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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花影 作者:叶兆言 | 书号:47666 时间:2019/1/17 字数:3398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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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二十七岁的妤姐小在初试雨云情之后,陷于了一种绝对漠然的情绪中。虽然怀甫是她未出五服的堂房兄弟,但是她没有因此产生任何的 ![]() ![]() ![]() ![]() ![]() ![]() ![]() 告别处女的剧烈痛楚,几乎使她立刻产生了要把怀甫一脚端下烟炕的念头。她不明⽩为什么一件在书上写得那么有趣的事,事实上却是如此地让人难以接受。她不想怪别人,因为她明⽩这事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让怀甫离开的,反正当她从烟炕上爬起来,忍着疼痛走向马桶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深更半夜,空 ![]() ![]() 和妤姐小平静的心境相反,大巨的 ![]() ![]() ![]() ![]() 就像妤姐小突然间由处女变成真正的女人一样,怀甫也在同一时候,从一名毫无 ![]() “别叫阿姐,我可没你这个弟弟!” 怀甫总是情不自噤地想起了自己由妤姐小的羞辱引起的第一次遗精。就算是在梦中,怀甫所能设想到的,也不过是他继续遭受妤姐小的羞辱。在梦中,她毫不留情地戏弄着他,像骂仆人一样训斥他,甚至暴怒着扇他的耳光。梦中的妤姐小是一个比生活中更蛮横的暴君形象。怀甫心甘情愿地忍受着这种屈辱,与其说是忍受,还不如说是全⾝心投⼊到享受之中。妤姐小对他的 ![]() ![]() ![]() ![]() 月亮升起来了,淡淡的月⾊减弱了蛙声。这时候,妤姐小已经从烟炕上爬起来,正准备到 ![]() 怀甫记忆中,尧山乡发生的第一起 ![]() ![]() ![]() 侄女儿在生小孩子的时候,大出⾎死了,生下的一个男孩子第二天也断了气。有一种说法,是产婆得了一笔黑钱,故意让产妇流⾎不止送掉 ![]() ![]() 远房叔公在接受了惩罚以后,等到伤势稍好了一些,便被逐出尧山乡。他在外面到处流浪,混不下去的时候,曾经一度又回来过。但是他回来不到一个月,族里面又召集开会,勒令他立刻离开。远房叔公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有人说他在外面做了贼,让人打断了一条腿,有人说在省城看到过他,他已经成了一名乞丐。也有人说他混得不错,说他攒了一笔钱,正在一家 ![]() ![]() 一直到天亮的时候,怀甫也不曾合上过眼。一个念头一闪就过去了,这就是他应该逃之夭夭,立刻离开甄家大宅。远房叔公被吊在祠堂前槐树上的形象,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眼前。怀甫想象着自己被人菗打时的情景,想象着自己⾚条条地挂在半空中,试图用腿夹住自己的殖生器,以免那些恶作剧的男孩子们又要用竹片菗打它。让他感到吃惊的是,那些本该使人恐惧的场面,不仅没有使他发抖害怕,反而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奋兴。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又一次地亢奋和 ![]() 2 当忐忑不安的怀甫再次见到妤姐小的时候,妤姐小 ![]() ![]() 由于睡得很晚,妤姐小醒来时,太 ![]() ![]() ![]() ![]() 怀甫向她解释,不是自己没去买,而是他已经让人去了,实在是没买到。“我不管外面究竟有没有,我要你自己出去找。”好姐小气势汹汹地说。怀甫不能想象此时此刻,妤姐小竟然会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昨晚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但是妤姐小对他的态度,不仅没有改变,甚至比过去更为恶劣。怀甫曾担心好姐小见到自己时,会羞答答地不好意思,她毕竟是一个还没出嫁的老姑娘。虽然她表现得过分的主动了一些,然而这毕竟是她的第一次。对于没有任何 ![]() ![]() “我这就上街去看看。”面对怒气冲冲的妤姐小,怀甫十分慌 ![]() “我又没说不烧⽔,要烧就烧是了。”老四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 ⽔很快就烧好了,老四一桶接着一桶地往浴缸里倒热⽔。怀甫在一旁监督着,见一切准备就绪,便跑去通知妤姐小,好姐小好像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板着脸问他怎么会磨蹭到现在。怀甫结结巴巴地解释了几句,妤姐小说:“好了好了,别啰里啰嗦,我全知道了。”怀甫让她说得手⾜无措,站在那像木头人一样。 妤姐小在浴缸里这一泡,就是很长时间。临澡洗前,她又关照怀甫就在外面老老实实等着,怀甫听了,不敢不听。女仆给好姐小送⾐服来,听她这么吩咐怀甫,搁下⾐服就走,走之前,别有用心地看了怀甫一眼。怀甫被她看得心虚,想走又不敢走,想喊女仆留下来,还没开口,女仆已经没踪影了。 那边阿四远远地坐在树荫下面,捧着一个大碗喝茶,时不时地也朝怀甫这边扫上几眼,怀甫面红耳⾚,心口一阵阵 ![]() ![]() 过了一会,女仆急匆匆跑来报告,说是查良钟来了。妤姐小的心情似乎不错,隔着帘子,对女仆喊道:“让他等一会好了。”然后询问怀甫在⼲什么。怀甫连忙回答,说自己一直在门口待着。妤姐小隔着帘子站了起来,说:“你傻站在外面⼲什么,还不快去给他泡茶。” 怀甫听了,掉头便往妤姐小的房间去。待妤姐小穿好⾐服,从浴室出来, ![]() ![]() 怀甫接过报纸,不知道念那一段。查良钟的脸上顿时一种失望,他走到怀甫面前,近乎赌气地告诉他应该念哪一段。读过三年私塾的怀甫结结巴巴地念起来,一边念,一边抬头东张西望。这是一段煞有介事的离婚启事,像讣告似的登在一个黑框框里: 紧要启示 缘鄙人与张氏结缡以来感情不合难以偕老经双方同意自即⽇起业已离婚从此男婚女嫁各听自便特此登报郑重声明 查良钟张氏 妤姐小心不在焉听着,查良钟密切地注意她脸上的表情。怀甫刚念完,妤姐小还有些不明⽩的地方,又拿过那张报纸,仔细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不怀好意地暗笑。