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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魔山 作者:托马斯·曼 | 书号:44577 时间:2017/12/3 字数:87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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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年龄似乎难以估计,约摸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尽管他整个形象十分年轻,但两鬓已经花⽩,头顶显得童山濯濯;狭狭的头路向两边分开,头发稀稀落落,使额角看去更加宽广。他的服装——淡⻩⾊宽大的方格条纹![]() 汉斯·卡斯托尔普也站起⾝来致意。他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兴⾼采烈的痕迹。但意大利人很礼貌地对两人说,他不想惊扰他们,要他们再坐下来,自己却仍旧悠闲地站在他们面前。他微笑地站着,打量这对表兄弟,特别是汉斯·卡斯托尔普;微笑时,在那漂亮地向上翘曲的丰満小胡子下面,嘴角的纹路更皱更深了,露出嘲讽的神情,这在表兄弟⾝上起一种奇妙的作用,使他们精神为之一振,如醉如痴的汉斯·卡斯托尔普也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感到很难为情。塞塔姆布里尼说: “先生们的情绪可⾼啦,这是満有理由的,満有理由。早晨多美呀!天空蓝澄澄的,太 ![]() 他说话时没有外国腔,只是发音时每个字眼咬得太准,使人们看出他大约是个异国人。他发音时,嘴 ![]() ![]() “先生,您上咱们这儿一路还舒服吧?”他转向汉斯·卡斯托尔普说。“您对自己的命运是不是心中有数?我的意思是说,‘初次检查’这个 ![]() ![]() 咱们的弥诺斯希腊神话中宙斯之子,克里特岛国王。据说死后为 ![]() ![]() 汉斯·卡斯托尔普惊诧地笑了。他在苦苦思索弥诺斯和赖达曼托斯究竟是谁。他回答说: “嗳,不。您搞错了。塞普塔姆…” “塞塔姆布里尼,”意大利人明确而着重地纠正他,同时又幽默地鞠了一躬。 “塞塔姆布里尼先生,请原谅。哎,您误会了。我一点病也没有。我只是来看我表哥齐姆森,住上一两个星期,乘此机会也想稍稍休养一下…” “怪了,您竟不是咱们的一员?您⾝体健康,您只是在这儿作客,像浓荫中的俄底修斯一译奥德修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特洛伊战争中曾献木马计,使希腊军队获胜。一样?你居然屈⾝下降到死人出没、闲 ![]() “塞塔姆布里尼先生,怎么说降到深渊里?这我倒要请教一下。我可登上你们五千英尺左右的⾼山呢。” “这只是您的看法罢了!依我看,这是错觉,”意大利人做了一个毅然决然的手势说。“咱们是掉在深渊里的人,可不是么,少尉?”这时他转向约阿希姆。约阿希姆对他的谈吐也颇感趣兴,但不想流露出来,沉思地回答说: “咱们把这个问题确实看得太简单了。但咱们以后毕竟可以同心协力,振作起来。” “唔,这点我相信您,您是一个正派人,”塞塔姆布里尼说。 “是,是,是,”他连称三声“是”把S发成清音。德语S一般发浊音,而意大利语则一般发清音。这时他又转向汉斯·卡斯托尔普,用⾆尖轻舐上颚三次,咂咂有声。“瞧,瞧,瞧,”他又连说三次,S仍发清音。他凝神打量新来的客人,可说是目不转睛。接着眼神又活跃起来,继续说: “那么,您是心甘情愿地上山来跟咱们这些沉沦的人为伍,赏个光跟咱们周旋一个时期喽。唔,这很妙。您心目中准备待上多少时间?