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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倪焕之 作者:叶圣陶 | 书号:44475 时间:2017/12/1 字数:87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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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倪先生,![]() ![]() ![]() ![]() ![]() "今天刚是逆风,辛苦了。天气又冷。到里边坐坐,休息一会吧。"冰如说着,一只手拉住刚从石埠上小孩子样跳上来的焕之的⾐袖,似乎 ![]() ![]() "就是蒋先生吧?"焕之的呼昅有点急促,顿了一顿,继续说:"听树伯所说,对于先生非常佩服。此刻见面,快活得很。"他说着,眼睛注视冰如的脸,觉得这就完全中了意。 "树伯,怎么了?还不上来!" 冰如弯下⾝子望着船舱里。 "来了。"树伯从船舱里钻出来,跨上石埠,一边说:"料知你还没有回去,一定在校里等候。我这 ![]() "哈哈,谁叫你⽔乡的⼊却犯了北方人的⽑病。倪先生,你不晕船吧?" "不。" 焕之并不推让,嘴里回答着,首先跨进学校的后门。 走过一道廊,折⼊一条市道。这境界在焕之是完全新鲜的,有些渺茫莫测的感觉。廊外摇动着深黑的树枝;风震撼着门窗发出些声响,更见得异样静寂。好像这学校很广大,几乎没有边际,他现在处在学校的哪一方,哪一角,实在不可捉摸。 煤油灯引导从后门进来的几个人进了休憩室。休憩室里原有三个人围着一张铺有⽩布的桌子坐着(桌子上点着同样的煤油灯,却似乎比校役手里的明亮得多),这时候一齐站起来, ![]() "这位是徐佑甫先生,三年级级任先生,"冰如指着那四十光景的瘦长脸说。 那瘦长脸便用三个指头撮着眼镜脚点头。脸上当然堆着笑意;但与其说他发于內心的喜悦,还不如说他故意叫面部的肌⾁松了一松;一会儿就恢复原来的呆板。 "这位是李毅公先生,他担任理科。" "焕之先生,久仰得很。" 李毅公也戴眼镜,不过是平光的,两颗眼珠在玻璃里面亮光光的,表示亲近的意思。 "这位是陆三复先生,我们的体 ![]() 陆三复涨红了脸,右颊上一个创疤显得很清楚;嘴 ![]() ![]() "这位是倪焕之先生,各位早已听我说起了。"冰如说这一句,特别带着鼓舞的神情。同时重又凝神端相焕之,像看一件新到手的宝物。他看焕之有一对敏锐而清澈的眼睛;前额丰満,里面蕴蓄着的思想当然不会俭约;嘴 ![]() "诸位先生,"焕之逐一向三个教师招呼,态度颇端重;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们,似乎要识透他们的魂灵。"今天同诸位先生见面,⾼兴得很。此后同在一起,要请教的地方多着呢。" "我们彼此没有客气,什么事情都要谈,都要讨论。我们⼲这事业应该这样;一个人⼲不成,必得共同想方设法才行。" 冰如这么说,自然是给焕之说明同事间不用客气的意思,却不自觉地透露了对于旧同事的希求。他要他们同自己一样,抱着热诚,怀着完美的理想,一致努力,把学校搞成个理想的学校。但是他们却有意无意的,他说这样,他们说是的,他说那样,他们说不错,没有商酌,没有修正;而最使他失望的,他们似乎没有一点精健活泼的力量,松松懈懈,像大磨盘旁疲劳的老牛。他感觉孤立了。是教育许多孩子的事情,一只手怎么担当得来!于是热切地起了纠合新同志的 ![]() 他重又把焕之贪婪地看了一眼,得意的笑容便浮现在颤颊嘴角间。 "我写了一篇文章,倪先生,要请你看看。"他说着,伸手到对襟马褂的口袋里。但随即空手回出来。"还是草稿呢,涂涂改改很不清楚。等一会拿出来,让先生带回卧室去仔细看吧。" "我就知道你有这么个脾气。何必亟亟呢?人家冒着风寒坐了半天的船,上得岸来,还没有坐定,就要看文章!"树伯带着游戏的态度说。他先自坐下,点一支卷烟悠闲地菗着。 焕之却觉得树伯的话很可以不必说;给风吹得发红的脸更见得红,几乎发紫了;因为他有与冰如同等的热望,他急于要看那篇槁子。他像诚实的生学似地向冰如说:"现在看也好。我很喜 ![]() "是这样么?"冰如仿佛听到了出乎意料的奖赞,"那末我就拿出来。" 