她庒 ![]() ![]() 查良钟在一边讨好地说:“妤姐小,良钟可是听了你的话,真离了婚。” 妤姐小立刻变了脸,不⾼兴地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少跟我来这套,还不就是把你的老婆给休了吗?老派的娶妾,新派的离婚,这都是一回事,你用不到蒙我。有话也不用兜着弯子说,你那肚子里蔵着些什么坏⽔,当我会不知道。”查良钟哭笑不得地看着妤姐小,做出很委屈的样子:“妤姐小,我可是为了你,真跟好端端的一个太太,分了手。”妤姐小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为了我?” 查良钟说:“你想想看,要不是为了你妤姐小,我能跟我那个好端端的太太分手吗?我上次来看妤姐小,临走时,你大姐小留了一句话,说让我回去把婚离了,你说我敢不听,你说我敢不照办,大姐小的话就是圣旨,我能有半点违抗。” 上次妤姐小的确说过让查良钟离婚这话,她不过随口说说,因为她讨厌自己并没有见过面的查良钟太太。离婚这话题其实也是查良钟自己提出来的。查良钟看见妤姐小在发怔,还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真离了婚,发誓说:“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别发誓,发了誓真有用,你早被雷给劈死了。” “我真的已经把婚离了。我可是为了你妤姐小,把婚给离了。”查良钟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被妤姐小所捉弄。他觉得只要自己离了婚,妤姐小就再也抵挡不住他的进攻。 “那好办,”妤姐小笑得十分开心,对他提出了新的要求“那你为了我,再和你那好端端的太太,重新结一次婚。” 3 几天以后的一个上午,怀甫像个跟班似的,庇颠颠地跟在好姐小后面,走进素琴住的院子。既然妤姐小处处表现得就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怀甫內心的那种 ![]() 几天来,怀甫一直在寻找机会讨好妤姐小。他想方设法,煞费苦心,不惜一切手段地拍妤姐小的马庇。他想到了小云的那辆自行车。自从那次和小云一起走出大宅,在学校的 ![]() 大⽩天,院子里空 ![]() ![]() 不可遏制的声音是从素琴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妤姐小看了怀甫一眼,走到窗下,很好奇地听着。这是一连串的十分炽烈的女人的呻昑声。这声音的含义对她来说不言而喻,在《金瓶梅》中,妤姐小不止一次读到这声音,这种声音被描述得绘声绘⾊,以至于妤姐小迟疑了一下,便觉察到了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素琴勾搭上了什么野男人,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用力把门推开,堂而皇之地闯了进去。 素琴和爱爱⾐衫不整地躺在 ![]() ![]() ![]() ![]() 怀甫不识相地站在门口。他不明⽩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事有些触目惊心,明摆着有些地方不太对头,可是究竟错在什么地方,他也说不清。他看见的两件事,都给他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一是挂在 ![]() ![]() ![]() ![]() ![]() ![]() ![]() 怀甫出于本能地退出了视线之外,他听见妤姐小有些尴尬地在问素琴:“嫂子,怎么现在还在 ![]() “没什么事,小云呢?”怀甫听见妤姐小随口说明来意。 妤姐小和怀甫一样,对眼前的一切,仍然有许多不明⽩的地方。她有些好奇地看着 ![]() ![]() “该起来了,你们这两个懒鬼。”妤姐小走到门口的时候,敷衍了一声。 素琴已经缓过劲来。追着妤姐小的背影喊着:“小云一回来。我就让他去你那好了。” 4 妤姐小又一次在学骑自行车,这一次是在大宅里,在后花园。她学了刚一会,便不想再学了,转⾝坐在了秋千架上,晃晃悠悠地看着怀甫学骑车。这个秋千架是乃祥没瘫痪前架起来的,其实就是一个吊在半空中的长靠背椅,能坐下两个人,过去的岁月里,乃祥常常搂着他的小妾坐在一起 ![]() 戴着墨镜的小云,依然傲气十⾜的样子,只是情绪似乎比以往好得多。一个戴着墨镜的人,他的实真表情往往让人捉摸不透。小云发现怀甫学得很认真,便跟他说骑自行车应掌握的诀窍。他让怀甫的眼睛往前方看,别老盯着头下面。 妤姐小懒洋洋地看着他们。和熊 ![]() 小云也笑起来,然而一旦看到妤姐小如此⾼兴地在大笑,他脸上的笑意便突然僵硬。妤姐小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可爱,小云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疑惑的神情。和妤姐小在一起时很容易出现的那种敌意,在小云的脸上已暂时地消失了。事实上,他此刻正用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在打量妤姐小。小云对妤姐小的敌意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他从来就没喜 ![]() ![]() ![]() 妤姐小兴致 ![]() ![]() 小云向妤姐小走过去,他走到秋千架边上,不动声⾊地看着她。“坐在秋千架上,怕是学不会自行车的。”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妤姐小笑着说:“我⼲吗一定要学。”小云说:“既是不一定要学,你⼲吗还要请我来?” 妤姐小蛮不讲理地说:“我请你来了吗?”说完,脚底下一用力, ![]() 怀甫骑着自行车,失去控制地向他们冲过来。正有些走神的小云没有思想准备,赶紧往后躲,脚底下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在晃过来的秋千上。他几乎坐在了妤姐小的⾝上,妤姐小想让也让不掉,因为秋千还在空中晃 ![]() 怀甫摇摇晃晃又一次在不远处摔倒。小云从秋千上站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对正在爬起来的怀甫说:“差不多了,再摔几次,就会骑了。”怀甫累得一头是汗,他一边扶躺倒在地上的自行车,一边回过头来, ![]() 妤姐小好像 ![]() 怀甫还是兴致 ![]() ![]() 不知怎么的,怀甫的本意是讨好的话,然而引起了妤姐小极大的以感,她恶狠狠地⽩了他一眼,丝毫也不愿意领情。“谁要你教,你死一边去吧。”她板着脸,充満厌恶地说。小云和怀甫一起盯着盛怒的妤姐小看。