到我们家里说一声,不知为甚事,按院老爷拿我们呢。” 四个差人不由分说,带着飞走。【驴也锜不成,轿也没得坐。】二十来里,不到两个时辰,已拿到衙门。传梆进去,禀称拿到易家得用的两个家人苗秀、⾕实。按院吩咐带进后堂来,差人带⼊。 按院见这二人虽系乡农,却露一脸凶暴之气。又穿着绸⾐,打扮得古里古怪的样子,就有几分动疑。【此所谓服之不裹⾝之灾也。】问道:“你两个就是易家的家人么?” 二人答应道:“是呀,老爷。” 【是江南乡下人声口。】又问道:“你主人是怎么死的?有人告你两个知道详细,可实说上来。” 他二人听见这话,面⾊顿改,似的惊恐之意。苗秀望着⾕实,⾕实也望着苗秀,答应不出。按院喝道:“问你话,怎么不答应?” 苗秀含含糊糊的答道:“小人们并不知道。” 按院道:“胡说!你们既是他的家人,主人是怎样死的都推不知,就该打嘴。” ⾕实道:“那⽇小的主人在荣老爷家吃酒回来,醉了睡到五更,就没有了。小的们是下人,在外边住着,那知是怎样死的?” 又问道:“如今你家上边还有些甚么人?” ⾕实答道:“一个 ![]() ![]() 按院道:“焦氏既是你主人的侄儿媳妇,怎么也守起寡来?” 苗秀道:“他也算主人跟前的小了。” 按院点头叹道:“此人家门如此,焉得不弄出事来?” 吩咐且将二人寄监,即出签差人提袁氏、邹氏、马氏、⽔氏、焦氏五名听审。 再说袁氏先听得家人上来说,按院差人将苗秀、⾕实拿了去,心下大骇,不知是为甚事。忙叫家人跟去打听,回来报说,带进后堂,不知问些甚事,把两人收了监。又差人来拿 ![]() ![]() 牛质叫预备酒饭款待差人,每人送十两的一个封儿,且缓停半⽇。留下牛耕陪着差役,他飞马回家去求族兄牛骍。 牛骍听得有一千两谢仪,就亲去拜按院。智按院本不 ![]() 把前⽇冤魂显示的话说了。道:“不过提来一问质而已。” 牛骍再三婉恳徇情,按院作⾊道:“老先生为朝廷大臣,见小民有冤者,还该除奷剔弊。令亲⺟袁氏同诸妇固当护,而令亲易于仁反不当护么?今提了来,若无他弊,仍安然回去。倘有别故,正令亲报冤雪恨之时。老先生亦当相助行之,为何有要护庇罪人?鄙 ![]() 牛被他抢⽩了一场,扫兴而归。 按院大怒,复差役速前差,并立刻提众妇到案。若稍迟延,定行重处。差役飞奔而去。牛骍复了牛质的话,牛质又到土山说与袁氏,举家惊慌。又去求荣公,荣公推辞不管。后差又到,把前差都锁了。牛质知道事下不来了,也不敢多管。后来的差人见按院动怒,可肯拿 ![]() 将先去的差人每人三十大板,一个个打得七死八活,拖了出去。然后叫上众妇,点了名,就叫袁氏。按院见他満脸惊惧之⾊,也还以妇女从未见官,故尔如此。遂问道:“你丈夫死得不明,端的是怎么样死的?可实说上来。” 袁氏道:“⽇里在荣老爷家吃酒,一更天回来,好好的觉睡。到五更不醒,看时已经死了。不知是甚么急病?又不知酒里有甚么缘故?” 按院笑道:“据你的意思说,是荣老爷毒害他的了?” 按院虽问着话,眼中留神看那几个妇人。见那三个面⾊⾚⻩无主,惟有邹氏两眉如锁,悲容満面。想道:“此妇得非钟先生所云悲而伤之人耶?询彼自知其详。” 命带过袁氏众妇远远站着,叫那邹氏上来到公座前,用好言抚谕,道:“本院看你満脸悲气之⾊,定然有伤心的事。你夫主之死,你虽未必知其详细。但他的冤魂前⽇到我的轿前来显示,必有奇冤,因此才提你们众人来审问。你可把你知道的前后始末之事,细细说上来我听,本院再为详夺。” 这邹氏向因易于仁死得不明,已一肚子疑心说不出来。后来袁氏把众妾婢都遣去了,又叫他改嫁,又忍了一口气。见袁氏同焦氏、马蚤儿、⽔良儿做了一路,见苗秀、⾕实竟公然大做起来,他并非耳闻,竟是眼见,越疑夫主死得故故。今见按院问他,又说夫主显魂的话,不胜悲恸,呜呜咽咽,连话都说不出来。按院也觉惨然,说道:“你不必悲恸。且把內中原委说明,待本院详查。” 邹氏因无证据,不敢禀说袁氏众人的奷情的话。一面哭着,就将易于仁那⽇荣府吃酒回来,如何打骂焦氏,并踢打马氏、⽔氏,声言次⽇要处治苗秀、⾕实。又如何同袁氏相闹,是他劝息了,扶他在 ![]() 按院听了这番口词,心內了然。叫他下去,叫上袁氏来。按院将惊堂木一拍,大喝道:“你丈夫明明是你谋害,你可实供,免受刑罚。” 袁氏道:“他各人暴病死了,与我何⼲?叫我从那里说起?” 按院大怒,命拶起来,他抵死不肯承认。又命敲了三十,仍不肯招。吩咐放了,又叫上焦氏、⽔氏、马氏来,也每人一拶,都不肯招认,按院想了一想,命将众妇带了仪门外去,叫监中提出苗秀、⾕实来。 须臾带到,按院道:“你主人是如何死法?快快实说。” 二人答道:“老爷天恩,小的实不知道。” 按院怒道:“袁氏四人已供称明⽩,说你二人同谋下手害了主人 ![]() 左右答应了一声,拣极短的夹 ![]() 吩咐着实敲。才敲夹了几下,有些受不得了。但他两个当⽇虽是凶顽下手害主,因贪爱着主⺟,又是主⺟的主意。二者怕主人次⽇追究,希图脫祸,就依着⾼兴做了。今⽇受这酷刑,又被按院一诈,说主⺟已供是他两人。