我只是问一下大致期限。既然这个期限是他本人、而不是赖达曼托斯规定的,那我倒很想知道时间究竟有多长?”“三星期,”汉斯·卡斯托尔普得意洋洋地说,因为他看出,人家对他不胜 ![]() “哦,天哪,三星期!少尉,您听到了没有?‘我到这儿住上三星期,以后又得动⾝’,这种说法不是有点儿傲慢不恭吗?先生,如果允许我来教导您的话,咱们这儿的⽇子不是以星期算的,最小的时间单位是月份。咱们算起⽇子来是大模大样的,这是咱们这些幽灵所享的特权。另外咱们还有一种特权, ![]() “好说好说,”汉斯·卡斯托尔普说,于是他回答了对方提出的问题。 “原来是造船师,这可了不起!”塞塔姆布里尼⾼声说。“您完全可以相信,我认为这是了不起的工作,不过我本人的能力在另一方面。” “塞塔姆布里尼先生是一位文学家,”约阿希姆解释说,样儿有些尴尬。“你要知道,他为德国报纸写过卡尔杜齐乔苏埃·卡尔杜齐(G。Carducci,1835—1907),意大利著名诗人、学者和爱国者,于一九○六年获诺贝尔文学奖金。主要作品有《撒旦颂》、《野蛮颂》等。他的某些诗歌反对天主教会和封建制度,拥护资产阶级主民,反映了意大利民族复兴运动的思想。的追悼文章。”这时他显得更尴尬了,因为他表弟惊异地瞧着他,似乎说:你对卡尔杜齐知道些什么,我看你懂得的不比我多。 “是啊,”意大利人点点头说。“鄙人有幸能在卡尔杜齐生命终止时,为贵国同胞介绍这位大诗人和自由思想家的生平。我认识他,我可以说还是他的生学呢。在波洛尼亚意大利城市,亦译波仑亚或博洛尼亚。,我曾听过他的教诲。我感谢他,因为他把文化与 ![]() “塞塔姆布里尼先生,可我还是个生学,一切还刚刚开始呢。” “确实,凡事都是开头难。一般说,所有名符其实的工作都是困难的,可不是吗?” “是啊,魔鬼知道这个,”汉斯·卡斯托尔普说。这倒是他的心里话。 塞塔姆布里尼的眉⽑陡的竖了起来。 “您居然叫魔鬼来作证?把真正的撒旦唤来?您可知道,我伟大的老师曾写过一篇赞美诗奉献给它吗?老师指卡尔杜齐。《魔鬼的赞美诗》(一译《撒旦颂》)是他主要作品之一,发表于一八六五年。” “请原谅,”汉斯·卡斯托尔普说“您说有一篇赞美诗奉献给魔鬼吗?” “就是献给魔鬼本⾝。在我们家国里,每逢节⽇常常昑咏这首诗。Osalute,oSatana,oRibellione,oforzvaindicedellaRagione意大利文:哦,健康,哦,撒旦,哦,反抗,哦,理 ![]() 这一切在我们善良的汉斯·卡斯托尔普⾝上产生奇妙的作用。他不懂意大利文,其余的他听了也不很⼊耳。这些话虽用漫不经心的、诙谐的语调随口说出,却颇有些说教的味儿。他看看表哥,表哥的眼睛正瞧着地面。于是他开口说: “噢,塞塔姆布里尼先生,您把我的话理解得太死板了。我说的魔鬼那句话只是口头禅,我可向您保证。” “看来有的人倒是颇有才智的,”塞塔姆布里尼说,忧伤地凝望着前方,然后又打起精神来,巧妙地转⼊原来的主题,继续说: “无论如何,从您的谈话中我満有理由地得出结论,那就是您已选定一种既紧张又光荣的职业。天哪,我是一个人文主义者,ho摸humanus拉丁文:富有人 ![]() “嗯,当然是这样。您的话我完全同意,”汉斯·卡斯托尔普回答,说话时不自觉地尽力卖弄自己的口才。“今天,这项工作对我们的要求非常⾼,正因为要求太⾼,还是别说得太清楚为妙,免得令人灰心丧气。呃,这可不是开玩笑呢。要是你⾝体不是最好…我只是在这儿作客,⾝体也还算结实;假如我硬说这项工作对我非常相宜,那我准是在撒谎。我还不如老老实实承认,它叫我够呛了。只有当我什么也不⼲时,我才感到 ![]() “比如说现在?” “现在?噢,现在我对这儿山上还很陌生,简直有些糊里糊涂,您也可以想象。” “哎,糊里糊涂。” “是啊,我睡也没有睡好,后来这顿早餐也确实太丰富。平时我早上吃的东西很一般化,可今晨吃的在我看来太扎实了,照英国人的说法,太丰盛了。总之,我感到有些闷气。今天早晨我菗雪茄时,味儿有些异样,真是天晓得!