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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五号屠场 作者:库尔特·冯内古特 | 书号:44684 时间:2017/12/10 字数:149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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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瓦特县,这块埃利奥特打算用博爱和同情来绘制的画布,是一块长方形的土地。在这块土地上,其他人———主要是罗斯瓦特当地人,早已做了一些非常令人惊异的设计了。埃利奥特的先人们曾经希望蒙德里安来帮忙。这条道路有一半是东西向的,另一半是南北向的。将这个县分为两半的是一条就到边界为止的长十四英里的污浊的运河。这是埃利奥特的曾祖⽗所作的一点贡献,原设想是以招股和发行债券的方式修建一条连接芝加哥、印第安纳波利斯、罗斯瓦特和俄亥俄河的运河。现在运河里面长着美洲鱼、黑翻车鱼、鲑鱼、翻车鱼和鲤鱼。蚯蚓就可以用来出售给那些爱好到这儿来捉鱼的人。 许多蚯蚓商人的祖先都是罗斯瓦特州际通航运河的股票和债券的持有人。在这个计划彻底垮台之后,他们之中有些人丧失了他们的农场,而这些农场都给诺亚·罗斯瓦特买过来了。本县西南角上的一个乌托邦公社———新安布洛西亚,尽其所有投资到运 河上,结果全光了。他们都是德国人,共产主义者和无神论者,奉行团体结婚,绝对诚实,绝对纯洁和绝对的爱。现在他们都四处星散了,就像曾经代表他们在运河方面财产的那些一文不值的纸片一样。他们的离开没有任何人感到惋惜。他们对本县仅存的一个贡献,就是直到埃利奥特的时代,他们的仍然搞得还不错的酿酒厂,现在成了罗斯瓦特的金标安布洛西亚啤酒厂的厂址。在每个啤酒瓶的商标上,都有一张安布洛西亚人一心一意想要建设的人间天堂的图片。这个幻想城市里有着尖塔,塔顶上有避雷针。天上布満了可爱的小天使。 罗斯瓦特镇处于整个县的中心位置。镇的正中心是一个巴台农神庙,用的是结实的红砖,还有柱子等等一切东西。庙顶是绿⾊铜⽪做的,运河就从中穿过,在以往繁荣的⽇子里,纽约中心铁路、蒙农铁路和镍板铁路等也经过这儿。到埃利奥特和西尔维亚在这里定居下来的时候,就只剩下运河和蒙农铁路的铁轨了,蒙农已经破产,铁轨也早已破得难以⼊目。 巴台农神庙的西侧,是老罗斯瓦特造锯公司,同样是红砖绿屋顶。它的屋脊断了,在窗户上没有安玻璃。这里是燕子和蝙蝠的新安布洛西亚。它的塔楼的四面钟都没指针了。它的大型铜汽笛都给鸟巢堵満了。 巴台农神庙的东侧是县法院,也是红砖绿屋顶,它的塔楼和老造锯公司的一样。塔楼四面钟的三面还有指针,但是不走动了。在这所共公建筑的地下室里,一家私营企业胡里胡涂地开始搞了,就像一颗坏牙的牙 ![]() 法院的东边是塞谬尔·罗斯瓦特退伍军人纪念公园。它有一 ![]() 另一座建筑物是唯一的砖石结构,用作罗斯瓦特大厦和马车房。它坐落在公园东头的一个人工堆积的台地上,四周围是铁刺篱笆和诺亚·罗斯瓦特纪念中学,即“战斗的造锯工”球队的大本营。中学的南边又与公园相邻。公园的北面是老罗斯瓦特歌剧院,它像一个极易着火的结婚蛋糕,已被改为消防站。再剩下的就都是些破破烂烂的房子、棚户、酗酒、无知和愚蠢,因为罗斯瓦特所有的健康、忙碌和有知识的人物都离开了这个县府的所在地。 新的罗斯瓦特造锯公司,一⾊⻩砖,没有窗户,坐落在罗斯瓦特和新安布洛西亚中间的一块⽟米地里。它有一条纽约央中铁路的新敷设的闪闪发光的支线,还有一条吱吱作响的双道公路,它距离县府所在之地有十一英里远。在它的附近,是罗斯瓦特汽车旅馆和罗斯瓦特滚球场,还有巨型的⾕物提升机和牲畜栏,这里就是罗斯瓦特农场的⽔果发运点。