他到底是乡民愚蠢,以为是真。內中也有神鬼使然,他心中想道:主⺟做的事,倒推在我两个⾝上,何不大家供出来?便叫道:“老爷天恩,小人情愿实招。” 按院命松了夹 ![]() 按院叫录了口供,又问道:“你家中人也多,单叫你去谋杀主人,你两个定有奷情,再招上来。” 二人強说没有,又吩咐夹起来,二人抵死不招。 按院叫带了袁氏众人上来。按院笑道:“袁氏,苗秀、⾕实已招认明⽩,谋杀丈夫是你主谋,用火筋在耳中钉死的。你还有何辩?你只将如何通奷,如何起事,快快供招。” 袁氏听说,面⾊如土,望着苗秀、⾕实。他二人罔知所措,暗暗叫苦。袁氏还不肯招承。按院道:“你谋杀夫主,罪案已定。你就招出奷情,也无重罪科的了。本院不过要明始末缘由,以便定案具题耳。” 又叫邹氏道:“你夫主之死,他们已竟招承。但他们的奷情,你再没有不知道的?备细说上来,此案就定了。” 邹氏听得丈夫果是他们谋害,一面恸哭,一面将他们如何通奷,是他亲眼看见。是他告诉夫主,叫他小心,自己谨防,恐他们谋害。不想他吃酒回来发作,遂致丧命,哭诉了。又将夫主死后,他众人如何 ![]() ![]() 按院又问袁氏。他见事已败露,徒受刑罚,料不能免,都细细招了。又问他下手时如何,袁氏又供⾕实捂嘴,苗秀钉耳,他四人庒在⾝上也说了。录了口辞,叫他六人都画了招。邹氏又将易勤、易寿并非夫主之子也禀了。按院叫马蚤儿、⽔良儿上去问,二人也实招系主人当⽇叫借种的事上禀。按院笑道:“易于仁所为,已非人类,一死也不为过。但 ![]() 命将男女六人押去收监。邹氏在外边住着,听候发落。牛耕也在衙门前听见声,见邹氏出来,把他接到家中去了。【牛耕在察院门口接了香姑家去,今在按院门口接了邹氏家去,前后遥遥一对。】按院拟众人的罪,拟道:“袁氏因奷,主谋杀害夫主。苗秀、⾕实不但烝 ![]() 题请了上去,奉旨依议。袁氏、苗秀、⾕实、马蚤儿、⽔良儿、焦氏剐的剐,杀的杀,绞的绞,俱正了典刑。按院叫邹氏去,吩咐易勤、易寿系家奴奷生之子,如何承得宗嗣?即行逐出。其易于仁家产,一半⼊官助饷,一半给付邹氏养老,着于本族择亲友承继夫后,发放回家。 可笑易于仁半世贪 ![]() ![]() ![]() ![]() ![]() ![]() ![]() ![]() ![]() 且说牛质这一年是他的五旬大寿,古人说得好: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他不但囊橐中有元宝家兄,且仕路上又有尚书家兄,真是势利双全的时候。这些亲戚朋友送锦屏的,送寿帐的,送八仙的,送三星的,猪羊鸭鹅,果酒面桃,纷纷而来,如蚁聚腥膻一般,真个是其门如市。他少不得治酒席,叫梨园,悬花结彩,谢友酬亲。热闹了十多⽇,才事毕了。 那牛耕自从奇姐死后,他心中自想:天地间那里再去寻第二个 ![]() 他⽗亲生辰,家中忙了多⽇。这晚无事,他同丫头们先 ![]() ![]() ![]() ![]() ![]() ![]() ![]() ![]() ![]() 牛质眼见得贤郞乃孙皆成灰烬了,要往火中跳,众家人拉住了。正在劝时,这时是十一月下旬的天气,西北风大作。风吹火热,火趁风威,刮得火星四处 ![]() 苟氏自胡旦死后,又接着奇姐死了,他呕了许多⾎,一病几死。后虽好了些,成了一个痼疾,不时举发。他思念胡旦,但一伤心,便呕⾎不止,竟以此疾而故。牛质自苟氏死后,也不曾再聚。看女儿香姑的面上,将计氏立了正。此时计氏见火紧,顾命为上,一丝东西顾不得,单⾝逃了出来。牛骍并众亲友知他家被火,都率人来救。见火热烈猛,连大门也进不去。只见厅房楼屋已倒,剩了些大柱子,烧得通红,如竖着许多大风蜡一般。直烧到⽇午后,方才火熄。幸亏他家四面都是风火墙,只他一家被难,竟不曾祸延邻佑。第二⽇火冷了,牛质进去一看,真正可惜:把一座雕梁画栋繁华宅,化做乌焦巴弓破瓦窑。 牛质既是心疼儿孙,又是心疼财帛,悲恸 ![]() 牛质无一⽇不悲恸,不到数月,就同儿孙一处往幽冥地府相聚去了。计氏将他棺殓,做斋开丧出殡,同苟氏并了骨。葬后总算家产,也还有万余金。见丈夫无后,知道红梅所生之子,虽有胡旦一半工夫,本系丈夫的骨⾎。遂请了牛骍同众族间并女儿香姑来家商议,要立他为嗣。这事众人都是知道,况这小子形容与牛质无二,也都无异言。计氏将这小子叫上来,改名牛承嗣,以继牛家宗祧。【辱翁曰:这结局是。】红梅也就⺟以子贵体面起来,阖家称为姨娘,相伴计氏守节。可笑牛质⽗子 ![]() ![]() ![]() 一阵风助火,弄得如此结局。世上 ![]() ![]() ![]() 再说那关爵自得了钟生所赠,家中尚有祖遗的薄田数十亩。惟有省俭度⽇,也还无求于人。他⾜不履户,手不释卷,倒也家门清静,人口平安。 一⽇,阎良五十岁,关爵买了一分礼。贫淡家风,不过是 ![]() ![]() ![]() 阎良、创氏慌忙出去 ![]() ![]() 他夫 ![]() 傅家的礼物抬了进来,绸缎履袜,食物菜品,摆了一堂屋。