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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白门柳1:夕阳芳草 作者:刘斯奋 | 书号:44493 时间:2017/12/1 字数:169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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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钱谦益与柳如是谈话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在远离常 ![]() 天气晴朗。温暖的 ![]() ![]() ![]() ![]() ![]() ![]() ![]() ![]() ![]() ![]() ![]() ![]() 正如向大巨的生活漩涡投下了几片枯叶,虽然多少使人感到惨淡和萧瑟,但是随即就被呑没、被包容,成了这个都市光怪陆离的⽇常生活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一种很自然的⾊彩,不再引起人们的注目和惊诧了。是啊,天空这么晴朗,舂光如此明媚,満城的柳树都开始吐芽了——这些被 ![]() ![]() 经历了二百七十余年的漫长岁月,它们依然青青如昔。如果竟然说大明的一统江山不迟不早,偏偏注定就在他们这一辈人的面前彻底坍塌,眼前这无限的繁华将连同这満城柳⾊一道灰飞烟灭,这是多么荒唐、愚蠢和不可思议! 是的,这也许就是崇祯十五年早舂,南京城里大多数居民的心理。虽然有关“建虏”躏蹂京畿和“流寇”暴 ![]() 他名叫冒襄,表字辟疆,是复社的一位重要成员。他出生于如皋县一个数代做官的人家,自幼 ![]() ![]() 冒襄受着这些推崇赞誉,事实上他自己也颇为自信,不过,他绝不是那种头脑容易糊涂的人。凭着这些年来他周游各地的所见所闻,以及与⾼官显宦们周旋 ![]() ![]() 这已经是重复了多少次的历史图景。所以,当轿子走在从三山街到內桥这一段店铺更集中、气象更繁华的街市时,冒襄隔着帘子默默注视着摩肩接踵、嬉笑自若的来往行人,他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不过,最近冒襄心情 ![]() ![]() 去年秋天,冒起宗忽然接到命令,调他到湖北的军事重镇襄 ![]() ![]() ![]() ![]() ![]() ![]() 一个年老的门公正坐在台阶前晒太 ![]() ![]() 在长班拿着拜帖上前通报的当儿,冒襄坐着没有动弹。这座年深⽇久,外观已经略微显得破旧的府第,近半年,他已经来过三次了。主人是个温厚长者,每一次都给予接待,而且答应帮忙。冒襄并不怀疑他的善意和许诺,不过,由于种种缘故,事情尚未办成。 自己再三再四地上门催问,会不会使主人感到为难和不快?会不会出现在类似情况下常常会遇到的那种难堪的场面?这种顾虑,冒襄上轿之前就有过,此刻又重新变得浓重起来。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強的人,多年来生活上的顺境,使他习惯于别人的礼遇和褒扬,哪怕是一个轻视的眼⾊,一句暗示的讽辞,都会令他气恼、难受,心里老半天不舒坦…“启禀少爷,主人有请!”长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冒襄怔了一下,才听清这句话。他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等轿夫打起帘儿,就微微弓起 ![]() 他是一位异常俊美的儒生,中等⾝材,⾐饰雅致,风度潇洒。 他先站在轿旁,转动着一双黑⽩分明的眼睛,矜持而又冷淡地向周围打量了一下,这才不慌不忙地朝大门右侧那扇便门走去。 “我家老爷请相公书房相见。”