那些从事必不可少的工作的、少数⾼薪的农学家、工程师酿酒师、会计师和管理人员就住在新安布洛西亚附近的另一块⽟米地的豪华的庄园住宅里。这些住宅形成了一个防御圈。这个居民区的名字,不知为了什么,叫作‘阿冯代尔’。所有的住宅都有煤气照明的室外就餐处,是用以前镍板铁路的枕木建造的。 埃利奥特对于阿冯代尔的洁净体面的人们来说就像一个立宪君主。他们都是罗斯瓦特公司的职员,他们经营的财产都是属于罗斯瓦特基金会的。埃利奥特无法命令他们的任何事———但他是确实无疑的国王。阿冯代尔对此是清楚的。 所以,当埃利奥特国王和西尔维亚王后在罗斯瓦特大厦住下来的时候,各种无聇的东西,邀请啦,拜访啦,恭维信啦,电话啦,好似大雨倾盆一样。但是,全部都碰了软钉子。埃利奥特要求西尔维亚在接待一切富有的客人时,要伪装成一副很淡的,温不经心的又似乎文致彬彬的样子。每个从大厦里走出来的阿冯代尔的妇女都是板着面孔,据埃利奥特兴致 ![]() ![]() 有趣的是,阿冯代尔的向上爬的专门家们,竟然能忍受埃利奥特怠慢他们的理论 ![]() 他们甚至在不断的讨论中还对这套理论大加赞赏。他们望渴得到权威 ![]() 但是,国王和王后却从罗斯瓦特县国民行银的嘲 ![]() 他们唯一的与慈善无关的社 ![]() 阿冯代尔对于君主的冷淡时而表示尊敬,继而又转变成怀疑和瞧不起,然后又变得耝暴。兽行主义、酗酒、通奷、自负等急剧上升。阿冯代尔在谈起国王和王后的时候,语调就像用带锯拉镀锌铁⽪一样刺耳,就像才刚将一位暴君推翻了似的。阿冯代尔再也不是一个还在向上升的年轻管理人员的居留地了。现在住的都是真正的统治阶级的非常有生气的成员。 五年以后,西尔维亚精神崩溃了,放火把消防站烧毁了。阿冯代尔共和分子对罗斯瓦特王权分子发展到了 ![]() 西尔维亚被埃利奥特和消防队长查理·沃默格兰姆送到印第安纳波利斯的一家人私精神病院。他们用队长的一辆红⾊亨利型汽车送去的,在车顶上装有一个警报器。他们把她 ![]() ![]() 诺曼·姆沙利现在读着布朗博士的论文。这篇论文同样也收蔵在麦克阿利斯特、罗宾特、里德和麦克基事务所的机密案卷里。他的眼睛嘲润、温柔而空漠,他的眼睛強迫着他像观察世界那样去读这篇文章,就像透过一夸脫橄榄油一样。 他读道: "#$#%&’%*是意志的其余部分对过分活跃的良心的庒抑。“你们得听从我的。”良心就是这样对精神的其它过程下的命令。 其它过程照此理办了一阵子,发现良心仍不満意,仍在继续厉声叫喊,而且它们也发现,良心不会对外部世界的无私有改善。 最后它们终于反叛了,它们把独断专横的良心推翻,打⼊地牢,并且把这个黑暗地牢的出人口盖上焊死。它们再不听从良心了。在这个可爱的静默中,精神诸过程着手寻找一位新的领袖。这位领袖在良心受到噤锢的时期內迅速露面了。的确露出了自私自利。出头露面的自私自利给大家打出了一面旗帜,大家看了都很⾼兴。它实际上就是一面黑⽩的海盗旗,在骷髅和 ![]() ![]() ![]() ![]() 伟大的医生! 伟大的疗效! 此外,医生还必须挑选出一些典范,用以确定究竟让!夫人有多少內疚和怜悯感而又不致出危险!这些典范都是些享有一切都正常的声誉的人。本治疗者,在本时本地对正常人的一番苦心调查,不得不得出结论,一个在繁荣的工业化社会的上层搞得満不错的正常人,是几乎听不见他的良心的呼声的。 于是,一个有理智的人会判断,我宣布发现一种新的病症,"#$#%&’%*,是胡说八道,因为实际上它在健康的国美人当中,比如说吧,就像鼻子一样不⾜为奇。为自己我要进行如下辩护: "#$#%&’%*是这样一种病,一旦那种极其个别的,理生上已经成 ![]() 我唯一治过的病例。我也没有听说过有任何其他人治疗过这种病例。就我所见,我仅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人具有这种"#+$#%&’%*崩溃的潜在可能 ![]() ![]() 治疗,治疗,治疗。 