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致力于为用户为书迷提供免费好看的摩天楼的怪人全集
优雅小说网
优雅小说网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科幻小说 经典名著 乡村小说 历史小说 灵异小说 伦理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架空小说 穿越小说
小说排行榜 推理小说 都市小说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网游小说 耽美小说 短篇文学 同人小说 玄幻小说 军事小说 重生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绝品桃花 金龙嬉凤 蝶舞大唐 后宫猎艳 天龙风蓅 天降神妻 巫山云雨 第一次梦 飘飘卻仙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优雅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摩天楼的怪人  作者:岛田庄司 书号:44282  时间:2017/11/23  字数:54755 
上一章   第一章 红伶之死    下一章 ( → )
1

  门环叩门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虽然接待客人是我的工作,但是那时我正好在厨房内的吧台煮咖啡,所以没能马上去应门,于是坐在沙发上的洛伊·威萨斯本教授便站起来,他边走边对着我伸出右手示意,表示由他去应门就可以了。

  来访的客人似乎是威萨斯本教授的人,只见教授面笑容地和对方握手,那位年轻的男人便跨着大步走进客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御手洗的情形。因为他是个全身散发着光彩般的男人,所以我以为他是和从事演艺事业有关的人,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哥伦比亚大学的助理教授。

  因为威萨斯本教授的叫唤,所以我连忙擦掉手上的水,走到沙发边,和大家站在一起,与初次见面的御手洗握手。

  “连登,这位是我们哥伦比亚大学的希望,御手洗助理教授。刚才我说过了吧?我是因为沙利纳斯小姐的病情,所以请他来做一些说明的。御手洗,这位是剧作家杰米·连登。他虽然还很年轻,却是我们著名女演员的盟友,也是共同作战的战友。”

  “我是乔蒂·沙利纳斯的仆人,顶多只能说是沙利纳斯的管家。”我说着,并和助理教授握了手。

  “初次见面,你好。按照你的说法,那我就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佣人了。”

  他说话的态度非常爽快,好像拥有非常开朗而爽快的个性,此刻正以看起来很聪明般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我。

  “他是未来诺贝尔奖的可能人选。同行的人都说他的论文研究,比一般的论文先进十年。”威萨斯本教授说。

  “噢!”我很讶异,因为威萨斯本教授不是会轻易夸奖别人的人。

  御手洗君是一个笑容非常亲切的青年。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先进十年,因为我的研究属于还没有什么人涉足的微小领域。在那个领域里,我是校长,也是工友。”

  “哈哈哈,是这个原因才显得出色的吗?”教授说。

  “是的,教授。如果我还算出色的话。”御手洗很谨慎地回答了。

  “不过,听说如果没有你的话,很多人都可以松一口气。因为你是个威胁,是一个劲敌。对了,这一位是乔蒂·沙利纳斯的儿子,菲利浦·沙利纳斯。”

  “你好,沙利纳斯先生,大明星的儿子。”助理教授很高兴地说了。

  “你好。待会儿再介绍你和家母见面。”菲利浦说。

  “抱歉,现在才介绍女士。这位是女演员丽莎·玛利·华盛顿小姐。”

  “华盛顿小姐,请多多指教。”

  “也请多多指教。我才初出茅庐,希望有一天可以像沙利纳斯小姐那样…”

  “啊,你一定可以的。”御手洗愉快而肯定地说。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我可以保证。”

  “沙利纳斯小姐现在在寝室里,她的主治医生亚当·卡里耶夫斯基先生在她的身边。御手洗,等一下再为你做介绍吧!”

  “知道了。这里真的很耶,尤其是玻璃台那边。等一下可以让我参观这里吗?”

  “请你先讲解完肝脏的事情,再慢慢参观吧!那个台是和你来自同一个国度、充才气的建筑师的作品。像一片天外飞来的水晶般的台,从这栋建筑物的东面,往北穿透。这种突破的创意作品,不是美国建筑师们想得出来的。我长期置身于纽约的建筑界,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创意。”

  “是今年做的吧?”

  “这栋摩天楼是一九一〇年完成的,但那个穿透出去的水晶建筑,是一九六九年才做的。”教授点着头说。

  “好像有描述这种建筑的诗吧!装饰艺术以前的大楼上,有后现代的玻璃长方体。”

  “呵,御手洗,你对建筑也有研究吗?”

  “我对高楼层的建筑物也很有兴趣。住在曼哈顿之后,很自然就会有这样的倾向。我对这座中央公园高塔的建筑样式,很感兴趣。”

  “这是天才建筑师奥森·达尔马吉的作品。他三十岁时设计了这栋大楼,但不久之后就死了。他融合了复古希腊式与复古埃及式的风格,以独特的形式完成的这栋摩天楼,放眼曼哈顿的周围,这是唯一的一栋。”

  “你是因为喜欢这个建筑,才搬来这里的吗?”

  “可以说是吧!御手洗,你是怎么知道乔蒂·沙利纳斯小姐的?”

  “因为她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女演员,我经常看到她的名字。”

  “她是全美首届一指的舞台演员。你看过她的舞台演出吗?”

  “很遗憾,没有看过。”

  “那真的是太可惜了,她可以说是美国的国宝。好了,各位,请坐吧!我因为偶尔也会住在同一层楼的单位里,所以有相当多的机会接近她,这也是我人生的财产。不过她的身体渐衰弱,实在让人遗憾。”

  “我要先失陪一下了…我想去看看我母亲的情形。”菲利浦没有坐下来,他走到寝室前,打开房门,从我们的眼前消失。

  “沙利纳斯小姐有结婚吗?”在沙发上坐下来后,御手洗问威萨斯本教授。

  “没有。”教授说:“菲利浦是养子,听说他的双亲是高中同学。不过那已经是陈年往事了。”

  “这个楼层很奇怪。从电梯厅出来,进入这边的走廊之前,还有一个门。”御手洗说:“那个门好像拘留所的门,不是吗?是铁做的格栅门。”

  “进出楼梯间的那个门,以前通常都是上锁的,但现在已经不锁了。这一层楼的北侧有三个单位的住家,每个单位的住户都有通往楼梯间的钥匙,也有通往电梯厅的钥匙。”我说明。

  “只有这一层楼这样吗?”御手洗说。

  “是的。一九五一年的时候,这一层楼曾经发生狂徒闯入的事件。那个狂徒好像是疯狂的戏。当然,那是我还不认识沙利纳斯小姐的时代。狂徒以沙利纳斯小姐为人质,占据她的住处两天。”

  “哦——结果沙利纳斯小姐平安无事吧?”

  “当时专门对付黑手的SWAT(美国警方的特种部队)刚刚成立,特种部队运用闪光弹,影响狂徒的视力,最后终于成功地逮捕了狂徒,救了沙利纳斯小姐。”

  “那时菲利浦·沙利纳斯先生在哪里呢?”

  “那时他还不在这里。他是后来才被收养的。”威萨斯本教授接着说:“但是,沙利纳斯小姐的腹部在那个事件中被刺伤了。后来她动手术的时候,曼哈顿地区的戏还纷纷跑去医院捐血给她,这件事至今还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想要捐血给她的人龙,在医院前排了长长的两个街区。沙利纳斯小姐的手术成功了,身体也复元了,可是她的精神受到的重大打击却无法消失,从此便过着几乎足不出户的生活,全心待在家中教养小孩。不过,为了提高警戒,她在这一层楼的走廊入口处加装了一扇门。这一层楼住了很多名人,大家好像也都赞成那么做。沙利纳斯小姐还因为这个事件,搬迁了住家的单位。她的住家单位本来在东南角,现在在东北角。”

  “同一个楼层吗?”

  “是的。因为那似乎是非常可怕的经验,所以她不想再住原来的单位。”

  “她使用这个楼层的两个单位吗?”

  “是的。她买下两个单位,在两个单位的界墙壁上加装一扇门,让两个单位可以互通。不过,为了做那个台,这两个单位的墙壁上动了不小的工程。”

  “住在东南角的时候,也是两个单位吗?”

  “是的。也是两个单位。发生被狂徒囚的事件后,正好这边的单位是空着的,而她原来居住的单位也必须进行修复的工程,所以就搬到这里。”

  “空得正是时候嘛。”

  “东北角的单位原本就是空着的,她又和旁边的邻居打商量,付了相当的钱后,用东南角的单位换了东北角旁边的单位。那里不是乔蒂被刺伤的地方,她被刺伤的地方是那里的北边的房间。因为发生那样的事情,大家都同情她,所以愿意帮助她。”

  “原来如此,两个单位呀!那么,这里有几间房呢?”

  “有六个卧室。”

  “六个卧室?很大嘛!”

  “是用来做客房的。还有三间浴室,以前有四间。”

  “但是,御手洗,特地请你来这里,是想请教你有关肝脏的事情。”威萨斯本教授说。

  “肝脏吗?”

  “是的,人类的肝脏。不过,或许这不是你的专门。菲利浦现在正好不在,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沙利纳斯小姐得了肝癌。她本人也知道自己的病情。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病情而失了方寸。不过,肝癌不是都会经过肝硬化的过程吗?”

  “大多数是那样没错。肝癌之前是肝硬化,再之前是肝炎。在肝炎的阶段时,如果受到妥善的医疗照顾,肝脏是可以复元的;但是,一旦进入肝硬化的阶段,就无法回到肝炎的程度了。肝硬化会跟着病人一辈子,摆不掉的。”

  “肝硬化是喝酒过度而引起的病吧?这就是我的第一个疑问。沙利纳斯小姐会喝酒,但绝对不是会喝到烂醉如泥的人。她有很强烈的自制心,喝酒只会浅尝即止。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肝硬化呢?”

  “喝酒过度确实是造成肝炎、肝硬化的原因,却不是唯一的。别的因素也会造成肝炎和肝硬化。”

  “什么因素?”

  “病毒。”

  “病毒引起的肝病?嗯,我了解。那么沙利纳斯小姐的肝癌,是因为病毒而造成的吗?”

  “如果你刚才说的话是事实,那么病毒引起的可能确实很高。不过,不看病历表的话,是不能断定病因的。”

  “嗯,我也这么认为。如果是病毒引起的话,我的第二个疑问就来了。”

  “什么疑问?”

  威萨斯本教授此时低声音,身体稍微向前探出说:“在同一个楼层的对面,住着一位叫卡里耶夫斯基的医生,他是乔蒂的老朋友。这几十年来,乔蒂的身体一直由他诊治,他每个月为乔蒂检查两次身体,对乔蒂的身体状况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你刚才说病毒会引发肺炎,进而演变成肝硬化吧?”

  “是的。”

  “肝硬化不久之后,会变成肝癌?”

  “是的。”

  “所以,为了防止肝脏一再恶化,在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就应该要做病毒的检验了?”

  “没错。”

  “要怎么进行那样的检验?”

  “血做检查。”

  “血检查吗?就是所谓的γGTP、GPT的检查吧!我在大学的时候做过。卡里耶夫斯基医生在还没有退休以前是公认的好医生,他应该也会在诊查的时候为乔蒂做那些检查吧?”

  “照理说应该会做吧!”御手洗助理教授说。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忽略掉乔蒂的癌症现象呢?不是应该在肝癌之前的肝硬化阶段就注意到吗?我不了解他为什么没有发现。”

  “唔——是呀!”御手洗双手抱说。

  “卡里耶夫斯基医生现在只是个退休的老人,让他看诊的病人只有乔蒂,所以他大概没有再学习新的医学知识吧!我老实不客气的说,现在的他真是个庸医。我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绝对不会拿这件事来攻击他,并静静地看着他来参加沙利纳斯小姐的丧礼,因为我明白他不是恶意的。可是一个月检查两次,却还让她的肝脏恶化,变成肝硬化、肝癌?乔蒂也太糊涂了。他到底做了什么检查啊?”

  “卡里耶夫斯基医生只有在看诊的时候,才会见到沙利纳斯小姐吗?”

  “是的。”

  “所以他并不了解沙利纳斯小姐平喝了多少酒吧?肝炎的病毒会进入我们的肝脏,攻击我们的肝细胞,此时我们体内的淋巴球就会出来对抗,一一破坏已经被病毒入侵的肝细胞。”

  “整个细胞吗?”

  “是的。我们的肝细胞是会再生的,只要被入侵的细胞数目不是很多,就可以破坏被病毒入侵的细胞,再生出新的细胞,肝脏就可以恢复到健康的状态。破坏、再生时所产生的发炎症状,就是肝炎。”

  “哦,原来如此。可是,如果破坏太多的话,会怎么样?”

  “那就会变成肝硬化。当被病毒入侵的肝细胞太多,淋巴球很尽责地一一消灭那些细胞后,肝脏就会变成像空隙很多的海绵一样,此时肝脏本身就会坏死。不过,人体本身有预防那种情况发生的机能。当那种情况要发生时,星细胞就会出现,产生纤维,填补细胞的隙,让肝脏不至于坏死。可是,这个纤维虽然是防御肝脏死掉的最后手段,却也会迫肝细胞。产生纤维的机制一旦发动,不能再度进行分裂的肝细胞就会变多。”

  “原来如此。”

  “所以说,当肝的症状严重到必须出动星细胞的阶段时,肝脏就无法回复到没有纤维的状态,到最后连星细胞也无法填补,整个肝脏会逐渐萎缩、变形,这就是肝硬化了。”

  “嗯,这样呀?肝硬化以后,身体会有什么症状呢?”

  “会非常容易疲倦,稍微劳动一下就会产生几乎累得站不住的疲倦感。”

  “哦?是吗?疲倦吗?嗯。”“肝细胞被破坏时,会分泌出特有的酵素,这些酵素会被释放到血中,所以只要血就可以计算酵素的量,得知被破坏的肝细胞的数字。”

  “啊,就是所谓的γGTP、GPT吗?”

  “是的。所以一旦血中的那种酵素变多时,医生就会叫病人控制酒的摄取量了。”

  “嗯。”“当下一次再做血检查时,那种酵素的含量减少了,医生就会说肝脏的状况改善了。”

  “是呀!”

  “不过,当病情严重到星细胞出动时,肝细胞本身的数量会变少,所以肝细胞被破坏时所分泌的酵素量也会跟着减少,这种情形很容易让医生产生误判,以为是肝脏的病情获得改善了。”

  “原来如此,所以就会没有注意到已经变成肝硬化了,等到后发现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这是可能之一。如果医生每天都和沙利纳斯小姐在一起,也知道到她喝了多少酒,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还有,医生如果能想到,她可能瞒着自己喝了很多酒,或许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或许吧!年轻的时候风华绝代、受到那么多人爱戴的人,现在却难得有人来访,过着近乎独居生活,难怪周围的人会这样想像她。”

  “威萨斯本教授,我并不是在为卡里耶夫斯基医生辩护。可是你知道吗?据说目前得到肝硬化的美国人中,有六成是饮酒过度造成的,四成是病毒引起的。我不敢说这个调查数字不够严谨,但我实在很怀疑这个数字。”

  “怎么说呢?”

  “我不认为美国人那么爱喝酒,因此我怀疑其中有尚未被发现的肝脏寄生病毒——也就是说,被认为是酒引起的肝硬化病人中,有一部分是还没有被发现的病毒所引起的。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种数字就不合理。若真的是如此,那么就不能只苛责卡里耶夫斯基医生。”

  “那样的病毒是怎么进入我们的身体的呢?”

  “刺青、穿耳、输血等,都是病毒进入我们身体的途径。”

  “输血…”

  此时寝室的门打开了,一位弯着的老者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他抱着一只黑色的包包。

  “卡里耶夫斯基医生。”我站起来,出声叫唤医生“现在情况怎么样?”