已经在门前 ![]() ![]() 冒襄无心细看,他匆忙地整理一下⾐巾,等院子通报之后,就低着头,拱着手,放轻脚步,从院子揭起帘子的那扇门走了进去。 南京兵部尚书熊明遇,已经在屋里等着他了。 熊明遇是个须眉皓⽩的矮胖老头儿,圆圆的、常带微笑的脸上,有一种乐天知命的神气。他是万历二十九年的进士,做过几任京官,也不止一次遭到贬谪和罢免。 大半生的宦海沉浮,已经磨掉了他的一切棱角。他最得意时曾做到京北的兵部尚书。 十年前,崇祯帝嫌他办事糊涂,⾰了他的职,直到最近才重新起用,但也无非是让他到南京来坐冷板凳。南京在明代,曾经是开国初年的首都。直到永乐十九年,明成祖朱棣为了抵御北方蒙古族的进攻,才把首都迁到了京北。迁都后,南京原有的一套央中机构形式上仍然保留,称为“留都”除了没有皇帝外,也同京北一样有皇宮,有吏、户、礼、兵、刑、工等六部,还有国子监等其他部门。不过,京北的六部有实权,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京北办;南京的这些官只是闲职,虽然地位很⾼,但是家国大事轮不到他们拿主意。他们多是一些政治意失,或者被认为年老无用的人。熊明遇也属于这一类。 不过,这老头儿倒是个好好先生,同复社一班年轻士子也很谈得来。在冒襄请托的人当中,他是属于真心愿意帮忙的一个,所以冒襄这次到南京,首先就来拜访他。 冒襄撩起直裰的下摆,双膝跪倒,叩下头去:“老伯在上,小侄给老伯请安!” “啊啊,贤侄,何必多礼!”熊明遇満脸堆笑,趋前一步,把冒襄扶起来。两人重新作揖之后,熊明遇做了一个让坐的手势,便移动着肥胖的⾝体,向朝南的一张铺着锦褥的紫檀木炕 ![]() 冒襄有礼貌地挨延着。等熊明遇坐定之后,他先告了坐,这才在对面的一张硬木如意椅上坐下来。 以往,熊明遇这当儿就会立即开始寒暄。可是今天,不知什么缘故,直到家人送上茶来之后好一会儿,熊明遇仍然只管默默地、小口地呷着茶,甚至没有看客人一眼。冒襄心里又不安起来:莫非主人对自己的不断来访已经感到腻烦,甚至讨厌,只是格于情面,才不得不勉強接待,所以故意摆出这样的脸⾊,好让客人自觉难堪,知趣而退?顿时,屈辱羞惭的感觉涌上心头,冒襄的脸又红了。 他暗暗打定主意:稍坐片刻,就起⾝告辞,并且绝口不提请托的事。 他觉得,惟有这样,才能多少保持自己的尊严,也等于告诉主人,这只是一次纯粹出于礼貌的例行拜谒,客人本无他求,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其实没有必要…“哎,贤侄,这一向,你是怎么回事啊?”熊明遇开口了,语气是随便的、愉快的“怎么许久都不来啦?还有定生、朝宗他们也不来,莫非讨厌我糟老头儿哕唆不成?” “啊,不敢!只因小侄不来留都已有两月,以致久疏趋候,更兼百事 ![]() 熊明遇点点头:“这就是了。我说呢,我这老朽可没得罪你们复社,怎么一个一个都不见影儿了?抛撇得我老头儿好不冷清!” 他继续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同时热切地瞅着冒襄,仿佛在慰抚他:别丧气,小老弟,我很喜 ![]() “定生、朝宗他们也是前几⽇才回到南京来。还有,太冲也来了。” “太冲?”熊明遇捋着⽩胡子,微微仰起脑袋“莫非就是故世了的余姚⻩公尊素的令郞,名叫宗羲的?嗯,知道,知道!” “太冲兄虽⾝在江湖,却心忧国事,近⽇颇思将数年潜研默讨之所得,著为一论,上书朝廷。又 ![]() “噢,不敢。倒是我生学甚 ![]() “老伯传唤,小侄想太冲必定是欣喜趋谒的。”冒襄又拱着手回答。 现在,他的心情渐渐松弛下来。“嗯,主人看来不像是讨厌我。”他想,于是对这位⾝为⾼官显宦、脾气却好得出奇的老世伯,忽然变得感 ![]() 二 熊明遇眯 ![]() ![]() 熊明遇今年六十六岁了。十年前,当他从官宦生涯的⾼峰跌落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明⽩,这一生的好运气,算是到此为止。 他早就看出来,年轻的皇帝是一位独断多疑、刻薄寡恩的人。