伟大的治疗! !夫人,在我们的保健中心经过治疗并在治愈之后,表示了一个愿望,在青舂美貌消逝以前“出去换换环境,快活快活,好好过些好⽇子”她的容貌仍然是惊人的美丽,依然有着非常的媚妩,这些本不是她应有的。 她不愿意和家乡或!先生发生任何关系,并且宣布要到 ![]() 她经常把丈夫称为“我的邋遢酒鬼南方大叔”不过从来没有当他的面这样称呼过。她并不是个精神裂分症患者,但是,每当她丈夫来看她———每周他来三次———她却装腔作势地表现出偏执狂的病态。克拉拉·波的幽灵!她会拧他的面颊,哄他来吻她,而对这些吻亲却又格格笑着躲开了。她告诉他,她要到巴黎去几天,看看她的亲爱的家庭,她会在他还没有觉察到之前就回来的。她让他与她道别,并代她向在老家的她亲爱的贫困的朋友们转达她的爱意。 !先生没有受骗。他到印第安纳波利斯机场为她送行,当机飞在天空中成了一个小点的时候,他对我说道,他再也见不着她了。“她肯定看上去很⾼兴,”他对我说“她回到那里,和那些她本来就应有的好伙伴呆在一起,肯定会过得很快活的。” 他两次用了“肯定”这个词,使人听起来非常刺耳。我凭直觉就感觉到他要用这个来刺我了。果然,他说“有许多事情肯定是由你造成的。” 我从这位妇女的⽗⺟处得知———他们是公开对!先生很不感趣兴——他经常写信和打电话来。她庒 ![]() 预后:不久就会再发作一次精神崩溃。至于!先生,他肯定也有病,因为他肯定和我所认识的人不一样。他不愿意离乡背景,只作很短距离的旅行,最远到印第安纳波利斯,再也不会远了。我怀疑他不能离开老家。是什么原因? 说句完全反科学的话,而一个治疗学家在经手像这样的病例之后,科学也变得令人作呕了:他的归宿就在此处了。 这位⾼明的医生的预后判断是正确的。西尔维亚成了受人 ![]() ![]() 她在瑞士治疗,六个月以后出院了,沉默寡言,郁郁寡 ![]() 因而,一个非常文明的离婚诉讼剧开始上演了,舞台监督是麦克阿利斯特、罗宾特、里德和麦克基事务所。 现在到了西尔维亚飞赴国美 理办离婚的时候了。一个六月之夜,在埃利奥特的⽗亲,李斯特·阿姆斯·罗斯瓦特参议员的华盛顿的公寓里,安排了一次会议。埃利奥特没有在场。他不愿意离开罗斯瓦特县。到场的有:参议员西尔维亚,年事已⾼的律师瑟蒙德·麦克阿利斯特及其行事谨慎的年轻助手姆沙利。 会议是在坦率、感伤、宽恕、有时是 ![]() “在他心中,”参议员说,手里转动着他的矮脚酒杯“埃利奥特并不比我更喜 ![]() 他轻拍着手,摇动他苍老的脑袋。“要是生了一个孩子就好了!”他是圣保罗和哈佛出⾝的,但是他喜 ![]() “罗斯瓦特家还有其他的人呢。”麦克阿利斯特轻轻地提醒道。姆沙利坐不住了,因为他原来就是很快要作这些人的代表的。“我说的是真正的罗斯瓦特!”参议员狠狠地喊道“⽪斯昆土依特真该死!”罗德艾兰州的⽪斯昆土依特,一个海滨休养地,正是这个家族的另一支的所在地。 “一个贪婪的家伙的筵席!贪婪的家伙的筵席啊!”参议员呻昑着,⾝躯动扭着,用一种受 ![]() 他走到壁炉架旁边,注视着那上面放着的一张埃利奥特的彩⾊照片。这张照片是二次大战结束时照的。照片上是一个戴着不少勋章的步兵上尉。“多利索,多⾼大,多意志坚強呀———多利索,多利索啊!”他咬紧牙齿,那瓦一般的牙齿。“一个多么⾼尚的头脑现在被搞垮了呀!” 他在⾝上抓搔,虽然他并不庠。“他近来是太虚胖,面⾊太难看了!大⻩饼的颜⾊还比他脸⾊健康一些!不脫內⾐觉睡,尽吃土⾖片等简单的饭食,喝南方康福特和罗斯瓦特金标安布洛西亚啤酒。”他用指甲刮着那张照片。“他呀!他呀!埃利奥特·罗斯瓦特上尉———银星勋章、铜星勋章、士兵勋章和加徽的紫心奖章获得者!赛艇冠军!滑雪冠军!他呀!他呀!我的上帝———生活有多少次都对他说好,好,好!