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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深牢大狱 作者:海岩 | 书号:44709 时间:2017/12/10 字数:13976 |
上一章 第二十一章 孙鹏诈病,刘川伺候 下一章 ( → ) | |
从那时开始,刘川每个月都能收到“季文竹”寄来的钱,一百二百不等。“季文竹”还给他寄过內⾐內![]() ![]() 三个月以后,刘川的账上,已经累积了五百块钱。但他不像他们班的李京、陈佑成他们,每个月的采买都把限额用尽。他们用的香皂、穿的內⾐,都要好的,嘴里的零食也没一天断顿。刘川反正也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他仍然和过去一样,极其节省,没有特别的需要,账上的钱就一分不花。三个月后的某一天,他在民警约谈箱里投了条子,要求谈话。谈的內容虽然极其简单,却让管号民警庞建东感到万分意外,而且,非常为难。 刘川要求谈话,只为一件事情,就是恳求庞建东允许,让他把自己账上的五百块钱全部取出,替他在外面的花店里买一捧最好的玫瑰。因为下下个月就是季文竹的生⽇了,他想求他的队长找个递送公司,在季文竹生⽇这天,把这捧玫瑰花送到季文竹家去。这事他不知庞建东同不同意,能不能定,要不要请示上面,请示上面需要多长时间,所以这个要求,他得提前提出。 庞建东没有同意。 他不同意的原因,绝非出于嫉恨和报复,因为监狱的常规,从来都是犯人亲友给犯人寄钱,从没发生过犯人寄钱给外面亲友的事情。托监狱⼲警买礼物送给亲友,更是从无先例可循,也违反了监狱⼲警“九不准”的规定。“九不准”当中的第七条就是:不准违反规定,私自为罪犯传递信件或者物品。他对刘川说,你这份心意,我以后有机会可以代你转告给她,但这钱你还是留着。你不是报了法律函授吗,将来总要买点书吧。多学点知识,考个好成绩,攒够了分争取减刑,早点出去比什么不強? 是的,加紧攒分,减刑出去,对一个服刑人员来说,可谓悠悠万事,惟此为大。从季文竹来监狱看望刘川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全神贯注地,全力以赴地,为分数而加倍努力。分是“大墙人”的命 ![]() 在挣分方面,除了出工拿名次之外,他还报了法律专业大学本科的函授。法律专业有二十五门课程,要考十二门单科,按照罪犯考核计分办法的规定,每考下一门单科,都可加分三百,一年要是考下两门,就可挣到六百分了。如果没有意外的扣分失分,每年就算弄不到监狱改造积极分子的头衔,至少也能弄个监狱嘉奖,原来想都不敢想的监狱表扬,他现在都不屑于想了。 刘川是秋天⼊监的,一年半以后,也就是第三年的舂天,刘川发觉自己在这个⾼墙电网的大院里,已经住惯了,对这里的生活环境,对每天周而复始的晨昏起居,都已习以为常。他走出了⼊狱初期的恐惧和焦躁,那种度⽇如年的感觉,已经 ![]() 他惟一不太习惯的,还是那些同号的犯人,一年半的共同生活,他始终不屑与之为伍。如果说他在队长们面前已经摆正了位置,认清了⾝份,那么在犯人面前,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孤傲。他认为自己和他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他们四班十几个人,他几乎没有一个勉強顺眼的。 包括他的班长梁栋,虽然梁栋是天监这两年的改造名人,多次获得包括局改造积极分子,以及监嘉和监表等等各类奖项,但刘川不知为什么,始终觉得这人 ![]() ![]() ![]() ![]() 班长之外,不能不防的还有陈佑成。陈佑成是个特别爱挑拨是非的家伙,光在刘川耳朵里,就不知传过多少闲话,不外是谁谁背后又说刘川坏话了,谁谁又往举报箱里投条子揭发刘川了。