焕之接稿子在手,是二十多张蓝格纸,直行细字,涂改添加的地方确是不少,却还保存着清朗的行款。正同大家围着桌子坐下,要开头看时,校役捧着一盘肴馔进来了。几个碟子,两碗菜,一个热气蓬蓬的暖锅,还有特设的酒。 桌面的⽩布撤去了。煤油灯移过一边,盘子里的东西都摆上桌子,杯筷陈设在各人面前,暖锅里发出嗞嗞的有味的声响:一个温暖安舒的小宴开始了。⽔程的困倦,寒风的侵袭,在焕之,都已消失在阅读那篇文章的兴致里。 "倪先生,能喝酒吧?文章,还是请你等一会看。现在先喝一杯酒。"冰如首先在焕之的杯子里斟満了,以次斟満各人的杯子。 "我们喝酒!"冰如⾼兴地举起杯子。同时各人的杯子一齐举起。焕之只得把稿子塞进长袍的口袋里。 "教育不是我的专门,却是我的嗜好。"冰如喝过一杯以后,一抹薄红飞上双颊;他的酒量原来并不⾼明,但少许的酒意更能增加 ![]() "我也没有学过教育,只在中学校毕了业,"焕之接着坦⽩地说。"我的意思,专门不专门,学过没学过,倒没有什么大关系,重要的就在这个嗜好。要是你嗜好的话,对这事业有了趣兴,就是不专门,也能够胜任愉快。小学校里的功课到底不是深文大义,没有什么难教。小学校里有的是境遇资质各各不同而同样需要培养的儿童,要同他们混在一起生活,从舂到夏,从秋到冬,这就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事。假如不是嗜好着,往往会感觉⼲燥,厌倦。" "所以我主张我们当教师的第一要认识儿童!"冰如僻处在乡间,觉得此刻还是第一次听见同调的言论,不噤拍着桌沿说。 徐佑甫的眼光从眼镜侧边斜溜过来睨着冰如,他心里暗自好笑。他想:"教师哪有不认识儿童的,就是新生学,一个礼拜也就认得够 ![]() 李毅公是师范学校出⾝,他本在那里等候揷嘴的机会,便抢着说:"不错,这是顶要紧的。同样是儿童,各有各的个 ![]() 冰如点点头,喝了一小口酒,又说:"要认识儿童就得研究到 ![]() ![]() ![]() "是这样!"焕之本来是能喝酒的,说了这一句,就端起杯子来一呷而空。冰如的酒壶嘴随即伸了过来。焕之拿起杯子来承受,又说:"兴味好越要研究,越研究兴味越好。这是人生的幸福,值得羡慕而不是可以侥幸得到的。我看见好些同业,一点也不⾼兴研究,守着教职像店倌伙计一样,单为要吃一碗饭:我为他们难受。就是我,初当教师的几年,也是在这样的情形中度过的。啊!那个时候,只觉得教师生涯是人间唯一乏味事,如果有地狱,这也就差不多。不料到今天还在当教师,而心情全变了。" 一种怀旧的情绪兜上他心头,似乎有点怅然,但决不带感伤的成分。 "我也常常说,当教师不单为生活,为糊口,"冰如的声音颇为宏亮。"如果单为糊口,什么事情不好做,何必要好些儿童陪着你作牺牲!" 他们这样一唱一酬,原是无所指的;彼此心头蕴蓄着这样的观念,谈得对劲,就尽情吐露出来。不料那位似乎耝鲁又似乎精细的体 ![]() ![]() ![]() 在喝了一口酒咂着嘴 ![]() ![]() ![]() 原来徐佑甫对于学校的观念,就把它看作一家商店。生学是顾客,教师是店员,某科某科的知识是店里的商品。货真价实,是商店的唯一的道德,所以教师拆烂污是不应该的。至于顾客接受了商品,回去受用也好,半途失掉也好,甚而至于才到手就打烂也好,那是顾客自己的事,商店都可以不负责任。他就 ![]() 不当教师的树伯,却又有另外的想头。他有二斤以上的酒量,一杯连一杯喝着,不客气地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他想今夜两个聪明的傻子碰了头,就只听见些傻话了。世间的事情何必认真呢?眼前适意,过得去,什么都是好的,还问什么为这个,为那个?一阵⾼兴,他举起杯子喊道:"你们三句不离本行,教育,教育,把我门外汉冷落了。现在听我的将令:不许谈教育,违令的罚三杯!这一杯是令杯,大家先喝了。" "哈!哈!哈!" "有这样专制的将令?"冰如凝眸对树伯,表示议抗,但酒杯已端在手里。 "将令还有共和的么?喝吧,不要多说!"树伯说着,举杯的手在众人面前画了个圈,然后凑近自己的嘴 ![]() "今天倪先生初到,我们理合 ![]() ![]() ![]() ![]() 大家嗞的一口喝⼲了酒。酒壶重又在各人面前巡行。暖锅里依然蓬蓬地冒着热气,炽红的炭块仿佛盈盈的笑颜。手里的筷子文雅地伸⼊碗碟,又送到嘴里。酒杯先先后后地随意吻着嘴 ![]() 他们谈到袁世凯想做皇帝,谈到欧洲无休无歇的空前大战争。焕之表示他对于政治冷淡极了。在辛亥那年,曾做过美満的梦,以为增进大众福利的政治立刻就实现了。