  “很稳定,什么问题也没有。她的意识很清楚,心情好像也很好,也可以说话。我现在要回自己的家稍微休息一下,有事的话随时可以叫我过来。”医生以老人特有的嘶哑声音说着。

  我正想介绍御手洗和他认识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背对着我们走了,所以也就无法为御手洗做介绍了。老医生大概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这些人之中,有一张他没有见过的脸。

  2

  我把煮好的咖啡倒进马克杯,递给每一个人,然后走在众人前面,进入乔蒂的寝室。菲利浦发呆似的,坐在围绕着乔蒂边的无数张椅子当中的其中一张,他接过我给他的咖啡后,说了一声“谢谢”至于乔蒂,这几年来她已经完全不碰咖啡了。

  “菲利浦,你知道那些调味料放在哪里吗?”我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问他。

  “调味料?”他说,然后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嗯。厨房的吧台下面本来有蓝酪起司酱、千岛沙拉酱、义大利酱、田园沙拉酱等调味酱的,但是现在只剩下一瓶义大利酱。”

  “我不知道,我没有拿。”菲利浦说。

  摆放的位置没有和任何墙壁平行,头朝着西北方,而房间内的窗帘有一半以上是拉下来的,所以室内显得幽暗不明。躺在上的,是近来脸色愈加憔悴,看起来有点鹰钩鼻的昔日名伶。

  她仰躺着,背靠着软垫,微微起上半身。最近她的身体更加不好,可是因为有访客来探病,所以特地请人帮她化点妆。我想这是为了让来探病的人,还可以看到昔日名伶的一点点风貌吧!

  “嗨,乔蒂,今天好吗?”教授一边走进来,一边开始问道。

  “嗨,洛伊,我今天很好,还活着。”大明星回答。

  “乔蒂,今天我带了一个人来。让我为你介绍我们大学的精英,这位是御手洗洁助理教授。”

  于是,乔蒂便盯着御手洗看,然后慢慢地伸出右手。

  “沙利纳斯小姐,很荣幸可以见到你。我的周围有许多崇拜你的人。”御手洗说,并把杯子到左手上,以右手握著名伶的手指。

  “我常常听洛伊提起你,说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所以很想见见你。听说你以前在波士顿时,破解了连警方也无法解决的命案。”

  御手洗抬头看了天花板一眼,说:“啊,好像有那样的事吧!”

  “你喜欢杀人事件吗?”

  “不是那样的,沙利纳斯小姐。我喜欢的是无法理解的无解之事,并且绞尽脑汁去解开其中的谜题,这和人是生是死无关。”

  “你对做学问的态度也是这样吧?御手洗先生。”

  “我对做学问的态度更是这样。解开杀人事件之谜,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大明星很感兴趣似的看着御手洗“你的意思是,杀人事件之谜是很快就可以解决的事吗?”

  御手洗立刻摇头,说:“不,我没有那么说。”

  “不管是在这个世界上的哪个地方,只要有真正的大谜团在等你,你都会赶过去吧?”

  御手洗笑着点头“如果这只是逻辑的问题,是的,不管是南极还是亚马逊河,我都会去。”

  这个回答让名伶出微笑“御手洗先生,你用不着去南极了,这里就有一个大谜团在等你。”

  御手洗出讶异的表情,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刚才说解开杀人事件之谜,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错吧?”

  “是的,我说了。”

  乔蒂轻轻地转动头。不,那是摇头。如果不是非常熟悉她的人,大概不会了解她这个动作的意思。

  “我是陷身在谜团之中、生活在谜团中的人啊,助理教授!那是深不可测,而且是非常大的谜团,可能会是你从未遇到过的棘手问题。”

  “噢!”御手洗说,可是脸上却透着不怎么相信的表情。

  他所表现出来的,或许是做为医生的一种态度。名伶的身体虚弱,距离死期已经不远,所以身体里有许多药物。就算是我,有时也会觉得她所说的话,好像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这个地方。或许她已经出现年迈的妄想症状,所以她现在说话的语气显得很有自信,有凭有据的样子。

  “是什么样的谜呢?”御手洗问。

  “有无数的谜。”乔蒂说。

  “无数?”

  “嗯,是呀!这栋大楼就是谜团所在地,也被称作是幽灵大楼。”

  “幽灵大楼?”

  “是的。”名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嘻嘻嘻笑了,然后又说:“有时候也被称为情人高级公寓。”

  “你所说的谜团,和这栋公寓有关吗?”

  “你一定想说,到处都有被称作是幽灵大楼的建筑物吧!”名伶笑着说。

  御手洗也笑着摇摇头。

  “不是,我要说的谜团,是关于我的。”乔蒂很清楚地说。

  “是关于你的?”

  “是的。当然这栋公寓大楼也有许许多多的谜,所以我才会说这里有无数的谜。”

  “噢。”

  “要挑战看看吗,助理教授?”

  御手洗助理教授没有马上答应,却反问:“沙利纳斯小姐,已经有人挑战过你的谜团了吗?”

  名伶立刻回答:“有很多人。”

  “其中有人解开谜团吗?那么多人之中,一定有几个人解开过你的谜吧?”

  “不,一个也没有,每一个挑战者都失败了。”

  御手洗慢慢转动脖子,回头去看威萨斯本教授的脸。教授是一个严谨的人,他大概想从教授那里确认名伶说的话。

  教授点了头,说:“是真的,御手洗,那是没有人能解开的谜,是非常不合理的谜。我们的大学还曾经派一组人来调查。”

  听到威萨斯本教授的发言,乔蒂很足似的点了头。

  教授又说:“老实说,这件事也是请你来这里的理由之一。我想你或许会对这个谜团有兴趣。”

  虽然教授这么说,可是我看向御手洗时,觉得他还是存疑的。他皱着眉,暂时一语不发。

  “我很快就要死了。”乔蒂说。

  “你说什么呀,乔蒂!”威萨斯本教授马上说。

  “洛伊,没有关系。我一点也不怕死亡这件事。我能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过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可以做的事情了。我现在只有一件应该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忏悔。我的人生充了罪恶,很深很深的罪恶…”

  乔蒂顿了顿,才又说:“我现在要说的事情,在我死以前,请各位不要对警方提起。各位能发誓吗?如果不能,我就不说了。”

  “警方?妈妈,你到底想说什么?”菲利浦有点大声地说。

  我觉得这时的气氛有些微妙,不管是菲利浦还是名伶,都有点在做戏的样子,让我忍不住产生“这是在排练戏剧”的错觉。

  “我想说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的事情。”乔蒂说。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说,把那件事情带到天国吧!”她的儿子说。

  “不,不可以。很久前我就决定了,一定要在死前把那件事说出来。怎么样?你们能答应我吗?”

  “我不会说的,可是,如果你被上帝召唤了以后呢?”教授问。

  “那就可以说了。因为我犯了第一级的杀人罪①,那是没有追溯期,随时都会被逮捕的罪。不过,一定没有人会相信我犯的罪行,因为那是恶魔的奇迹,不是人类做得来的事情。”

  译注①:美国将杀人罪分为第一级与第二级,相当台湾的蓄意杀人和过失杀人,第一级的杀人罪是没追溯期限的。

  “警察也不会相信吗?”我问。

  “嗯,杰米,警察也不会相信吧!不只警察,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因为对人类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我愿意发誓。”我说。

  “洛伊,你呢?”

  “如果是为了你,我当然愿意发誓。”

  “谢谢。丽莎呢?”

  “当然愿意发誓。”

  “菲利浦,你呢?”

  “基本上,我根本不赞成说出去,因为妈妈你是美国的骄傲。妈妈好像不明白自己是偶像,偶像的形象是不可以被破坏的,所以即使是妈妈本人想破坏,也是不被允许的。”

  “御手洗先生,你呢?”

  “如果我们都不说的话,会出现新的牺牲者吗?”

  “完全不会。你看,我已经是一个几乎无法动弹的人了,而且我要说的是一九二一年发生的事。”

  “一九二一年?”威萨斯本教授说:“嘿,我是那一年出生的。”

  “哎呀!洛伊,你比我想像中的更年轻。那一年我二十六岁,已经在百老汇出道,而且担任主角的角色,具有相当的地位。那是我最风光的时期,但也是惑最多、最危险的时期。不过,幸好那个人一直在保护我,才能有今天的我。是那个人让我成为明星的。”

  “谁?”

  “那个人…不对,这样说是不对的,因为那个人不是人类,是幽灵。他拥有人类没有的魔法,能够实现任何想法。可是他爱上了我,为了我,他用了可怕的力量,让我站上明星的地位。虽然他是幽灵,容貌却美得像画里的人物,他非常英俊,我没见过比他更英俊的人,那是恶魔才有的美貌。”

  乔蒂闭着眼睛陶醉地说。

  “虽然我曾经对别人说过我年轻时的爱情,却从来没有和菲利浦谈过这样的事情。因为我是母亲,做母亲的人,通常不想对儿子提起自己年轻时的爱情吧!可是,我现在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我已经走到人生的尽头,不想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已经七十四岁的我,虽然一直没有结婚,却一点也不觉得寂寞,因为,他一直在我的心里。”

  “妈妈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做吧!在这里的人,都是妈妈的支持者,都是有理智的人。”

  “谢谢你,菲利浦。确实有人把我视为美国的偶像、百老汇的骄傲。我相信这些夸奖的话并不是谎言,所以我真的心存感激。可是这些夸奖的话,有时却成为我的负担。背负着这些夸奖到天上,是很痛苦的,因为戏剧界是非常丑陋的。我所做的事情,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靠践踏着别人的身体,一步一步往上爬的。这样也可以成为偶像吗?这样也可以成为百老汇的骄傲吗?到了天上以后,我要怎么对神解释才好呢?因为有他,我才能做一些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为我做的。如果没有他,毫无疑问的,我只能住在哈林区的便宜公寓,而且早就被死神召唤走了。”

  “你就是靠他的力量,靠那个幽灵的力量,才成功犯罪的?”御手洗问。

  “嗯,我只做了一件事,但那件事也是靠他的帮助才能完成的。没有他,即使只是一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完成。你愿意发誓暂时保密吗,御手洗先生?”

  “我就发誓吧!”御手洗点头说。

  “还有,你要挑战吗?”

  “那就挑战吧!”

  名伶终于满意地点了头。虽然我和她有年龄上的差距,但是我很了解她,所以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以夹杂着幽默感的轻松心情和赌上性命的认真态度,与最好的对手竞争,这就是她的人生。直到最后,她仍然想要以这样的心情与态度,来贯彻她的人生。

  “从现在开始,我所说的事情,都是以前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事情。和幽灵恋爱的事情,以前我也曾经毫不隐瞒地说过了。只有这件事,是长久以来一直藏在我心中的秘密。我说出来以后,大家一定都会大吃一惊吧!现在我要说的,都是我以前没有对别人提起过的事情。”

  “那就是我要挑战的谜吗?”御手洗确认地问。

  “你要挑战的是一个大谜团,我现在要说的,也是其中之一。如果可以的话,请你试着解开这个谜吧,助理教授!不过,我想你大概没有办法解开,因为连我自己都解不开。那就好像穿透了四次元的墙壁一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电影里不是常有那样的画面吗?伸出双手向前走,然后突然就穿透墙壁,到了遥远的原野。”

  “到了原野?”威萨斯本教授问。

  “不是,是从三十四楼到一楼。好像穿透四次元的隧道一样,一下子就到了。”

  “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吗,沙利纳斯小姐?”

  “是的,御手洗先生。所以我认为除了用魔法来解释之外,找不到别的答案了。”

  “你要我解释这个情况,找出答案吗?”御手洗说。

  乔蒂不语,想了想之后,才说:“不是。你不用解释,因为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是幽灵帮助我的。这个答案已经很足够了。”

  “请说吧!发生了什么事?”御手洗说。

  “你有兴趣了吗?”

  “嗯,非常有兴趣。”

  “一九二一年十月三的晚上,那是一个暴风雨之夜,窗外下着大雨,风势也很大,街道整个被狂风暴雨侵袭。有一个飓风登陆了,曼哈顿岛完全笼罩在飓风之下,八点半的时候停电了。整个纽约的电力停摆,曼哈顿陷入一片漆黑。

  “当时这里没有太多的高楼层建筑,从这个窗户看出去时,建筑物像高高的箱子一样,矗立在黑暗里,唯一可以见到的光芒,是在低低的路面上行走的车子的车灯。收音机也因为没有电,而发不出声响,当然也没有办法听唱片。那一瞬间,这个世界不仅没有光亮,也是一个没有声音的世界。

  “这里所说的声音,是指人类发出来的声音。这栋大楼虽然旧,窗户的隐密度却很高。不过,尽管如此,还是可以清楚知道外面是狂风暴雨的世界,因为大雨猛烈地拍打着玻璃窗,强风好似撼动墙壁一样地呼啸着。这个世界除了暴风雨之外,就是深沉黑暗的夜。”

  乔蒂不愧是了不起的演员,生病中的她虽然以虚弱的声音述说,仍然把她回忆中的世界,形容得让人宛如亲临其境,所以大家都安静地听着。

  “虽然是世界上最进步的城市,但是在这样的暴风雨中,它就好像返回到印地安族人居住时的‘多丘之岛’②。因为停电的关系,当时六部电梯完全停摆,有人被关在电梯里,可是这栋旧大楼没有充电装置,也没有自家发电的设备,直到救援队来了之后,被关在电梯里的人才获救。在那样的夜晚,虽然大部分的人都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子里,但还是有人正好在那个时候搭上电梯。那时我一个人住在三十四楼南端的一个单位,设计这栋大楼的奥森·达尔马吉原本也住在这里。他死了以后,他的单位空下来,我便买了他的住家,一个人使用这一层楼的两个单位。”

  译注②:曼哈顿这个名字来自阿尔冈昆语,意为“多丘之岛”

  名伶说到这里,一时沉默了,隔了一段时间后才说:“我杀死了弗来迪利克·齐格飞。”

  没有人接话,名伶继续说:“我杀了他。我在停电的时候,近距离击他的心脏,杀死了他。”

  “妈妈,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菲利浦好像要阻止他的母亲继续说下去似的:“这些话或许会引起这个社会的动,因为妈妈自己说自己杀人了!你是代表美国戏剧界的名伶呀!”

  威萨斯本教授也说了:“乔蒂,那是真的吗?”

  “洛伊,非常遗憾,我确实做了那种事。”

  菲利浦叹气了。

  “菲利浦,你一定以为我的脑子有问题吧?认为会不会是过多的药物和疾病的痛苦让我产生妄想?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因为即便是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奇怪。如果这出自别人的口中,我也无法相信。麻烦的是,我说的是真实的事。我的脑筋和意识都还很清楚,百老汇的骄傲是一个杀人凶手。”

  “这种事别说是告诉纽约市警察局,就是随便找一个人说,也会让整个纽约翻过来。”教授说。

  “大概也没有人想听这样的事情。”

  “沙利纳斯小姐,你不是在描述‘黑暗城市’里的某一场戏吧?沙利纳斯小姐在那一出戏里杀了一位男。该不会是和那一出戏混在一起了吧?有妄想症状的人,会分不清什么是幻想,什么是现实。”丽莎·玛利说,其他人都认同地点头了。

  可是名伶却说:“如果是那样就好了。”乔蒂的脸上出浅浅的笑。“为了美国,我也愿意那样想。但麻烦的是,我的脑子现在非常清楚,也很清楚地记得‘黑暗城市’那一出戏。什么是戏剧,什么是现实,两者是不一样的,我一点也没有混淆。”

  经过一些思考后,菲利浦说:“我知道那个事件,无的舞台制作人被杀身亡。齐格飞是百老汇的一颗老鼠屎。”

  “菲利浦,你说得没错。他毁了美琪戏院,那就像我们的家一样,是我们表演的地方,是大家努力的结晶;但他却和好莱坞勾结,把那里变成虽然能够轻易赚到钱,却净演出些低级又通俗的娱乐表演的场所。不,不只是美琪戏院变成那样,整个百老汇都快变成那样了。

  “当剧团的女演员们联手,把我视为攻击的目标,以污秽的政治手段让我无路可逃时,他却把这样的情形当作游戏,引以为乐。那些好莱坞的演员们好像都会那么做。对齐格飞而言,让人欣赏体的演员和累积丰富演技的演员,两者之间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当时的我属于齐格飞的演艺公司。而且好不容易才刚接主角的角色,根本不敢对他有意见。”

  “他应该是在这一栋楼的一楼被杀死的。”

  “是的,菲利浦。齐格飞的办公室在一楼,他一个人死在那里。”

  “可是,妈妈那天晚上不是一直都在三十四楼吗?听说他是在停电的时候,在一楼被杀死的。”

  “是的。当电力恢复之后,有人进入齐格飞演艺公司的办公室,发现齐格飞死在办公室里。”

  “妈妈当时应该是在三十四楼,而且一直和住在附近的人在一起。”

  “那次的停电时间从八点半到十点五十分。那天晚上,有人因为担心我,而到我的房间来看我。那个人是住在对面的珍。珍已经死了,她是亚当的太太,全名是珍·卡里耶夫斯基。她正好在九点时来敲我的门。十五分钟后,也就是九点十五分时,我们又在走廊上碰面,然后我就去她的房间,在电力恢复以前,一直和她在一起。根据推断,齐格飞被杀害的时间,在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这不就对了吗?所以他不是被妈妈杀死的。”菲利浦说。

  “可是,菲利浦,他确实是被我杀死的。御手洗先生,你知道我是怎么杀死他的吗?”