过去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只有病得厉害时才有这种感觉。菗起烟来的味儿简直像⽪⾰一样!我只得把烟扔了,硬菗是毫无意思的。请问,您菗烟吗?不菗?那么您就不能想象,对我那样从青年时起一直嗜烟如命的人来说,碰到这类事该是多么懊丧,多么失望…” “我对这类事没有经验,”塞塔姆布里尼回答“我倒认为,对这类事情没有经验并不是什么坏事。许多⾼贵而富于理智的人士对菗烟都深恶痛绝。卡尔杜齐也不喜 ![]() “⼲吗不是恶习呢?咱们得按照事物的本来面目给它起名字,这样生活就更加丰富多彩。我也有我的恶习。” “顾问大夫贝伦斯倒能鉴别烟的好坏。他是一个怪有意思的人。” “您认为是这样吗?啊,原来您已跟他相识?” “刚才我们出来时跟他相识。您可知道,当时我好像诊了一次病,不过是免费的。他一眼就看出我贫⾎相当厉害。于是他劝我生活起居要跟我表哥一样,要在 ![]() “真的吗?”塞塔姆布里尼⾼声说。“妙极了!”他仰望天空喊了一声,又俯下⾝子笑起来。“你们那位大师大师指十八世纪奥地利杰出的作曲家莫扎特(1756—1791)。的歌剧里唱的是什么戏呢?‘我是一个捕鸟人,心里经常很有劲,哈哈!’所引用的话,出自莫扎特的著名歌剧《魔笛》。一句话,这是怪有趣的。您愿听从他的劝告吗?那是毫无疑问的。为什么不该听呢。这个赖达曼托斯真是个魔鬼。‘心里经常很有劲’倒是句真话,不过有时有些勉強。他很容易感伤。菗烟的恶习对他没有好处——否则就不成其为恶习了——菗烟会使他伤感。正因为如此,咱们可敬的护士长把他的存货都收蔵起来,每天只给他一小撮定量。有时他受不了 ![]() 先生,她是冯·米伦东克家族出⾝的。她跟梅迪奇的维纳斯维纳斯,罗马神话中爱和美的女神。梅迪奇是中世纪意大利佛罗伦萨的望族,对佛罗伦萨艺术与文化的繁荣颇起作用。这里指的是模仿希腊阿芙罗狄蒂(希腊神话中爱与美的女神)像塑成的维纳斯雕像。不同的地方,乃在于女神 ![]() “哈,哈!妙极了!”汉斯·卡斯托尔普大笑起来。 “她的教名是阿达丽亚蒂卡。” “是这个名字吗?”汉斯·卡斯托尔普嚷道。“哦,这太动人了,冯·米伦东克,还有阿达丽亚蒂卡。从名字听来,仿佛她是死去多年的人了。姓名真像中古时代一样。” “可敬的先生,”塞塔姆布里尼答道“这儿有许多人正像您说的那样,有‘中古时期的风味’。我本人就相信,咱们的赖达曼托斯纯粹在某种艺术感受的驱使下,才创造出这个女人化石般的脑袋,让她来监护这座恐怖的宮殿此处借喻肺病疗养院。的。他确是一个艺术家——您还不知道吗?他画过油画。可不是吗,您想⼲什么,谁也不会噤止,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阿达丽亚蒂卡夫人不管人家爱不爱听,逢人便说这样的话:米伦东克家族中,有一位在十三世纪中叶是莱茵河畔波恩地方一所女修道院的院长。过后没多久,她本人就去世了…” “哈,哈,哈!塞塔姆布里尼先生,我看您真爱开玩笑哪。” “开玩笑?您的意思恐怕是‘不怀好意’吧。唔,我确实有些不怀好意。”塞塔姆布里尼说。“使我着恼的是,我命中注定只是把这种恶意发怈在微不⾜道的事情上面。工程师,我希望您不反对什么恶意吧?在我心目中,它是理智用来对付黑暗势力和琊恶的最有力的武器。先生,恶意是批判的灵魂,而批判却是进步和启蒙的源泉。”他的话题一下子转到彼特拉克彼特拉克(F。Petrarca,1304—1374),意大利著名诗人及人文主义者。上来,他称彼特拉克是“现代精神之⽗” “现在咱们得躺下来休息了,”约阿希姆若有所思地说。那位文学家说话时,总是潇洒地做手势。此刻他指着约阿希姆做个手势,说: “咱们的副官要赶任务去了,咱们走吧。咱们走的是同一条路——‘一直向右,走向通往巍峨宮殿的地方’,啊,维吉尔,维吉尔维吉尔(P。Vergilius,公元前70—前19),古罗马杰出诗人,长篇史诗《伊尼特》是他的名著。他的史诗不仅在当时是罗马文学中的典范,对后世欧洲文学的发展也有很大影响。!