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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倪焕之 作者:叶圣陶 | 书号:44475 时间:2017/12/1 字数:61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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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姐小的一封覆信,当然不能満焕之的意,非但不能満意简直出于他意想之外。他以为可能的答覆只有两种:其一是完全承受,料想起来,该有八九分的把握;不然就是明⽩拒绝,那也⼲脆得很,失恋以后会是颓唐或奋励,至此就可以证明。但是她现在表示的态度,非此又非彼,不接受也不拒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什么璋固女子!女子对于这件事,就得把情意隐蔵起来么?合乎理想的女子是直率坦⽩,不论当着谁的面,都敢发抒自己的情意的。我以为她就是那样的女子;从她对于教育喜 ![]() 焕之这样想,就觉得大可以停止追求了。假如她明⽩拒绝,那倒在失望的悲哀中更会尝到留恋的深味。现在,她显然告诉他他的观察错了;幻灭所引起的,不只是灰暗的冷淡么?他想从此断念,在暑假里储蓄精力,待假期満了,比以前更努力地为生学服务。他又想结婚的事并不急急,自己年纪还很轻,没有理想的伴侣,迟一点结婚也好。他又想自己一时发昏,冒失地写了封信去,以致心上沾上个无聊的痕迹;如果再审慎一下,一定看得出她是会说"女子,女子"的,那末信也就不写了。 但是,这些只是一瞬间的淡漠与懊恼而已。记忆带着一副柔和的脸相,随即跑来叩他的心门。它亲切地说:她有黑宝石一样的眼瞳,她有匀称而柔美的躯体,她的浅笑使你神往,她的小步使你意远,你忘了么?她有志于教育,钻研很专,谘访很勤,为的是不愿意马虎地便去服务;那正是你的同志,在广大的教育界中很难遇见的,你忘了么?她同你曾作过好多次会见,在阖镇狂 ![]() 于是他的心又怦怦地作恋爱的跃动了。"必须得到她!必须得到她!她的信里并没拒绝的意思,就此放手岂非傻?记忆所提示的一切,我何尝忘了一丝一毫?既然忘不了,就此断念的话也只是自欺。我为什么要自欺呢?" 这时他似乎另外睁开一双灵慧的眼睛,从"璋固女子"云云的背面看出了含蓄的意义。他相信那个话与她是否合乎理想的女子全没关系;是环境和时代限制着她,使她不得不那样说。她仿佛说:"承受你的爱情,固然非常愿意;但是,家里有兄嫂,镇上有许多亲戚世 ![]() 她的含蓄的意思既是这样,那末他该怎样着手呢?他喜爱地再把来信读一遍,发见了,原来信里已有所启示。她说女孩子自己对于这类题目少有能下笔的,反过来,不就是说要下笔须待别人么?别人是谁?当然是她哥哥咯。同时就想起蒋冰如,所谓"别人",他也该是一个。而⺟亲也得加⼊"别人"的行列,算是自己这方面的。 男女两个恋爱的事,让双方自由解决,丝毫不牵涉第三者,焕之平时以为那样是最合理的。现在,他自己开手做文章了,却要烦劳别人,牵涉到第三者,他觉得多少是乏味的事。把怎样爱她怎样想得到她的话告诉她,自然是真情的流露,生命的活跃。但是,把那样的话去告诉不相⼲的第三者,是多么⾁⿇,多么可聇的勾当啊! 然而辩解又来了。来信虽没承受的字样,实际上是承受了的。那简直就是双方自由解决,精神上已超越凡俗。还得去烦劳第三者,不过聊从凡俗而已;一点点形式上的迁就又算得什么事! 于是他到处都想妥贴了;只觉从来没有这样満意过,幸福过,开始把秘蔵在心头的恋情告诉⺟亲,说:"金树伯,你是知道的,他有个妹妹,在女师范读书,今年年底毕业了。她 ![]() "是女生学呢,"⺟亲抬起始终悲愁的眼看着焕之;同时想到在街头看见的那些女生学, ![]() ![]() ![]() 焕之领悟⺟亲的意思,便给她解释:"女生学里头浮而不实的固然有,但好的也不少。她们读了书,懂得的多,对于处事,对于治家,都有比寻常女子更精善更能⼲的地方。" 仿佛有一道金光在他眼前闪现,把这比较简单枯燥的家庭修饰得新鲜而美丽。他心头暗自向⺟亲说:"将来你在这样可爱的家庭里生活,始终悲愁的眉眼总该展开来笑一笑吧。你太辛苦了,暮年的幸福正是受而无愧的报酬。" "女生学也能在家里做一切事么?"⺟亲着意去想象一个女生学在家庭里 ![]() 焕之听说颇有点愤愤,这是何等庸俗的见解!纯以恋爱为中心的婚姻,这些想头是一点儿也搀不进去的。只因对于⺟亲不好批驳,还是用解释的口气说:"那没有关系。结婚是两个人相配的事情,不是两家家产相比的事情。人果然相配,那就好。门当户对只是媒人惯说的可笑话,我是想都不想到这上边去的。" "哪里是可笑话,实在不能不想到这上边去呀!女子嫁到男家,从此过活一辈子了;在娘家过什么样的⽇子,到了男家又过什么样的⽇子,她心里不能没有个比较。比较下来相差不多,那没有什么;如果差得很远,那末,在她是痛苦,在男家是牵累,两面都不好。你有这么一种脾气,尽往一边想,不相信相传下来的老经验。但要知道,婚姻不是买一件零星东西那样轻便的事情。" 焕之点头说:"妈妈说得不错,婚姻不是买一件零星东西那样轻便的事情。"