阎良、创氏満心 ![]() ![]() 这些下人见主人待姑爷如此,也就放肆起来。这个道:“今老爹一个整寿,你看傅姑 ![]() ![]() 又一个道:“傅姑娘的是有福的,怪不得老爹 ![]() ![]() ![]() ![]() 这个一嘴,那个一⾆,贵姐的肚子几乎气 ![]() 少刻,有几个亲戚家的內眷来了,创氏走过来,向贵姐道:“今⽇你爹的好⽇子,众亲戚 ![]() ![]() 贵姐一听了,由不得那 ![]() 创氏道:“哎呀,【如闻其声。】这扯淡的话打那里来。你家穷是谁带累你穷的么?你骂富呀富的,牵扯着你妹子做甚么?” 贵姐道:“也罢,妈也你只认得有钱的女儿。我从今⽇去,我不得好⽇子过,誓不上爹娘的门。” 创氏道:“哎呀,【先一个哎呀,是护卫小女儿。这一个哎呀,是责备大女儿。神情活跳。】今⽇是甚么⽇?你没得孝敬老子的,你哭哭啼啼来魇样他么?你来也罢,不来也罢,我也不借你公公的光来荣耀我家,料道也不求着你。【辱翁曰:少刻就要求了。】要去就请行。” 贵姐道:“我不去,赖在你这里么?” 赌气就往外走。 阎良在外边听着,声也不啧,连下人也没有一个送他。那家中的狗也可笑的很,不知是嫌他穷,又不知因他不上门来眼生,跟着他汪汪 ![]() ![]() 【辱翁曰:真读书人。此即圣贤洁矩,知道忠恕之心。】那关必显夫妇自此总不上丈人家的门。 且说那阎良见女婿女儿赌气竟然回去,他不伏气来请,既受了他的礼,又不好意思的,只得叫家人来请关爵。关必显道:“这样炎凉人家,⽗亲到他家做甚么去?” 关爵道:“你少年不知事,大丈夫正要在这等处看得破才好。看了他们行径,不強如看戏文么?” 【辱翁曰:此则是英雄豪杰之心 ![]() 只见那傅厚昂昂然先占了首位,见了关爵,只把手略举了举。还有几个亲朋都同关爵作了揖。彼此让坐。众人道:“太祖仪制,乡绅在间,非长亲⽗执,不许僭坐,自然是关老爷请坐首位。” 阎良忙道:“虽然如此说,乡 ![]() 关爵笑道:“客随主便,自然是亲翁。” 傅厚也竟不推辞,公然竟坐。关爵又让众人道:“內中还有齿长的,我如何好僭?” 众人决定不肯,关爵坐了二席,众人按次序坐。阎良只在傅厚面前周旋,关爵同众人跟前,他淡淡推让而已。席散后,关爵含笑归家。此后两亲家竟如陌路,正是:天伦骨⾁贫犹淡,何况婚姻两姓亲。 那傅厚一步时运好,历年来田上大收,家中又放些帐目,积累得将有万金之富。他一个小人,自不能知富而无骄。但那些无聇的匪类见了他,明知这种看财奴任你怎么样奉承他,他还舍得拿出个纸钱来给人的么?不知是甚缘故,世人见了有钱的,他自己亲像出了雄的屪子一般,不觉就软了。又像个大乌⻳把头缩了进去,只剩两个肩头,那一种胁肩谄笑 ![]() ![]() 他乡中有一个土 ![]() ![]() 傅厚却一文不曾见,只不过换借约而已。傅厚依之不得了,叫家人去村着要。 那吴赖气恨恨的揪着那家人到他家来,恰好遇傅金在厅上。吴赖道:“我该你家几两银子,有了自然还你,你叫家人村我怎么?” 傅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该我的,怎么不村?你既怕村,还了我就罢了。难道我是汉子,你不是汉子么?” 吴赖道:“我一个 ![]() ![]() ![]() 那傅金是到处人奉承惯了的,谁取 ![]() ![]() ![]() ![]() ![]() 吴赖道:“人之⽗⺟,己之⽗⺟。你恃着有几个浪钱,你伤我的祖⽗。你骂我就同骂你的祖宗⽗⺟一样,都着你,都着你。” 傅金越怒,喝叫那家人打。 那吴赖素常会几着三脚猫的把式,也就支手舞脚的起来。那家人敌他不祝傅金大怒,四处望了几望,大厅傍边竖着一 ![]() ![]() 家人忙去报与傅厚,他听了,魂魄皆无。飞跑了来,见那傅金也吓得面无人⾊。傅厚恐尸亲来难为儿子,叫他夫 ![]() ![]() 那吴赖的⽗⺟、哥嫂、兄弟、老婆、儿子、媳妇、女儿哭哭啼啼,拿 ![]() ![]() ![]() ![]() 吴家是个穷户,倒也肯了。那总甲、里正有同傅厚对不着的,竟先去报了官。这知州姓喜名惠,听得是财主儿子打死人命。因他老子是监生,不好拘拿。差了四名衙役,立刻拿凶犯,提尸亲到案,随命吏目带仵作人役相验尸伤。 到了傅家,傅厚都有厚赠,治酒饭款待。一面烦亲友寻门路,向知州求情。许送三千金为寿,恳求免究,尸亲底下讲和。喜知州先执意不依,定要凶⾝。后来才松口,要银一万,方完此案,不然定拿凶⾝抵偿。 傅厚着了急,只这一个独子,如何舍得?如到五千还不依,讲到了六千上仍不准。傅厚的家俬连房屋地土不⾜万金。这六千两,连尸亲五百五十,并杂项使用,七千出头,也就算罄家所有了。再要添,加何还来得?真急的要死。把个阎良、创氏也急的恨不得抹脖子上吊,团团 ![]() 那几个差人因提凶犯不到,每⽇打了庇股,到他家来⾼坐痛吃。虽然大块的银子送了他,嘴里没话说,但终非了局。况一个死尸放在家中,着实厌气。