  “停电的时候,电梯也无法运作吧?”御手洗说。

  “是的。”

  “那么,只能走楼梯了。”

  “是呀!可是,必须从三十四楼走到一楼呢。跑下去杀人,再跑上来,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男士的脚程,恐怕也要花上一个小时,何况是我。当时虽然我还年轻,可是毕竟是个女人。如果我是能够参加奥运的选手,或许办得到,但我是个瘦弱又容易生病、经常发烧的人。我一直在三十四楼…不,说这个没有用。我想你在意的事情,是没有目击者看到我的那一段时间吧?我从珍的视线里消失的时间,只有九点到九点十五分之间的十五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从三十四楼到一楼,然后再从一楼跑上来。”

  “如果能的话,一定也会气吁吁、呼吸急促吧!”御手洗说。

  “没错,一定会呼吸急促得不过气,而且那将是齐平奥运比赛的记录。可是那天晚上我完全没有气吁吁,或呼吸急促的样子。”

  “那你是从窗户利用绳索下去的吗?”御手洗边笑边说。

  “你可以调查窗户看看。这个公寓的窗户都一样,每个窗框有一边是固定的,另外一边可以往自己的方向开启,但能开启的宽度只有七英寸。二楼以上的窗户都是这样,没有一个例外。不管是人的头或小婴儿,都无法通过这里的窗户。”

  “这是为了安全考量吗?”

  “是的,是为了安全,为了防止自杀。”

  “这个宽度可以把手伸出去,擦玻璃窗的外侧。”威萨斯本教授说。

  “一个例外也没有吗?”

  “一个例外也没有。”

  “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确实是很困难的问题。”御手洗坦率地说。

  “你认输了吗?御手洗先生。”

  被这么一说,有哥伦比亚大学头脑之称的助理教授笑了。

  “怎么算输呢?沙利纳斯小姐自己还不是一样没有答案,不是吗?”

  “没错,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那么,我就不算输。请给我一点时间思考。”

  “可以。不过,或许没有多少时间了。”

  “可是,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三十四楼的,那你怎么能知道自己杀人了呢?”

  “因为我开了。”乔蒂说。

  “你的灵魂吗?”

  “不,我的手指扣了扳机。”

  “哈哈,关于这一点,你能做保证吗?”

  “我能。我做了很多人都想做的事情。”

  “齐格飞先生死在哪里?死的时候是什么姿势?”

  “他死在办公室的社长室里,当时他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就这么趴在桌子上死去。我开击他的心脏,他在我的眼前倒下,所以我可以保证,确实是我杀死了他。”

  “你从正面击坐在椅子上的他吗?”

  “是的。我利用蜡烛的光线开杀了他。当他让我进去房间时,还很傲慢地坐在椅子上不动。”

  “你从正面击,所以他中后身体往前趴下?”

  “对。他被击中后,身体曾经往后仰,但是好像被椅背弹回来,结果便往前倒下,趴在桌子上。怎么样?这样的证言,只有当事者才说得出来吧!”

  “套用警方的说法,这就是‘自白’。”

  “是啊。”

  “你是在一楼开的吗?”

  “是的,是一楼。”

  “不会是你的错觉吗?不是在三十四楼,而是在一楼他的办公室?”

  “没错。”

  “你可以保证这一点吗?因为这会做为我的推理前提。”

  “嗯,可以,我可以保证。”乔蒂做了一下鬼脸说。

  “后来你怎么处理那把?”

  “带回我的房间,放在那个衣橱里。进齐格飞身体里的子弹如果还在,可以拿出来比对,子弹与管的摩擦纹痕应该是一致的。”

  “那是不可能的!”威萨斯本教授大声说。

  “就算真有子弹,但那也是五十年前的案件了。”

  “你认为是幽灵把你从这里送到一楼的办公室?”

  “是的。”

  “那是一瞬间内发生的事?”

  “嗯,是的。”

  “你双手伸直,然后向前走,穿过墙壁,就到了齐格飞一楼的办公室?”

  “这就是我唯一说得出来的答案。”乔蒂如此表示,但是嘴里又小声地嘀咕说:“只是…”

  “只是?”

  “我听到了幽灵的呐喊。”

  “幽灵的呐喊?”

  “是的,我确实听到了。在黑暗中,好像在向外面的风雨抗议一样地呐喊着。”

  御手洗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我明白了。不过,这个命案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变成悬案了,因为找不到凶手。”菲利浦这么说的时候,乔蒂叹了一口气,说:“啊,我累了。我想睡一下。”

  “你好好休息,不可以太累了。”威萨斯本教授说着,并且立刻站起来。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御手洗先生,你想看看这栋大楼吧?当然还有那个玻璃台。”

  “是的,我非常想参观。”

  “那个台是日本人设计的。他是建筑家,也是菲利浦的朋友,就让菲利浦为你说明吧!洛伊。”

  “什么事?”

  “你也非常熟悉这栋幽灵大楼的一些传说,把那些传说说给御手洗先生听。”

  “好的。”

  接着,名伶便说:“各位绅士淑女,我们待会儿再继续聊。”

  3

  “这里的景观真是太了,中央公园完全进入眼底。”拿着马克杯、站在玻璃帷幕的台上的御手洗一边轻啜着咖啡一边说。

  菲利浦和威萨斯本教授分别站在他的左右两边,丽莎·玛利留在寝室里照顾乔蒂。

  “大都会美术馆周围的树叶都已经变黄了,这是秋天的颜色。如果能每天都坐在这里,就可以看到眼下世界的四季变化了。”

  “这栋大楼如果紧邻公园的话,应该可以看得更清楚。”我说:“这里和沿着公园的中央公园西街之间,还隔着一个街区,受到那个街区建筑物的阻碍,所以无法看得很清楚。”

  “嗯,我以前就对这一点有疑问。”助理教授看了我一眼说。

  “这栋大楼如果面对着中央公园西街的话,那么命名为中央公园钟塔是很自然的事,可是,它明明和中央公园隔着一个街区,在哥伦布大道和六十街的角落上,为什么还会命名为中央公园钟塔呢?”

  “如你现在所看到的,这栋大楼的四周高楼林立,所以早已不再醒目。位于就算从中央公园或从下面的街道,也看不到这栋大楼最高层的时钟上的时刻。真正可以看到大时钟的人,大概只有住在面对这个时钟的两、三栋大楼里的人吧!”建筑家威萨斯本教授说。

  “所以时钟已经拿掉了吗?现在这栋中央公园钟塔没有时钟了?”御手洗问。

  “不,这不是拿掉时钟的原因,而是有更可怕的理由,因为发生了令人骨悚然的怪事。御手洗,你住在波士顿,以前住在加州,所以你不知道那件事。那是住在曼哈顿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是什么事?”

  “这个以后再说。话说回来,这栋大楼是一九一〇年完成的。你知道十九世纪末,曼哈顿和芝加哥竞盖摩天楼的事情吧?”

  “嗯,我知道。”

  “可是,这栋大楼完成时,芝加哥有建筑物的高度限制,所以纽约在盖摩天楼的竞争中可以说是独占鳌头。一九〇三年完成的熨斗大楼,是当时世界最高的大楼,这个记录直到五年后的一九〇八年,才被四十一层楼的芝加哥高塔打破。而芝加哥高塔保有世界第一的纪录只有一年,一九〇九年便被五十层楼高的大都会保险大厦打败。大都会保险大厦保持了四年的世界第一纪录,被一九三一年完成的伍尔沃斯大厦夺走。在旧曼哈顿银行与克莱斯勒大厦完成之前,伍尔沃斯大厦保有十六年之久的世界第一高楼宝座。”

  “这栋大楼是在一九一〇年完成的吧?”

  “这座三十八层楼高的中央公园钟塔,是一九一〇年完成的,没有在世界第二高楼的历史中留下任何纪录。如果它早三年完成,那么它也有机会成为世界第一。”

  “可惜呀!”

  “确实。不能在建筑史上留下名字,确实是可惜的事情。不过,这栋大楼刚建好的时候,的确是世界超高层大楼中的一栋。当时在这一区附近,没有可以和这栋匹敌的建筑物,甚至没有几栋建筑物。中央公园四周最高的建筑物就是这里了,所以当时没有人会对这栋大楼的名字产生疑问。”

  御手洗点了头,表示能理解这个说明“原来如此。”

  可是,看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并不是完全信服教授刚才的说明。

  “这个玻璃台是凸出在半空中的吗?”御手洗问。

  “是的。”

  “那我们现在就是站在距离地面相当遥远的半空中了。因为这个空中台,所以沙利纳斯家几乎没有窗户吧?”

  “只有东北角和北面的部分位置有窗户。”威萨斯本教授一边伸手指着方位,一边说着。御手洗随着教授的手势,看了他指的方向。

  三十四楼是仿希腊式的建筑建造的,所以外墙上排着一排希腊神殿般的石柱,而窗户就在石柱与石柱之间。三十五楼和三十六楼也有这样的墙壁设计。

  “刚才我们去了沙利纳斯小姐的寝室,那个寝室的东边——也就是靠近中央公园那一边的一大半窗户,是一大片落地窗。”

  “因为那里是沙利纳斯小姐的家,所以才能那样设计,我家的话就没办法了。”

  “因为她使用两户空间的关系吗?”

  “没错。不过,其他楼层就算使用两户的空间也办不到,必须要三十四楼以上才可以。”

  “是吗?”

  “这栋大楼的公寓楼层部分,在每一个楼层分布了十六到十七个单位,大都是一房到两房的公寓,所以光是东边就有八个单位。可是,三十四楼的所有单位,都是三房两卫的格局,所以东边只有四个单位,而沙利纳斯家就占了两个单位;也就是说,沙利纳斯家占用了东边的一半空间。这个前卫的空中台,如果不使用东边的一半空间,在构造上就会无法稳定;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这里,就无法做出那样的台了。”

  “为了那个台,牺牲了不少珍贵的希腊式石柱,建筑家其实也很在意这件事。”菲利浦说。

  “嗯。不过,因为住在这一层楼才能这么做,只有三十四楼和三十六楼办得到,因为天花板够高。”御手洗抬头看上面,表示理解地说。

  “我觉得要做这个台,一定要有高的天花板才行。”

  “因为太窄的话,就会有迫感吧!三十六楼也有石柱吗?”御手洗问。

  “那里是埃及式的石柱。其实以建筑学来说,这样的说法是不正确的,因为埃及建筑中的高柱也都是圆柱。贴在这里墙壁上的石柱,是从三十五楼直达到三十六楼的方形尖顶石柱。”

  “这个台的设计者是一位名叫安藤忠雄的日本人,他是我去日本研究陶艺时认识的人。”菲利浦说:“因为他对陶艺也有兴趣,所以到我做研究的窑户那边学习,这才成了好朋友。因为我提到我在曼哈顿的家,他便想到这样的想法,还拿设计图给我看。我很受感动,便告诉了家母。家母也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忠雄就做了模型,拿到纽约来给我们看。经过到处探询后,也有业者觉得很有趣,所以就在这里实现了。”

  “他的这个创意被很多人拿去采用了。这对忠雄不是坏事,我也把这个创意拿来当作教材。”教授说。

  “天花板和墙壁都是玻璃做的。在这个长方体里,就像一条视线良好的走廊一样。斜斜地穿透中央公园高塔三十四楼的玻璃长方体,这就是他的创意吧?”御手洗说。

  “他应该是这么想的吧!”教授也说。

  “中央的部分和客厅连结在一起,没有隔间也没有门。客厅加玻璃台形成一个变形的T字,往北一直走的话就会凸出建筑物,我们已经走在半空中了。”

  助理教授往前走,大家也跟着往前移动。

  “这里,这里就是凸出建筑物的部分。”

  “没错。”

  “哇!这里的视野太了。西边可以看到哈德逊河,太阳正要西下了。”御手洗感动地说。

  “也可以看到我们哥伦比亚大学,虽然只能看到一点点。”教授说。

  “啊!真的。”

  “御手洗,你喜欢这里吗?”

  “我非常喜欢。教授,这栋建筑真的太了。”

  “这里是两个天才的合作结晶。你也搬来这里住如何?”

  “如果我有钱的话。不过既然这里的地板是木材做的,为什么正前方的两边,却铺着石材呢?”

  “因为考虑到可能会发生雨水泼洒进来的情况,木材做的地板不耐水。”菲利浦说。

  “雨水?为什么会泼洒进来?”

  “根据现在的建筑法规规定,那边凸出的部分,和从上边凸出的部分,都必须各有一个窗户。”教授说明。

  “哦?不能是一个密闭的箱子吗?”

  菲利浦点头,说:“是的。忠雄原本决定在这两个凸出的部分设置窗户,但因为担心窗户如果完全打开会有危险,所以就依照这栋楼原本的窗户模式,让设置上去的小窗户左边是固定、不能开放的,右边则可以向内开启。这样的话,就必须在玻璃面上增加横向和纵向的金属,边框也必须变,这个长方体台就会失去玻璃箱的单纯,变成好像是另一个新的房间。

  “我觉得这样的做法很扫兴,于是就考虑将这个尽头的玻璃面,纵分成三等分,然后把中间的那一部分往外推,让玻璃窗稍微往上打开,或让窗户往下拉开。可是,毕竟往下开比较危险,所以最后还是选择往上开的方式。如此一来,就可以在夏天的时候,让这个可以开合的部分,发挥热气往外散发的功能。玻璃帷幕的空间,冬天虽然舒适,夏天却会很闷热;不过,遇到下雨就会有危险的状况。当然下雨的时候,谁也不会想要打开那个窗户,可是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吧?因此做了石材的地板。”

  菲利浦特地为了御手洗,实际操作了一次纵长形的玻璃窗户。

  “原来如此。石材地板是用来应付下雨时的情况。而且开在那么上面,就不会发生不小心摔下去的情况了。”

  “可以打开九英寸。这是锁。”

  菲利浦把窗户拉到眼前,关起窗户,然后用早就准备好的锁,把窗户锁起来。他一转动手边的把手,细长的子就往上伸,进入上方的金属框的小里。

  “这里可以结束了吗?御手洗,要不要看看外面的走廊或电梯的部分?”威萨斯本教授说。

  来到走廊后,教授说话的语气变得好像在上课一样。

  他一边指着墙上的一些地方或照明的器具,一边说:“这些都是埃及式的设计,不过经过美国风的解释,已经不是那么纯粹的埃及式设计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依照奥森·达尔马吉亲手绘的图去制作的。他是建筑家,却连室内的细微部分也不假手他人,逐一亲自设计。所以说,不管是这栋大楼的内部装饰,还是最高层楼的钟楼设计,都有一些共同。”

  “这一层楼的外墙是希腊复古式的建筑,但室内的设计却是埃及风格布置。”御手洗说。

  “说得没错。中央公园高塔大楼已经竣工将近六十年,大楼内的细部仍然维持着刚刚落成之初的状态,这在曼哈顿地区是非常罕见的,因为别的地方大都经历过多次整修,不过,一定是得到住户的支持,才能维持原来的模样吧!就算有些地方已经损坏,大家也无意寻找新的样式来替代,而是整修成原来的模样。”

  “走廊上没有窗户,其他楼层也一样吗?”御手洗问。

  “一样。这栋建筑物的走廊完全没有窗户。”

  “这样很耗电费吧?”