自己这种一团和气,事事想当老好人的 ![]() ![]() 崇祯五年,他仅仅因为说错了几句话,触怒了皇帝,就被勒令“解任候勘”最后落得个削职还乡。事隔多年,如今又被重新起用,熊明遇心里明⽩,无非是朝廷临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才让他出来顶替一下,别说想重新回到昔⽇的位置上去 ![]() ![]() ![]()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却不想因此惹来横祸,以致把⾝家 ![]() 复社的年轻头儿如陈贞慧、侯方域等人觉察到了这一点,渐渐便不来了。 刚才,冒襄跨进屋子的时候,熊明遇正苦苦思考着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前几天去牛首山舂游的路上,才在他的脑子里突然清晰、尖锐起来的。这个念头一经揭示,竞变得如此狂暴、可怕、无情,以至他几乎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他很想找一个人来商讨一下,但是问题的 ![]() ![]() 冒襄的突然来访,正合他的心意,这便是他特别⾼兴接待冒襄的原因。 “嗯,贤侄来往各地,最近,可听说什么新闻?”熊明遇换了一个话题,问。 “这…也并无特别新闻。老伯想亦知道,各地的灾情愈加重了。山东、河南不必说,此二地已成鬼蜮世界,到处以人⾁为粮。 听说虽至亲好友,亦不敢轻⼊人室。安分守己之家,老少男女,相让而食;強梁者,搏人而食;甚至有⽗杀其子而食…临清米价涨至二十四两银子一石;即如江南各府县,号称富庶之苏杭二州,去岁以来,亦饿死居民无数。每⽇移葬郊外者,络绎于道。杭州太守刘公是汴梁人,于是便有好事之徒,改古诗以为讽刺…““噢?怎么说?” “这——也无非是些轻薄无 ![]() “但说来听听不妨。” “是!闻得是改的南宋林升‘山外青山楼外楼’一诗,道是:”山不青山楼不楼,西湖歌舞一时休,暖风熏得死人臭,还把杭州送汴州!靶苊饔鎏耍阕磐访挥凶錾U饬侥辏细鞲智檠现厥鞘率怠5衔饕蚧故翘焓辈徽斐傻模銮腋餮妹耪谏璺饧茫 ![]() “松山尚未失守。”熊明遇摇头摇,口气很肯定。他的消息自然是准确的。不过,虽则如此,熊明遇也并不认为松山能守得祝甚至毋宁说,近⽇来困扰着他的那个可怕的问题,多少正与松山的战局有关。他看了看冒襄,解释似地说:“洪经略尚在死守孤城,建虏以倾国之师,围攻数月,至今未能得逞。不过,”他皱起眉头“倘使诸镇的援兵继续徘徊不进,松山的陷落,只怕也是迟早而已。” 冒襄对主人已经不再存有猜惧之心。听说松山并未陷落,他精神不噤为之一振。 但主人接下去的话,又使他颇为怈气。有片刻,他很想说:“对于此等贪生畏死、误国误民之辈,朝廷就当严加惩处,以做效尤!”可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不错,要是在一年以前,他或许可以问心无愧地这样大声疾呼。可是如今,他替⽗亲奔走求告,请求调离剿“贼”的前线襄 ![]() “以往建虏数度⼊寇,躏蹂京师,而终于不敢久留,全仗山海关遏制其后。而松山、锦州乃是山海关之屏障,二城一旦不守,虏骑便可直 ![]() “难道驰援诸镇当中,竞无一忠义敢死之人,肯奋然而前,直撄⽝羊之锋,以解松山之危乎?”冒襄终于还是忍不住,忧形于⾊地问了一句。 熊明遇望了冒襄一眼,又没有做声。因为目前的事实就是如此,令他无从解说。 此外,他还不完全同意冒襄的说法,似乎松山陷落之最终不可挽回,责任就在驰援诸镇。熊明遇明⽩,造成这场惨败的原因和背景要复杂得多。譬如说,当初如果不是皇上密诏洪承畴速战前进,以解锦州之围,兵部也不一再催战,而是坚持洪承畴最初采取的步步为营、以守为战的方略,形势可能就会大不相同。现在到了主力精兵全军覆没以后,再让驰援诸镇以赢弱之师,去进击建虏乘胜之众,正不啻驱群羊⼊于虎口,除了徒然送死之外,其实无济于事。不过,这已经关涉军事机密,而且直接触及皇上的个人威信,熊明遇觉得不便、也不敢同这位年轻士子深谈下去。