正在为难,恰好智按院按临和州。知州因接台忙 ![]() 虽得耳边略静,若按院去了,又将奈何?此时傅厚也就几乎要急死了。傅金躲在阎家,总不敢露头。 且说那智按院公事稍暇,就到孝义乡来拜关爵。把这村中人的庇都惊出来,互相传说按院都来拜关老爷来。家家关门闭户, ![]() ![]() ![]() 关爵再三致谢。关爵因他远来,说道:“老年兄远来赐顾,弟备一餐便饭。但乡村中之物不堪,不敢相待,奈何?” 智按院道:“兄与弟两辈世 ![]() ![]() 关爵也不过是杀 ![]() 按院甚喜。从人饭毕,然后别去。 傅厚见按院来拜关爵,忙来寻阎良。到了房中坐下,道:“关亲家既同按台相厚,小儿就可得命了。但他向⽇来家,弟丝毫不曾尽情,待他乔梓太薄,今⽇不好去奉求。恳亲家将前后事细说,我情愿将许州尊的六千金送他。只求免提小儿,完结此案,就是造化了。” 阎良道:“亲家你待他薄,我待他也没那些厚呢,我也有些没面见他了。” 因抱怨创氏道:“他当⽇回来时,我说或是请请他,替他接接风,或送个下程。人说的,冷灶里着一把,热灶里着一把。那时依了我的话,到今⽇也好求人,你执定不肯。到这时候,闲时候不烧香,忙时抱佛脚,有甚么脸面去求?” 创氏道:“啐!你一个男子汉,不拿定主意行,谁叫你来问我的?此时倒来抱怨我。” 阎良道:“你可记得那年五十岁,你望着大姐,把话都说绝了。至今几年,女儿女婿都不上门。古人说:凡事留一线,以后好相见。被你说得尽情尽意。你当⽇说借不着他公公的光,求不着他家。过头的饭儿好吃,过头的话儿少说。你把话都说绝了,叫我如今去见他,只好拿 ![]() 【炎凉者尚知如此,何臭氏之不堪特甚也?】那创氏大闹起来,道:“老杀才,臭忘八,不说你没能⼲,倒尽着抱怨我。如今的年程,早起不做官,晚上不唱喏。他倒了运,自然就不理他。他又有了时运,自然又该敬他。这是普天下人情之常,你难道就不曾听说:⽩马红缨彩⾊新,不是亲者強来亲。 一朝马死⻩金尽,亲人如同陌路人。 今⽇他又有了势,再去陪个小心奉承他何防?况是为女婿的事,怕甚么羞?丢了你甚么脸面?你是个甚么大东大西,怕拆了你的架子么?若恼了我,我把 ![]() 富姐拉着创氏,劝道:“妈且不要吵闹,商议女婿的事要紧。二位爹请去同关家爹讲,我到里边去求亲家娘同姐姐。” 阎良想了一会,说道:“讲不得我舍着老脸弹子同亲家去走一回。据我的意思,俗说:不见棺材不下泪,竟把银子抬到他家。他一个穷官,见了这些⽩晃晃的东西,就不看亲戚面上,肯看家兄的面上也不可知。【真是老于世务者。】况且栽住了他,他便推辞不得。” 傅厚道:“有理,有理。” 忙回去拿出预备送知州的那六千金来,装了六个酒坛,叫家人抬着,同到关家来。 关爵闻知,见他数年不上门,今⽇突如其来,也疑了几分。是见按君来拜,动了他们势利的念头,只得出来接着。到厅上,让了富姐进去。那阎良同傅厚假做一脸的笑,深深一揖就跪下,慌得关爵忙还礼,道:“二位亲家,这是为何?” 二人道:“有事奉求亲家,敢不跪恳?” 关爵道:“岂有此理。我们儿女至亲,何须如此?有话请坐下见教。弟力量可行的无不效劳。” 再三让着,才起来坐下。二人同声说道:“自从亲家回府,弟他因穷忙,总不曾丝毫尽情,着实抱愧。” 关爵道:“我辈至戚,何必作此客话?” 阎良接着道:“傅家女婿因人命一事,州太爷不知听了甚么人的谎言,说傅亲家是个大财主,定要一万两,才肯完事。已出到六千金,他还不依。傅亲家的家俬,亲家所知,【是同乡紧邻的话。】通共不及一万。如今连尸亲杂项所费已七千有余,所剩者不过是些房地,难道不留些度⽇?今破着一些给他,也不能⾜数。因亲家老爷同按台相厚,特来奉求转央一个情。倘事完了,六千两不拘送按台也可,亲家老爷留下也可,只求完事。尸亲底下傅亲家自去打点。” 指着坛子道:“这是银子,先送到府上。” 关爵着:“按台今早远来赐顾,承他厚情,已过分了。弟一个⾰职的穷官,那里有这样的体面?【语中暗带敲打,妙。】况且才相会,怎么就好求情?倘说不下来,误了二位亲家的事,还是另寻的当门路为妙。” 阎良、傅厚见他推辞,又忙跪下道:“若说的当,那里还有过于亲家老爷的。若念旧事,就不得结局了。” 傅厚落泪道:“小儿若不得命,弟并无他男,也就不能活了。” 关爵跪下扶起,道:“再做商议。” 正说着,里面一个仆妇来说道:“ ![]() ![]() 关爵别了他两人进来。关 ![]() ![]() 关爵道:“方才二位亲家说了这一会,我不好去说的呢。” 富姐跪下哭道:“亲家爹要不救你女婿,你忍心看着他死么?” 关爵叫媳妇拉着他,说道:“姑娘,你请起来商量。” 富姐道:“没有甚么商量的,亲家爹要不肯说,我也不敢起来。” 关 ![]() ![]() 关爵踌躇了一会,道:“也罢,我明⽇去说了看。你请起来。” 那富姐叩了个头,才起来了。 关爵出去,富姐也跟了出来,向阎良、傅厚道:“二位爹,关亲家爹依了,许明⽇替我们说去呢。” 二人笑昑昑忙下来作揖道谢,辞了要回去。