  “没错。这是还没有光灯的时代的设计。”

  “走廊不算宽敞,和一般的住宅大楼差不多。”

  “嗯。不过,你不觉得墙壁的设计很豪华吗?类似这种白色柱子,等距离地排列在墙壁上,让这里好像是城堡的内部一样,还有地毯也是。”

  “这门也是当时留下来的模样吗?”

  “是的。”

  “每一扇门上面都贴有金属板呢。”

  “而且是金色的。这不是很有埃及风吗?这也是达尔马吉的草稿。”

  “门的下面有小小的隙,这也是维持当时的风格吗?”

  “或许吧!”

  “每扇门上都有小小的窥视孔。”

  “这是最近才加装的,还加了鱼眼透镜。公寓里所有的门都装了这样的窥视孔。不过,只有沙利纳斯家有黄铜制的门环。”

  “啊,门环吗?”

  “沙利纳斯家有两个门,只有玄关那个门上有门环。”

  “如果连照明灯具也特别订做的话,一定花了很多钱吧?”御手洗问。

  教授点点头说:“嗯。在那个时代,那样的事情是办得到的。达尔马吉设计的这些照明灯具,现在每一个都已经变成高价的骨董了。如果拆下来拿去骨董店卖的话,一定可以卖到很好的价格。不过,我不会买。”

  “因为老师你一来到走廊就可以看到这些灯具了,这里的设计还没有受到装饰艺术的影响吧?”

  “你没说错,御手洗。”

  “因为装饰艺术始于一九二五年的巴黎万国博览会,是吗?”

  “是的,那是引火点。正确的说,将它比喻为万国现代装饰美术工艺博览会,比说成万国博览会更恰当。不过,这里的照明灯具也没有装饰艺术之前的新艺术的风格,而是自成一格的东西。

  “好了,各位请看这边。将电梯厅和这里隔开的铁栏杆门,是一九五一年时乔蒂·沙利纳斯安装的。幸好铁栏杆上的工艺花样看起来很贵族化,才没有破坏了这里的整体。不过毕竟还是铁栏杆,所以难免让人觉得这里像牢房。女演员一旦成名,就会过着和珠宝一起被监在高级牢房里的生活。”

  【附图一】

  教授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那扇门。

  “这扇门相当漂亮,上面有许多金属的黑色常藤,还有白色的花。”御手洗说。

  “这好像是模仿弗兰兹·雷哈尔的‘拒绝之门’。”

  “弗兰兹·雷哈尔?”

  “你不知道吗?他是一位作曲家。”

  “是轻歌剧‘风寡妇’的作曲家。他在工作室的楼梯上加装了一扇这样的门,当他在作曲的时候,谁也不能进入那个门内,即使是家人也一样,因为一点点声音都会影响他创作时的心情。”我说明道。

  “乔蒂演过‘风寡妇’,应该知道那位作曲家有这样的逸事。”教授补充说明。

  “噢!”助理教授说。

  “如果乔蒂蒙主宠召,或许有人会因此而开心。虽然大家嘴上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她死之后,大家就可以从这个铁栏杆门中解放了。住在这一边的邻居,形同被迫和大明星一起被拘在这里。”

  因为菲利浦·沙利纳斯没有跟来,所以威萨斯本教授没有顾忌地说了这样的话。

  “卡里耶夫斯基的家就在对面。”

  “啊,那么他也是被‘囚’的人之一。威萨斯本老师你不一样吧?”

  “我还算幸运,因为我是对面那边的低所得住户。每次出门工作看到这扇铁栏杆门时,就会庆幸自己是穷人。来吧,御手洗,这个就是电梯。”

  “我知道。刚才来这里的时候就搭乘过了。这里是高楼层用的,不过和低楼层用的没有差别。”

  “这个很麻烦。如果是五十层楼的房子,确实需要这样区分。可是这栋大楼其实才三十六层,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分。”

  “有住户的楼层只到三十六楼吗?”

  “对,三十七楼和三十八楼是钟塔。那里是控制大时钟摆动的机械室和储藏室,以及大型的给水槽。自来水上不了高楼层,所以必须用马达把水打上来,存放在大水槽里,再往下,供各户使用。所以停电的时候,不仅电灯不会亮,电梯不会动,水槽里的水也不会再增加。在恢复电源之前,如果储放在水槽里的水用光了,大楼里的住户也会没有水可以用,因为把水往上打的马达无法发挥功用。”

  “如果停电的话,水槽里的水无法维持一天吗?”

  “如果那一天每位住户都洗澡的话,大概是无法维持的。水槽里的水不仅要被拿来饮用、煮饭,也会用在洗涤物品和上厕所的时候。幸好曼哈顿地区还没有发生过一天一夜的大停电,否则不只这一栋大楼,整个曼哈顿的各个大楼,都会变得和内华达沙漠一样。”

  “空调也会有问题。”我说。

  “没有错,杰米,空调也会有问题。”教授点头说。“现今的大楼窗户,大多是密闭式的。因为有空调的关系,所以没有打开窗户的必要,这可以说是安全上的考量。不过,如果遇到停电,空调的机器不能运转,夏天就会像待在三温暖里。”

  “对。冬天就像在冰箱里。”

  “这栋大楼没有应付停电时的充电设备,或自家发电的设备吗?”御手洗问。

  “当然没有。不只这里没有,曼哈顿地区的大楼都没有那样的设备。或许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我以前调查过这个问题,发现只有医院、警察单位、消防单位,以及一些有紧急救援的单位,有那样的设备。至于大学里面,除了医学院以外,都没有那样的设备。好像大家都没有想过停电的开题。对曼哈顿这个地区而言,电梯是非常重要的设备,所以不能发生这种事。”教授非常强调地说。

  “嗯。”于是御手洗双手抱,低着。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呢?啊!是因为乔蒂说的那件事吗?在停电的那十五分钟里,她到三十四楼下面的一楼杀人,然后回来这里的事情。”

  “是的。”

  “那是幻觉。御手洗,那是幻想。乔蒂经常会说那样的话,让周围的人惊讶,为她的事情奔走。其实那不是现实,而是她的脑子想出来的怪点子。”威萨斯本教授肯定地说。“是这样吧,连登?”

  听到教授的话,我用力地点了头,说:“沙利纳斯小姐以前也对我们说过很多奇怪的话。等她休息一下,醒来之后,再听她说话,你就会明白了。她大概还会说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嗯。但这就是好的女演员的特质,她的精神状况经常处在虚构的世界中。”教授说。

  “我是最近才开始接触沙利纳斯小姐的舞台表演。不过,好的女演员似乎真的有那样的特质,精神上经常跳周围的状况,活在自己的想像之中。这就是佼佼者的魅力吧!还有,沙利纳斯小姐形容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敢这样断言是有原因的。刚才我就想说了,我学生时代曾经受过登山的训练,从这里一口气跑到一楼,用讲的好像很容易,事实上那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我是经过锻炼过的人,只是从这里跑到一楼,就花了十分钟以上的时间,而且还呼吸急促,站都站不稳。在那种情况下要马上往上爬,回到三十四楼,根本是不可能的。”

  “一定非常吧?”教授问。

  “是的,得无法说话。不只那样,汗水还像瀑布一样猛。做了那么烈的运动之后,如果马上和某人碰面,是不可能不被对方发现异状的。基本上,呼吸的情况就不会像平常那么平静。”

  “嗯。”“即使是受过相当训练的男人,至少也要花个三十五分钟,才有办法来回一趟。尤其是回程时必须往上爬,需要花费更多的体力;普通人就算花上一个小时,也未必办得到。回到这里之后,如果马上就和其他人碰面,就算是演技再好的女演员,也无法表现出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这不是演技的问题,是人类体能的问题。”我说。

  “御手洗,怎么样?你对这个证词有什么意见?”

  “我想一定是那样没错。沙利纳斯小姐不可能会做那么艰难的运动。”

  “那么,你也认同那是沙利纳斯小姐的妄想了?”教授问。

  可是,御手洗没有点头。

  “科学家这样的人也存在于不可能的世界里。”

  建筑系的教授一时沉默了。

  “当天体运行论、相对论、宇宙论等说法被提出来时,教会或一般大众都会认为那些是胡说八道的幻想吧!”

  于是教授笑了“我了解你的意思。但这个事件可不是科学家的新理论,而是一个一般人的言论。”

  御手洗也笑了“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但不管是哥白尼还是爱因斯坦,他们都是在提出那些论述之后成名的,当时世人对他们的论述,也认为是一般人的狂妄言论。”

  “嗯,说得是。”教授说,并且终于忍不住地哈哈哈笑了。“可是,御手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非常了解你的心情,但我也很清楚乔蒂的事情。”

  “因为她常说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吗?”

  “是的。连登也很清楚这一点。”

  我转头看御手洗,他也笑了。

  “可是各位,万一那是真实的事情,你们会怎么办呢?”

  “如果乔蒂在十五分钟内,能从三十四楼到一楼,杀死了弗来迪利克·齐格飞后再回到这里,那么我就从第五大道的这一端,倒立走到另外一端。”

  “如果子弹经过管的摩擦纹痕是一致的呢?”御手洗说。

  “你说什么?摩擦纹痕?”

  “是的。现在在衣橱里的那把管内,和留在齐格飞身上的子弹上的摩擦纹痕。”

  “子弹不可能遗留着。”

  “照片也没有留着吗?”

  “照片?”

  “是的。齐格飞被杀的案子,不是震撼全百老汇,成了历史的大命案吗?既然是那样,那么当时的物证之类的东西,就有可能还保留着。不调查的话,根本无法判定。”

  “可是,警方会留着那种东西吗?”

  “不是还没有找到凶手吗?”

  “嗯。”“所以,理论上这是一个还在继续侦办的案件,而且,这很有可能是第一级的杀人罪。教授不是说过在纽约市警察局有人吗?我觉得有调查一下的必要。”

  “你认为摩擦纹痕有可能相符吗?”

  “因为沙利纳斯小姐已经那么说了,所以我认为有。”御手洗说。

  “不可能!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事,乔蒂也是事后才拿到那把的。”

  “她从谁的手里拿到那把?这才是大问题吧。如果是那样,就表示她知道凶手的名字。关于这一点,可以等一下直接问她。如果她知道凶手的名字,请她务必说出来。不过,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谁?”

  “幽灵。”

  “啊!嗯,是幽灵。”

  御手洗在六部电梯门前来来回回走着“这栋公寓,总共有十二部电梯吧?”

  “是的。不过,其中有一部是公务电梯。”

  “哪一部?”

  “在这边的最里面。门的颜色有点不一样,而且上面也没有楼层的显示针。”教授指着门上的墙壁说。

  那里只是一片大理石墙壁。其他电梯的门上方,都有一个半圆形的、像骨董一样的表盘,表盘上面的指针可以显示电梯所到的楼层。表盘上的数字显示法是每隔五个数目,才出现一个数字,所以只有五、十、十五、二十这样的数字。可是因为楼层太高了,即使相隔五个数字,仍然让人觉得数字太密,不容易看清楚。

  “这样根本无法明确地显示出电梯所到的楼层。那么,住在这里的人是怎么知道电梯来了没呢?”御手洗问。

  “先是听声音。听到‘叮’的声音时,表示电梯就要到了。”

  “必须用声音来辨认?”御手洗讶异地说。

  “是的。要顺利地搭上电梯的话,就必须习惯听电梯的‘叮’声。而这个公务专用的电梯,是不会有一般的住户使用的,因为要开这个电梯的门时,需要抓住这个杆子,然后靠自己的力量把电梯的门往横向拉,才能打开电梯门。”

  威萨斯本教授示范给他看。

  “这个电梯门已经是骨董了,所以非常紧,没有相当的腕力根本打不开,必须用全身的力量才能打开,绝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女人根本连试都不用试。”

  “这样不是很危险吗?如果不小心的话,会从这个电梯摔下去吧?”御手洗说。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教授说:“只要电梯没有到这一层楼,这个拉把就无法被拉动,不管是推或拉都动不了。只有电梯到这一层楼的时候,这个限制才会被解开,也才拉得动拉把,接着打开电梯的门。也就是说,能拉动拉把的时候,就代表电梯来了。”

  “原来如此。”

  “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看来这部电梯还真麻烦。一般住户不能使用这部电梯吗?”御手洗问。

  “不,要用也可以。不过,除了早上的出门尖峰时间以外,谁也不会用这部电梯。”

  “因为嫌麻烦吗?”

  教授点了头,接着说:“还有,因为是公务专用的电梯厢,和一般的电梯厢不太一样。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部电梯可以到达钟楼的里面。其他五部电梯的终点是三十六楼,只有这部电梯的终点是三十八楼的钟楼里面。因为三十八楼没有人住,所以被说是幽灵的家。”

  “难怪被称为幽灵大楼。”

  “因为钟楼发生过悲惨的事情,所以说这部电梯是幽灵专用的电梯。谁也不想和幽灵共乘电梯吧?我有听说过电梯里出现脸色苍白、全身破烂不堪的幽灵,等到幽灵出去以后,地板上都是水;还有进电梯时的人数和出电梯的人数不一样等等…类似这种传闻一件也不缺。不过今天来这里的,都是勇敢的绅士,如果有兴趣的话,要不要看看?”

  “看幽灵吗?”

  “看这部电梯。”

  “我要。”御手洗说。于是教授按了钮。

  “因为这部电梯已经是骨董了,所以比较慢。”教授说。

  “不是因为幽灵们急急忙忙出电梯的关系吗?”御手洗说。

  “这栋大楼刚完成的时候,确实没有住户使用这部电梯,所以变成了大楼的公务人员和搬运货品的工人专用的电梯。啊,电梯终于来了。”

  教授注意到电梯已经来了,便握住拉把打开电梯门,空的电梯厢出现在我们三个人的面前。

  “幽灵在吗?”御手洗问。

  “很遗憾,里面没有幽灵。我们进去吧!”

  教授说着,便一马当先地走进电梯厢内。我们也跟着进去。

  “看,电梯厢内部是用单纯的铁板做的,很糙吧?可是,只有这一部电梯可以到三十八楼,有胆子上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三十八楼。难道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御手洗说。

  于是教授拉了电梯厢内的拉把,关上厢门,按了只有这部电梯里才有的三十八楼按钮。随着电梯的震动,电梯开始上升。

  “啊!”御手洗突然蹲下来说:“这里有沟槽,就在门的前面,墙壁上和地板上也有。在住户使用的一般电梯里,没有这样的沟槽。”

  “真的吗?”教授说。

  “铁板似乎就嵌在这边的沟槽里。为什么要设这样的沟槽呢?”

  “我也不知道。福尔摩斯,把你的放大镜拿出来吧!”教授说。

  “连登先生,你知道这些沟槽是做什么用的吗?”御手洗问我。

  “不知道。我也是现在才注意到这里有沟槽。”我回答。

  “大概是为了进客人的行李吧!”威萨斯本教授说。

  “为了稳稳固定住客人的行李,所以在这里钉板子吗?”御手洗说。教授脸看着旁边,说了一声:“是吧!”