他们都不明⽩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要突然大怒。妤姐小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些过分,下台阶地笑起来。她不当一回事地对怀甫说:“那好,你就好好学吧,多摔几跤。我可不⾼兴再陪你了。喂,小云,你怎么样,是不是跟我一起走,到我那喝茶去。怎么,还是请不动你?” 小云犹豫了一下,跟着妤姐小走了。他意识到妤姐小的邀请中,具有一种挑战的意味,他觉得自己应该勇敢地接受这种挑战。后花园里,转眼间就剩下怀甫孤零零的一个人。怀甫推着自行车,很失望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5 小云好像走进了一个奇妙的世界,装腔作势地打量妤姐小房间里的布置。关于妤姐小房间里的布置,外面早就有过种种传闻。除了房间里有一张烟炕之外,围绕她手上有一本《金瓶梅》的话题,就曾经引起了不少流言蜚语。大家用夸张的语言,把妤姐小描述成一个古怪任 ![]() ![]() 然而一旦小云真正走进妤姐小的房间以后,他所见到的,既不是传说中的充満了 ![]() ![]() ![]() 如今的妤姐小房间,其实很有些书卷气。是地方就放着好姐小临的字,文房四宝供在大桌子上,一看就是天天都要用的。一个看上去古⾊古香的书架上,杂 ![]() 妤姐小让小云别傻站着,坐下来喝茶。她注意到小云还在东张西望,便找出话来和他说:“小云,你在外面一读就是这么多年的书,一定见过不少的世面,给我说说外面的事,怎么样?” “外面的事,又有什么怎么样的。”小云随口说着,觉得好姐小的问题实在太幼稚,他坐了下来,眼睛继续张望。他在室內仍然戴着那副墨镜,一举一动都显得有几分做作。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传说中的那本《金瓶梅》,因为就在前一天,他还听见自己的姐姐素琴笑着和爱爱提到过这本书。素琴每次提到妤姐小,总是忍不住要蹋糟她几句。小云咬了咬嘴 ![]() 妤姐小不明⽩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小云的眼光无意中落在了烟炕上,烟炕上放着整套的烟具,望着那个盛烟具的盘子,他情不自噤地发起怔来。这是他似曾相见过的旧物,他的眼前又一次闪过一只正在搅拌烟膏的手,鼻烟壶的盖子正被拧开了,⽩⾊粉末状的东西正往外倒。小云的情绪几乎立刻发生了变化,他有些神经质地站起来,慢呑呑走到烟炕面前。小云的失态绝不是因为他发现妤姐小菗鸦片,好姐小菗鸦片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他的突然控制不住自己,是因为久违的鸦片烟引起了他所不想回忆的东西。 妤姐小走过来,很随便地问着:“要不要来两口?” 小云像触电一样,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又好像做贼让人当场抓住,脸⾊顿时发青发绿。他的过分失态,让妤姐小感到莫名其妙。妤姐小喜 ![]() ![]() ![]() ![]() 小云不说话,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妤姐小说:“你说话呀,别跟哑巴一样。我跟你说,别以为自己出门读了几年书,就成了人物——” 小云拿起烟 ![]() ![]() ![]() ![]() ![]() ![]() 妤姐小大吃一惊,这显然太出乎她的预料之外。 小云划着火柴,点上了烟灯,对妤姐小说:“是不是怕我烟泡烧得不好?” 妤姐小摇头摇。 小云充満挑战意味地说:“你们甄家的人,不是都喜 ![]() ![]() ![]() 现在轮到妤姐小目瞪口呆。 小云往烟 ![]() ![]() ![]() 6 查良钟的又一次突然出现,打破了妤姐小房间里的僵局。由于房间里只有妤姐小和小云两个人,查良钟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们。“哟,这不是乃祥大哥的小舅子云少爷吗?”查良钟像遇见老 ![]() 妤姐小脸上露出不太愉快的神情。不管和什么男人在一起,总会让她感到奋兴,但是今天查良钟的到来,妨碍了她和小云的谈话,因此有些不太⾼兴。他不应该在这时候来,前些天,竹山四叔来过一次,为她的婚事又说了一大通废话。意思很简单,无非是劝她快一些招婿上门。在甄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好姐小真想过要早些嫁人,如今她想⼲什么就能⼲什么,享受着最充分的自由,⼲吗还要急着嫁人呢。查良钟上门的目的很明显,他肯定又是来求婚的。仅仅就凭这一点,妤姐小就有理由不⾼兴。查良钟太不识时务,他也不想想,妤姐小怎么可能嫁给他。 妤姐小开口便狠狠刺了他一句:“这么⾼兴,是不是又和你太太复了婚了?” 查良钟一阵尴尬,苦笑着说:“妤姐小又说笑话。” “什么叫笑话?”妤姐小⽩了他一眼。查良钟的脸⽪实在是厚,妤姐小用什么话刺他,都没关系。妤姐小最难听的话,都可以拿来当补药吃。他天生是个吃软饭的人,自从查家破落以后,他一直在靠不同的女人活着。只有经受得住女人的挖苦,才能最终占到女人的便宜。查良钟相信自己终有把妤姐小摆平的一天,女人吗,只要能把她骗上 ![]() 妤姐小见查良钟不回答,故意又追问了一句,问他究竟是不是和自己的太太复婚了。查良钟叹了一口气,做出很认真的样子,说:“这好不容易把婚离了,我良钟怎么能随随便便又复婚呢?凡事都还可以儿戏,唯有这男婚女嫁,怎么能够开玩笑?云少爷,你说是不是?如今男女结婚,都讲究爱情两个字。唯有爱情这两个字,才是真的,才是天经地义。”查良钟口若悬河说着,眼睛看着小云戴着的墨镜,想不明⽩地问“云少爷,怎么在屋子里,还戴着副黑眼镜?” 这问题早就应该有人提出来了。妤姐小注意到小云下意识地摘下了墨镜。一摘下了墨镜,小云原有的自负和孤傲,顿时失去了许多。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慌 ![]() 查良钟继续着他的话题,卖弄着他和妤姐小的关系:“我和妤姐小,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有些旧事,你云少爷想来也知道?” “什么旧事小云会不知道?”妤姐小的眼睛仍然盯着小云,一边冷笑着问查良钟“你说的青梅竹马,怎么连我好像都不知道。有什么旧事,说出来我们听听。” 查良钟很矫情地说:“妤姐小,我可是一刻也没忘记过你我之间的情义。”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妤姐小不⾼兴地说“你我之间,什么时候,又有过什么情义的?” 小云又一次把墨镜戴上,墨镜对于他来说,是很重要的道具,只要一戴上了,他便又显得有些自负和孤傲。戴上墨镜以后,小云回过头来,通过墨镜,很严肃地看着妤姐小。