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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王谢堂前的燕子 作者:欧阳子 | 书号:44635 时间:2017/12/6 字数:8680 |
上一章 《思旧赋》里的气氛酿造 下一章 ( → ) | |
《思旧赋》是《台北人》全集中最富诗意的一篇。作者在书前所引《乌⾐巷》一诗的意境与画境,在这里,以小说形式得到充分的表达。而这份诗情画意的由来,是作者在这篇小说里对“气氛”(摸od)的刻意酿造,与成功控制。 此篇故事情节并不复杂,说的是一个年迈体弱而已退休数年的老女仆顺恩嫂,拖着病体从台南来台北,回到主人李长官家探访的情形。情节动作囊括时间,相当短暂,很可能不出一二小时;故事內容之大半,由顺恩嫂和另一老女仆罗伯娘的对话托出,李家是旧⽇的名门贵族,有过“轰轰烈烈的⽇子”但现在,由于时代改变,已经衰败没落不堪。夫人已在两年前去世。她一死,宅中两个曾经受恩的年轻仆人,便勾搭着盗了一箱⽟器逃走,于是这一屋,里里外外的事,就全靠年迈七十的罗伯娘一个人“硬撑”李姐小因为搞上一个有太太的男人,已经离弃了自己的家,长官变得多病多忧,一度闹着要出家当和尚。李少爷到外国以后,精神失常,现在回来在家里住。小说里面出现的角⾊,除了两个女仆,就只这个始终没说一句话的变了⽩痴的中年男子。 作者对于这个贵族家庭和这家庭所影 ![]() 为了呈现与影 ![]() ![]() 由于全文的旨意,与作者的态度,是思旧,而非 ![]() 从李宅厨房走出,把顺恩嫂接进去的,也是一个“老妪”:“一脸的苍斑皱纹,重重叠叠,像只晒得⼲硬的柚子壳”;耳垂上穿吊的金耳环子,是老东西“磨得泛了红”但罗伯娘和顺恩嫂,除了“老”“古”相共外,除了忠于李宅的心理相共外,其他方面,比如长相和 ![]() ![]() ![]() 这两个老仆,对李家现今没落的情形,所起的反应,亦表现出她们 ![]() ![]() ![]() ![]() ![]() 作者把这两个老仆,在外貌、举止、说话口气上,塑造成相反的类型,是很有用意的。我已提到,在这篇小说里,李家的衰微,影 ![]() ![]() ![]() 如此,作者对人、地、时之适当选择与适当描绘,创造出小说的苍凉意境,与悲悼气氛。事实上,这篇小说前后一贯的凭吊语气,和小说题《思旧赋》的典故有关。这个篇名,取自魏晋 ![]() 而小说里这份“诗意”的造成,与气氛的固定,主要是靠小说的开始与结束。也就是说。除去了两个老仆对⽩部分的首尾两次景物之描绘。首先,我们注意到,这篇小说是用全能观点写成的。而“全能”的作者,却又完全客观,只描述呈现于外的景象,与听得见的对⽩,一次都没有探⼊任一角⾊的主观意识內。在这样前后一致的观点运用中,我们却不难觉出,作者用以观察的“透镜”焦距之几次转换。小说一开头“透镜”焦距颇远,于是我们随着作者的眼睛,见到一幅画,或一张黑⽩艺术摄影相片。背景:冬⽇⻩昏。正题:一栋看得出曾经富贵堂皇,但现已残破不堪,被新式⽔泥⾼楼夹在当中的古旧木板平房。副题:一个全⾝黑⾊的小小⼲瘦老妇,抬头觑眼望着这栋平房的两扇朱漆剥落、霉斑点点的桧木大门。换句话说,我们好像从一段距离之外,看这一景象,因此能“尽收眼底”捕捉这一画面。这一特殊景象所给予的整体笼统印象。 当罗伯娘出现,把顺恩嫂接进屋里,作者的透镜焦距就突然缩短。于是我们看到两老妇最细微的动作,听到她们最微弱的叹息。而从她们对⽩內容,我们得以一窥李家衰败的实际详情。直到接近小说末尾,罗伯娘和顺恩嫂到院子里去见李少爷,镜头焦距又遽然伸长,于是我们再一次看到一组给予整体笼统印象的景象画面。 