成百万的美元,数百个优秀的朋友,世上少有的最漂亮、最聪敏、最有才能、最温柔可爱的 ![]() “不,不,不。” “为什么?有谁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没人回答。 “我曾经有过一个堂姐妹———一个洛克菲勒,”参议员说道“她坦⽩地告诉我,她十五、十六、十七岁的时候,什么别的话都不说,就只说:‘不,谢谢你。’对一个这样年纪和地位的女孩子,这倒不错。但是对一个男 ![]() ![]() 他耸了耸肩膀。“无论如何,我们现在确实有了一个男 ![]() “他只消扬眉示意就可能当上伊利诺斯州的州长。甚至只消花点儿气力,就可能当上国美总统。那么,现在他是个什么人?我问你们,他是个什么人啦?” 参议员又咳嗽了,然后接着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一个公证人,朋友们和乡亲们,这个公证人的任期将结束。”这倒是对的。在他的整天忙 ![]() 所以,在许许多多带着自己的困难来找他的人当中,除去其它千头万绪的事情之外,就有很多人为了他们的签字,而来找一个公证。 埃利奥特的办公室在美因大街上,砖建筑巴台农神庙东北的一个街段,罗斯瓦特修建的新消防站的对街。这是一个硬加上去的阁楼,横跨一家午点铺和一家店酒。一共就两个窗户,都是狗舍式的屋顶窗。一个窗户外面有一个招牌,上面写的是“请喝”另一个外面的招牌上写的是“啤酒”这两个广告牌都是电气化的,并且全是闪光装置。就在他的⽗亲在华盛顿慷慨 ![]() 他的嘴弯得像爱神丘比特之弓,口里轻轻地不知念叨些什么,他翻了个⾝,又打起呼噜。他是一个发了福的运动员,一个大块头,六英尺三英寸⾼,二百三十磅重,肤⾊苍⽩,头顶上有一撮稀疏的头发,四周光秃秃。他 ![]() 罗斯瓦特基金会 我们能为您提供什么服务? 埃利奥特甜甜地睡着,虽然向前困难重重。 就说这间小小的肮脏办公室的厕所里的马桶吧,似乎运气特别不好。它叹息,哭泣,它咯咯地诉说着,它快要给淹没了。马桶的⽔箱上堆満了罐头食品,纳税报表和《家国地理》杂志。一只碗和一把汤匙泡在洗脸池的冷⽔里。面盆上方的药柜门大开着,里面塞満了维生素、头疼片、痔疮膏、通便大的药和镇静药。这些药,埃利奥特都经常服用。但这不单是属于他一人的。它们也是为那些来看他的那些似病非病的人用的。 对待这些人,爱、体谅和少许一点钱是不够的,他们还是要要药。 満眼都是纸———纳税报表、退伍军人管理局的表、年金表、救济表、社会险保表、假释表。这边一堆,那边一堆,形成了一堆堆沙丘似的文件堆。在文件堆之间,纸杯四处都是,空的安布洛西亚罐头,香烟庇股和空的南方康福特瓶子。 用图钉按在墙上的是埃利奥特从《生活》和《观察》杂志上剪下来的图片。这些图片现在正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凉风中沙沙作响。埃利奥特发现有些图片能鼓舞人们的情绪,尤其是小动物的图片。他的客人们也喜 ![]() ![]() ![]() 这间办公室曾一度属于一个牙医,除了街上进来的楼梯外,这位前任占有人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位牙医在楼梯每一级上都钉上了一块锡牌,每个牌子都是宣扬他的服务的某个方面。那里还有哪些牌子,但是埃利奥特把字都用漆涂上了。他写上了新的內容,一首威廉·布莱克的诗。这首诗就呈现在下面,为了适应题目点断了十二个台阶: 主持我降生的天使说道, “小东西,快乐和 ![]() 而无须左乎尘世上任何事物的帮助。” 在楼梯的最底下的一级,是参议员本人亲自在墙上写下的他的反驳,也是布莱克的另一首诗:爱情只寻求自我悦愉束缚别人以供自己 ![]() ![]() “我———我有一个相当简单的主意。”麦克阿利斯特说。“你上次的简单的主意使我丢掉了八千七百万美元。” 