关爵道:“亲家把这银子还抬了去。事体还不知如何,等妥当了再来龋” 傅厚道:“老亲家的金面去说,再没个不完的事情,何必又抬去?只管请收下。” 二人就走了出去,富姐也同着去了。关爵送到门外回来,叫家人把坛子抬到上房,连坛放着。 次⽇,进城回拜按院,按院留住酒饭。闲话中间,关爵见左右无杂人,说起傅厚是他四门亲家,伊子过失伤人,尸亲都说明⽩了,已肯和息。州尊误听人言,说舍亲是财主,定要伊子到官。昨⽇承老年兄光降寒庐,舍亲托弟转求。不敢瞒老年兄说,许弟有厚赠,祈鼎言免究。不但舍亲⽗子感恩,弟亦叨受多矣。” 按院道:“这些须小事,明⽇自当报命。” 关爵袖中取出个帖儿递过,按院接过一看,舍亲傅金求青目几个字,递与家人接了。关爵吃毕酒饭,辞了回家。傅厚、阎良走来讨信,关爵把按院的话相告。他二人喜不自胜,作了十数个揖,谢而又谢,方去了。关爵见事情已妥,把银子取出。生平来未见这许多,也自 ![]() 次⽇,按院传了推官进来,说道:“傅金过失杀伤人命一案,尸亲并无异辞。喜知州无故刁难,显得情弊。可传谕他,叫他将此案速速完结。” 推官出来,向着知州说了。 喜知州丢了一主大财还是小事,听见按院知道索贿,惊得魂不附体。忙差人去传前差,傅金免提。又差人忙传吴家尸亲,作速领尸埋葬。【一连几个差人,写出知州惊得庇滚尿流的样子。】又差人去命傅厚给尸亲烧埋银两,即刻将案卷注销。禀了按台,按院差人去复关爵。关爵送了他个折酒饭的封儿去了,又亲到城中察院去谢。傅厚⽗子二人同阎良到关家来叩谢,富姐也来拜谢关爵夫妇姐夫姐姐。傅厚把尸亲的银子也给清了,尸首吴家抬回。一天大事已完,感 ![]() 那阎良、富厚见州官如此奉承陪罪,越发敬这亲戚如神明一般。阎良备了戏酒,一来算接风,【宦实回家数载,童自大始接风,是吝啬。关爵回家数载,阎良始接风,是势利。前后如一,而各是各人心肠,妙极。辱翁曰:俗说,有心拜年节,清明也不迟。】二人奉谢,亲自在来请关爵夫妇同女儿女婿。关爵道:“你我至亲,何必拘此?决不敢奉扰。” 阎良道:“一杯薄酒,原不是敬亲家老爷的,不过尽我的穷心。戏都叫了来,老亲家若不肯光降,我难道自己家里吃不成?乡中亲友们看着我连亲家都请不去,我就羞死了,还出得府中的门么?” 关爵见他如此说,便道:“亲家既费了事,我就领情便是。” 他方才笑了。 见关必显在傍,说道:“姑爷也请到我家坐坐。” 关必显道:“家⽗去领就是一样。小婿是甚么人,怎敢去扰岳⽗?不怕岳⺟见怪么?” 阎良红着脸陪笑道:“你还记你丈⺟娘的馊话么?那是吃屎的人,你别同他一般见识。你要恼他,我老丈人也替他陪罪。” 关爵向儿子道:“长者命,少者不敢辞。岳⽗叫你,去就是了,多讲甚么?” 对阎良道:“少刻弟带小儿一同到府。” 阎良向关必显道:“今⽇一个客也没有,专请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姑爷姑 ![]() ![]() ![]() ![]() ![]() 关必显去了一会出来,道:“家⺟就去。女儿⾝上有病,去不得。” 阎良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既这样说,我叫你丈⺟亲自来请。” 辞了回去,向创氏道:“亲家夫 ![]() ![]() ![]() 创氏道:“你不济,等我去。如今时世论甚么娘⺟女儿的?他要记恨不来,我就下他一跪,陪个礼,还怕他不肯么?” 阎良笑道:“我自己觉得我算炎凉得很了,谁知你比我还狠几分。你有那样狠嘴,也才配得这副老花脸。” 富姐道:“我同妈妈去请他。” 创氏、富姐到了关家,逯氏让了坐下。创氏向贵姐道:“亲家太太倒肯去了,你是自家女儿,倒重新做起客来推辞。” 贵姐道:“自己爹娘,有甚么推辞的?一来我⾝不好,二来恐怕玷辱了爷娘,我所以不敢去。” 创氏笑嘻嘻的道:“罢么,我的姑 ![]() ![]() 富姐笑道:“姐姐,妈这么说,你再不去,也不好意思的。我跪着罢。” 才要跪,贵姐忙拉了起来。关 ![]() ![]() ![]() ![]() 贵姐见婆婆允了,又见娘同妹子的样子又可笑又可怜,答道:“ ![]() ![]() 创氏道:“席都齐备了,请亲家太太就同去罢。” 关 ![]() ![]() 贵姐道:“就是这样好,不换罢。” 【辱翁曰:不换⾐。好。】关 ![]() ![]() 他两家一墙之隔,出了关家的门,就是阎家的门。也不用轿子,就同走了过去。阎良又亲自来邀,关爵⽗子也就同他到他家来。傅厚爷儿两个 ![]() 关爵看时,厅西边帘子隔了一间。常客坐外面,两间待官客。正中放了一席让关爵关,傅厚同阎良下陪。关爵道:“那里有这个坐法?傅亲家年长。” 傅厚道:“岂敢。今⽇特为亲家而设,弟是叨陪的,亲家自然是这样坐。” 让之再三,关爵要傅厚同他并坐,傅厚决定不肯。阎良道:“今⽇是弟特请亲家老爷,傅亲家决不肯僭,倒求亲家老爷依实些罢。” 关爵只得坐了。关必显、傅金横头安了一席。