所以,他只是含糊地摇头摇,就把话题从松山的战事移开了。 “建虏固然可虑,但本朝心腹之患,只怕实在流寇。”他慢呑呑地说,胖圆的脸上现出深深的忧虑神⾊。像当时相当一部分官僚士绅的看法那样,在熊明遇的心底里,其实觉得关外的清兵虽然可怕,至少还可以通过议和输款,求得一个时期的苟安。但是,面对变得越来越強大的农民起义军,他们却感到束手无策。不管是用“剿”还是用“抚”的办法,都已经越来越不奏效。农民军就像一股刚猛无情、飘忽不定的旋风,冲决一切,扫 ![]() ![]() ![]() 他犹疑了一下,终于庒低声音问: “贤侄,依你之见,大明中兴,尚有希望否?” “哦,老伯是说——” “嗯,嗯!”熊明遇不等冒襄说完,就急急忙忙地点着头,还做了一个手势,仿佛害怕他说出那个可怕的字眼似的。 冒襄沉昑了一下,谨慎地说:“老伯所虑,小侄亦曾想来。只是浅陋之见,恐怕…”“哎,贤侄只管直抒所见。” “是!”冒襄应诺着。他低下头去,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小侄冒昧胡言,请老伯指教。时至今⽇,此事只怕已在两可之数!”他顿了顿,似乎要增加这句判断的分量“其问大患,自然在于建虏与流寇。建虏⽩天启元年以来,以沈 ![]() ![]() ![]() ![]() 冒襄说完了。他谦恭地垂下头,等待主人的指教。但是熊明遇却呆呆地坐着,老半天不做声。不错,这一番话的內容,他也曾经零零碎碎地想到过,可是此刻从这位年轻士子的口中,用如此清晰尖锐的语言说出来,仍然使他的內心受到很大震动。有片刻工夫,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一幅国破家亡的可怖图景:京师的城门纷纷失守,紫噤城里外燃起冲天大火,噤卫军和內侍作鸟兽散。皇上横刀殉国,百官或死或走或降。而他,熊明遇,自然也要一死以报国恩,这似乎是无可选择的。可是他还有一大群 ![]() ![]() ![]() “啊,只怕说出来更不⾜污老伯清听了!”冒襄抬起头,看着主人,谦逊着说。 他早已等着有此一问,以便把自己的政见向这位德⾼望重的前辈陈说出来。冒襄同熊明遇毕竟不一样,虽然他清楚地看到国势的危殆,敏锐地嗅到了亡国气息的临近。 但是在他的年轻、強健的心里,却未始不觉得这也是一种机会,正好借以试一试自己的本领和力量,毕竟他还从未加以试验过!何况许久以来,冒襄就认为,国事之所以弄到这个糜烂的局面,主要还是由于主持朝廷大计的,大多是一些庸懦之材的缘故。所以,虽然多少觉察到主人的神气不对,但当他开始回答询问时,仍然情不自噤地用了一种几乎是奋兴的、而且多少有点卖弄的语气:“以小侄愚见,当今之世,风俗陵夷,廉聇道丧,积弊之多,多于牛⽑。若就其中一枝一节而改⾰,徒然虚费时⽇,而难见效用。实不若以天雄、大⻩之猛剂,治其 ![]() ![]() 所谓 ![]() 积弊消,君信立,则民不易为 ![]() ![]() 务使举国上下,正气伸张,人才得用。如此,中兴可指⽇而待矣!懊跋逶剿翟叫朔堋K纳舾咂鹄矗障殖黾ざ暮煸危劬σ苍诰季挤⒐猓詹沤吹氖焙蛳啾龋路鸹涣艘桓鋈恕?熊明遇仍旧蜷曲着⾝子,一动不动地坐着,神情显得愁苦而呆滞,先前脸上那种乐天知命的神态,已经看不见了。他默默地听着冒襄的热烈陈说,⾼谈阔论,并未能够排除他心头的重庒。诚然,这位年轻士子的见解不失为堂堂正理,但家国的局面已经到了这一步,要加以实行简直是不可能的。就拿用人一事来说,长期沿袭、继承下来的习惯,以及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恰似一棵百年老树,盘 ![]() ![]() ![]() 可是,冒襄已经说完了。 “嗯,就是这些?” “是的,小侄冒昧胡言,敬请老伯指教!” “哦…贤侄所言,自是堂堂正理。不过——”熊明遇沉昑了一下“老夫尚 ![]() ![]() 这几点,正是目前江南地区的突出问题,也是⽇夜困扰着熊明遇、使他大感头痛的问题。所以,他特意点出来,満怀期望地盯着冒襄,等待他回答。 “这…也并非没有办法,”这一次冒襄显然没有准备,他变得有点犹疑,脸也开始微微涨红起来。