麦克阿利斯特悄然一笑,表示他并不会为建立基金会而后悔。它不管怎么说正是起到了预定要起的作用,使这笔钱得以⽗传子,税官却什么都收不到。麦克阿利斯特原就不可能保证他的这位儿子一定会克绍箕裘。“我想建议埃利奥特和西尔维亚再作一次最后的和解的努力。” 西尔维亚摇头摇。“不,”她轻声说“我很遗憾,不。”她蜷缩在一个⾼背椅子里。她将鞋子脫掉。她的脸是一个毫无瑕疵的⽩中带青的鸭蛋形,头发漆黑。她的眼睛下面有黑圈。“不。” 这当然是一个医生的决定,而且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第二次发病和恢复并没有能使她回复到早期在罗斯瓦特县的那些⽇子的西尔维亚。很明显地这是使她成为一个具有新个 ![]() ![]() ![]() 因此,她就是以这种自觉的,按医生规定的,对全面牺牲的表面的反对,又说了一遍:“不。” 参议员一下子把埃利奥特的照片从壁炉架上扫了下去。“没有人可以责怪她,再去和那个我称之为儿子的醉鬼吉卜赛人睡一次吗?”他对他的最后那句形象化的耝话表示抱歉。“一个失去了希望的老年人有一种倾向,喜 ![]() 西尔维亚低下了她那可爱的头,随即又将头抬起来了。“我不是这样看他的——一个醉鬼吉卜赛人。” “我确实就是这样看的。每次我必须看他的时候,我总是自己想:‘好一个伤寒病流行区啊!’不要怕伤害我的感情,西尔维亚。我的儿子 ![]() ![]() “他们没你想象中的坏,⽗亲。” “据我看,这正是他们投合埃利奥特胃口的地方,他们绝对没有什么好处可言。” 西尔维亚,以前已经患过两次精神裂分症,以后又没有一个明确的理想,现在轻声地说着,就好像医生要嘱咐的那样“我不想争辩。” “你不放弃为埃利奥特辩护?” “是的。如果我今天晚上对别的事情说不清楚,至少我要把这点说清楚:埃利奥特现在做的事是对的,他做的事是美好的。我只不过是不够坚強,或者是不够好,因而不能再呆在他的⾝边。错误在于我。” 一种痛苦的漠然,然后一种无能为力的表情出现在参议员的脸上。“给我说一件埃利奥特所帮助的那帮人的好处吧。” “我说不上。” “我认为没有。” “这是个秘密。”她说了,被迫进行辩论,但祈求着辩论就此结束。 参议员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是多么无情,他继续追问下去。 “现在这里都是朋友——也许你给我们讲讲这个伟大的秘密是什么。”“这个秘密就是,他们是人。”西尔维亚说。她一个人一人地扫视过去,想看出一点点理解的表示。绝对没有。她扫视的最后一张面孔是诺曼·姆沙利的。姆沙利给了她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贪婪而⾊情的微笑。 西尔维亚突然告退,走进浴室,哭了。 现在,罗斯瓦特镇响起了雷声,吓得一条斑⽪狗由于心理狂⽝病从消防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到了街中心这条狗停了下来,发着抖。路灯很昏暗,而且相距又很远。其它的灯光仅有法院地下室的察警局门口的一盏蓝灯,消防站门口的红灯和造锯城肯迪食堂对街的电话亭的一盏⽩灯,这个共公汽车站同时也是食堂。 霹雳一声。闪电使得所有的东西都成为蓝⽩⾊钻石的样子。狗跑到了罗斯瓦特基金会的门口,狂呔不停又狂抓不止。楼上,埃利奥特还在睡。他的那套半透明的晾⼲自 ![]() ![]() 埃利奥特只有一件衬衫。他只有一套⾐服——一套邋遢的、双排扣蓝⽩条子⾐服,现在就挂在厕所门把手上。这是一件 ![]() 埃利奥特只有一双鞋,黑颜⾊。鞋上有一处⻳裂。这是一次试验所造成的。埃利奥特有一次试验用约翰逊厂生产的“格洛!柯特”擦⽪鞋哩。这是一种地板蜡,不用作擦⽪鞋。一只鞋放在 他的书桌上,另一只则在厕所里洗脸池的边缘上。每只鞋子里都塞了一只紫酱⾊尼龙短袜,且均有吊袜带在其上。