唱戏饮酒,不必烦说。 女眷们在內坐席,那创氏好不⾁⿇,敬这样,奉那样。一会道:“亲家太太,不堪的东西,你请用些。” 一会道:“姑 ![]() ![]() 又说道:“我这大姑 ![]() ![]() 贵姐道:“我家贫寒,没有得好穿戴。裙布荆钗,原是我们穷人的打扮。” 创氏笑着连声道:“哎,大姑 ![]() ![]() ![]() 奉承得婆媳两个真说不出的样式。 那傅 ![]() ![]() ![]() ![]() 那个捧钟茶来,道:“姑 ![]() ![]() 叫得那姑 ![]() ![]() ![]() ![]() ![]() ![]() ![]() ![]() ![]() ![]() ![]() 次⽇,又扰一傅家一⽇戏酒。此后,阎良、傅厚同关家亲厚无比,没三⽇不接女儿女婿,无十⽇不请亲家夫妇。关爵因见世事不妙,也不叫儿子求名,置了些肥田美产,温 ![]() 按院临行,又来辞关爵。关爵因受了知州之托,向他道:“州尊在地方上虽然要几个钱,也还是他分中当得的,从不酷 ![]() 按院首肯。次早,关爵又进城拜送。按院起行之⽇,知州送到 ![]() 喜知州満心 ![]() ⽇月如流,又是崇祯十七年新岁。岁次甲申,钟生闻得流寇渐 ![]() 钟生正⾊道:“贤 ![]() 【君子则谓之忠,小人必笑其愚。】钱贵见他说得大义凛然,不胜叹息。 又过了些时,闻知李闯三月十九⽇攻破都城,崇祯皇帝在煤山自缢,已殉社稷。他打听这信真了,⽩冠向北拜祭,大哭了一场,要寻自荆被人知觉了,合家啼哭劝止。他只是哭泣,坚执不听。钟自新同着钟文、钟武⽇夜守着他,寸步不离。钱贵暗暗着人对梅生说了,请他来劝解。梅生来了,劝道:“合城多少乡宦,未闻以⾝殉国者,兄何必乃尔?” 钟生道:“士各有志。古云:主辱臣死。况主已死了,为臣子者与闯贼誓不俱生。恨我书生力绵,不能杀贼,故 ![]() 钟生听他这话,寻思亦似有理。答道:“兄言亦是,弟姑俟之。” 【钟生之后不死者,非一旦变节。他今之 ![]() ![]() 一⽇,宦萼到钟生家中来,坐下说道:“老⽗闻得长兄自从知先帝升遐之信,与贼誓不俱生,终⽇赞叹。方才得一邸报,知李自成已被天诛,特命弟送来与长兄一看,稍快心 ![]() 钟生接过看了,以手加额,道:“先帝有灵,先帝有灵。” 复恨道:“恨不能以此贼剖心沥⾎,肆诸市朝,以祭先帝在天之灵之快耳。” 你道这瞎贼是怎么死的?他自得了京北,亲自领兵去攻山海关。到了石河,被大清兵马杀得大败亏输,亡魂丧胆,跑回京北。也不想做皇帝了,收拾了些子女⽟帛,领着贼众,星夜直奔襄 ![]() ![]() 众人公议了一会,主意皆同。遂谋夺船,先取宣、歙二处。他复道:“西北既不能定,东南岂可再失?今当星夜速往。” 择斯将行之⽇, ![]() ![]() 通城有一座九官山,又名罗公山,山上有一所北极元天上帝的庙宇。那⽇,山下左近百姓闻得流贼到来,聚众赛会,大家设誓共保乡里。李自成带了二十名骑兵,他要到山下去看看。到了山下,命众人不许跟随,他单骑登山下庙,见帝像拜谒,若被神击,伏不能起。众村人疑是劫盗,取锹锄 ![]() ![]() ![]() 龙袍暂褂虽尊贵,山庙生捐亦惨伤。 四⽔逆流河涌涨,魂灵悲切⽇无光。 早知⻩屋诚非据,何似林泉乐趣长。 此时弘光已即位在南京,以凤 ![]() 那一位弘光皇帝自从登极,一丝朝政皆不理,悉委大学士马士英批发。他在宮中做他的正务,终⽇服舂药。养大⻳,弄得那厥物耝长,如一条驴肾相似,渔猎少童幼女。间或夜一⾼兴,或两三个弄死了,拉出宮来。后来见妇女都噤受不得,还⽇逐服舂药, ![]() ![]() ![]() ![]() 二字,你道可笑不可笑?更有妙处,除夕之夜,弘光临御兴宁宮。百官进朝辞岁,见他两眉如锁,低首沉昑,像有万千心事不能解释的一般,都以为他是忧虑家国的大事。这些模样宰相,伴食中书,家而忘国,私而忘公的臣宰,倒都有些內愧。朝廷有如此隐忧,我辈食禄者,反毫不以国事为意,也太觉无良。只得上前伏俯奏道:“闯逆万恶,致先帝崩遐,危我社稷。此皆臣子不共戴天之仇,终当尽力扑灭,以雪天人之恨。今⽇除夕,陛下且稍宽圣心。” 弘光也不答应,只听得他口中叹息道:“这怎么处?如何过得?” 有司礼监太监韩赞周上前奏道:“虽然国事⽇蹙,如今天下尚有东南半壁,事犹可为。明岁敕文武诸臣,各尽心力,以抒国患,皇爷且请开怀。” 弘光听得有些厌烦了,忽大声道:“你众臣不能上体朕心,惟以这些琐事为言。我所忧者大,又是目前紧急要务。” 说了,连声嗟叹。 众臣不知他虑的甚么大事,听见责备,俱免冠谢罪,道:“臣等鄙猥小见,蠡测管窥,不识圣意若何,万乞示知。” 弘光长叹了数声,道:“目下新年,戏班中竟没有一个好女旦,以供乐娱。所以朕心如焚,寝食不安,那里为那些家国的小事?” 众臣见他降下这样的纶音,竟无言可对。韩赞周俯伏泣道:“以为今⽇令节,皇爷或上念先帝,或追思皇考,岂意作此想耶?” 