小说里,占据大半篇幅的中间一大节对⽩,主动功用是供给故事情节。两老妇细谈李家衰败现况时,固然一直是用悼念的口吻,但这篇小说的苍凉悲哀气氛,主要还是靠首尾两次的“远景画”(或“远景艺术摄影”)酿造与传达。而结尾,比起开头,气氛又更強调一些。我们已谈过小说开头,现就让我们看看此文结尾。 《思旧赋》的主角,看起来好像是顺恩嫂和罗伯娘两个老仆,实际上却是李长官这个没落的贵族家庭,与其所影 ![]() 作者虽没确实说明,我们却可推测,这个少爷是李家惟一的男儿子,惟一可赖以“传宗接代”的人。而他之变成⽩痴,变成废人,不能传宗接代,象征李家的“绝后”与一个时代的结束。也象征国中传统社会的瓦解,与传统文化的无人“接 ![]() 如此,当罗伯娘搀着顺恩嫂走进院中“院子的小石径上,生満了苍苔…石径两旁的蒿草,菗发得齐了 ![]() ![]() ![]() ![]() 李少爷起先没认出 ![]() ![]() 小说最后一段,由三四行文句组构的一幅生动远景画面,特别成功地酝酿出广漠苍凉的气氛: 一阵冬⽇的暮风掠过去,満院子里那些芜蔓的蒿草,都萧萧瑟瑟抖响起来,把顺恩嫂⾝上那件宽大的黑外⾐吹得飘起,覆盖到胖男人的⾝上。罗伯娘伫立在草丛中,她合起了双手,抱在她的大肚子上,觑起眼睛,仰面往那暮云沉沉的天空望去,寒风把她那一头⽩⿇般的耝发吹得通通飞张起来。 这段文字里,埋伏着隐约的死亡象征。罗伯娘“⽩⿇般的耝发吹得通通飞张起来”这句话,创造出一个意象,使人看到死亡的⽩网,在头上飞张开来。而顺恩嫂“宽大的黑外⾐吹得飘起,覆盖到胖男人的⾝上”也给人类似印象,觉得看到死亡,或败亡,覆盖了少爷,覆盖了李家,覆盖了国中传统社会文化。事实上,作者在小说一开头,就小心经营制造这里的黑⽩死亡象征。头一段,作者描写顺恩嫂,就特别留意勾绘她这件黑外⾐:“披着一件黑⾊耝绒线织成的宽松长外套,拖拖曳曳,垂到了她的膝盖上来”连她携带的包袱也是黑⾊的:“她的左手弯上,垂挂着一只黑布包袱”(內包⽩蛋)。而罗伯娘一⼊场,作者也特别把她那一头蓬 ![]() 但这篇小说里最明显的死亡象征,当然还是李夫人事实上之病亡。她的病亡,正如少爷之变成⽩痴,影 ![]() 然而,李夫人的死,另又牵涉到一个不大容易解说的问题,即隐匿在这篇小说里的那么一点“超自然”(Supernatural)含义。首先,我们注意到,顺恩嫂和罗伯娘都相当“ ![]() 这样的言谈与思想,当然,完全符合国中旧社会人物的实际情形,而构成十分成功的“写实”但我认为作者除了写实目的,另又有玄妙含义,隐然向我们暗示,天地之间,蕴育着某种不能解释的,非理 ![]() ![]() ![]() 如此,小说里这两个老女仆,一方面是有⾎有⾁,有长处有短处,十分忠于李家与旧社会传统的现实人物,另一方面又隐隐然是一对超乎自然的,无所谓好坏的,具有不祥 ![]() ![]() 作者的另一个神秘暗示,与我刚才提到的顺恩嫂的梦有关。顺恩嫂是在李夫人病逝之前就退休的,退休后一直住在台南,依赖儿子过活。由于⾝体虚弱多病,这次是数年来头一次造仿,两老仆谈话间,顺恩嫂若有所思地问起夫人死时有何遗言,当她得知夫人闭目前只说了一句“好冷”她脸上顿时充満悲戚之⾊,恍然大悟地点着头,凄楚颤抖地告诉罗伯娘,她一连三夜梦见夫人站在以前南京清凉山那间公馆花园的牡丹花里头,向她招手喊道:“顺恩嫂,顺恩嫂,快去拿件披风来给我,起风了。”如此,作者显然向我们暗示,顺恩嫂这天来访,是受到李夫人灵魂的感召。可是,为什么?李夫人为什么召唤顺恩嫂?离开了世间的她,又有何求? 答案是有的,就在小说的末尾。