在洗脸池边缘上的那只鞋里,袜子的吊袜带的一端浸在⽔里。由于神奇的⽑细管作用,吊袜带和袜子会 ![]() 这间办公室內唯一⾊彩鲜 ![]() ![]() 埃利奥特由于除了出去救火之外,是从来不离开他的办公室的,所以所有的火警报告都是打给他。这就是他的小屋子里之所以有两部电话机的缘故。基金会用黑⾊的那部。红⾊的那部是火警电话。一旦来了火警电话,埃利奥特就按一下他的那张公证人任命状下面墙上的红⾊按纽。这个按纽就启动消防站屋顶上的一个圆罩下面的世界末⽇式的电喇叭。这个电喇叭是埃利奥特付的钱,连同圆罩。 又是一个震耳 ![]() 他的那部黑⾊电话就要响了。埃利奥特在铃响第三次时就会醒过来接电话的。他会讲不管什么时候对什么人都讲的那句话:“我是罗斯瓦特基金会。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参议员总是以为埃利奥特是在和一些犯罪分子 ![]() 在罗斯瓦特的穷人当中,也有一些硬汉,由于自尊心的缘故,不和埃利奥特接近,不愿领受他的不分青红皂⽩的博爱。他们居然有勇气走出罗斯瓦特县,到印第安纳波利斯、芝加哥或者底特律去找事做。当然,很少有人能在这些地方找到稳定的工作,无论怎样,至少他们是试过了。 那位马上就要弄响埃利奥特的黑⾊电话机的求助者,是一位六十八岁的老处女。此人不管是按哪种人的标准衡量,都蠢到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她名叫狄安娜·蒙恩·格兰浦斯。从来没有一个人喜爱过她,而且也确实没有理由要人家喜爱她。她长得又丑,又蠢,而且令人生厌。在很难得的场合,她必须作自我介绍时,总是自报全名,接下来就是一套关于她降生人世的乏味之极的神秘方程式: “我的⺟亲是一个蒙恩,我的⽗亲是一个格兰浦斯。” 这位格兰浦斯和蒙恩的杂种是用花砖筑成的罗斯瓦特官邸的一位仆人。这个官邸是参议员的正式住址,事实上,哪一年他也没有在这里住过十天以上。每年,在余下的三百五十五天里,这二十六间房都归狄安娜自己一个人。她一个人打扫了又打扫,甚至想找一个把房子弄脏的人来加以责怪,也办不到。 当狄安娜一天的事⼲完以后,她就回到罗斯瓦特的可容六辆车的车库楼上的一间房內。车库內仅有的车子是一辆架在木块上的一九三六年福特敞篷旅行车。除此之外还有一辆红⾊的三轮车,一个火警铃挂在地上。这辆三轮车还是埃利奥特小时候玩的。狄安娜做完了事以后,她就坐在她的房间內,听她的那个破烂的绿⾊塑料外壳收音机,要么就是瞎摆弄她的圣经。她不认识文字。她的那本圣经也已磨得破破烂烂。在她的 ![]() 响起了一声大霹雳。 狄安娜大喊救命。她是该叫喊的。她的⽗⺟亲是在一九一六年的一次罗斯瓦特木材公司的野餐上被雷打死的。她坚信,雷也会打死她的。而且因为她的 ![]() ![]() 她一把抓起她的公主电话。她拨了她平生所拨过的唯一的电话号码。她边菗泣边呜咽,等着电话对方的那个人来接电话。 此人就是埃利奥特,他的声音很甜,像慈⽗一般———就像大提琴最低音符那样富有人情味。“我是罗斯瓦特基金会。可以为您效劳吗?” “电又跟着我来啦,罗斯瓦特先生,我不得不打电话,我吓死了!” “你什么时候打电话来都行,亲爱的。我在这里就是⼲这个的。” “电这次真的要打中我了。” “哦,这个电真该死。”埃利奥特的生气是真的。“这个电真使我恼火极了。它总是这样磨折你。这不公平。” “我倒希望它一下子打死我算了,而不要像这样子老谈来谈去的。” “如果真的这样,亲爱的,这个镇子就会成为一个非常悲惨的市镇啦。” “谁会关心呢?” “我会关心的。” “你关心所有人。我是说还有其他人吗?” “好多好多人啦,亲爱的。” “一个蠢老女人———六十八岁了。” “六十八岁是一个妙龄哟。” “六十八岁对一个一辈子也没有享受一件好事的人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哟。