弘光満面怒容,方要发作,只见首铺马士英出班奏道:“臣一介庸材,蒙皇上天恩,待罪首揆。谅此等事,臣不能尽力以开圣怀,何颜居百僚之上?臣星夜访求,必得一⾊艺双绝者,以娱圣意。” 弘光转怒为喜,道:“⾜见先生忠君之心,燮理之才。但朕望此不啻渴饥,当速求之,朕自当有以报卿。” 话犹未了,左班中又有一个大臣,红袍⽟带,象简乌纱,履声橐橐,上前跪奏道:“臣在先帝时,被东林诸贼臣诬陷,放弃者十有余载。今荷蒙圣眷,得掌本兵。夙兴夜寐,正无可上报天恩之万一。况既逢尧舜之主,安敢不效皋夔稷以辅之?臣今当佐辅臣,选择精通音律美女上献,稍尽臣报主之忠忱一二。” 弘光天颜大悦,说道:“朕素知卿才兼文武,歌词一道,甲于元人之上。若得卿尽心为朕谋得佳人,富贵当与君共之。” 众臣看时,原来是阮大铖,无不匿笑。 又只见班部中两个官儿出来跪下,一个是马士英的表弟,名唤冯寅,现任都察院佥都御史。一个是阮大铖的 ![]() 弘光喜甚,道:“卿有此美意,朕心嘉无比,何不敢之有?” 冯寅道:“乞赦臣死罪,方敢上奏。” 弘光道:“卿如此尽忠于朕,当以百世宥之,尚有何罪?只管奏上。” 冯寅道:“古云:主忧臣辱。臣今见圣容不悦,不得已而为此。臣 ![]() ![]() 弘光満脸是笑,说道:“卿爱君如此,肯捐 ![]() 冯寅奏道:“圣恩若此,诚臣夫 ![]() 弘光又问⽑羽健道:“卿又有何妙论?” ⽑羽健顿首道:“冯写作既能献 ![]() 弘光喜笑道:“这更妙了。卿爱朕一至此乎,朕亦不惜茅土之封以报尔也。今晚二卿便可送进宮来为妙。” 二人谢恩而退。这些文武众臣,有那无聇的,深恨家中无美 ![]() 幕府凯歌已休,惟听阮中拨出。 所谓福人者,弘光乃福王世子而践位者也。沉醉未醒,谓他如昏昏醉梦,愚顽毫无所知,全凭马士英胡诌打混而已。幕府凯歌已休者,阮大铖为江防兵部,西北数省尽失,犹终⽇报捷,愚南京人之耳目。惟听阮中拨出,阮者,月琴也,暗指阮大铖之姓。谓何尝有凯歌,乃阮之拨出耳。 我且把弘光的来历表⽩一番,才见这圣子神孙的妙处。他⽗亲是神宗万历皇帝之爱子,名常洵,乃郑贵妃宠冠后宮,万历将他之子册为福王,那君臣择一富处之地封他。众臣拟了河南洛 ![]() ![]() 此时文武众官苦苦劝王给赏,王坚执不听。后贼复攻城,叛兵內应。及城破之⽇,贼⼊王府,珠⽟金宝山积,悉为贼有。王之⾎⾁做了贼之福禄宴,世子逃在外边。南都闻崇祯殉了社稷,因他是万历亲孙,是崇祯从兄,故拥立了他。有那样个昏老子,就生了这个昏儿子。总之,国运与人的家运一般,该兴旺,自然生出好儿孙来成家立业。若该败坏,自然就有不肖弟子轻轻送去。败国亡家,总是一理。 再说冯寅、⽑羽健二人到家,随即将 ![]() ![]() ![]() ![]() ![]() ![]() ![]() ![]() ![]() 內中有个缘故,⽑羽健在陕西时,温氏星夜到他任上,遣去了美妾,发作了几常⽑羽健再不敢萌一毫妄念,复命之后,十年间,他历升到通政司左通。一⽇,温氏偶染时疫,他夫 ![]() ![]() ![]() ![]() ![]() 想了一会,道:“这妒妇我是没奈何他的了,我把他女儿撩动舂心,弄成个破罐子,等嫁人家时,送了回来,羞辱这恶妇一常【这倒不妨,他的令姑并不曾送回来。】也可雪我的仇恨。” 原来⽑羽健的女儿已十四岁了,生得一貌如花,不但全不像乃堂之陋,且比乃尊还美丽许多,而且生 ![]() 一⽇,温世幸买了一本舂宮图儿,放在袖中,要送与温氏鉴赏学样。不想一时失落,找寻不见,又不敢问人,以为不知掉在何处,也就罢了。不想掉在堂屋门槛底下,恰被这女儿拾得。他翻开一看,见都是男女如此如此,忙放在袖中,到 ![]() ![]() ![]() 夭桃正想要引 ![]() ![]() ![]() ![]() ![]() 那女子道:“为甚么把你下⾝打的这样利害?” 夭桃道:“ ![]() ![]() ![]() ![]() ![]() 那女子正想要问这內中的妙处,就借他这话,笑问道:“这是有甚么好事,你就说的这样?” 夭桃道:“姑娘,你后来嫁了人家,尝着了,才知道呢。弄惯了,浑⾝松慡,心窝里那个快活的法,那里说得出。” 那女子道:“弄的可疼么?” 夭桃道:“就是头一回有些疼,下次就不相⼲了。你不信,先拿一个指头抠抠看,头一回有些疼,忍着些,到第二回就好了。抠 ![]() 那女子见说到这里,袖中摸出那舂宮本儿与他看,道:“你看男人的可是这个样儿么?” 夭桃看了,道:“画的一丝不错,你是那里得来的?” 那女子道:“是我前⽇在门槛底下拾的,不知是谁掉下来的?” 夭桃道:“我猜得着,但是老爷出门, ![]() ![]() 女子道:“怪道我说老爷不在家,温世幸便进来,关着门,我当说甚么要紧话,原来同我 ![]() ![]() 夭桃道:“等我好些,弄个好东西送你试试看,定有妙处。” 