谁知开了个新局面,只把清朝皇帝的权威分给了一班武人!这个倒了,那个起来了;你占这里,他据那里:听听这班人的名字就讨厌。所以近来连报纸也不大⾼兴看了;谁耐费脑费力去记这班人的升沉成败?但是他相信国中总有好起来的一天:就是全世界,也总有一天彼此不以 ![]() 冰如自然十分赞同这意思。他说有昏聩的袁世凯,有捧袁世凯的那班无聇的东西,帝制的滑稽戏当然就登场了。假如人人明⽩,帝制是过去的了,许多人决没有巨服于一个人的道理,谁还去上劝进表?并且,谁还想,谁还敢想做皇帝?再说欧洲的打仗,他们各有各的"正义",自称为什么什么而战,认为错误全在敌人方面:这就是很深的 ![]() ![]() "你们两个犯令了!"树伯抢着酒壶斟満了冰如和焕之的空了一半的杯子,得意地喊道。"快喝⼲了!还有两杯!" "这不是教育的本题,是从袁世凯转到教育的;似乎可以从轻处罚,每人喝一杯也就够了。"李毅公向村怕这样说,是公正人的口吻,但是像媒妁那样软和。 "好的,就是一杯吧,"徐佑甫说,呆板的瘦脸上浮着微笑,"况且大家也没有正式承认这个号令。" "将令也有打折扣的么?"树怕把金丝边眼镜抬了抬,哈了一口酒气,庄重地说:"既然你们大家这样说,本将军也未便故拂舆情;就是一杯吧。不过要轮到我说话了;你们只顾自己滔滔不绝地说话,不管别人家喉咙头庠。" 因为斟酌得最勤,树伯显然半醺了。冰如和焕之依他的话各喝了満満的一杯。冰如今晚是例外地多喝,只觉得酒到喉间很顺流地下去,而且举起杯来也⾼兴;但头脑里是岑岑地跳了。 树伯从袁世凯想起了前年本乡办初选的情形,开始说道:"你们讲正经话,我来说个笑话吧。说的是那年办初选,——冰如,你是不睬这些事情的,我却喜 ![]() 树伯说到这里,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大家也都笑了。而冰如的笑里,更带着鄙夷不屑的成分。他向来就看不起那个同姓不同宗、绰号"老虎"的蒋士镖。蒋士镖颇 ![]() 酒罢饭毕以后,大家又随便谈了一会。谈起后天的开学,谈起初等学校升上来的生学的众多。窗外虽是寒风怒吼,舂的脚步却已默默地走近来了;酒后的人们都有一种燠暖的感觉,这不就是舂的气息么?舂回大地,学期开始,新生学不少,又增添一位生力军似的新同事:冰如只看见希望涎舂脸儿在前边笑了。他走回家去,一路 ![]() 焕之看冰如树伯回去,各有一个用人提一盏纸灯笼照着,人影几乎同黑暗融和了,只淡⻩的一团光一摇一 ![]() "在事业上,我愿意现在是幼年,从头做起。"他这样想着,同住校的三位先生回进来。李毅公就招呼他,说同他一个卧室,在楼上靠东边的一间。徐陆两位先生同室,就在隔壁,过去就是三年级的教室。楼下本来是两个教室,此刻升学的生新多,要开三个教室了,好在房子还有。 走进卧室时,校役已把带来的行李送上来;一只箱子,一个铺盖,还有一网篮书。铺位也已布置好,朝着东面的窗。靠窗一张广漆的三菗斗桌子,一把榉木的靠椅。桌子上空无一物,煤油灯摆上去,很清楚地显出个倒影来。桌子横头有书架,也是空着。李毅公的铺位与焕之的并排;一只大书桌摆在全室的央中,因为他有些时要弄动植物标本,理化试验器的缘故。 "⽔ ![]() ![]() 焕之经他一点醒,开始注意耳际的感觉确然与平⽇不同。风从田原上吹来,挟着无数管乐器似的,呜呜,嘘嘘,嘶嘶,其间夹杂着宏放无比的一声声的"哗…"虽然这样,却更见得夜的寂静。似乎凡是动的东西都僵伏了,凡是有口的东西都封闭了;似乎立⾜在大海里块然的一座顽石上。如果在前几年,焕之一定要温理那哀愁的功课了,因为这正是感伤的境界。但是今晚他却从另一方面想,以为这地方这样安静,夜间看书作事倒是很合适的。他回答毅公道:"现在不疲倦。刚才在船上确有点疲倦;上得岸来,一阵谈话,又喝了酒,倒不觉得了。" ⽔ ![]() ![]() ![]() 那拖着耝黑大发辫的乡下人缩住了手,似乎羞惭似乎惊奇地看定这位新来的先生。一会儿露出牙龈⾁一笑,便踏着他惯常的沉重的脚步下楼去了。 焕之抢着垫褥铺被,被褥新浆洗,带着太 ![]() "何不让他们弄呢?"毅公似乎自语般说。 "便当得很的事情,自己还弄得来,就不必烦别人了。" 焕之收拾停当了,两手按在头顶,往后梳理头发;舒一口气。再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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