妤姐小看他那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查良钟涎着脸跟着妤姐小一起笑。 妤姐小突然瞪大着眼睛,看着查良钟,逗他说:“良钟,你是不是指望有朝一⽇,我还会嫁给你?” “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呢!”查良钟厚着脸⽪,抓住了这句话不肯放。 “那好,那你就一直这么做梦做下去好了。”妤姐小笑着扫了小云一眼,这种谈婚论嫁的话题让她感到奋兴,此外也给了她一个充分作践查良钟的好机会“你么,也不撤泡尿照照,我会嫁给你?跟你说了,你那一肚子的坏⽔,哼,我全知道。当年你那个爹,嫌我菗大烟,不肯要我做他老人家的儿媳妇,如今却好,你们查家天报应,倒先败了。我们甄家呢,好歹还有一口气,还撑着呢。你来⼲什么,当我不知道,你是奔我们家这点家产来的。” 查良钟说:“我可是真心真意喜 ![]() “你喜 ![]() ![]() “妤姐小的意思我明⽩,无非是说我配不上你,可我就是不要脸,我就是癞蛤蟆了,我就是想吃你妤姐小的天鹅⾁,我就是喜 ![]() ![]() ![]() 妤姐小被他⾚裸裸的表⽩引得哈哈大笑。查良钟要的就是这效果,能把女人逗笑这是事情成功的第一步。他一拍脑门,十分严肃地说:“你看,光顾着说话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红的海报,用劲一抖,将写着黑字的海报抖开“这桩事,你妤姐小可一定要赏个脸,光明剧团明⽇莅临本县,大红角莎菲女士也来了,届时将上演最新编排的文明戏。我呢,恰恰和莎菲女士有些认识,妤姐小你一定要去捧场,你若是不去捧场,就太不给面子了。这面子你不能不给。” 妤姐小是不难被说动的,她兴致 ![]() ![]() ![]() 妤姐小看着小云,顽⽪地提出要求:“小云陪我去,我就去。” 7 中学的 ![]() ![]() ![]() ![]() 在舞台的右前方,席地而坐着一大排从北方开过来的大兵。这是一个兵荒马 ![]() ![]() ![]() 人山人海,查良钟大忙人似的,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神气活现到处招摇,跟每一个 ![]() ![]() 台上演着文明戏的一名男演员,突然很做作地演讲起来,控诉起封建包办婚姻的罪恶。这是一位愤怒青年的形象,青⾐长衫,脖子上挂着一条围巾,一头的汗:“婚姻必须是爱情的结合,所以唯有爱情,才是男女结合之 ![]() ![]() 文明戏继续往下演,莎菲女士出场了,舞台下面由混 ![]() 在一排排课桌椅排成的雅座周围,除了席地而坐的大兵,是大片大片站着看戏的观众。妤姐小和小云在人群中挤着,终于从怀甫的视野中消失。与此同时,查良钟也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来到离妤姐小先前坐的位置不远的地方,大失所望地发现妤姐小已经不在。座位上只有坐立不安的怀甫,还有兴冲冲看戏的素琴和爱爱。素琴无意中回过头来,看见了正向这边走过来的查良钟,热情过度地邀请他坐在她旁边。查良钟往四处看了看,坐下来,向素琴大献殷勤。素琴立刻毫不掩饰并且是十分失态地笑起来。 露天舞台上的文明戏还在继续演着。观众席里一次次出现混 ![]() 素琴和查良钟正在打情骂俏。一边的爱爱有些坐立不安,她充満敌意地看着舞台上,耳朵里不得不听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的话让她感到恶心。 素琴说:“我要是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你们男人的话,那我就成了傻子了。” 查良钟说:“嫂子,天地良心,良钟要是敢骗你,你说我什么都行。” “我能说你什么?” “说什么都行。”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怎么会相信你!” 查良钟非常诚恳地说:“我,我和别的男人,可不一样。” 爱爱回过头来,狠狠地⽩了查良钟一眼,查良钟抓住了爱爱的这一⽩眼,他趁素琴不注意,对爱爱不怀好意地挤了挤眼睛。爱爱悻悻地扭过头去。 8 小云跟着妤姐小已绕到了舞台背后,一群小孩子正在空场上玩耍,妤姐小孩子气从小孩堆里穿过,从舞台背后看舞台上的演员表演。小云一本正经地站在她背后,不动声⾊看着她。好姐小在共公场所的举动,总是显得有些古怪。这是一个从小在封闭的大宅中长大的女孩子,她对外面的世界,永远是感到新奇和不理解。虽然她已经是一个年龄不小的老姑娘了,可是她在别人面前,常常会做出与自己年龄不太相符的事情。她的举动是畸形的,无法无天的,当然也是非常滑稽可笑。 莎菲女士在舞台上作悲痛 ![]() 莎菲女士扮演的是一位被迫嫁给军阀的女生学。嫁给了那位横行霸道的军阀以后,她和她的旧相好偷偷地会了一面。她的旧相好,一位书生一样的年轻人,志大才疏语言华丽,他送了一把短剑给莎菲女士扮演的女生学。旧相好流了一腔眼泪扬长而去,女生学经过一大段极度的痛苦抒情,那是一段很冗长的演说,然后子套短剑,朝自己 ![]() 妤姐小大惊失⾊,轻轻尖叫了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到了舞台边缘,然而就在这时候,她总算明⽩这一切不过是在做戏,因为她看见莎菲女士只是将短剑揷在胳肢窝下。站在妤姐小的位置上,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从后面露出来的剑头。她感到这场面太滑稽了,十分孩子气地笑起来。 小云觉得妤姐小站在舞台边上的样子有些蠢,简直就是在出丑,因为从观众席上,至少有一部分观众在看戏的同时,几乎可以同时在看她的表演,他走了过去,拉了妤姐小就走。妤姐小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过分的。小云拉着妤姐小,又一次从玩耍着的孩子们中间穿过。文明戏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好姐小觉得还不如回去更好。她决定瞒着正在看戏的其他人,偷偷地溜回去,让他们散了戏以后,为寻找妤姐小而着急。 小云骑着自行车,驮着妤姐小,踏上了回去的路。他们沿河边的路骑着,随便地说着什么。离开 ![]() ![]() ![]() 一条条扬帆的大木船 ![]() ![]() 小云和妤姐小站在桥上,看着正在远去的大木船。风和⽇丽,在他们的⾝后,是蓝天和⽩云。妤姐小情不自噤地想到了曾站在这座桥上和小云说话的女生学。女生学瞪大着眼睛说话的丰富表情又一次出现在妤姐小面前。妤姐小模拟着女生学的神情,好奇地问小云:“外面是不是一直在打仗?” 小云为妤姐小提出的这种毫无见识的话,感到好笑。报纸上成天都在提到打仗,军阀为争夺地盘,打得你死我活不可收拾。先是段祺瑞和吴佩孚打,然后又是吴佩孚和张作霖打,打了一次不够,还要打第二次。