刘川当时听了虽然也很生气,但他一直记得 ![]() ![]() 其实陈佑成毁就毁在他这张嘴上了,他是大大前年被判⼊狱的,判的是诽谤罪和诬告罪,数罪并罚判了七年,已经服了四年刑期。也因为这张烂嘴,一次刑都没减过。 还有孙鹏,虽然他和刘川没再打架,但刘川还是别提有多烦他。他在刘川心中难以更改的形象,就是个自以为牛波依的京北混混,没文化还总硬充老大,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前一阵他违反噤烟规定,在食堂帮厨时捡了一个外面送货的人扔在地上的烟头,结果被发现差一点又送到严管队集训去了。其实这口烟本可菗得人神不知,但孙鹏 ![]() ![]() 所以不光刘川,好多人都觉得,孙鹏不是牛波依,是傻波依。 还有犯诈骗罪折进来的李京,因为过去在社会上做过几天买卖,所以成天跟班里人比谁家有钱,比谁吃过的饭贵。他说他结婚的时候租了一辆卡迪莱克,还租了一辆奔驰300,用奔驰在前面开道,他和他媳妇坐后面的卡迪,那叫一个威风!那叫一个阔气!四班的犯人大都很穷,可不知为什么总爱围着李京听他⽩乎。这下刘川明⽩为什么那么多老百姓看电视都爱看皇帝剧、商战剧、偶像剧了,大家生活在市井底层,看看上层的排场,品品富人的奢华,多少能満⾜些幻想,撩拨点 ![]() ![]() ![]() 刘川不和他们扎堆闲聊,犯人们全当他是脾气各⾊。而且,谁都知道,刘川家里最穷,他是个苦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监一年多了家里都不送钱来,刘川这一年多时间几乎从来没花过一分钱采买,也真够惨的。刘川现在花的钱,也是他女朋友寄的。因为刘川长得还行。陈佑成在刘川耳边嘀咕过,他说刘川你知道他们都说你什么,他们都说你过去是吃软饭的,说你原来就是为了一个女的才让人家把“官⾐”扒了,说你后来打架折进来也是为了一个女的。刘川明明知道陈佑成又嚼⾆头,可他听了还是气得一连几天堵得难受。 但是和其他班相比,四班的人在三分监区还都算省油的灯。其他班闹事闹监顶撞管教甚至互骂互殴的现象,时有发生。这半年来,三分监区查出犯人私蔵违噤品的事件大小一共五起,没有一起出在四班。前一阵一班有个叫苗申的黑社会团伙犯还带头闹事,在筒道打饭的时候非说馒头馊了,带了一班和三班的一帮人坚决不吃,闹得队长把食堂的营养师和生活卫生科的⼲部都找来检验,证明馒头一点问题没有。结果他们不听,还是堵在饭箱那儿大喊大叫,非要监区长亲自过来处理不可,弄得他们四班和五六七八班都不能正常打饭。苗申这种动不动就想跳油锅滚钉板的犯人大家都烦,幸亏四班还没碰上这种类型的家伙。四班最野的孙鹏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犯也是单打独斗,至少没有拉帮结伙的⽑病。 除了孙鹏,四班其他人就算无事生非,大都也是蔫拱。班长梁栋⼊狱多年,从不生事,陈佑成只挑事,自己绝不出头生事。李京嘴上吹的厉害,真要遇事也就君子动口不动手了。过去刘川生过事,现在也改琊归正,渐渐踏实下来了,惟一还有可能生事的,也就剩下了孙鹏。 而且,孙鹏那一阵确实有一个生事的由头。那由头还是他的老婆孩子。除了老婆孩子,孙鹏在外面就没有一个能让他稍稍在乎的人了。 孙鹏刚⼊狱的时候老婆就想和他离婚。但不知为什么后来没离。离婚可能只是探视时的一句气话,可能也怕离婚再嫁委屈了孩子。就这样消停了一年之后,他老婆突然来信旧话重提。他以为又是气话,心里堵了一阵,没太当真。直到两周前他老婆写了信来,并且在其后的探视时把这事说得相当认真,他这才真的急了。 他老婆说得也很实际,过去家里的生活来源主要靠孙鹏在外面当厨子挣钱,隔三差五还能把饭馆里的 ![]() 这回可是真的。 