不过,只一瞬间他就恢复了自信,依然用坚定的口吻说:“不过,当今积弊,又何止此数端!小侄愚见,仍以为与其一枝一节求治,实不若治其 ![]() ![]() 熊明遇不做声了。他垂着眼睛,感到失望“到底只是个书生,徒有空论!” 他想。室中寂然半晌,熊明遇终于苦笑了一下,开口说道:“贤侄所言,不无道理,只是知易行难,古今如此,贤侄想亦深知。我是老朽无用了,今后祖宗二百七十年的基业,就寄托在尔等一辈的肩上。望尔等少年英俊,各展⾼才,同心戮力,匡扶社稷,克成中兴大业,上报君⽗之恩,下安黎民之望。如此,则天下幸甚,老夫幸甚了!” 冒襄连忙站起来,拱手当 ![]() “嗯,坐、坐。”熊明遇随便做了一个手势。冒襄重新坐下之后,熊明遇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说:“有一件事,差点儿忘记告诉贤侄——数⽇前,京里周阁老有信来,说是贤侄上呈朝廷的救⽗万言书,他已经知道了。令尊调离襄 ![]() 冒襄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一刹那问,他疑心自己听错了。他的呼昅急促起来,结结巴巴地问:“老伯是说,是说…”“我给贤侄道喜呐!令尊调离襄 ![]() 冒襄“氨的一声站起来, ![]() 他惭愧地微笑着,不胜感 ![]() “哎,贤侄,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可是冒襄仍旧叩了一个头,又一个头,直到自己认为叩够了,这才躬⾝站起。 熊明遇无可奈何地摇着脑袋,等到冒襄爬起来的时候,他也就跟着站了起来。 “有了消息,贤侄便该早点回家报个信,免得令堂倚闾挂望。” 他信口提示着,接连打了两个呵欠,神情顿时变得委顿下来。虽然冒襄还在不断说着感 ![]() 蓦地,熊明遇清醒过来。他定了定神,有片刻工夫,拿不准主意:该不该派人把冒襄追回来?可是随后就抛开了这个念头。因为先前庒迫着他的心头的感觉,又重新出现了。在这种越来越大巨而且沉重的庒力面前,其余的顾虑似乎都微不⾜道,无关紧要,甚至是没有意义的了。 “唉,怎么好,怎么好?”他喃喃自语,绝望地仰起脸,久久注视着不远的屋脊上,那一只突出在夕 ![]() ![]() 三 蜿蜒穿贯于东⽔关和西⽔关之间的十里秦淮,是南京城里最热闹繁华的一条河道,也是江南首屈一指的绮靡浮华、酒⾊征逐的销金窟。这里有着最繁华奢费的 ![]() ![]() ![]() 的确,秦淮河也自有它的非凡之处,别的不说,光是那一弯碧滢滢的、闪烁着柔腻波光的流⽔,以及沿河两岸,那一幢挨着一幢的精致河房,就⾜以令人着 ![]() 这些河房,大都是有着短短的围墙的独家院落。里面的房舍,不论规模大小,全都装饰着雕栏画槛、珠帘琐窗。讲究一点的,还在院子里凿池植树,垒石栽花。每一所河房,都有一个带栏扦的露台,伸出⽔面,供人纳凉消夏,赏景观灯。河房的主人,有安享清福的名公巨卿,有不愁⾐食的⾼人雅士,有 ![]() ![]() ![]() ![]() 当冒襄在他下榻的桃叶河房前下了轿,兴冲冲地走进院子的时候,家人冒成——一个⼲净伶俐、体格健壮的中年汉子从屋子里匆匆 ![]() “大爷,你回来啦!”冒成和两个长班侧⾝站过一旁,拱着手问。 冒襄点点头:“嗯——拿二两银子打发轿班。赶快进来,我有事吩咐你。”他一边说,一边脚步不停往屋里走去。 一直走进起居室,冒襄才停住脚。他习惯地在花梨木炕 ![]() ![]() ![]() 对自己在社里的威信,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是,当他一想到⽗⺟对自己恩义深重,就立即觉得责无旁贷了。“哎,无论如何,我不能眼看着⽗亲去送死!眼下旁人爱怎么想怎么说,一概随他去吧,反正,我总有办法向他们证明,冒襄绝非欺世盗名、贪生畏死的懦夫!”半年前,他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提起笔来,写了一封情辞哀切的万言书,书中力陈⽗亲秉 ![]() ![]() ![]() 这样反复掬洗了几次之后,冒襄才绞⼲脸帕,不慌不忙地擦起脸来。