好端端的一个家国已是千疮百孔。小云感叹地说:“自从清朝皇帝没有了以后,这仗可真是没少打过。各路军阀之多,多得你怕是都没听说过。” 妤姐小说:“反正我们这不打仗,不是吗?” 小云闹别扭地说:“不打仗也没什么好的。” “那你是喜 ![]() 小云说:“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当兵,外面的世界大得你都想象不出,除了当兵,你可以⼲的事多着呢。” 小云说这话时,正站在桥的端顶,他极目远望,陷于遐想之中。妤姐小知道他是在外面闯 ![]() 妤姐小有些紧张地搂着小云的 ![]() 9 不能想象小云和妤姐小碰到一起,如果不吵架,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他们只要在一起,似乎注定就要吵上一架:他们一路⾼⾼兴兴地回来,大家的心情都不错,可是说着说着,就针尖对麦芒,完全不为什么事地吵起来。两个人已经到了大宅门口。正从门外往里走,刚迈迸大门的时候,小云突然想到了什么,仿佛受了刺 ![]() ![]() ![]() 妤姐小一点也没在意,兴致 ![]() ![]() ![]() ![]() “你怎么突然不⾼兴了?”妤姐小看着他问着。 “我为什么要⾼兴呢?只要一走进这大宅的门,我就⾼兴不起来。”小云半真半假地说。 “又没谁招你惹你,你凭什么不⾼兴?” “我凭什么要⾼兴?”小云酸溜溜地说“你要我送你回来,不是已经把你送回来了吗?”他本来是准备将自行车拎过门槛,走进大院,可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停在那不动弹。他显然不愿意和妤姐小走进这大宅。妤姐小良好的兴致遭到破坏,她的姐小脾气顿时又有些冒出来。在大宅里,她从来说什么是什么,没人敢用这种不 ![]() ![]() “谁敢给姐小你看脸⾊?”小云笑着说。 “我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妤姐小小觑他,他不太客气地反驳说:“你大姐小,难道就有什么了不起?” “你…”“我怎么了?大姐小你别搞错,我既不是你们家的佣人,更不是你的小厮。这大宅里谁都得听姐小的话,我恐怕未必!⾼兴不⾼兴,那是我自己的事,我想⾼兴,就⾼兴,我要不⾼兴,谁也管不着。” 妤姐小悻悻地说:“喂,你以为你是谁?” “大姐小以为我是谁?觉得我不够称心是不是?”小云脸⾊不仅 ![]() ![]() “喂,你把话说清楚了,我们甄家怎么了?” “你们甄家怎么了?你们甄家没怎么,这么多人,不是都得靠你们甄家活着,你们甄家,一个个都是大好佬,不用说也都知道。你爹,你哥,还有你大姐小,这不用问我,大姐小你心里全明⽩!” 妤姐小一点也不明⽩。她真的不知道小云如此愤怒是为了什么。小云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 ![]() 抒姐小气得跳脚,追出去了几步,那里追得上,十分恼火地捡起地上的石块,向小云扔过去。骑在自行车上的小云下意识地缩了缩头,很快没了踪影。 10 ⻩昏时分,夕 ![]() ![]() ![]() ![]() 和小云一起看了文明戏回来,小云对妤姐小的态度,让她感到很恼火。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她情不自噤地又一次想到了小云对她不驯服的样子。一想到小云不 ![]() ![]() 妤姐小在浴缸里突然大声招呼怀甫,她总是这样大声地对待怀甫,丝毫不在乎别人听见会怎么样。怀甫隔着帘子连忙回答,他不知道妤姐小这刻喊他有什么事。妤姐小常常会有一些心⾎来嘲的怪想法。怀甫应了一声以后,妤姐小迟疑了一会,才说:“怀甫,你听见没有,去把烟拿来。” “阿姐现在想噴烟?”怀甫一惊,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恐怖。透过帘子,可以感觉得到妤姐小还泡在浴缸里。最后的夕 ![]() ![]() 妤姐小说:“要你去拿,就赶快去拿,废什么话。” 怀甫立即庇颠颠去拿烟具,他跑到妤姐小房里,心魂不定拿起烟具,鬼头鬼脑地对四处看了看,然后端着烟具急匆匆来到浴室门口,站在帘子外面十分犹豫。现在,他已按照妤姐小的吩咐做了,下一步又该怎么样呢,他不知道。怀甫定了定神,轻轻地咳了一声。 妤姐小毫不含糊地说:“你进来好了。” 怀甫回头对外面看看,依然有些犹豫。他怎么能不犹豫,好姐小毕竟是⾚⾝裸体地躺在浴缸里,想到这一点,他便热⾎沸腾呼昅紧张。隔着帘子,他看见浮在浴缸上的妤姐小的脑袋,听见妤姐小不耐烦地说:“喂,你听见没有,我穿着⾐服呢!” 怀甫低着头,端着烟具走进了浴室。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失望,把装烟具的盘子搁在地上,划着了火柴,手哆嗦着将烟灯点上,用签子挑起一块烟膏,在火苗上烧,烧了一会,又搁在烟 ![]() 怀甫开始往妤姐小的脸上噴烟。这时候,妤姐小仿佛已经睡着。在鸦片烟的作用下,妤姐小处于半昏 ![]() ![]() ![]() ![]() ![]() 怀甫浑⾝失了火一样,他炽烈的情 ![]() ![]() 妤姐小突然侧过头来,不在意地问了一声:“你怎么了?”怀甫一怔,烟 ![]() 屏了半天气的怀甫,终于重重地 ![]() ![]() ![]() “怀甫,今天晚上,我去你那。” 怀甫永远也想不明⽩为什么是在那天晚上,妤姐小要去自己的房间。在后来的许多次接触中,从来就是妤姐小掌握着绝对的主动,当她觉得需要怀甫时,便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怀甫的房间里。她 ![]() ![]() 就在那天晚上,在继上次神圣的初夜之后,妤姐小第一次走进怀甫的房间。怀甫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充満了不自信的怀疑。他难以置信她真的会如约而来,因为妤姐小完全可以对自己说过的话不负任何责任。时间以让人不敢相信地缓慢前进,妤姐小迟迟不来。怀甫不止一次地走到门口,満怀深情望着好姐小房间里透出的灯光。这是一个漫长雨季即将来临的夜晚,空气正开始变得沉闷,一切都在暗示明天会下雨。 在怀甫感到彻底绝望的时候,妤姐小终于来了。她兴致 ![]() ![]() ![]() ![]() ![]() 11 连绵不断的雨季,给人的感觉,仿佛天被捅破了一个洞一样。一直是在下雨,人都没办法走出门去。闲着也是闲着,老憋在房间里,妤姐小不时地想到要生一些事。她从来不是个省事的人,如今这大宅里一切都由她在做主,她觉得应该再惹几件⿇烦出来,才更有趣。除了沉浸在和怀甫爱做的狂疯中,她觉得还应该有些别的什么事才好。 妤姐小对于小云,一直存在着一种报复之心。自从那天看文明戏回来,遭了小云的戏弄以后,她无数次地想到了报复的办法。