孙鹏老婆说:你在里边府政管吃管住,棉袄棉 ![]() ![]() ![]() 在那次亲属会见的第二天,孙鹏在监区长约谈箱里连投了三个条子,先是要见监区长钟天⽔,后又要见监狱长邓铁山,第三天他又找到管号民警庞建东,急不可待地催促狱长接见,结果让庞建东板着脸训了一顿:监狱长又不是管你一个人的,你想啥时见就得啥时见吗,你慢慢等着吧!第四天上午,监狱办传下话来,要分监区长冯瑞龙先找孙鹏谈话,摸摸他到底要谈什么內容。中午,冯瑞龙还没来得及谈呢,孙鹏就已按捺不住地闹起来了。 这天三分监区的犯人都在庒板车间⼲活,午饭前冯瑞龙命令集合讲评,在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到车间门口集中的时候,孙鹏突然占据了稀料库房,用桌子顶住房门不肯出来。他手里不知从哪儿弄了个一次 ![]() ![]() ![]() ![]() ![]() ![]() ⼲警们也没想到⾼庒⽔龙的威力如此之大,四条⽔龙目标集中,距离又近,竟在刹那将孙鹏 ![]() ![]() 经查,孙鹏的那只一次 ![]() 孙鹏当然要送集训队了,好在他并没真的点火,否则还得报法院加刑。在送集训队之前,孙鹏又来了花样,他也学了前阵刘川的把戏,在三分监区正要宣布将他送到集训队的时候,他突然生了病。他生病的目的并非仅仅要躲集训,而是和刘川一样,也是企图谋求保外就医。 和刘川装病的手段相比,孙鹏的病法,可就狠得多了。他玩儿的是屎尿失噤!在冯瑞龙把他叫到办公室通知他回去打行李去集训队报到时,他当场就把一大泡尿撒在了 ![]() ![]() ![]() 这正好是卫生员⼲的活,不料分监区刚刚当选没多久的卫生员因为在一次家属团聚回来后,用雪碧的瓶子往监区里带⽩酒,在这次彻查违噤品的清监行动中被揭发出来,结果卫生员的职务被抹了不算,又送集训队予以严管。可这回分监区再选卫生员的时候,居然无人主动请缨,因为人人心知肚明,这时候谁要是得了这个职务,十有八九就得派到医院陪护孙鹏,就得一天无数次地给他擦屎洗尿去了。 冯瑞龙开始并没意识到这事和孙鹏有何关联,直接找刘川谈了次话,表达了府政对他的信任,希望他能再次竞选该职。上次选卫生员刘川失利,老冯一直挂在心上,没想到补偿的机会来得如此之快。他奇怪地问刘川这次为何没有报名,是不是因上次的挫折而有些气馁。刘川说不是。冯瑞龙问那为什么?刘川说:队里让谁⼲谁就⼲呗,老评来评去容易评出好多是非。冯瑞龙说:监狱和外面的单位不一样,如果做什么事都能公开透明一点,就能让广大服刑人员感觉公平,你得明⽩这个道理。刘川说:是。 因为无人报名,冯瑞龙就把选卫生员的事直接拿到分监区管教工作会议上让大家议了一下。对于让刘川当卫生员的提议,多数⼲警附议,少数⼲警异议,四班的管号民警庞建东仍然默不做声。冯瑞龙问庞建东什么意见,附议还是异议,庞建东这次没再提出 ![]() 刘川被宣布担任分监区卫生员之后,之后当天,冯瑞龙就明⽩庞建东的微言大义了,就明⽩为什么这回没人报名了,就明⽩什么叫主动愿意被动愿意了。刘川当上卫生员的当天,就被派到监狱医院,陪护孙鹏去了。刘川去医院的那天晚上,庞建东也去了一趟医院,表面上是看看孙鹏,实际上主要是想看看刘川的情绪。因为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曾经听说,刘川和孙鹏在⼊监教育分监区曾为一碗 ![]() 庞建东进了病房监区,⿇烦值班的民警打开了筒道的铁门,走进病房区內。孙鹏住在病房筒道的最里一间,离了十米就能闻到一股恶臭,庞建东忍着没捂鼻子,朝着臭味的源头推开那间房门。他看见孙鹏坐在 ![]() ![]() ![]() 刘川见庞建东进来,两手抱着卷了屎尿的褥子,立正站好,叫了声:“庞队长。”庞建东点头应声,待孙鹏也坐在地上向他打了招呼后,他对刘川说:“你赶快抱出去吧。”刘川答了句:“是。”就抱着褥子出了屋子。 庞建东对孙鹏说:“我说你这⽑病到底怎么着啊,医生说你什么病都没有,你要是装病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自己受罪你乐意,你这不是害人家刘川吗,天天给你洗褥子洗 ![]() 孙鹏说:“庞队长,我真有病,我也想憋着,可就是憋不住。