  “好,到了。”教授一边说着,一边利用自己的体重去电梯厢内的拉把。拉把好像很重,但还是打开门了。

  门一开,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个像废弃工厂般的大空间,几个旧式电灯泡稀稀落落地发出朦胧的光芒。

  “很暗呢!”御手洗说。

  “因为这里没有窗户。”教授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

  “为什么不安装窗户呢?”御手洗一边说,一边踏出电梯厢,在石板地上走了几步后,突然转身。

  “嘿,真的!这里只有一部电梯。啊,那边有楼梯。教授,也可以走楼梯到这里吗?”

  “嗯。不过那里又窄又暗。”

  “奥森·达尔马吉好像不喜欢窗户那种东西。”我说明道:“这栋大楼原本设计的窗户数好像只有现在的五分之一左右。设计者原先的创意,是想让这栋大楼看起来像是巨石的遗迹。”

  “哦!”“御手洗,你知道巴隆纳的高迪吗?”

  “知道。”

  “达尔马吉很尊敬高迪。曼哈顿差点拥有由高迪设计的超高层大楼。”

  “哦?是吗?”

  “那是一九〇八年的事。本地的企业家去西班牙的巴隆纳找高迪,请他设计一栋大饭店。当时他的设计图至今还留着,那是一栋外表像巨大的吊钟、窗户很少的圆筒形超高层大楼。那栋大楼找不到任何垂直的线,每一片墙都或多或少有些倾斜,高度超过二十年之后才完成的克莱斯勒大楼,可是楼层数却只有十几层。因为看到那张设计图的人,都忍不住觉得害怕,所以那个计划最后产了。”

  “这栋大楼的设计也受到那个影响吗?”

  “显然是的。”

  “如果没有窗户的话,是很耗电的。”

  “御手洗,看不出你竟然是一个节俭的人。”

  “因为我是一个穷人。不过,一方面要实施光节约制度,一方面又把窗户堵起来,这根本就很矛盾。”

  “这里以前也有窗户,就在大时钟那边。这个巨大表盘的中间,有一扇可以通到外面的门,打开那扇门,光线就可以进入这里面。还有,各个数字的外围圆周上都设有一扇小窗户。藉由那些小窗户,这里也可以得到光线。”教授边指边说,但马上就放弃地说:“唉,还是太暗了,看不见…”

  “我有笔型手电筒。”说着,御手洗从口袋里拿出笔型手电筒,让光点到处闪烁。

  “这是侦探的七大工具吧?”教授戏谑地说。

  “忘了带放大镜了。”御手洗回答,还发出惊叹声:“这个大时钟真是不得了!”

  教授满意地点了头,说:“就像大工厂里的巨大机械一样。”

  “这里是表盘的正后方吧!”

  “把三十八楼的地板整个贯穿了!这个时钟有两层楼高吧?真的非常大。”

  “时钟的机械零件现在好像已经减少了。当年时钟还在动的时候,应该有更多机械零件才对。”

  “你是说时钟现在已经不动了吗?即使通了电,也不能动了吗?”

  “当然。”

  “时钟的周围有一圈扶手,还有一些隙,所以有可能从这里摔到下面楼层。”

  “是的。”

  “这是表盘背面的墙壁吗?”御手洗挥动手中的笔形手电筒,照着他认为是时钟表盘的位置“已经没有窗户,封起来了吗?”

  “完全封起来了。不管是出入口,还是附在每个数字旁边的小窗户,都封起来了。因为大时钟已经被拆下来了,数字也被拿掉,两支指针也没有了,所以有没有那十二扇小窗户也无所谓。”

  “这是因为设计上的问题吗?”

  “是的,这里现在已经变成一片普通的墙壁。不过正因为这样,这里没有可以通到外面的路。”

  “完全没有吗?”

  “完全没有。就像刚才在乔蒂的房间看到的窗户一样,这栋大楼二楼以上的每个楼层的窗户都一样,只能往里打开七英寸左右,所以人们根本无法从大楼的内部通往大楼的外侧;也就是说,谁也不能到大楼的外侧去。”

  “那样不是很不方便吗?”

  “也没什么特别不方便的地方。这栋大楼盖得非常牢固,防水的工程做得非常好,避雷针的端子也在内侧。而且,已经不用像以前那样从这里发送收音机的电波了。”

  “以前是那样的吗?”

  “以前是有那样的事,但是,这里没有被当过发送电波的地点。到了五〇年代初期,三十六层的高度已经不稀奇了。宽阔的中央公园就在眼前,各楼层和各个单位也都有烘干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还有,给水槽就像这样,也是安装在室内的。”教授指着背后说。

  御手洗把笔型手电筒的光,向教授指示的方向。

  “啊,这个就是给水槽吗?很大嘛!”

  “当然大。因为这座大楼也很大。”

  “嗯。这个给水槽不是圆筒形,而是四角柱形。放在室内的话,确实是这个形状比较合适。”

  御手洗再把笔型手电筒的光点向时钟的机械零件部分,以接近站在扶手上的姿势,开始仔细地观察。

  没有人在的空间,感觉就是没有生气。御手洗沉默不语,然而沉默的气氛一扩散,空气就好像冷得冻结了一般。

  不知哪里传来的细微声音沉淀在空间里。是风的声音吗?还是给水槽的水出来的声音?

  “这支杆子是做什么用的?”御手洗说。

  他手中的笔型手电筒照着机械内部的某一个地方。仔细一看,被小小的圆形光点所照的目标,是一个零件。光点左右来回地晃动着。

  “看起来那支杆子的前端,好像是每一个小时就会被推到表盘外面一次,然后利用发条回到原位。杆子的前端会在墙壁的这里,留下好像把住的痕迹。这支杆子是做什么用的?”

  “什么?”教授也探出身体看御手洗说的东西,但是他好像也不知道。“不知道。没有人告诉过我那个东西。”

  御手洗让手中的笔型手电筒的光点继续在墙壁上游走。

  “出入口是在这里吧?”

  “是的。”

  “是在杆子的左上方,而且还有一条通路可以通到那里,但出入口是坏掉的。你所说的令人骨悚然的怪事,是什么样的事呢?”

  “喂,喂,你要我在这里说吗?饶了我吧!这里就是那个沾染了血迹的现场,我可不想在这里谈论那件事。不能等一下到人比较多的地方再说吗?不过,怪事和那个滑杆无关。”

  “没有关系吗?”

  “没有。”

  “唔。”

  御手洗虽然这么说,却以相当怀疑的眼神,看着教授的脸。他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真的能这么判断吗?

  “这里好像曾经有很多电线。表盘上有夜间照明的设备吗?”

  “按照你的说法,似乎有点浪费电。表盘上的数字下方,确实装着环状的灯,好让数字可以浮现。不过,那些灯现在都已经被拆掉了。”

  “因为那件令人骨悚然的事件的关系吗?”

  “没错。”

  “嗯,我了解了。这里看得差不多了,可以到下面那层楼看看吗?”御手洗说着,马上就迈开脚步,仿佛将四周冷清的空气拨开般走向给水槽。

  他手中的笔型手电筒所产生的光点,随着他的走动,在墙壁上跳动着。光点停在为了登上给水槽所安置的金属梯子上,好让御手洗仔细地观察。

  水槽的旁边有一间置物房。他打开房间门,仔细地看了里面的情形。房间里有各种工具、各类替换用的机械零件、药品、汽油、油漆和破布等东西。

  “没有窗户真的很麻烦!这里什么也看不见,好像。”

  下楼梯时,御手洗还很生气似的抱怨着。

  “这里曾经发生命案,却把窗户都封起来了,难怪会有鬼怪之类的传闻。我觉得这里好像漏掉了什么。”

  “说到窗户,这栋大楼有一则让人想不通的窗户怪谈。”我一边和御手洗一起下楼,一边说。

  “什么怪谈?”

  “和奥森·达尔马吉之死有关。他和窗户一起死了。”

  “和窗户一起死?这是什么意思?”御手洗问。

  “某一个晚上,这栋大楼的大半的窗户在一瞬间内被破坏了。”

  “一瞬间?大半的窗户?”连御手洗也讶异地停下脚步。

  “对,绝大多数的窗户玻璃,在那一瞬间都被吹个粉碎,完好无缺的窗户,可以说屈指可数。当时以为是被放置了什么爆炸物,还出动了纽约警察局来调查。可是,在警方彻底地调查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像是爆炸物的东西。”

  “被破坏的只有窗户的玻璃吗?”

  “对,只有玻璃。除了玻璃外,大楼中没有其他损伤,连一条燃烧的单、一个破裂的食器或花瓶也没有。”

  “坏掉的门呢?”

  “一扇也没有坏。”

  “原因呢?”

  “不知道,完全是一个谜。”

  “我们哥伦比亚大学也有来调查这件事。”威萨斯本教授说。

  御手洗又开始走下楼。

  “什么也没有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爆炸物,找不出可以让大楼的窗户玻璃在一瞬间粉碎的原因。真的是一件前所未闻的怪事。”

  “找不到原因吗?”

  “找不到。”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九二一年发生的事。”

  “那么久了?”

  “是一九二一年的九月发生的事,那天刚好有飓风来袭。”

  “也是弗来迪利克·齐格飞命案发生的时候吗?”

  “不,比那个命案更早。弗来迪利克·齐格飞命案是那一年十月发生的事情。”

  “喔。那么奥森·达尔马吉是怎么死的呢?”

  “他和许多玻璃碎片一起从三十四楼的房间摔到马路上,有人说他可能是自杀身亡的。当时他的头部朝下,所以几乎整个头都摔烂了,尸体被埋在玻璃碎片中,他身上的血则被大雨冲刷殆尽。”

  “唔。”御手洗双手抱

  “会不会是勉强增加了窗户的数量,所以才会导致这种结果?因为那栋大楼原本的窗户没有那么多,后来勉强增加了窗户的数量,结果便破坏了原本的平衡…”我说。

  “所以造成了那样大量的粉碎事件?”

  “是的。”

  “窗户的数量…会影响力学构造吗?”御手洗说着,陷入沉思之中。

  “那位建筑家的口袋里,有一张奇怪的纸。”威萨斯本教授说。

  “是遗书吗?”

  “不知道。或许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呢?”

  “因为看不懂。”

  “看不懂?怎么说呢?”

  “因为那张纸上的文字,可能是埃及的图形文字,所以…”

  “是象形文字吗?”

  “是的,是用那种文字写的。”

  “没有找人解读吗?”御手洗很厌讶异地问。

  “无论如何,那并不是杀人命案。”

  “还不知道那是不是杀人命案吧?或许上面写了玻璃粉碎的原因。那张纸现在在哪里?”

  “在乔蒂那里。大概在她的寝室里,她说她把那张纸框起来了。”

  “那明明是一个大线索,却没有人试着解读,我实在无法了解。”御手洗说。

  “是吗?”

  “总之,其中一定隐藏着很大的谜团吧?”

  “这还只是序幕而已。”

  “真的吗?”

  “怎样?你很喜欢吧?”

  “非常喜欢。”御手洗点头说。

  此时,一行人到了三十七楼。御手洗仍以手中的笔型手电筒东照西照,最后,手电筒的光点停在右手边的墙壁上。

  御手洗仔细地观察过后,说:“这片墙壁看起来有点新,不是吗?”

  “是吗?”

  “看起来是的。”

  “是你的错觉吧!没听说这片墙有重新粉刷过。”教授这么回答,御手洗便不再说什么。

  各个角落都看过了以后,他再度开口:“很奇怪,这里没有管理员室。这个大时钟还在运作的时候,难道没有人负责维修吗?”御手洗抬头看着大时钟巨大的零件说。

  “当然有!不过,负责维修的人不需要一直留在这里吧?这个大时钟是电动的,不是上发条的。”

  “如果是上发条的时钟,恐怕必须雇用电影里的大金刚来上发条才行。只是,要让这么大的时钟持续走动好几年,需要相当大量的油。还有,这个大时钟虽然是电动的,但仍然有误差的时候;遇到停电的时候,更需要人员来修正指针。另外,马达也有老旧的时候。为了维修上的需要,确实应该要有常驻人员比较好,如此一来,当然也应该要有房间,同时也需要有电话、厕所和专用的电梯。”

  “上面的置物室好像就是管理员室吧?”

  “那里太小了…不过,或许你说得没错…那么,堆放在那里的破烂东西,要放在哪里呢?”

  “既然有专用电梯,就不一定要有房间了,不是吗?有了专用电梯,不就随时都可以出入了吗?好了,如果调查已经结束,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到人住的地方了?我已经受够这个像一样的地方了。”威萨斯本教授说。

  4

  当他们搭乘骨董电梯回到三十四楼,进入沙利纳斯家的玻璃台时,纽约的街景已经缓缓地沉入暮色之中,中央公园就像巨大的黑色长方区块。

  “还是有窗户的地方让人放心。”威隆斯本教授说。

  “我想看下雨的样子。”御手洗说:“我想看在我脚底下的曼哈顿,笼罩在白濛濛的雨势中的样子。一旦遇上狂风暴雨,就算是走在世界最前端,拥有超高层楼的都市,大概也会让人觉得那里只是遮风避雨的地方吧!教授对摇滚乐好像没有兴趣,不过…”

  “是。我不懂摇滚乐,也不懂爵士音乐。”教授冷冷地说。

  “我觉得建筑和音乐很像。”

  “如果是响乐的话,我可以理解。”

  “像‘WoodstockMusicandArtFestival’那样的演唱会,如果在中央公园举办的话,这里就是最好的位置了。只要打开天花板的,应该就可以听到音乐吧!”

  “还不用花钱。”

  没想到教授竟然是一个无趣的人。

  “威萨斯本教授,御手洗先生。”

  寝室的门开了,菲利浦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叫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我母亲醒了,请你们进来吧!当然还有连登先生。”

  于是我们三个人便鱼贯进入寝室。曾经是乔蒂所属剧团的老板,一头白发的约翰·萨克生先生,坐在面对铺的左侧椅子上,丽莎·玛利坐在他的旁边,就在我们的不远处。

  我们一进去,萨克生先生立刻吃力地站起他庞大的身躯,慢慢地走到前,我便介绍了威萨斯本教授和御手洗助理教授。他们三个人互相握手之后,萨克生便稍微举起手,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

  “乔蒂,你睡过了吗?”威萨斯本教授隔着,坐在萨克生先生对面开口说话。

  我们也各自找椅子坐下。

  寝室里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马上让人觉得拥挤起来,因为这个寝室原本就有一部分的空间被玻璃台占用掉。不过,乔蒂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拥挤,一副看起来很愉快的样子。她大概不想再独自躺在宽敞的寝室里了吧!

  “嗯。我睡得很好,洛伊。我有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剧团名决定要叫作萨克生和沙利纳斯。”乔蒂声音沙哑地说。

  “喔,这个名字取得很好。”教授说。

  “决定得有点晚了。”约翰晃动着庞大的身躯说:“对了,乔蒂,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现在可以拍你的照片吗?”他拿起放在地上、装着闪光灯的单眼照相机给乔蒂看。

  “你想要临死前的乔蒂·沙利纳斯的照片吗?”乔蒂说。

  “乔蒂,我并不是想要你临死前的照片。和你相处的这一瞬间,是历史的一部分,也是美国戏剧史——不,是美国历史的一部分。所以,如果你允许的话…”

  “好吧!毕竟我是个女演员,所以请拍下我临终前的一刻吧!丽莎。”

  “是。”丽莎上前回应。

  “照片由你选。你觉得可以,照片就可以对外发表;但如果你觉得不好,就必须销毁底片,知道吗?约翰,你也是,把这个当作我的遗言。”

  “我知道了。”丽莎说。

  “我也会照办的。那么,现在可以先拍一、两张吗?”约翰说。

  “请吧!”