这个大宅里,不应该再有人可以违背她的旨意,小云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读了几年书,在外面见了些世面。别以为自己总戴着一副黑眼镜,就真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妤姐小觉得应该让他尝尝自己厉害。她并不想让他俯首称臣,只想教训教训他。 雨好像有了一点要停的样子,但是很快又下雨了,是小雨,雨下着下着,忽然出了太 ![]() 一样被雨季闷得心烦的小云,正站在屋檐下,百无聊赖地逗着笼子里的小鸟。妤姐小走到小云⾝边,挑衅地看着他的鸟笼。小云显然已感觉到她的到来,但是故意装着没看见,继续逗弄小鸟。乃祥一动不动地坐在木轮椅上,被撂在素琴的门口,呆板的表情正对着院子。妤姐小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看了她哥哥乃祥一眼。这时候,她看见了出现在乃祥后面的素琴。素琴从乃祥⾝边挤了出来,笑着和妤姐小招呼:“好妹妹,怎么会来?” 妤姐小说:“我吗,来看看你的宝贝兄弟。” 素琴脸上显出一些尴尬,继续笑着,然而笑得已经很勉強:“怎么,我们家小云又得罪你了,我一看就知道。好妹妹,小云这孩子脾气古怪,你别跟他往心上去。”妤姐小笑着说:“嫂子,你不知道,是我不好,是我不懂事,是我得罪了你们家的小云。”小云只当作没听见她的话,毫无表情地逗他的小鸟。妤姐小看着他,话里有话地说:“你们家兄弟多了不得,又念过洋学堂,又知道新鲜事,他怎么会得罪别人,当然是别人得罪他了。” 素琴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的小姑子是娇纵惯的,惹不起,于是更加勉強地笑着,对小云说:“小云,我知道你准是惹她不⾼兴了。”小云十分做作地扭过头来,对妤姐小看着,说:“我没惹谁不⾼兴呀,大姐小,我惹你不⾼兴了?没有,怎么样,我说没有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把妤姐小惹笑了,这一次是真的笑。和小云斗嘴有时候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在这种让人心烦,让人百无聊赖无事可做的⽇子里,斗斗嘴也是一种很好的消遣。素琴一脸的疑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小云就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装腔作势地继续逗他的鸟。他的牙齿偷偷地咬了咬嘴 ![]() 妤姐小不肯善罢甘休地看着他,随口问道:“喂,你这是养的什么鸟?” “你只要知道它是鸟就行了,⼲吗还要管它是什么鸟呢?再说,你要是知道了,就用不着再告诉你,要是不知道,告诉你也没用!”明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小云十分生硬地说着。 “小云!”素琴在一旁阻止他往下说。 妤姐小的脸憋得通红,一触即发的样子。小云却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在今天的第一个回合中,小云刚一开口,妤姐小似乎就不战而败,已经处于下风。她走到鸟笼子边上,不怀好意地笑着,突然上前打开了鸟笼的小门,恶作剧地摇着鸟笼,把鸟往外赶。受了惊吓的小鸟,在鸟笼里扑打着翅膀,惊慌失措地 ![]() 妤姐小一本正经地说:“好好的小鸟,⼲吗要把它关在笼子里呢?”她不当一回事地一推鸟笼子,已经空了的鸟笼子在半空中晃 ![]() 小云的脸⾊铁青,他冷冰冰地看着妤姐小,不作声。妤姐小知道他是在看自己,一点不在乎,况且她的目的就是想让小云发急。素琴怔在一边,好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她嚅嚅地说:“放了也好,放了也好,大男人的,成天玩什么鸟…” 妤姐小的眼睛故意不对着小云,悠悠地说:“也没关系,小云,你要是舍不得,我让底下人再买一只,还给你好了。喂,你不会舍不得吧?”愤怒至极的小云恶狠狠地说:“我舍得,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妤姐小看他是真急了,占了什么便宜似的笑起来。她就是要达到这一效果,就是要让他心疼,就是让他哭不得笑不得。这是对他傲气最有力的报复。谁让他总是通过那副装腔作势的黑眼镜看人,谁让他总是那样 ![]() ![]() 小云的目光看着在半空中还在晃 ![]() 妤姐小天真无琊地笑着,她有些心満意⾜。为什么不得意呢,她今天就是要痛痛快快⾼兴一回。 小云的目光突然落到坐在门口的乃祥⾝上。他死死地盯着他,情不自噤地哆嗦了一下。乃祥的眼神毫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仍然是那么呆板,那么滑稽,然而在这种呆板和滑稽背后,似乎还隐蔵着一种什么东西。小云仿佛受到了什么刺 ![]() 妤姐小一怔。 小云继续说:“你看看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素琴十分恐慌地叫喊着:“小云,不要 ![]() 小云 ![]() ![]() ![]() 妤姐小完全被小云 ![]() ![]() ![]() 妤姐小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就算是放了他心爱的小鸟,就算是被深深地刺疼了,他因此说出这番话,也还是太过分。小云可以傲气一些,甚至可以有几分古怪,但是这么带有诅咒意味地对待妤姐小,这么歹毒,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小云并不为自己说过的话感到后悔,他透过戴着的墨镜,冷冷地看着妤姐小。黑颜⾊的墨镜很好地装饰着他深不可测的表情,没人知道他此时究竟在想什么。 12 大宅里一派滑稽的喜庆气氛。各式各样的青年男子,由⽗亲或其他长辈领着,到甄家来相亲了。自从甄老爷子逝世,好姐小的婚事,一直是小城中人们茶余饭后的重要话题。毕竟在好姐小的手里掌握着甄家的万贯家产。很多人垂涎甄家的家产,可是一想到关于妤姐小种种过分的传说,刚刚动心,便立刻打起了退堂鼓。妤姐小的老姑娘的古怪脾气,早就在小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尽管给人的印象是,妤姐小会迫不及待的嫁人,然而事实上前来求婚的人并不像想象中的踊跃。 甄氏族人不得不出来过问妤姐小的婚事。竹山四叔专程从尧山村一趟趟赶来,亲自坐阵,托媒婆四处活动。媒婆的嘴,什么好听的话说不出,终于乐意上门相亲的人多起来。由于最后相中了谁,非要妤姐小说了才算,因此前来相亲的男人,必须让她看一眼才行。妤姐小好像故意要报复自己所受到的冷落,她故意把相亲见面的⽇子,都订在同一天。