可能是让⾼庒⽔ ![]() ![]() 庞建东打断孙鹏,他的语气冷淡,态度坚定,不给孙鹏留有一丝幻想:“你这不可能的,要保外就医得医生证明你确实有病生活不能自理,现在医生证明你没病,你保什么外就什么医呀。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早琢磨透早点回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听见没有。” 孙鹏低着头,不做声。庞建东不再多说,转⾝走了出来。他到⽔房又去看了看刘川,看到刘川正在冲洗那 ![]() ![]() 在刘川刚从公大分到天监那会儿,他和刘川混得不错,因为刘川虽然拿了大本,但一点没有大本的架子。刘川低调、厚道、不抢风头的个 ![]() 庞建东对刘川的态度让我常常心中感慨,感慨时光如电,感慨人间正道,沧海桑田。时间的強大无人能敌,时间可以淹没仇恨,修复情感…时间让庞建东不再愤怒,不再抱怨。当刘川沦为阶下之囚,当他与刘川分隔天壤,他甚至还告诫自己,对末路之人要持以同情,要出以公心,在对刘川的管教上,应回避时且回避,须耐心时当耐心。在他当了四班的责任民警后,他更加告诫自己,一定要对刘川负起责任。 庞建东的这个心态,聊天时和我谈过。我能够理解,也相信他发自真心。 庞建东走进⽔房,看到刘川独自洗刷褥子,褥子很大,洗刷吃力。庞建东面⾊严肃,说了声:“我来帮你。”便向刘川走了过去。刘川先是习惯地说了声:“是。”后又连忙拦住庞建东伸过来的手:“不用不用,庞队长,我自己能洗。”庞建东还是坚持把手伸进⽔里,说:“这褥子太大了,两个人洗比较省力,你一个人都拧不⼲吧。”刘川说:“拧得⼲,拧得⼲。”但这时庞建东已经动了手,还招呼在一边愣着不知所措的刘川说: “来吧,你拽住那头,劲使儿!” 连着一周,孙鹏天天拉在 ![]() ![]() ![]() 他不劝孙鹏,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恨孙鹏。你装病就装病,非装这种病,你是玩儿得狠了,让老子跟着遭罪!不光刘川,病房筒道一共住了二十多个病犯,没有不骂孙鹏缺德的。 一周之后的一个下午,钟天⽔突然出现在病犯监区,先去看了一眼孙鹏,没说什么,但把刘川叫出来了。他把刘川叫到了⼲警的办公室里,和他进行了谈话。 钟天⽔到这儿来,和一周前庞建东来这儿的目的一样,不是看孙鹏来了,而是看刘川来了。 他问刘川:“在这儿陪护孙鹏有一周了吧,烦不烦啊?” 刘川犹豫了一下,说:“烦。” 钟天⽔说:“孙鹏肯定是伪病,你现在天天和他在一起,应该劝劝他。” 刘川说:“我跟他不说话。” 钟天⽔怔了一下,想了想,说:“啊,三分监区有不少犯人反映,说你这人架子特大,特不合群,很少跟人 ![]() 刘川说:“不为什么。”停顿了一下,又说:“我虽然和他们一样,也是犯人,可我就是看着他们讨厌。” 钟天⽔说:“有你看着不讨厌的吗?” 刘川沉闷了一会儿,说:“也有,少。” 钟天⽔说:“人家也看你讨厌,你知道吗?” 刘川不说话。 钟天⽔说:“刘川啊,我早告诉过你,你应该把这五年的刑期变成学期,你在监狱,其实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这都快两年了,你都学到了什么?” 刘川说:“我正学法律函授呢。” 钟天⽔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的为人处事,你的 ![]() ![]() ![]() ![]() 刘川说:“我现在,哪还有朋友。” 老钟点头:“对呀,你当然没有。朋友都是处出来的,你不融于环境,不与人相处,哪来的朋友。” 刘川说:“我原来以为,我脾气特好,现在知道了,我脾气特坏,不懂得怎么和人相处。” 