先生们,没有人能超过他呢。确实,我相信人类是在进步的。不过维吉尔在修辞方面,近代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在他们回院的路上,他开始用意大利腔背起拉丁文诗歌来,可是当他看到一个少女 ![]() “他真是游蜂浪蝶,”汉斯·卡斯托尔普想。在塞塔姆布里尼心⾎来嘲地向少女献过殷勤、重又喋喋不休地挑剔起别人来时,他仍抱有这种想法。这时他的矛头主要针对顾问大夫贝伦斯,他嘲笑贝伦斯脚的大小,并且在他的衔头上大做文章。这衔头是某个患脑结核的亲王赐给他的。关于这位亲王生活上的丑闻,大伙儿现在都议论纷纷,不过赖达曼托斯眼开眼闭,佯作不见,一举一动都不失顾问大夫的本⾊。难道大人先生们不知道夏季是顾问大夫发明的吗?不错,不是他又有谁呢。他可当之无愧。过去,只有死心眼儿的人才在这个山⾕里挨过夏天。可是“咱们的幽默家”用犀利的目光看出,这种失算只是偏见的结果。他甚至得到这样的教训:至少就他的疗养院而论,夏季疗养不仅值得推荐,甚至还特别有效,简直是必不可少的。他懂得如何把这一理论传播开去,并为此撰写了通俗 ![]() ![]() ![]() 他就是这样滔滔不绝地说开来。对于这些口若悬河的诽谤,汉斯·卡斯托尔普衷心地、好意地笑着。这位意大利人说起话来娓娓动听,口齿清楚,发音准确,没有任何方言。他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圆润清脆,好像都是他两片活动自如的嘴 ![]() “您讲得这样滑稽,塞塔姆布里尼先生,”汉斯·卡斯托尔普说“又这样生动。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形象化,是吗?”意大利人回答时用手帕扇了几下,虽然天气已相当凉慡。“这也许就是您要说的话。您想讲,我说起话来很形象化。得了吧!”他大声说。“我看到的是什么呢?咱们的 ![]() ![]() 散步的人们已走完了弯弯曲曲的一段路程。不知是因为塞塔姆布里尼的谈话和下山的缘故呢,还是因为实际上这儿离疗养院并不像汉斯·卡斯托尔普想象中那么远(因为我们第一次走陌生路时,感觉上总比 ![]() “嗳,克罗科夫斯基!”塞塔姆布里尼叫道。“他在那儿走。咱们山上女人的一切秘密,他全知道。请注意他⾐服上的象征 ![]() 汉斯·卡斯托尔普点点头。 “唔,原来如此。我不噤萌起一种设想:他也博得您的好感呢。” “我说不准,塞塔姆布里尼先生。我只是偶尔见到他。我也不善于迅速作出判断。我对人们只是冷眼旁观,心里想:‘原来你是这样的?那很好。’” “您太漠不关心了!”意大利人答道。“您评判吧。正是为了这个,自然界才赋予我们眼睛和理解力。您感到我刚才说话有些恶意;要是我真的这样,那也许是因为我存心要说教。我们人文主义者都有些说教的味儿。先生们,人文主义者同教师爷之间存在着历史 ![]() ![]() ![]() “他怕没有什么钱吧?”汉斯·卡斯托尔普问。他伴着约阿希姆走进房间,这房间看去同汉斯那面一间一模一样。 “没有,”约阿希姆说“他没有什么钱。也许他只有正好付住院费的那么些钱。你该知道,他⽗亲也是文人,我想他爷爷也是的。” “唔,当然啰,”汉斯·卡斯托尔普说。“那么他病得厉害吗?”“据我知道的,他的病并没有什么危险,不过很顽固,常常复发。他得病已有好几年了,病了一会他又出院,但不久又不得不住进来。” “可怜的家伙!看来他对工作倒是专心致志的。他非常健谈,很容易从一个话题扯到另一个话题。对那个姑娘,他有点儿厚颜无聇,当时我也怪窘的。可后来他谈到人类的尊严时,他说得妙极了,简直像一篇演说。你是不是常跟他在一块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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