我没碰到过一件好事,怎么回事呀?当好好上帝分发智力的时候,我正呆在门背后呢。” “绝对不是那样!” “好好上帝在分发強壮、美丽的⾝躯的时候,我也正在门背后。就是在年轻的时候,我也跑不快,又不可跳跃。我从来没有感觉十分好过,一次也没有。我从小就有 ![]() ![]() ![]() “ ![]() “牛蛙的嗓子,”她坚持说“在天堂里就有这个牛蛙,罗斯瓦特先生。好好上帝本来是要送它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可是这个老牛蛙鬼得很:‘甜藌的主啊!’这个老牛蛙说,‘假如你不管的话,我并不想很快降生。看起来一个青蛙在下界并没有多大乐趣。’所以,上帝就让这个牛蛙留在天堂到处 ![]() 又是一声霹雳,使得狄安娜的声音提⾼了八度。“我确实该说和牛蛙一样的话!这个世界对狄安娜·蒙恩·格兰浦斯也不是一个热情的世界啊!”“好了,好了,狄安娜——好了,好了,”埃利奥特说,他拿起一瓶南方康福特,呷了一小口。 “我的 ![]() “那绝对舒服不了。” “是不舒服。” “我多么希望你去找个医生看看你的该死的 ![]() “我去过了。今天我去找了温脫斯大夫,全部遵你的嘱托。 他简直是把我当成了一条 ![]() ![]() ![]() ![]() ![]() “亲爱的,我不是医生呀。” “我不管。你治好的绝症比整个印第安纳的医生加在一起所治的病还要多呢。” “好了,好了———” “唐·列昂纳德长了十年的疖子,你都将其治愈了。纳德·加尔文从小就有眼睛菗搐的⽑病,你都治好了。珀尔·弗莱明来看过你以后,她就可以丢开她的拐杖了。听了你的可爱的声音以后,我的 ![]() “我很⾼兴。” “而且也不打雷和闪电了。” 这是真的。现在只剩下绝望忧伤的雨声了。 “那么,你可以睡啦,亲爱的?” “全是你的功劳。啊,罗斯瓦特先生,应该在市中心给你树一尊大雕像,用钻石、⻩金、无价的宝石和纯铀制成。你用你伟大的姓氏,你的⾼尚的教育,你的钱和你⺟亲教导你的美好的风度,完全可以在大城市里大出风头,和那些最大的大亨们坐卡迪拉克⾼级轿车进进出出,乐队敲敲打打,人群 ![]() “你放弃了一个人所能要求的一切东西,就只是为了帮助小老百姓。小老百姓心里是有数的。上帝保佑你,罗斯瓦特先生。再见。” “这是老天爷给我的小小的警告信号”———罗斯瓦特参议员 ![]() “不要太责怪自己嘛!”麦克阿利斯特说。 “如果一个人只有一个孩子,”参议员说“并且,这个家族一向又以造就不寻常的、意志坚強的人物而知名,那么,这个人应该用个什么样的标准,来评价其儿子到底是个怪物呢?” “不要太苛责自己嘛!” “我这一辈子都是在要求人们对他们自己的厄运进行自责。” “你还说过有特例呀?” “极少极少。” “这极少数之中就包括你。你属于其中。” “我老是这么想,如果在他小时候当消防队的吉祥物的时候,不是那么大肆轰动的话,埃利奥特也许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上帝啊,他们简直将他宠坏了———让他坐在第一⽔泵手的位置上,让他敲钟———教他怎么让发动机熄火又点火,而使救火车发生回火,在他把消声器都弄掉了的时候,又笑得不可收拾。他们当然都是満口酒气口罗——”他点点头又眨眨眼。“痛饮和救火车———重返 ![]() “我怪我自己不好呀。”参议员说。 “说得好,”麦克阿利斯特说“而且在你进行自责的时候,一定要认识到你要对埃利奥特在二次大战时的一切遭遇负责。很明显,那些消防队员都呆在有烟的大楼里的那件事是你的过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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