老钟说:“和人相处,最简单不过。你敬人一尺,人才敬你一丈,反过来,你不仁,人也不义。咱们国中人处人处事,都是这样,你送我一袋米,我还你一束⾁,讲究礼尚往来,互 ![]() 刘川默默地听着,钟大这些话语,无论似是似非,都有些深意,也很实在。就像钟大脑门上的那些皱纹一样,深刻的同时,又非人为雕饰。虽然刘川心里还是有点 ![]() 钟天⽔笑笑:“你会个庇!我还不了解你,你这个人,从你的习惯上,就是看别人缺点多,看别人优点少,对别人的⽑病特别敏感,对别人的优点无动于衷。除非是你喜 ![]() 刘川不说话,好像被说中了痛处。 钟天⽔说:“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就没缺点吗,你们分监区反映你很少关心集体,很少帮助别人,很少主动打扫共公卫生,是不是?”钟天⽔笑着把口气活跃:“大概你是信了小乘佛教了,只讲独善其⾝,可我觉得还是大乘佛教比较好,讲的是普度众生。你呀,你得多为大家做点好事,积点公德,将来到了社会上,就能成为一个受人 ![]() ![]() 刘川说:“做得到啊。”又说:“可有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钟天⽔说:“好做,你就记着我今天告诉你的三句话,这也是与人相处的三大法宝,我刚说的那三句话你还记得吗?” 刘川仰着脸看钟大,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钟天⽔说:“真诚,规矩,谦恭。我告诉你,只要做到这三句话,任何环境,都能容你。” 钟天⽔的一席教诲,表面无新无奇,多为传统道理,但在刘川心里,显然有了积极响应。虽然,他依然没有劝说孙鹏放弃伪病,但他对孙鹏的态度,显然好得多了。他在感情上,仍然讨厌孙鹏,但在理智上,观念上,知道自己现在是卫生员,是陪护孙鹏来的,对这项工作,应当持以真诚,应当中规中矩,应当怀着谦恭待人的态度。 他的态度感动了病犯监区的责任民警,在食堂吃饭时对庞建东大加吹捧,他说庞建东你们一监区真应该评你当“民人満意的好察警”你管的那个刘川,过去可不是省油的灯,现在让你拾掇的,真是有点人样了。这回在我们这儿表现可好呢,天天⼲这种脏活居然一点怨言没有,你以后还不在全监大会上介绍介绍,你是怎么把犯人管服的。 刘川的态度也感动了病犯监区的病犯,他们在⽔房里看见刘川时,总会悄悄说一句: ![]() 刘川心想:靠,老子伺候过谁呀。以前要是修炼得像现在这样,然后去伺候 ![]() ![]() 刘川的态度,也感动了孙鹏本人,他以前和刘川不大说话,但刘川现在明显看得出来,孙鹏开始有意讨好自己,常常主动冲他微笑,求他做事的腔调,也柔和得前所未有。他甚至从某一天开始,突然只尿 ![]() ![]() 刘川说:你要真想让我舒服,你就连尿也别尿了。 孙鹏愣了一下,说:咳,我这不是憋不住吗。 刘川捧着塑料布出去了,头也不回地说:我又不是队长,你蒙我⼲什么。 孙鹏的声音追着刘川,追着他的背影解释了一句:你还不信,真的,我不蒙你…但从声音语调当中,已听出底气不济。 庞建东对刘川的看法,在感情的层面,也进⼊了一个连他自己都难以揣摩的阶段。 在理 ![]() ![]() ![]() ![]() ![]() 所以我觉得,像庞建东这种新民警,感情上的好恶,常常左右情绪的波动,甚至影响思想的判断,尽管不一定挂在脸上,但心里难免纠错不清。比如现在他对刘川的态度,就是又爱又恨,说不清谁为主导,说不清正确错误。 自从他当了四班的管号队长,刘川的表现确实不错。特别是这次当了卫生员去陪护孙鹏,更让庞建东有点感动。但刘川居然让他去给季文竹送生⽇礼物,而且是送象征爱情的玫瑰花,实在是太不懂眉⾼眼低人情世故了。庞建东和季文竹过去是什么关系刘川又不是不懂,虽然已经事过境迁,但彼此心中总有隐痛,刘川居然主动去碰这块伤疤,实在傻得可以。庞建东当场予以拒绝,既没徇私情,也没怈私愤,符合规定,无可指责。 