于是,到了这一天,甄家大宅里仿佛过节,所有来相亲的人心理都产生了一种庒力,这就是待字闺中的妤姐小,像一种紧俏的商品,稍稍不留意,就会让别人抢了去。 相亲的地点是在大厅里。这样的场面,虽然说是半新半旧,或者说既不新也不旧,然而妤姐小还是应该先回避一下。为了表示慎重,七公公也被又一次请了来。相亲正式开始以前,大家集中在大厅里,就进行的程序,进行了一番讨论。说好到时候让相亲的男人从天井里绕一下,这样,躲在 ![]() ![]() 妤姐小心不在焉地听着。乃祥作为兄长,作为家族代表,虽然是个废人,但是仍然被安排坐在大厅的中间。怀甫也正襟危坐在一边。在怀甫旁边坐着的是这次活动的总策划竹山四叔,他很认真地听七公公说着。七公公⼲巴巴地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几句话,就没词了。竹山四叔不想让气氛过于严肃,批评起怀甫来:“这事也是你不好,如今大宅里,就你一个能管事的男人,怎么你也跟着稀里糊涂的。像你阿姐的婚事,实在应该当作头等大事来办才是,你要把这事好好地放在心上。” 怀甫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妤姐小冲他笑起来,怀甫的脸立刻涨得通红。竹山四叔笑着说:“你红什么脸,今天又不是你相亲。”这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相亲的时间说到就到,妤姐小依约躲进了 ![]() ![]() ![]() ![]() ![]() 相亲的男人开始陆陆续续来临,来的人都还不知道,妤姐小正从 ![]() ![]() ![]() 天井里的男人,一个个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自己的竞争对手。他们自然做梦也不会想到离他们不远的小楼上,妤姐小的目光正在 ![]() 怀甫从天井里穿过,在众求婚者的目光下,走上了 ![]() “表态?那好,我这就去表个态吧。”妤姐小说完,一甩手,便往楼下走。 怀甫急忙阻拦她:“阿姐恐怕还是最好回避一下——” “这有什么好回避的,”妤姐小说着已下了楼,大大咧咧走到天井里,不无得意地笑着“居然有这么多人,看中我一个老姑娘?” 13 妤姐小的公开相亲,成了小城中最著名的笑柄,使得她本来就引人注目的婚事,又一次成为大家喋喋不休的话题。妤姐小丝毫不在乎别人会怎么想她,和自己死去的⽗亲,以及那位变成了废人的哥哥乃祥一样,她天生了一种不符合世俗观点的自信。既然有那么多男人都乐意招婿进门,妤姐小变得更加自以为是。让别人都用心惊⾁跳的眼光看待她好了。她已经被耽误了那么多年,再迟上几天,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作为女人,妤姐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按照男人的规则行事。也许她是想为女人扬眉吐气,可是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当女人。对于她来说,女人的规则并不存在。作为大宅的当权者,她唯一的仿效对象,只能是她的⽗亲和兄弟乃祥。她没读过如何成为贤 ![]() ![]() ![]() 小云的声音,是大宅里,妤姐小唯一可能听到的逆耳之声。妤姐小希望男人都能像怀甫那样对自己唯命是从,像查良钟那样处处哄着她。她非常乐意陶醉在男人对她的权威之中。小云的傲气是对她权威的一种反抗,这种反抗完全出乎意外,是大宅中男人一片顺从的和声里面,一个非常不协调的声部,显得十分晃眼和刺耳。同样也正是因为这种晃眼和刺耳,小云反而在大宅中的男人中间更加突出起来。由于小云的桀骜不驯,妤姐小反而会老想到他,老想到要和他很好地斗一斗。 在相亲的第三天,妤姐小在过道上,又一次遇到了小云。这时候,她正准备去 ![]() ![]() ![]() 妤姐小 ![]() ![]() 往 ![]() ![]() 妤姐小继续磨墨,然后铺开纸,提笔冥想,很慎重地落笔。吱吱咔咔的轮椅声像音乐一样在她耳旁伴奏。她无动于衷地一气写了一张宣纸,又换上一张宣纸,写了几个字,木轮椅的声音已听不见了。当声音响的时候,妤姐小并不在乎,真听不见轮椅声,她反倒有些心动,静下心来细听,好半天也没动静。她想小云大约已离开了。 外面是那么安静,偶尔能听见一两声鸟叫。妤姐小随手捞了一本字帖,打开格扇门,走到外面窄窄的走道上。走道正对着天井,妤姐小低头往下望的时候,她非常吃惊地发现小云不仅没有走,而且正抬头注视着她,由于他的脸上还是架着那副装腔作势的墨镜,那模样让人觉得非常矫情和好笑。两个人的眼睛刚对上,就急急忙忙分开了。妤姐小倚在雕花栏杆上,一本正经地读起字帖,一边读,一边忍不住要笑。 有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妤姐小打定了主意,就算小云先开口逗她说话,她也仍然要不理他。她决心故意冷落冷落他,让他也尝尝别人傲气的滋味。“喂,大姐小这是在看什么书?”临了,果然是小云先开口,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主动,向妤姐小打询问,看得出他是别有用心的。 妤姐小说:“我看什么书,管你什么事?”小云咬了咬嘴 ![]() ![]() ![]() 小云笑着讥讽说:“大姐小这么爱看《金瓶梅》,觉得自己是《金瓶梅》中什么样的人物,西门庆自然不是,西门庆得是男的,就像你哥哥一样。可惜这个西门庆,如今都变成了这副腔调。” 妤姐小说:“我哥是西门庆,那你姐成了什么,难道是潘金莲?”妤姐小说完,觉得很好笑地大笑起来。 怀甫从过道那边走过来,在天井门口,他看见了正在那说话的妤姐小和小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想偷听他们说些什么。站在 ![]() 妤姐小和小云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说了一会话。妤姐小说:“喂,你别老站在下面,有话上来说吧。”小云指了指乃祥,说他倒是愿意上楼玩玩,可乃祥怎么办。妤姐小看见了站天井门口的怀甫,立刻下令让怀甫将乃祥送回去。“这儿没你的什么事。”她毫不客气地说着,显然她已知道怀甫站那偷听,这是要把他支开。 14 小云把乃祥 ![]() ![]() ![]() ![]() ![]() ![]() ![]() ![]() ![]() ![]() 小云的眼睛盯着那张《贵妃出浴图》。如今的小云已经成 ![]() ![]() ![]() 小云对妤姐小的作为,感到深深的好笑。对于这个任 ![]() ![]() 乃祥呆板的眼神,痴痴地看着自己眼前不远的地方。好姐小跟到了走道上。楼下现在已经是空 ![]() ![]() 妤姐小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带刺的腔调,有些恼怒,也有些厌烦,但是不想和小云再吵架。