那女子満心 ![]() ![]() 过了半月有余,夭桃起得来了,他寻了一把紫竹断伞把,用力将竹 ![]() ![]() ![]() ![]() 到了崇祯十七年,⽑羽健见贼情急,正月內即将家眷打发回南,他独自在京,闯贼破城之⽇,他也随众投降。周钟劝进表內,他与项⽔心也都附有名字。李自成被大清兵马杀败逃去,他也逃回南京。阮大铖奏弘光说,他不忘故主,冒死逃回。弘光大喜,加授今职。他图永固富贵,故将女儿进上。 弘光乍幸这女子时,以为他是处子,也有些怜爱。先还款款而⼊,这女子用那竹郞君弄了二年,【阮宝儿之鼠夫,同此女之竹郞君,俱是异,可谓难姐难妹。】 ![]() ![]() ![]() ![]() 此女之死,罪虽起于夭桃,实由于⽑羽健献女求荣,温氏 ![]() 那时礼尚左都现有其人,所以当时有“总宪衙门两都御,礼部堂上二尚书” 之谣,都下传为笑谈。末世君臣所作所为,一至于此,无不可笑。⽑羽健知女儿被弄死了,心中也甚惨。得升显职,也还 ![]() 一⽇,正在家闲坐,家人进来禀说,京中刘老爷的 ![]() ![]() ![]() ![]() ![]() ![]() ![]() 你道这刘 ![]() ![]() ![]() ![]() ![]() 那时李自成本要杀⽑羽健,因他 ![]() ![]() ⽑羽健叫家人将大厅旁边三间房收拾了,与钮氏⺟子祝摆酒接风,做⾐裳, ![]() 过了几⽇,这钮氏 ![]() 遂每⽇到他房中来挨光,说趣话,调风情。那钮氏配了一番流贼,也不是甚贞节的了,况在少年,也无可无不可的时候,且依附在他家,也想同他摸⽪贴⾁,方可久远。但素知温氏吃醋,始尚在未决,还在两可之间。 ⽑羽健一⽇说话间笑问道:“嫂子前⽇嫁了流贼,那样人可也还知道些存温情爱么?” 钮氏红了脸,含愧笑道:“那也是没奈何,有甚么情爱?” ⽑羽健道:“便宜了这贼,享用嫂子这样美人,我还没有他的福气。” 钮氏斜溜了一眼,低头微笑,百媚俱生。⽑羽健不觉魂飞,也顾不得他肯与不肯,走上前抱住,就亲了一个嘴。【不愧是礼部尚书,这等的大臣,方辅佐得那等天子。】那钮氏也不说话,只笑笑脸扭转。⽑羽健将他抱到 ![]() ![]() ⽑羽健笑道:“你放心,我如今不怕他了。” 两人褪了 ![]() 你道⽑羽健一时如何就这样胆大?內中有个原委。温氏自京中回来之时,他⽗⺟虽没了,他兄嫂在乌程闻得妹子到家,差了一个家人温世宠来问候。这温世宠便是温世幸的亲弟,生得标致异常,宛似一个美女。温氏一见了他,心魂飞越。⽑羽健此时尚在京未回,温氏就強 ![]() ![]() ![]() ![]() 一⽇朝罢回来,走到上房堂屋。恰好夭桃在那里,见左右没人,尽着用手向房內指,⽑羽健也不懂其故。谁知温氏同他弟兄两个正在秘室行乐,听见⽑羽健回来了,一时做手脚不迭,温氏只得走了出来。⽑羽健见他鬓松面⾚,心中大疑。想起夭桃指的必有缘故,遂走到那秘室中一看,只见温世幸、温世宠面⾊如土,壁在墙上站立。⽑羽健冷笑了两声,走了出去。【好大肚⽪。】温氏虽然 ![]() ![]() 遂菗⾝回去。 钮氏问⽑羽健温氏这话的缘故,⽑羽健把温氏的事告诉了他,钮氏才放了心。⽑羽健索 ![]() ![]() ![]() 钟生在家,闻知这些言动,时时抚脾长叹道:“天下事休矣。” 马士英独掌朝权,开纳助工例,武英殿中书纳银九百两,文华殿中书纳银一千五百两,內阁中书二千两,待诏三千两,拔贡一千两,推知衔一千两,监纪职方万千不等。时人为之语曰:中书随地有,都督満街走。 监纪多似羊,职方 ![]() 荫起千年尘,拔贡一呈首。 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 马士英也耳有所闻,他一来见自己做得太丑,想图掩饰。二来也要公用一两个人,要买人心。他知钟生年未四十,是个好官,又素有名望,要以翰林院学士起用他,以崇人望。钟生是生平耿介清⾼的人,一则不肯因人而热,二则见不成局面,决不肯应命。只推有病,苦苦辞了。因长叹了几声,念陈希夷先生的两句,道:九重丹诏,休教彩凤衔来。 一片野心,已被⽩云留祝 后人见钟生不肯做官,想那时择闯诸臣是何心哉?有一词道:盛世升平,主圣臣贤乐事频。祖⽗皆封赠, ![]() ![]() ![]() ![]() ![]() 钟生道:“既承垂问,况我辈又是多年至契,俱在亲谊,敢不倾心吐胆,以至诚相告?兄看今⽇之规模,还成一个世界么?虽在仕途,亦当拔⾜。避之犹恐不及之时,岂有反往火坑中跳⼊之理?当⽇先帝圣恩钦赐的堂堂正郞,尚且不宜受,今⽇反受幕府私情之一兵备乎?弟鄙见若此,兄或另有主裁,弟亦不敢苦劝。” 贾文物道:“承兄醒唤愚 ![]() 遂绝意仕进。 你道阮大铖他是魏珰门下漏网的一个余孽,今⽇忽然一旦做了大司马,看他替朝⼲些甚么事?并他的结局如何?要知始末,接看后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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