  于是,女演员缓缓把头转向照相机,稍稍出微笑。不愧是大明星!约翰按了两、三次的快门,闪光灯闪烁着。

  “这确实是历史的一刻。谢谢你,乔蒂。”约翰说。

  “菲利浦、丽莎,对不起,请你们拉开窗帘好吗?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吧?”乔蒂说。

  于是菲利浦立刻站起来,走去拉开窗帘,但是外面还有阳光。

  “我想看摩天楼的灯光一点点亮起来的样子。这样的景怎么看都不会厌烦。不管是什么时候看,都能够带给我第一次搬进这栋公寓时产生的喜悦。这是生活在纽约的人的骄傲,也是生活下去的力量。摩大楼…那是献给对着星星、想要往上爬的人的最好的象征。”

  女演员暂时沉默,头转向左边,盯着外面看。

  “杰米,只要打开可以照到脚下的灯光就好。”

  于是我打开位于天花板上,可以投到乔蒂的脚边的灯。

  “哗,实在太漂亮了!”御手洗说。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房间的窗户。

  “助理教授,你是指景吗?”乔蒂问。

  “不是。我说的是玻璃。”助理教授说。

  “这是从前我的戏送给我的。”乔蒂说。

  窗帘后有着非常漂亮的彩绘玻璃。每一块窗户的外侧,都用了细致的金属工艺做装饰,或是安装了有颜色的玻璃,但中间的玻璃仍然是透明的。乔蒂很中意这一片窗户。

  “这个礼物是搬来北侧的单位时收到吗?”助理教授问。

  “不是,是还住在南侧的单位时就收到的礼物。因为非常喜欢这个礼物,所以搬来这里的时候,就一起搬过来了。透过彩绘玻璃的中央,看看曼哈顿的摩天大楼群,是非常愉快的事情。”

  “唔?”御手洗思索了一下,问:“这么说的话,这一片窗户是很容易拆下来的东西吗?”

  “那是不能拆下来的。”威萨斯本教授在旁嘴道:“如果可以简单拆下来的话,这栋大楼就很可能成为有名的自杀地点。遇到非拆不可的情况时,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破玻璃。不过要打破这里的玻璃,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除非用机关。还有,如果想换玻璃,那就要破坏墙壁,连窗框也一起换掉才行。所以,我才会说刚才说的那件事,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那么,怎么会有这样的彩绘玻璃?”

  “那是贴上去的。在已经镶好的强化玻璃上,贴上装饰的金属工艺和彩绘玻璃。”

  “啊,哈哈,原来如此。”御手洗说。

  “这是抗菌玻璃哦,有杀菌的效果。”乔蒂补充说。

  “乔蒂,刚才你对御手洗说过的,关于弗来迪利克·齐格飞离奇命案的那件事,现在可以再提出来谈吗?”威萨斯本教授说。

  “要在约翰的面前说吗?当然可以。不过,约翰也必须发誓,暂时不可以对外说出那件事。”

  “不管听到什么,我都不会说的,这和乔蒂你有没有蒙主宠召无关。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我要保护大明星的名誉,而且你的名字已经成为剧团名的一部分了。”约翰·萨克生先生把身体靠在椅背上说。

  “谢谢。”乔蒂说。接着又问:“洛伊,你想谈什么?说吧!”

  “对不起,想请你再说一次弗来迪利克·齐格飞命案的事情。你记得那是几月几发生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一九二一年发生的事,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很清楚地留在我的记忆里。已经走到人生尽头的我,总是记不清楚去年,甚至上一个星期才发生的事情。但那些一定是对我的人生没意义的事,因此我才会不记得。可是一九二一年发生的那件事,是我演员生涯的转捩点,不仅随时都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还很像是今天早上才发生的那样,愈来愈鲜明地存在于我的脑子里,而且脉络清楚,连音乐都可以听得见。真的是不可思议呀!你说齐格飞的命案吗?那是十月三发生的事情,时间是晚上九点到九点十五分之间。怎么样,我的记忆没有混淆吧?”

  “乔蒂,很抱歉让你觉得我是在考验你的记忆力,我完全没有那种念头。我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记录下来。”

  教授说着,从怀里拿出记事簿,做了笔记。

  “还有,御手洗认为,纽约警察局可能还保留着入齐格飞体内的子弹,你觉得呢?”

  “我也那么想。那件命案在当时是一个大案子,报纸还连续报导了好几天呢。”

  “如果那个子弹上的摩擦纹痕,和你的手管内的摩擦纹痕吻合,那这该做什么解释呢?”

  “表示是我开的。”乔蒂很干脆地说。

  “不是你从凶手那里取得手的?”

  “不是。”

  “我希望你能说实话。乔蒂,如果你知道凶手的名字,那…”

  “洛伊,洛伊。”乔蒂打断教授的发言“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我是不用说谎的,因为说谎一点意义也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我想说谎,一开始就不会说这些话了。”

  于是教授沉默地点了点头,才喃喃地说:“说得也是。”

  因为气氛变得沉默了,御手洗便开口说:“设计这栋大楼的奥森·达尔马吉之死,也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是的。那时大楼的玻璃几乎在同一个时间破裂,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议。刚才我说这栋大楼有许多神秘事件,那个事件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事件是在哪一年、哪一个月发生的?”

  “那是一九二一年九月十。”

  “是晚上发生的吗?”

  “对,是晚上,好像是八点钟左右。那天刚好有飓风登陆,所以外面正在刮风下雨。”

  “比弗来迪利克·齐格飞命案更早发生?”

  “是的,大约还早发生一个月。那一年真的是多事之秋,而且发生的净是奇怪、难以理解的事情。”乔蒂有点痛苦地说。

  “玻璃碎裂时,你也在这个房间里吗?”

  “我在这里。”

  “你在这里!”御手洗惊讶地说:“有受伤吗?”

  “很幸运地没有受伤。不过,不只我一个,当时没有住户因此而受伤吧!”

  “一定被吓到了吧?”

  “是被吓到了。”

  “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吗?”

  “不是,因为也没有爆炸的声音。当时耳边传来‘嗡’的声音后,马上就听到一声很大声的‘砰’,接下来我的玻璃窗便一个也不剩地全破了。”

  “有着火吗?”

  “完全没有。”

  “有没有闻到火药或药剂的味道?”

  “也完全没有。不过,那一声‘砰’真的很大声,然后就听到下面哗啦哗啦的声音,那大概是玻璃掉下去的声音吧!因为雨水打进室内了,再加上那一声巨响,使得大家都很慌乱。我住的这个单位窗户特别多,所以立刻打电话给朋友,请他们来帮忙。”

  “怎么处理呢?”

  “只能用纸或板子,暂时把破掉的窗户贴起来应应急。两天后我就住进饭店,在饭店里住了一个月左右,因为那个月大楼都在动工。”

  “打掉墙壁,换上新的窗户框吗?”

  “嗯。”“这个彩绘玻璃是之后才获赠的礼物吗?”

  “是的。”

  “达尔马吉先生在那一次的事件中,从大楼里坠楼?”

  “是的。”

  “那一次的事件中,只有他一个人遇难?”

  “是的。”

  “那个事件有可能是达尔马吉先生造成的吗?例如说他想自杀?或想做什么事?”

  “我不认为是那样。”

  “为什么呢?”

  “因为他没有想死的理由。而且,在没有使用炸药的情况下,大楼的玻璃怎么可能在一瞬间破裂呢?那根本不是人的力量能办到的事情吧?”

  “那么,他是被杀死的吗?”

  乔蒂陷入沉思。

  “或许,有那样的可能吧!”她点头说着。

  “可是,他为什么会被杀死?和谁有仇吗?”

  “为了给我房子…”乔蒂喃喃地说。

  “你说什么?”御手洗说。其他人也和他一样感到惊讶。

  “那个时代,大家都很向往这栋新公寓,却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住进来。那是还没有高级住宅大楼的年代,尤其是三十四楼以上,拥有三间卧室房的公寓一完成,大家都抢着要住进来。这里的房地产非常热门。”

  说到这里,乔蒂有点了。约翰劝她不要说那么多话,但是她没有接受。

  “当时我的情形是,搬进来这里以后,我在百老汇的演出刚好大大成功,并且也赚到钱。那时觉得只有曼哈顿的这里,才是我一辈子的住处,完全不考虑别的地方。所以,我想多拥有一个单位的空间。因为我的游广阔,经常有很多客人来访,只有一个单位的空间确实太小了,可是那时这里已经没有多出来的单位,没多久奥森就死了。他死了以后,我很快就买下他住的单位。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怪事,就算我再有钱,也不可能拥有两个单位的房子。”

  “可是,是谁为你做了那样的事?”

  “是幽灵。”

  “嗯,是幽灵。除了幽灵以外,谁也办不到那样的事情吧?”

  “对,是办不到。”

  “你认为那一年所发生的怪事,都是你认识的幽灵做的?”

  乔蒂缓缓地点了头,说:“那是幽灵失去理智的一年。可是他对我非常好,因为他爱我。”

  “你的意思是,那些怪事,都是他为你做的?”

  “是的,就是那样。”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到底什么是事实,什么是大明星的幻想,大家都无法判断。能够和百老汇的一代巨星相处的时间,应该已经不多了,谁也不想在这么珍贵的时间里,和大明星争辩什么。于是,御手洗便独力担任起发问的角色。

  “如果幽灵拥有恶魔般的力量,可以在瞬间让整栋公寓的大多数玻璃破裂,那么,不是可以用更轻松的方式杀死达尔马吉一个人吗?”他说。

  “是呀!我不知道。”

  “一九二一年那年,让幽灵失去理智的原因是什么?因为那年对你而言,是重要的转捩点吗?”

  “这也是原因吧!不过,因为那一年他是带着强烈的愤怒回来的。”

  “回来…?从哪里回来?”

  “从欧洲的战争。”

  “战争?”御手洗又发出惊讶的声音。

  “对,第一次世界大战。”

  御手洗一时有点接不上话。

  “幽灵也要上战场吗?”

  “对。”

  “而且,像一般人一样,从战场上回来?”

  “对,他看起来就像一般人。可是,他不是一般人,他拥有魔王般的恐怖力量,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他可以随心所,让一个人活,或让一个人死;让事物毁灭,或让事物保留。”

  御手洗盯着乔蒂看,思考了一会儿,说:“也可以让一个人成为巨星?”

  “嗯,是的。”

  女明星先是点头,然后沉默。御手洗好像期待有人能够接替他,帮他提出问题,反驳这个还说着反常话题的年迈女演员,可是其他人仍然保持沉默。

  他只好继续说:“你所说的幽灵之力,指的就是让这栋摩天楼的玻璃在瞬间破裂粉碎…”

  “是的。”

  “还有在停电的时候,让你的身体能瞬间从三十四楼移动到一楼。”

  “是的,御手洗先生。”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有很多,他还好几次替我除掉妨碍我的人。洛伊,我没有跟你说过那些事吗?”

  “没有时间说吧!”威萨斯本教授说。

  “为了让我成为明星,他会为我做任何事情。当我踏上明星的舞台时,任何出现在我身边的障碍,他都一一替我清除。他毫不留情的、以可怕的方法…”

  女演员闭上眼睛,仿佛在回想过去。

  “那是一九一六年的九月二,我二十一岁生日那天晚上…”乔蒂闭着眼睛继续说。

  御手洗则是眉头紧蹙,好像在生气,感觉也很像犹豫的神情。

  时间再往前推,乔蒂述说的是五十三年前的往事。

  “那时的我默默无闻,好不容易挤进齐格飞剧团,但仍然只是一个小演员。那一天虽然是我的生日,却没有人来为我庆祝,我甚至还发烧了。我想自己一定是感冒了,可是我没有钱去医院,也没有钱买好的药。怎么办才好呢?我当时觉得很害怕,因为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你还能住这样高级的公寓?”御手洗勇敢地发问。

  年迈的女演员于是说:“希望你不要问这个问题。那时我接受了一个人的照顾。当我张开眼睛时,突然看到一个非常英俊的人站在我的边,他的身材修长、鼻子高,穿着合身的深西装,眼睛虽然被面具遮住了,但我马上就看出面具下有一张俊美的脸。

  “当我因为惊讶而发出无力的叫声时,他就像这样把食指放在嘴上,要我不要出声。他说,我是你的伙伴,接着他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说,你发烧了,相信我,吃了这个药,你很快就会轻松的。在他温柔的声音和表情下,我毫不犹豫地吃了那个药,果然很快就不觉得痛苦,并陷入沉睡之中。

  “醒来的时候,我身在一艘小船上,而船就浮在水面上。水面的四周是长得很高的草,但我可以看到草的外围有几栋摩天楼的灯光。当时摩天楼不像现在这么多。”

  低着头听她说话的众人,一一抬起头来。大家都在想,从这里开始,已经是幻想的内容了。这不是现实的事情,电影里的梦境经常有这样的画面出现。

  “刚才出现在我边的俊美人物,就坐在小船上,安静地划着桨。周围雾气朦胧,几支小小的篝火在四处燃烧着,我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微弱、甜美的音乐。”

  御手洗也出不相信的表情。

  “这里是哪里?我问。他告诉我,这里是中央公园里的水库湖(TheReservoir)。他的秘密住所,就在这个湖的旁边。在中央公园里?我这样问他。他说他在那样的地方盖了一个隐密的住所。但那里是公共的公园,也是很多人会去的地方,我觉得在那里盖隐密的住所,早晚会被发现的。但他很肯定的说绝对不会被发现。他说,一般人的眼睛完全看不到,因为这里是原始森林,又非常的大。

  “他还以人的低沉声音对我说——乔蒂,祝你生日快乐。你是谁?当我这么问他的时候,他回答我,我是幽灵,你的守护天使,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不管你有什么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你想要什么呢?他还这样问我。我说我不要任何东西,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成为百老汇的明星。除了这个以外,我什么也不要。于是他很简单地对我说,OK,我会让你成为明星,谁也无法阻止你。

  “你一定不相信我的话吧?因为他这样问我,所以我暧昧地笑了笑。老实说,我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因为我怎么样也不觉得自己是幽灵选中的对象,而且幽灵只出现在我的面前,只帮助我一个人。

  “接着,他还说,我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不管是下雨的日子,还是刮风的日子,都会注视着你。你在发光,绽放着别人没有的光彩,你具备了明星的资质,是注定要当明星的人。但是,如果仍然像以前那样是不行的。现在在你身边的戏剧界魔鬼、俗辈们,会摧毁你,就算你出人头地了,也会成为他们的食物。这么一来,你的性命会缩短,也无法成为大明星。你不是泛泛之辈,你会成为大明星,成为站在世界顶端的巨星。

  “那我该怎么做呢?我这样问他。他便说,我会让你成为明星,所以你只要相信我就好。听了他的话,我虽然不假思索地点头了,却仍然忍不住问他,他到底会怎么做呢?于是他说伊玛·布隆戴尔很快就会死,他还说,她是献身给制作人潘特罗·桑多利奇,藉此得到‘威尼斯战役’主角角色的污秽女人。最适合演那个主角的人是你,有了你丽的容貌和美好的歌声,那个作品才会散发真正的光芒。当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面具下的嘴角轻轻一撇,出无人能敌的笑容。

  “没有伊玛,你一定会被找去试演,并且得到那个角色。到时候,谁也无法忽视你的表现。加油吧!你要好好努力。在你成为明星之前,任何想阻挠你的人,都无法通过我这一关。还有,你会在我不在的期间成名,当你成名以后,希望你可以等我回来。他这么说着。你要去哪里?我问。他回答我,因为欧洲开战了,所以我要去战场。当我回来的时候,我会继续帮助你,所以你一定要照我说的话去做,我保证你可以成为百老汇最红的,不,是全美最红的大明星。他这么说。

  “谢礼呢?我该怎么答谢你呢?我问。他回说,很简单,和我结婚,一起住在这里。我被他的话吓呆了,因为,或许长久以来他一直在注意我,但是对我而言,他是刚刚才认识的人。他继续催促我,他说,答应我吧!乔蒂,那样的话,你就是明星了。和我结婚之后,你还是可以继续当演员。来,快点说‘好’吧!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非常有魅力,深深地牵动了我的心。他什么都能办得到,他一定可以让我成为明星——我心里这么想着。而且,他又是一个像画中人物一样俊美的人,所以我便点头答应了。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想成为一个明星。啊,我好难过…”

  乔蒂好像非常痛苦似的蜷曲着身体,用手按着心脏。我们都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拍抚乔蒂的身体。乔蒂痛苦地闭着眼睛,咬牙忍耐着。

  “这样不行!菲利浦,快去请卡里耶夫斯基医生来!”我叫道。菲利浦立刻冲了出去。

  “沙利纳斯小姐,要拿水来吗?还是要按摩背部?”丽莎·玛利说。

  “要按摩背部,按摩心脏的后方。不,我来吧!谁去拿水来!”御手洗说。我立刻冲出寝室。

  当我跑到厨房吧台内,才刚把水装进杯子里时,玄关的门便开了。抱着黑色提包的卡里耶夫斯基老医生来了。老医生精神抖擞,快步走向寝室,我也随后跟进。

  老医生已经打开提包,拿出注器,在乔蒂的手臂上施打。

  御手洗接下空的药瓶,目不转睛地看着。

  “不要紧,已经没事了。”乔蒂说。

  一打完针,卡里耶夫斯基医生便缓慢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威萨斯本教授、御手洗、菲利浦也依次坐了下来。

  “刚才说到哪里了?必须把这件事说完才行呀!那时我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原来的上。”

  “你知道那时候是几点钟吗?”御手洗问。

  “几点?你是说我醒来的时间吗?”