他仔细地、劲使地擦着,这半年多来洗不净的仆仆风尘,以及脸上所蒙受的聇辱和羞惭之⾊,仿佛都要在这一番拭擦当中统统清除掉…“嗯。吴次尾相公他们刚才来,还说些什么?”当脸洗得差不多的时候,冒襄忽然问。 “哦,也没说什么,就是请大爷早点过去,说有事商量。”冒成早有准备地回答。 冒襄明⽩朋友们所说的“事”是什么。他不再追问,开始在心里盘算起今晚同社友们的聚会来。今天是三月初七,还有大半个月,也就是三月二十八,复社要在苏州虎丘举行建社以来第四次大会。吴应箕已经事先通知他,今晚的聚会,就是要最后再商量一下这件事。冒襄本来是打算参加虎丘大会的,现在他得赶回如皋去,向⺟亲报告⽗亲的事情。一来一往,时间就来不及了。不过,冒襄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因为虽说这是复社领袖张溥逝世之后的第一次全社大会,很可能要讨论推举继承人的问题,颇为重要,但是,前些时候社內各派展开 ![]() 冒襄终于洗完了脸,丢下脸帕,容光焕发地直起⾝来。冒成已经捧着新⾐巾在旁边伺候着。冒襄翻了翻,是一件百幅流云満绣金的浅蓝直裰,一顶蓝⾊绣红花万字头巾。他觉得还过得去,便点点头,正想让冒成帮他穿上,忽然瞥见那伶俐汉子正眯 ![]() “嗯,你笑什么?”冒襄一边戴着头巾,一边问“莫非你瞧我刚才,有什么可笑之处不成?” “啊啊,小人不敢!”冒成赶忙说“小人刚才想起了一件事。” “哦?”“小人想,老爷这件事有了着落,大爷就能到姑苏去看陈姑娘了!” 冒襄正把一只胳膊伸进袖筒里,听了这话,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说:“该打的奴才,偏你有这许多闲嚼蛆!” 冒成说的这个陈姑娘,就是苏州红极一时的名 ![]() 去年舂天,冒襄到湖南去探望当时还在衡州做官的⽗亲,途经苏州时认识了她。两人一见钟情,并且有了密约。到秋天,冒襄从湖南护送⺟亲回来的时候,两人又在苏州再一次见面。当时陈圆圆刚刚躲过一次外戚豪家的 ![]() ![]() ![]() ![]() 在情场角逐之中,他从来都是一位稳 ![]() ![]() ![]() 冒襄一声不响,穿戴停当,然后以坚定、清晰的口吻叮嘱冒成:别忘了明天一早雇船回如皋!说完,便从桌子上拿起那柄李昭制竹骨、王孟仁画面的名贵折扇,用了一个潇洒优美的动作,轻轻一挥,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外走去。 四 李十娘是秦淮河的一位名 ![]() ![]() ![]() 与三山街那边不同,这一带的店铺十有七八都是做的吃和玩的生意。一眼望去,酒楼连着酒楼,茶社挨着茶社,在雪亮的明角灯的映照下,一间问都座无虚席,人声鼎沸。那些遍布全街的大小赌场里,更是生意兴拢人们不仅在这儿赌纸牌、赌骰子,还赌斗 ![]() 如今事情办成了,这份礼是欠不得的。你赶快回去打点,宁可多花点银子,总要像样些——连夜给送过去。““是!”冒成答应着,又问“现在就去么?” “嗯!明儿我们要家去,该办的事情还不少。我这儿不过几步就到了,也不用你跟着。待会儿,你打发三儿,要不冒贵过来接我就完了!” 冒襄重新转过⾝来。他小心地靠了路边走,以防被⾝后不断喝道急奔而来的轿子碰着,脸上始终挂着和气的微笑。 然而,渐渐地,一阵嗡嗡的低语在他的⾝后响了起来,那是一种胆怯的、机械的乞求声。开始这声音很小,断断续续,随后就扩大起来,越来越响,终于成了一片不间断的喧嚷。冒襄吃惊地站住了,回过头去。 在他的⾝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拢了一大群乞丐,全是些年纪幼小的孩童,大的不过十四五岁,最小的只有三四岁。在市肆的灯光下,看上去他们几乎都是一个模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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