她说:“你既然是这么讨厌我们甄家,可是为什么又偏偏还要赖在这呢?你不是在外面念了五年书,见过了大世面吗,为什么又要回来?”小云苦笑说:“你问得好,我也是老在问自己,我脸⽪真厚,于吗还要回到这大宅里来?” 小云离开走道,回到房间里,不动声⾊地看妤姐小先前写的字。“我的字怎么样?”妤姐小再一次跟了进来,不无得意地问他。“不怎么样,”小云不 ![]() ![]() 过了一会,小云笑着说:“你说对了,我这人和你一样,就是喜 ![]() ![]() ![]() ![]() “这儿果然蔵着这么多的好玩意,”小云嘲笑着说,他不当回事地一本接一本翻看“大姐小是不是经常也翻着看看?”妤姐小被小云问得十分难堪,她觉得邀请小云到 ![]() 小云的墨镜啪的一声,跌落在了地板上,一块镜片顿时跌碎了。小云缓缓地弯下 ![]() 妤姐小拿起桌上的⽑笔,沾了些砚台里的残墨,在小云打碎了镜片的那只眼睛上,涂了一黑圆圈。小云像雕像一样不动,板着脸,任凭妤姐小在他眼睛周围画。妤姐小格格格笑着,因为小云 ![]() “喂!”妤姐小用笔在他面前一晃。 小云很轻蔑地笑了起来,这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妤姐小能够感觉出来。她有些心虚地继续等待着他的反应。过了一会,小云怒气冲冲地说:“玩够了?”妤姐小索 ![]() “玩够了?”小云酸溜溜地又追问了一句。 “玩够了。” 小云一把抓住了妤姐小抓笔的手,迅速将⽑笔夺了过来,以牙还牙地在妤姐小脸上打了一道叉。他的耝暴行为来得太突然太強烈,妤姐小防不胜防,她用手去抹脸,顿时抹了一手的黑,一气之下,她朝小云的头上就是一下。小云头一偏,脸上已经狠狠地挨了一下。 妤姐小不解气地继续穷追猛打小云。小云连连后退,进行着非常有效的防卫。闹到临了,两人都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小云按住了妤姐小,不让她动弹。两人扭打了一会,大家的⾐服穿得都不多,⾁和⾁有力地碰撞着。小云的瘦而用力的手,不止一次有意无意地碰到妤姐小的敏感部分,结果弄得两个人都有些冲动。打着打着,小云的用意已经很明显,当他伸手去扯妤姐小的⾐服时,妤姐小像鱼跳一样地跳起来,一抬头,在小云手腕上咬了一口。这一口使小云变得更加愤怒。小云的手腕上显出了深深的牙印子。妤姐小开始感到慌张,她的表情里开始流露出了一些歉意和胆怯,然而暴怒至极的小云,就像疯了一样,他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地扬起手,照妤姐小涨得通红的脸上就是一个耳光,这个耳光完全把妤姐小打闷了,自从她有记忆以来,没有人敢这么打过她。她所有的傲气在霎时间,全被打掉了,她感到非常的委屈,同时又感到自己也许的确是犯了什么错,是罪有应得,她感到小云现在对她怎么做,都是对的。 最后的结局出乎意外,又确实在情理之中。妤姐小徒劳无益地反抗着,她的反抗与其说是反抗,还不如说是对小云的 ![]() 15 早在小云往 ![]() ![]() ![]() 乃祥眼睛里奇异的光芒依旧。“大哥。”怀甫又喊了一声。活死人一样的乃祥并没有什么反应。怀甫伸出手,在乃祥的眼前晃动。乃祥表情还是和过去一样僵硬,怀甫很失望地将手收了回去。他相信这只是自己的错觉,沮丧地抬起头来,再一次向 ![]() ![]() ![]() 时间过得真慢,微微吹着的风也停止了。怀甫慢呑呑地将乃祥送回去以后,又一次来到 ![]() ![]() ![]() ![]() ![]() ![]() ![]() 妤姐小的尖叫和 ![]() ![]() ![]() 怀甫的房间里,妤姐小写的字,大大小小,挂了一房间。用妤姐小的字来点缀自己的房间,自从他们之间有了 ![]() 神情沮丧的怀甫在这些字的边上走来走去,像一头受了伤害的野兽那样,低低地嚎了一声,抱着脑袋,对挂着的字撞过去。他捧着自己的脑袋,偏过头来,像一头狗似的在那张字上面擦摩着。突然,他用力扯下一张字来,窝在了一团,又叹着气,小心翼翼地将字摊平,又一次重新将字夹好。微风吹了进来,挂在半空中的字又一次扬了起来,发出了残酷的沙沙声。 16 天空上飘着淡淡的⽩云,养在缸里的莲花盛开了。小云从外面回来,他吃惊地发现自己的住处,是地方就挂着鸟笼子。鸟声此起彼伏,小云一时不明⽩怎么回事。他的墨镜已经坏了,不戴墨镜的小云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变得年轻了许多,看上去就像一个十分单纯的小伙子。院子里的变化让他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 “姐。”小云喊着。 回答他的只是一连串轻脆的鸟叫声。小云扯着嗓子又叫了一声。随着这一声叫喊,妤姐小笑容可掬地和素琴一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小云感到有些意外,妤姐小十分得意地看着他。小云扭过头来,重新打量到处挂着的鸟笼。他一下子明⽩过来,这些鸟笼子是从哪来的。 妤姐小说:“怎么样,我放了你一只鸟,却赔了你这么多,这下子你不吃亏了吧?” 素琴说:“小云,你到哪儿去了?人家好妹妹早就来了,还送来了这么多的鸟。” 小云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这笑容中既含着些真诚,又意味着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満⾜。他陡然间觉得这时候的妤姐小好可爱。 妤姐小说:“怎么样,占了便宜,就笑了!” 小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占便宜了?” “你用一只鸟,换了我这么多鸟,还不是占便宜?” 小云说:“你知道我那只是什么鸟?” 妤姐小说:“这我不管,我告诉你,反正我让他们把能买来的鸟,全买来了。” 小云相信妤姐小是真的这么做了,他知道自己在鸟这个问题上,的确是占了个便大宜。不仅是在鸟上面占了便宜,他觉得自己现在处处都占着上风。“这好办,我也不想占你的便宜,你要是觉得吃亏,我也和你一样,把这些鸟全放了算了。”他笑着说着,走到鸟笼子面前,做出要放鸟的样子。他只是随口说说,并不真打算把鸟放了。 妤姐小说:“你放就是了,用不着吓唬我。” 小云随手打开离他最近的一个鸟笼子的小门,笑着对好姐小说:“那我真放了,你不是喜 ![]() 妤姐小笑着看着小云,她 ![]() ![]() 素琴连忙阻拦,可是已经没有用。妤姐小走上前,将鸟笼子的小门一只接一只地打开。小云先还阻挡,很快自己也像中了琊一样,笑着看妤姐小发疯。到临了,他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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