“病昏了”的顺恩嫂,一直没晓得她 ![]() 而顺恩嫂,顺着她的恩人李夫人灵魂的招唤,来到李宅,把温暖带给了与现实脫节的少爷,使得他那“张着空洞失神的眼睛”的“一点表情也没有”的脸蛋,突然问绽开了“嘻嘻的傻笑”梦里夫人所求的披风,顺恩嫂真的带来给了少爷:我们岂不见,她那件宽大黑外⾐,被风吹飘起来“覆盖到胖男人的⾝上”! 然而有一点,非常具有反讽含义。就是,这件给予温暖的黑大⾐,同时也正是死亡或败亡象征。作者如此暗示,惟独我们传统的人情社会,才能使人类感觉温暖。但这种社会,却因不合现代嘲流,不得不败亡! 这里,含蓄着人世间的基本困境:注重精神,就导致⾁体败亡;注重⾁体,就导致精神败亡。而精神与⾁体之间,又往往是取或舍的问题,不是常能折衷妥协的。西方工业社会的功利主义和社会的唯物理论,都只重视⾁体现实,不重视或 ![]() ⽩先勇的冷静头脑,清楚明⽩,我们如果要在现世活下去,就必须接受⾁体现实,重视⾁体现实。然而他那痴情的心,却固执不肯放弃他显然认为比生命更可贵的“精神”所以在他小说创作中,我们常可感觉到⾁体与精神之间又強又紧的张力。他的人生观显然是“宁为⽟碎,不为瓦全”他完全是和国中传统文化认同的。我看过一篇登在港香某杂志上的讨论⽩先勇小说的批评文章,作者显然是左派,名叫李黎,论文题目是《殡仪馆的化妆师》。这“化妆师”指的就是⽩先勇。李君抨击⽩先勇的小说题材与小说人物,并特举《思旧赋》为例,指责⽩先勇的“阶级观念”李君十分赞成李姐小“唾弃了那个家”也好像认为桂喜和小王两个年轻仆人,偷窃主人一箱⽟器逃跑,是很应该的事。但,最使李君义愤填膺的,是⽩先勇把痛骂桂喜和小王的话“塞进如此忠心耿耿的模范奴仆口中来说”这,等于是作者“強迫被剥削的阶级也与他认同,一起来责备其他不甘于被剥削的人” 对于这样的“文学评论”我本来不愿浪费篇幅谈起,我之所以提及,是想用此做个引子,解释一下⽩先勇为什么选用两个老女仆,来抒发他的思旧怀古之情。 我已相当详细地讨论,这篇小说的真正主角,不是二老女仆,而是李长官家庭与国中传统社会文化。而李家既影 ![]() 而顺恩嫂和罗伯娘,正如国美“南方文学”里几个有名的人黑女仆,像《声音与愤怒》中的笛尔西(Dilsey),或《飘》里的“嬷嬷”(Mammy),一点都不认为自己的⾝分是卑下的“奴”她们只觉得自己是帮助主人做工的朋友,而在这种⾝份中保持着一份尊严。于是,在她们心目中,主仆之间的恩情,价值远甚于菗象的“人权”观念(正如今⽇妇女,虽明知“女权”道理,却还为“情”自甘受缚)。我们一般人,谈到国美南北战争,常以为南方人是庒迫黑奴的“坏人”北方人是解放黑奴的“好人”这实在是曲解了历史。南北战争的真正意义,是北部工商业社会与南部农业社会之争。国美有一大派历史学家,以查里斯·毕亚德(CharlesA。Beard)为首,坚持认为南北战争的成因是经济 ![]() ![]() 国美南方文学作家福克纳(WilliamFaulkner),对于被时代嘲流冲没的南方农业社会,心怀无限惦缅眷恋,我认为⽩先勇和福克纳的小说作品,颇有一些相似之处,但这点我已在《⽩先勇的小说世界》一文里讨论过,现在不再赘述,另一个比较通俗的例子,是密契尔女士(MargaretMitchell)的《飘》(GoneWiththeWind)。读过《飘》的人,看到里面南北军作战情形,一定比较同情南军,讨厌“北佬”而实际上,贵族出⾝的南军导领者李将军(Gen。RobertE。Lee),最后虽然战败,在历史上却成为一个有名的伟人。他的⾼贵气质,庄重风度和崇⾼理想,直到今⽇还被人赞美称颂。这种现象,在国美如此一个只重功利只计成败的现实社会,倒是不常见的。 话已说了不少,离题也远了,就此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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