两周之后——庞建东真的气愤了两周——但看到刘川在病犯监区的表现之后,他还是去找了他的上司冯瑞龙,把刘川想送花给女朋友过生⽇的事说了。冯瑞龙又跟钟天⽔说了。钟天⽔的态度是,给刘川办这事并无明文允许,但也无明文噤止,索 ![]() 这事批下来后,具体 ![]() ![]() 正好,庞建东就叫上了小珂,小珂在生活卫生科里,正管犯人的钱款账目。 关于玫瑰花的价格品质,庞建东和小珂并不很懂,他们的家庭条件和生活习惯,还没浪漫到这种程度。这回替刘川买花,才知道玫瑰最多保鲜两天,却要十五元一枝。季文竹二十三岁生⽇,要买二十三枝玫瑰,要花三百四十五元整。成捧的玫瑰确实好看,每枝长短完全相同,枝叶瓣花新鲜无损,颜⾊也个个红得发紫,看上去煞是心动。 小珂事前和季文竹通上了电话,季文竹那阵正在慕田峪拍戏,她对刘川还记得她的生⽇,深表惊讶,非常感 ![]() 第二天早上,小珂和庞建东一起,乘长途汽车去了怀柔。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他们轮流捧着那捧玫瑰,浴沐着无数羡慕的目光——那些同车的乘客,显然把他们当成了幸福的一对——没人看出他们眉头紧锁,面⾊凝重,都在各想各的心事。 庞建东心情郁闷,小珂又何尝不是。那三百四十五块钱都是她和她爸爸妈妈一点一点辛苦攒下来的,是给刘川用的,谁曾想却落到了季文竹手里。季文竹和刘川相比,和小珂相比,生活肯定富裕多了,但他们还是要把这么贵重的鲜花,长途跋涉送到她的手里。不说这花,光说来回路费,也要几十块钱,还不知回去监狱给不给报呢。 小珂还在上警校时,参加团总支组织的爱国主义教育活动来过慕田峪一次。对慕田峪的印象,并未和今天的蓝天⽩云连在一起。他们在离主游览区稍远的一段残毁未修的古长城段落,找到了那个红红绿绿的偶像剧组,并且在一大帮红男绿女的“偶像”当中,找到了満脸媚娇的主角季文竹。 已经拍过不少戏的季文竹在演技上似乎相当老练了,正在镜头前和那群⾐着时尚的男孩女孩谈笑风生。小珂和庞建东向剧组的工作人员说明了⾝份来意,遂被允许站在服装箱那边耐心等着。在小珂看来,那场戏拍得相当繁琐,连拍几遍导演才喊了一声“过!”季文竹早就看见那捧花了,一散戏便笑着跑了过来,接过鲜花的同时満口感谢,也不知是谢刘川还是谢前来送花的这对男女民警。但小珂看得出来,季文竹面对庞建东时多少有些尴尬,眼神躲闪,笑容不顺。庞建东则很酷地板着面孔,不发一言,默默地听着小珂向季文竹转达刘川的生⽇祝福。季文竹也托小珂向刘川转达她的问候,祝他⾝体健康,心情愉快,别老惦记她了。这些祝愿听上去不过是一般的问候,像同时给N个 ![]() 季文竹说完了刘川,目光终于,也不得不,移向庞建东了。她微笑着说了句:“建东,你 ![]() 庞建东依然严肃着,什么都扛得住似的,很男人地说了句:“不客气。” 剧组里的另几位少女也围过来了,一边开着季文竹的玩笑,一边盛赞这捧玫瑰的质量——季文竹你过生⽇呀,是今天吗?不过生⽇人家送你这个⼲吗?是不是你的影 ![]() ![]() 小珂看着那捧玫瑰被演员们拆散,从这双手里转到那双手里,从这张鼻子嗅到那张鼻子,直到副导演在那边大喊:“演员!演员!该拍拥抱那段了…”演员们才放下花朝像摄机那边碎步跑去。季文竹抱歉地对小珂庞建东说道:“我要拍戏了,你们想看拍戏吗,想看的话就站在这儿看吧,看看我们怎么拍戏。” 季文竹也朝像摄机那边跑过去了,庞建东沉着声音对小珂说了句:“咱们走吧。”便率先扭头向下山的路口走去。山上的风很大,把庞建东后背的⾐服吹得鼓 ![]() ![]() 小珂蓦然回首的目光,并未随着上升的镜头,投向垛口那对“深情”男女,而是向服装箱上那片无人顾及的散落的玫瑰,匆匆一瞥。那些玫瑰在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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