一阵得意涌上心头,他站起来走到⺟亲跟前,语声里带着无限的 ![]() ![]() 他忍不住,终于把刚才默想的意思说了出来。 ⺟亲看儿子情热到这样程度,说得过分一点就是痴;又听他说到未来的美満,触动了她对于过去的悲凉的记忆,心一酸便把眼泪挤了出来。她一手拭眼泪,勉強堆着笑脸说:"但愿能这样,但愿能这样。那末,你就去托蒋先生吧。" 金树伯送走了蒋冰如,回⼊內室,看妹妹不在这里,便向夫人说:"你知道冰如来说些什么?" "你们在外边谈话,我哪里会知道?" "他作媒来的,"树伯冷笑。 "唔,知道了,为妹妹作媒。是哪一家呢?" "你猜不出来的;是倪焕之!" 树伯夫人现出恍然解悟的神情。她想那倪先生每一回到来,妹妹在家时,总要往客室里同他接谈;平时无意中说到倪先生,妹妹又往往不知不觉露出⾼兴的样子:原来他们两个爱着了。她怀着这意思并不向树伯说,独自享受那发见了秘密的感快,故意说:"那很好呀。" "那很好呀!刚才冰如也说那很好。他说两个人志同道合,如果联结起来,并头共枕讨论教育上种种的问题,那才妙呢;闺房画眉那些古老的韵事,不值一笑了。他说由他看来是很好;焕之那边不成问题,只待听我们的意见。" "那末你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是冰如在那里胡闹!他⼲的事,往往单凭自己想去,不问实际情形,譬如他办学校就是那样。焕之与我是老同学,他的 ![]() "预备回绝他么?" "当然。女子也能自立,我 ![]() "没有对蒋先生说起这些话吧?" "没有,我又不傻,"树伯狡狯地看了夫人一眼,又说,"我只说待考我虑一下,缓⽇回覆;并且也要同妹妹自己商量。" "不错,该同妹妹自己商量。" "何用商量, ![]() 树伯夫人对于这件事情渐渐发生趣兴,觉得小姑的确到了出嫁的年龄了;便亲切地劝告丈夫说:"我想不商量是不好的。我们处在哥嫂的地位,并非爷娘;或许这确是好姻缘,若由我们作主回绝了,她将来要抱怨的。同她商量之后,就是回绝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树伯想这话也不错;对于妹妹负太多的责任确有可虑之处,应该让她自己也负一点。但是这中间有不妥的地方,他问:"如果她倒同意了,那怎么办呢?" "哈哈,你这话问得太聪明了!"树伯夫人笑了,头上戴着的茉莉花球轻轻地抖动。她抿一抿嘴 ![]() "成功了她要吃苦。" "依我说,不能一概而论。家计不好,人好,大部分也不至于吃苦。反过来,家计很好,人不好,那倒难说了;我们镇上不是有好些个含怨衔悲的少 ![]() ![]() "你倒像是个贤明的丈⺟!" 树伯夫人不顾树伯的嘲讽,承接自己的语气说:"那倪先生,我看见过,人品是不错的。听你们说,他是个有志气的教员。万一妹妹许配给他,我想他未必肯让妹妹吃苦吧。" 树伯夫人这时有一种预感,相信妹妹一定会表示同意,而语调竟偏到⽟成那方面去,连她自己也莫明所以然。她朦胧地觉得,这件婚事如果成功,在她有一种隐秘的愉快。 "你料想是这样么?"树伯这话是表示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 "虽不能说一定,大概是准的。并且,有一层你要留意,给妹妹说媒的事,这还是第一次呢,她的年纪可已是做新娘的年纪了。" "既然这样,你去问问她吧。这事情,你去问比较方便。"树伯这样说,心里想如果成功,大概明年舂间就要办喜事了。 这夜间,金姐小吃罢晚饭上了楼,不再下来在庭中乘凉。树伯夫妇两个各靠在一张藤榻上,肩并着肩;花台里⽟簪花的香气一阵阵拂过他们的鼻管;天空布満闪烁的星星。 "你把那件事忘了么?"树伯夫人低声说;⾝子斜倚在藤榻的靠臂上,为的是更贴近村伯一点。 "没有忘呀。你已经问了她么?"浓烈的茉莉花香和着头发油的香味直往他脑子里钻,引起他一种甜美的感觉,故而语声颇为媚柔。 "当然问了。你知道是怎么样一出戏?" "她说不要?" "不。" "难道她说要的?" "也不,"树伯夫人像娇憨的女郞一样,用一种轻松软和的声调回答,同时徐徐摇着头。 "那末…" "她不开口,始终不开口。我说是蒋先生来说起的。倪先生的人品,她早看见;而且是 ![]() ![]() "她怎么样?" "她不开口呀。头低到 ![]() "怎么样?" "她的头微微地点了一点;虽只微微地,我看得十二分清楚。" "她会満意的?"树怕不相信地说,不再是低语的声气了。 "我又补⾜一句,那末就这样去回覆蒋先生了。她又微微地点一点头,说是点头还不如说有点头的意思。" "完全出于我的意外;" "却⼊于我的意中,她爱着姓倪的呢,"树伯夫人冷峻的笑声飘散在夜凉的空气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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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焕之是知名作家叶圣陶力作,是一本文笔与情节俱佳的综合其它,优雅小说网免费提供倪焕之最新章节阅读,希望您能优雅的在优雅小说网上阅读。叶圣陶撰写的倪焕之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倪焕之为虚构作品,请理性阅读勿模仿故事情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