  “是的。”

  “我记得好像是十一点半左右。”

  “他出现在你枕边的时间呢?”

  “御手洗,那个有什么关系吗?”威萨斯本教授问。

  “有关系。”他回答。

  “我记得好像是十点左右。”

  “那么是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还有,幽灵和你一起乘船的时间有多久?”

  “三十分钟左右吧。”

  “从这里到中央公园的水库湖,用走的要花三十分钟的时间吧!公园很大,如果还要抱着你或扛着你,那么大概要四十分钟。因此,如果是十点整从这里出发的话,到湖边的时间是十点四十分,乘了三十分钟的船以后,是十一点十分;马上再把你扛回来这里的话,是十一点五十分,这已经错过你十一点半醒来的时间了。”御手洗说。

  在场的人虽然都没有点头,心里却都认同御手洗的看法。但是,大家也同时认为没有必要如此残酷地追究。因为不用追究也知道那种事是一场梦呀!那是那个年纪的女,尤其是怀抱着明星梦的女,都会做的梦。出现了一位英俊的魔法师,运用他的魔力,让自己成为明星的梦。这的确是女孩子们都会做的梦。

  “没错。那么是我的记忆出错了吧!毕竟是五十年前的往事了,很难正确地记得每一个时间。”

  “是呀!对不起,沙利纳斯小姐,我想再问一个问题。伊玛·布隆戴尔是被杀死的吗?”

  “是自杀死的。”

  “自杀?”

  “是的。”

  御手洗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明白了。对不起,沙利纳斯小姐,请继续说吧!”

  “我第二次见到幽灵的时间,是一九二一年的九月七。”

  “五年之后才见到呀?”

  “没错。那个时候我已经成名,是个大明星了。如幽灵说的,因为伊玛·布隆戴尔的死,所以那部戏要重新甄选主角,我因此得到试演的机会,并且被选上了。所以,那一年的生日,有很多人来为我庆生,还办了一个生日宴会。可是,几天后,我再度发高烧。我请医生来看诊,打了针后,就睡着了。那个时候,他——幽灵又出现了。”

  “在房间里吗?”

  “是的,当时我的房门是上锁的。我吓了一跳,正想打开头灯时,他说不要开灯。然后他把椅子拉到我的边,坐了下来,让我吃药。把药吃下去,相信我,把药吃下去,他这么说。已经相隔五年没有听到的那个声音,好像带着苦涩的感情。我吃了他的药后,又沉睡了。醒来的时候,我又在水库湖的小船上。那天晚上也是浓雾笼罩,四周的草丛里有点点篝火,远处的摩天楼灯光,因为浓雾而显得十分朦胧。

  “幽灵,你平安回来了呀!我说。嗯,我回来了,他回答。在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他脸上的面具变了,以前那个只遮住眼睛部位的面具,换成了除了遮住眼睛外,还遮住了左半边脸的面具。

  “潘特罗·桑多利奇死了,他以阴沉的声音对我说。我害怕的点了点头,心想——那果然是幽灵做的事。他又说,利用选角的特权玩女演员或女舞者,实在太卑鄙了。而且,你也成为他的目标了吧?他问。我有点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想反正瞒也瞒不了,而且,他也向我求过婚了。于是幽灵非常愤怒地骂着,卑鄙的家伙!又说,你已经是明星了,不需要他的帮忙,也可以独当一面。他说得没错,没有潘特罗,我也可以独当一面。

  “这次的‘印地安之花’你演得非常好,我已经看过好几次了。他又说,很多剧评家都说那个印地安女郎是你演技生涯的最高峰,可是你的实力不只如此,以后你还会继续走上巨星之路,一步一步往上爬,你的前途是无可限量的。现在,我希望你能为我演唱戏里那首动人的主题曲。因为他这么说,所以我就唱了。

  “死后,你的灵魂会回去某个地方吧!如果你死了,你的灵魂会睡在某个地方吧!如果我死了,我的灵魂可以选择归去的场所吗——我唱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开始掉眼泪,并且低垂着头,以双手掩住自己的脸。

  “接着,他抬起泪水模糊的眼睛,对我说,我只有你了,这个世界孤立了我,不管我走到哪里,我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个世界上找不到愿意接纳我的地方,所以希望你能和我结婚。我只有你,我的眼中也只有你,你就是我的一切,是让我的生命燃烧的动力,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请你嫁给我吧!

  “结婚以后,要在哪里过生活呢?我问。他便说,就在这里,我的隐密住所。不行呀!我说。在中央公园里,太容易被人发现了。可是他自信地说,放心,这里是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虽然是在中央公园里,却是别人无法进入的秘密地下世界。

  “乔蒂,现在有谁阻碍了你吗?被他这么一说,我更加惑了。可是,我好像被恶魔附身了一样,不知不觉就说出玛格丽特·艾尔格这个名字。如果她是一个实力与我旗鼓相当的对手的话,我就不会说出她的名字了。但她是一个走感路线,只靠外貌取胜的女人,偏偏又很受弗来迪利克·齐格飞的宠爱,想靠着弗来迪利克·齐格飞出人头地。就是因为她,美琪戏院早晚会变成衣舞剧场,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以艺术闻名的百老汇就危险了。因为玛格丽特视我为眼中钉,所以弗来迪利克也敌视我,对我冷嘲热讽。我明白了,幽灵只说了这句话。不久之后,玛格丽特就自杀了。”

  女明星一停止说话,房间内立刻沉静下来。

  “我知道,你们都想说那是我在做梦吧?但是,我很清楚那不是梦。我要死的时候,幽灵会出现在我的身边。或许幽灵只肯让我一个人看见他,但那时,你们一定会知道他是真正存在的。我会和幽灵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接着,乔蒂便以嘶哑而断断续续的声音,开始唱起“印地安之花”的歌。

  “我知道。如果你死了,灵魂会回到祖先们生长的苍翠森林,变成白色的牡鹿,在森林里到处奔跑。夏天的时候,你在泉水中戏水,在岸边的草地上午睡。变成灵魂的我追随你回到苍翠的森林,再变成泉水岸边的草地上,只有夏天才会开花的白色花朵,在睡着了的你的身边开花,听你呼吸的声音。

  “啊!幽灵来接我了。”乔蒂低声叫了一声,并缓缓地把手伸向天花板。

  卡里耶夫斯基医生站起来,伸出右手想去拉住她的手。但是,就在他的手要抓住乔蒂的手之前,乔蒂的手颓然落在单上。

  “沙利纳斯小姐!”丽莎·玛利叫道。

  卡里耶夫斯基医生握着颓然落在单上的手,再将手指放在她的脖子上,然后,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沙利纳斯小姐。”丽莎·玛利又叫了一声,并且趴在乔蒂的前。

  约翰·萨克生像大梦初醒般站起来,拿起照相机,镜头对着乔蒂。

  “啪”一声,闪光灯发出亮光。

  就在那一瞬间,丽莎·玛利发出可怕的惨叫声。

  “窗户!”她叫着:“幽灵在那里!”

  大家的眼睛全看向她的手指所指的窗户,可是那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太阳下山,窗外只有刚开始发出光亮的摩天楼群的窗户灯光。

  然而,我也看到了丽莎看到的东西。虽然无法相信,却是真实地看到了,出左半边头盖骨的奇怪鬼魂,以可怕的样子站在窗户的地方,静静地凝视着室内。足以证明他是鬼魂的证据,就是他的身体是透明的,透过他的身体,可以看到远方的摩天楼群的窗户灯光。那就是幽灵吗?

  我立刻冲出房间,跑到玻璃台,站在台的北端,转头看着四周。什么也没有。然后我又跑到东侧看,那里也一样,什么鬼影子也没有。

  御手洗也出来了。他问我看到了吗?我以摇头的方式回答他。因为他又追问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吗?我便说出自己看到鬼魂出现在窗户那头的事。我一边说,一边无法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因为我并不相信鬼魂、幽浮之类的事情。

  御手洗问我,是在窗户里面?还是在窗户外面?

  我吐吐地回答,我觉得是在窗外。可是,就像刚刚查看的,外面什么也没有呀!难道是在窗户里面吗?我愈来愈没有信心了。那个鬼魂如果是在窗户里,那现在不就在我们的周围吗?

  一回到寝室,就看到目睹鬼魂而惊吓不已的丽莎·玛利正抱着乔蒂在哭。包括卡里耶夫斯基医生在内,男们都发呆似的站在乔蒂的周围。

  在纽约的某一个世代引领风的红伶,即使离开人世的时候,也保持着巨星的风采。她这最后一场的演出,让在场的数名观众永世难忘。

  这是一九六九年的十月三,晚上七点五十九分的事情。

  5

  乔蒂·沙利纳斯的遗体,将埋葬在度过皇后区大桥之后的森林小丘墓园,葬在那里是乔蒂生前的希望。约翰·萨克生订下了小丘斜坡坡面的墓地,从那里可以越过东河远眺,是远望曼哈顿区摩天楼最好的场所。今后,乔蒂可以从森林小丘的上面,看着自己生活过的摩天楼。

  第二天早上,御手洗和我,还有威萨斯本教授,再度在沙利纳斯家集合。先把乔蒂的遗体移进棺木中后,又整理了房间。接着,御手洗便迫不及待似的,立刻打开乔蒂之前提到的衣橱,搜查了衣橱里面。那个衣橱是乔蒂搬来这间公寓以后就一直使用、描绘着花朵图案的挪威制衣橱。昨天乔蒂过世的时候,御手洗大概就很想打开衣橱调查了,但是当时实在不便做那样的事情。

  在衣橱正中间的抽屉深处,果然有一把被褐色的布包裹起来的手。为了谨慎起见,御手洗小心地避免直接碰触那把,并且仔细观察。

  “是自动式的呀!”站在旁边的威萨斯本教授一边观察,一边说:“不过,不是女用的小型手。”

  “女间谍总是把手在吊袜带里。”我说。

  “嗯。不过,这个不是那种手,这是真正的手。”

  “那种手不太能够杀死人。这个是鲁格P08手,一九〇八年制的骨董品。”御手洗说。

  “喔!是有名的吗?”教授问。

  “嗯。不过,这把已经不能击了…因为没有保养。变旧了以后,肘节就无法顺利拉起,子弹经常会卡在一起。你刚才问这是不是有名的?这是收藏家想收藏的东西,非常有名。它使用九厘米的帕拉贝伦弹,曾经是德军的制式手。松开这个锁的话,应该就可以开解开管和体,不过还是维持整体的样子比较好吧!”

  “御手洗,你很了解吗?”教授问。

  但是御手洗摇了摇头“知道的并不多。我不懂击的技巧,而且对这种东西也没兴趣,我只是喜欢英国ENFIELDNo。2Mk1的形状。”

  “什么嘛!你知道的明明很多。”

  “教授,你可以暂时保管这把吗?还有,请你拿去给纽约市警察局的朋友分析。衣橱里好像只有这把。一九二一年齐格飞命案的,就是这把吧!”

  御手洗把递向教授。教授收下

  “乔蒂·沙利纳斯小姐拥有好几把吗?”

  “只有,连弹盒也没有…不过,纽约市警察局或许还保存着杀齐格飞的子弹。就算没有保存,也应该有当时伤口的照片。那样有了这把,就可以做对照了。”御手洗一边把头伸进衣橱里,一边说着。

  “教授,我一向主张人还是少碰为妙。只要和牵扯上关系,总是没什么好下场,不用说加州圣荷西市的温彻斯特的神秘屋了③。十九世纪的日本,有一位名叫久米通贤的天才发明家,他有制作手与时钟的天分,也做了不少善行,却一辈子过着到处借钱度的穷苦生活,最后还寂寞地病逝,根本没有日本人记得他。”

  译注③:由美国步之父——威廉·温彻斯特(温彻斯特步的发明人)的遗孀莎拉·温彻斯特所建,为了给死在丈夫发明的支下的鬼魂所建的。

  “哦?是吗?”教授说。

  “御手洗先生,你觉得有可能从这里‘瞬间转移’到一楼吗?”我问。

  “很难说呢!不过,现在应该先解决的问题吧!”御手洗没有停止动作“如果那把鲁格并不是杀死齐格飞的凶器,那么根本不必思考那种问题,因为这一切应该就是沙利纳斯小姐的幻想。”

  “如果那把就是凶器呢?”威萨斯本教授立刻发问。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从这里到一楼有秘密滑梯吗?在这栋大楼的某处?”御手洗一边笑,一边轻松地问着。

  “会有那种东西吗?我是建筑家,我可以保证这里没有那种东西。这栋大楼的设计图我已经看过好几次了,而且也实际住在这栋大楼里。这里除了纵向通过的钢材特别以外,其他的地方和一般建筑物一样,没有不同的地方。还有,这栋毕竟不是四、五楼层楼的建筑物,就算有滑梯那样的东西,从三十四楼高的地方滑下去,部肯定会磨破皮的吧!另外,滑下去容易,困难的是要怎么上来呢?”

  “时间上绝对来不及吧!”御手洗说。

  “是吧!”

  “总之,现在的情况是一片混沌,什么线索也没有。”

  御手洗东翻西找,将衣橱里能打开的东西全都打开。他在衣橱上层的深处,找到了一堆用布包着的东西,便把那堆东西抱下来,放在地板上。打开布一看,发现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相框。

  相框里面的照片大多是乔蒂在舞台上的倩影,也有菲利浦小时候的照片,以及她和年轻时的卡里耶夫斯夫合照的照片。

  “上面有灰尘,好像曾经挂在墙壁上。”

  “嗯。听说乔蒂在以前的工作室墙壁上,挂了很多照片。”我说。

  御手洗表示了解地点点头,然后他在那一堆相框里,找到一幅上面有着许多奇妙图形的物品。那个相框是金色的,也有用布包起来,是埃及的图文字。

  “找到了!之前提到的象形文字。”他很高兴地说。

  被在相框玻璃下面的,是一张写着奇怪的埃及图形文字的纸;那是用类似钢笔之类的笔很端正地写上去的。我们从御手洗的左右,靠过去看。

  【附图二】

  “找到了。是手写的。”

  “看得懂吗?”威萨斯本教授问。

  御手洗摇头,说:“完全看不懂。不过,这不是暗号,这个文字应该是‘表音’文字。所以是单纯的转换法,要理解意思应该不会太难吧!”

  “表音文字?”

  “意思就是能转换成罗马字母的图形。这种文字和马雅文字或东方的汉字是不一样的。”

  “嘿,我对这种东西一窍不通。”

  “既然这是在建筑家奥森·达尔马吉的口袋里发现的,其中一定写着某种秘密。好,就先来解读这张纸的内容吧!”御手洗振奋地说:“我并不认为这张纸与解开齐格飞命案的关键有关,不过,奥森为什么会死?或许可以从这张纸的内容得到一点线索。也就是说,或许可以明白玻璃破碎的原因。”

  “御手洗先生,我有一点疑问。”我举手说。

  于是他转头看我。

  “乔蒂说一九一六年和一九二一年,幽灵带她去了中央公园内的幽灵秘密住所,他们在水库湖上,一起坐着小船。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为了营造艾勒里·昆恩④式的推理,我认为这是很重要的要素。”

  译注④:艾勒里·昆恩是佛列德瑞克·丹奈和曼佛瑞·李两人合用的笔名,他们是推理小说史上最成功且最长时间的合作搭档,创造出一系列以艾勒里·昆恩为主角的数十部推理小说。

  “那只是梦吧!”御手洗非常冷淡地说:“她清楚地说明了去时候的情形。那时她吃了药,睡着了,所以肯定是被幽灵抬过去的。可是,回来的时候呢?如果她真的去过中央公园的水库湖,对于回来时的情形,应该会有记忆才对。不会是幽灵又让她睡着了吧?她是走回来的?是被车子载回来的?还是骑脚踏车回来的?她没有说明这一点。连登先生,关于这一点,你有听说过什么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第一次听乔蒂亲口提这件事。”

  “嗯。”“不过,事实上有些人是知道那件事情的。那些人都是和乔蒂相当亲近的人。听说一九二一年那年发生的事情,连警方也知道。乔蒂要回来的时候,幽灵拿出怀表,在乔蒂的面前摆动表链,让乔蒂睡着。等乔蒂醒来时,自己已经在上了。”

  这次轮到御手洗摇头了。他说:“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我点头。

  “应该不是坐计程车去的,因为那样会有目击者。那么,是自己开车的吗?车子要停在哪里呢?还有,中央公园内是止开车的。如果用走的话,从公园口走到水库湖,是一段不算近的距离。公园内的道路弯弯曲曲的,湖在靠近公园北端的位置上,整个公园又相当于一个街区那么大。”

  “是呀!”

  “如果沿着公园外侧围墙的中央公园西大道走的话,是最短的距离,但是路上的人、车都很多,场所并不隐密,扛着一个女人在路上走,一定会被人看到。更何况一九二一年的时候,沙利纳斯小姐已经是名人了,把一个名女人睡着,又把她带出去,绝对会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可是没有人看到。”

  “这不就对了吗?那时还不到午夜,这里又是纽约人最多的地方,如果她真的被带到水库湖,不可能没有目击者的。重点是,为什么非去水库湖不可呢?幽灵说的那些话,在沙利纳斯小姐的屋子里也可以说呀!而且,在屋子里说不是更安全吗?”

  “比起在屋子里,在水库湖那边更有气氛。当时幽灵向她求婚了。”我边笑边说。

  “浪漫的气氛比较能说服女?在雾中的小船上求婚会比较有效果?幽灵是那样想的吗?不是,那是沙利纳斯小姐的想法,那是她的潜意识,是她自己想看到、想体验到的情境,那是她自己渴望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那是实现了乔蒂的愿望的梦?”

  “是的。”

  “也就是乔蒂从头到尾都在自己的上?”

  “没错。”

  “幽灵在水库湖下面的隐密住处,也是…”

  “那原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地方。水库湖确实很大,可是事过五十年了,就算有那样的地方,现在也不可能找到了。”

  “湖岸边的草丛中有篝火的说法,确实也让人觉得很奇怪。”

  “有篝火的地方就会有人。住在纽约的人想要邀请客人到位于地下的隐密住处时,或许就用得着火把了。”

  “纽约市警察局好像曾经划着小船在水库湖四处调查了一番。”

  “有发现任何隐密的住处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可是,我认为那么简单就停止搜索,是错误的决定。”

  “怎么说呢?”

  “如果真的有心,建造一个不会被发现的地下秘密基地,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哦?有什么方法吗?”

  “德国的纳粹执政时,在柏林的地下建造了一座大规模的秘密基地,可是,当时柏林的市民竟然没有人知道那个基地的存在。所以,最近那个基地被发现时,还变成了大新闻。”

  “喔。”

  “戏剧也一样。只要投下大量的金钱,不管多大的舞台机关,都可以做得出来。例如利用机械装置,抬起一部分的池边草地,让草地变成屋顶,下面就是基地的入口;火把也安装了可以上下移动的装置。”

  “哦?只为了一名女子,就在中央公园的地下,建造那么大的机关吗?”

  “只要调查,就可以知道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被人们遗忘的地下基地。尤其是欧洲,存在着不少地下基地。像纳粹当年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做的设备,最近正慢慢被人们发现,其中还有纳粹时期建造的地下铁车站。”

  “这个我知道。在柏林的地下基地内的生锈置物柜里,好像有很多秘密文件。置物柜前有一张桌子,已经喝掉一半咖啡的珐琅杯,就那样放在桌子上。”

  “没错。位于地下的设备,通常与地下道或下水道连结,所以可以用走的进去,或划小船进去。在欧洲,有些城市的下面,还有另一个城市,那是从古罗马以前就存在、有着长久历史的城市。

  “像巴黎,它的地底下就有无数被遗忘的暗渠。那个城市的建筑物所使用的建材,基本上是从脚边的石头切割下来的,被取走石头的地方,自然就形成。但是,如果那个位置没有被记录下来,日子久了以后,谁也不记得那里有的事。所以后来偶然被发现时,就会让人很震惊。我有个朋友住在圣米歇尔,有一天他家的墙壁倒塌了,发现墙壁后面竟然有一扇门,打开门看,是一条往下走的石阶。”

  “罗马和中国一定也有那样的地方。”

  “应该吧!”

  “可是,曼哈顿的摩天楼的建材,是从外地运来的。”

  “没错,但这里有许多传说。例如,某条地下铁起站的车站现在已经废弃,因为没有被使用,变成了中国黑帮聚集的车站。或是说,中央公园的地底下,有一个可以让许多无家可归的汉生活的巨大收容所。这是经常可以听到的传闻。”

  “哈哈。”

  “或许你不相信,但这是有纪录的。”

  “你说地底下的收容所是人造的?”

  我摇摇头,说:“不,不是特地造的收容所。不过,连欧洲也没有这样的地方。你知道吧?德军曾经有轰炸曼哈顿的计划。”

  “不知道。”

  “那是打算利用机进行空袭的计划。因为曼哈顿是美国国力的象征,所以摩天楼倒塌的意义,是非常重大的,而且会让举世哗然,这就是纳粹想要达到的目的。为了实践这个目的,纳粹进行三角翼轰炸机的研发,几乎就要研发完成了。如果战争再拖延一阵子,德军一定会把计划付诸实行吧!

  “我国的空军追不上轰炸机,也无法把轰炸机打下来,但是,轰炸机上的油料不够飞回基地,所以轰炸机回程的时候必须降落在大西洋的水面上,飞行员和轰炸手则由潜水艇载回。这是一项耗费庞大的空袭计划,虽然炸毁摩天楼并无法改变德军战败的结果,却能严重打击美国的国情。”

  “嗯。”“美国的国防部从间谍口中得知德军的空袭计划后,也拟定了一个对应的计划,那就是建造一座位于中央公园地下的防空壕。曼哈顿是一块巨大的岩盘,如果要建造一座可以耐得住轰炸的大型防空壕,没有比曼哈顿更理想的地方了,完全不需要用水泥来补强。”

  “原来如此。”

  “在现今的中央公园里,到处都可以看到的巨大岩石。这是因为这里是公园的关系,所以不需要被铲除。但在曼哈顿都市化的过程中,不断地有这样的岩山被火药炸毁。那是炸药还没有发明以前的事。凿空脚下的岩石,变成可以收容很多人的坚固防空壕,也等于盖了一座地下都市。这是当年的计划,但最后并没有实行。”

  “可是,连登先生,你说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事吧?沙利纳斯小姐被幽灵先生带到地下基地附近的时间,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唷!”

  “不,这座岛以前是印地安人的寨子,那是曼哈顿还是‘多丘之岛’的时代。听说当时寨子的地下,就建造了居住的设备,只是那个寨子的确切位置到底在哪里,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幽灵只要能够找到那个地下寨子,并且加以利用就可以了。因为幽灵所需要的,只是一个人的居住空间,并不是纳粹的地下基地,所以我想那是有可能的。”

  御手洗先生好像不相信似的保持沉默,然后他苦笑着说:“但是,还有动力的问题吧!要住在地底下,就一定要拉电力进去才行;另外吃饭也是个问题,很不容易吧!”

  “可以用油灯代替照明;至于吃饭的问题,可以悄悄到外面的餐厅吃饭,或买回来这里吃也行呀!只要出入的时候不被人发现就可以了。”

  御手洗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后说:“我明白了。总之,至少是有那种可能的。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沙利纳斯小姐去过中央公园,却不能因此排除她去过的可能。”

  “不是那样的。”我说:“有证据可以证明她去了。”

  “你说有证据?”

  “是的。”

  “什么证据?”

  “乔蒂说自己和幽灵见面的期是九月七,隔了两天以后,潘特罗·桑多利奇果然被杀死了。警方听说了乔蒂的事,便姑且去追查有可能是幽灵的人。警方对乔蒂所说的话应该是半信半疑吧!所以,他们不仅划船到水库湖去做了解,还借了乔蒂七那天晚上穿的长睡衣,请显微镜搜查人员,做了彻底的调查。”

  “嗯。调查到什么了吗?”

  “首先找到的是氧化锆,然后是酢浆草的纤维、黑莓果实的外皮和汁。虽然非常微量,但是乔蒂的长睡衣上,确实附着着这些物质。”

  “氧化锆?”

  “氧化锆是特定的土壤粒子里才会含有的物质,那不是一般土壤会有的东西。在曼哈顿地区里,只有中央公园有那种土壤。那是北卡罗来纳州州境附近才有、非常特殊的泥土,好像是从前为了建造公园,才从北卡罗来纳州大量运送过来的。另外,曼哈顿岛上,也只有中央公园有酢浆草和黑莓。”

  “唔…”听到我的说明后,御手洗思索了一会儿,才再度开口。

  “幽灵的藏身地就在中央公园的地底下,这种事…唔。那么,或许在象形文字里,隐藏着幽灵地下藏身处的线索。”

  “我觉得有可能。”我说。

  “没有钥匙。”御手洗说。

  “你说什么?哪里的钥匙?如果是房间的钥匙的话,在厨房吧台下面的抽屉里。”

  “不是那个钥匙。连登先生,我说的是走廊上那扇金属门的钥匙,也是‘拒绝之门’的钥匙。”

  “噢。”我说。我已经忘了那个事情了。

  “沙利纳斯小姐应该有那个钥匙吧?”

  我点头,但是我并不确定。

  “我不知道。要问菲利浦或丽莎·玛利。自从沙利纳斯小姐卧病在以后,她就没有用了…”

  “为什么不用了呢?她以前应该拥有那里的钥匙吧?而且是她个人专用的。”

  “应该是的。但是我不知道那把钥匙的事。”我说。

  “会和这个房间的钥匙一样,放在同样的抽屉里吗?”

  “还是请你去问他们吧!”

  “知道了。”御手洗说。

  丧礼于翌在教会里举行,也就是十月六的下午。乔蒂被埋葬在森林小丘上的墓园里,戏剧界的相关人士,以及菲利浦等亲人都列席参加了。

  六的下午四点四十分左右,住在卡里耶夫斯基家隔壁的卡莲·布拉克,听到邻家有奇怪的声音。她是住在三一〇一号室里的老妇人,当时她的丈夫正好外出散步。

  她先是听到有如东西倒塌般“砰——”的声音,然后是非常大声的、像声般的巨响,这两道奇怪的声音相继出现。那种声音有点像是夫在吵架,可是住在三十四楼北侧的夫档只有卡莲夫妇,而住在卡莲夫妇对面的,则是刚刚过世的红伶乔蒂,那时河的对面正在进行乔蒂的下葬仪式。

  卡莲告诉自己——虽然有奇怪的声音,但是应该不至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然而,她还是强烈地感到心神不宁。卡里耶夫斯基医生娶了大医院院长的女儿为,继承了不少遗产,是个相当有钱的人。可是,这里不是一般的强盗小偷能够闯进来的地方,因为从楼梯间或电梯厅到三十四楼三户住家的走廊上,还设有一道上了锁的铁栏杆门。自从一九五一年设了这道铁栏杆门以来,这个有钱人居住的楼层,就从来没有强盗或小偷入侵。一道出入时必须开锁的门固然麻烦,但也因此有了安全的保障,这令她很满意。

  既然不能确认是什么声音,所以也不敢随便报警。可是,如果要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就必须走到走廊上去,也就有可能发生危险。所以她锁了门,还挂上了门上的链锁,然后将一只眼睛贴在门的窥视孔上,看走廊上的情形。

  安装在窥视孔上的,是鱼眼透镜,所以她的视野放大了。走廊上没有窗户,而那些已经称得上是骨董的埃及式灯具,散发出不怎么亮的光线,所以走廊就像是黄昏时的街道般昏暗。

  此时,一颗头横切过她的视野。那个人身上穿着好像参加丧礼时会穿的黑色西装,身材瘦瘦高高的。严格说起来,西装上的头是一颗骷髅头,虽然是一颗接近皮肤颜色的骷髅头,但是包裹着头骨的却是一层非常薄的膜。骷髅头里的上下两排牙齿完全暴出来,眼睛的地方也只是黑黑的两个。骷髅头的头发是白色的。后脑部分的头发虽然长到了肩膀,但是头顶部分的头发十分稀少,而且是直竖起来的短发。那个样子就像暴风雨后的草原一样,杂乱无章。

  那个奇怪的物体一点声响也没有地从左方飘移到右方,不是用走过去的,而是从左方“移动”到右方。可怕的骷髅头从左方经过,在即将进入整个视野的那一瞬间突然“唰”地膨起来,然后又很快地萎缩,并且移向右方。他所经过的地方,都像牵丝一样留下白色的痕迹,久久不散。

  卡莲回神时,发现自己跌坐在地板上。她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维持坐在地板上的姿势,思索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她一边想着,一边颤抖起来,不能自己,好不容易才爬到寝室,躺在上,静静地等待丈夫回来。

  可是,当她听到钥匙开门时发出的咔嚓声时,还是忍不住发出尖叫声。她在寝室里出声叫唤丈夫的名字,在确定那的确是丈夫后,才下松开门上的链锁。她看了一下时钟,那时刚刚过下午五点十分。

  听到子的叙述后,做丈夫的人发出苦笑,并不相信子说的话。可是,不住子的要求,他还是去看看邻居的情形。

  不久,做丈夫的一脸苍白的回来了。玄关门的锁是开着的,他一走进室内,立刻看到卡里耶夫斯基医生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死了。中国制的衣橱倒在地上,室内十分凌乱。医生的口有两个小,衬衫被血染红了。

  卡莲一边看着丈夫打电话报警,一边想着——刚才看到的果然是幽灵没错,那一定是被杀死的亚当·卡里耶夫斯基要去天国报到的背影。
上一章   摩天楼的怪人   下一章 ( → )
摩天楼的怪人是知名作家岛田庄司力作,是一本文笔与情节俱佳的推理小说,优雅小说网免费提供摩天楼的怪人最新章节阅读,希望您能优雅的在优雅小说网上阅读。岛田庄司撰写的摩天楼的怪人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摩天楼的怪人为虚构作品,请理性阅读勿模仿故事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