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致力于为用户为书迷提供免费好看的惊魂一刀美人恩全集
优雅小说网
优雅小说网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科幻小说 经典名著 乡村小说 历史小说 灵异小说 伦理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架空小说 穿越小说
小说排行榜 推理小说 都市小说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网游小说 耽美小说 短篇文学 同人小说 玄幻小说 军事小说 重生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绝品桃花 金龙嬉凤 蝶舞大唐 后宫猎艳 天龙风蓅 天降神妻 巫山云雨 第一次梦 飘飘卻仙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优雅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惊魂一刀美人恩  作者:夕照红 书号:44000  时间:2017/11/19  字数:31512 
上一章   第一章 匿住废园    下一章 ( → )
顺天府城东大街的顺天当铺,门槛儿往上瞧到门楣,顶多只有六尺高,进门一丈远便是个小柜台,柜台虽小,却只比门框矮两寸——五尺八寸高下,柜台正中央开了个半圆形的小窗,也只能伸进大半个脑袋。

  如果真有人往小窗内伸脑袋,准会被里面的伙计用大手推出来。

  此刻就有个年轻人的头被里面的管帐先生往外推。

  “喂,你这年轻人真够啰唆,嫌少就到别家去当呀,别尽在我这儿。去!去!去!”

  “帐房先生,你们朝奉该知道,我这玉佩是真的呀!”

  管帐的鼻梁上摘下一副老花眼镜,搔搔胡子一瞪眼,叱道:“真的才当你五两银子,假的一文也不值。”

  年轻人手握那块雕凤玉佩,道:“若非遇上困难,便100两银子我也不当,如今我只当20两,你就方便一下嘛!”

  管帐的有些不耐烦,叱道:“忒也啰唆了,走!”

  年轻人眸芒闪过一丝忿怒,正要回头走,便在这时,后房门帘掀起,一个山羊胡子的半百老者手托水烟袋走出来,他的双目好凌厉,隔着小窗望向年轻人道:“等一等!”

  这人正是顺天当铺的朝奉,他匆匆地走到柜台,又道:“年轻人,你要当的东西拿来,让我评评。”

  年轻人立刻又折回小窗外,把手上握的玉佩递过去,一边还解释道:“我有急用,否则怎会只当20两?”

  朝奉接过玉佩,只瞄了一眼,便道:“好,收当,20两银子,利一钱,一月为期,你以为如何?”

  年轻人喜孜孜地点头,道:“好,你老开当单吧!”

  管帐的见朝奉如此说,便只得开出当单,外带白银20两,一齐到小窗外。

  年轻人收起四锭银子,小心地连同当单入旧得快要破了的上衣袋中,回头便走。

  年轻人走得真快,眨眼之间便不见了。

  那朝奉的动作虽相当快,但当他追出顺天当铺的大门外时,哪里还有年轻人的影子。

  “终于出现了,嘿嘿!”

  虽听不懂朝奉的话,但从他的眼神看,那模样怪吓人的。

  年轻人的肩上扛着一斗米,左肋下挟着一棉被,也真难为他,左手还提着一斤鸡蛋,匆忙地出了顺天府城,往东行五里多一点,便是一片竹林子。

  年轻人穿入竹林之后,还往后面仔细观看一阵子,便立刻往竹林深处走去。

  深入竹林20丈,先是一个不算小的广场,广场上荒草两尺高,有一半已枯黄了。

  年轻人不走广场,沿着场边绕过去,面好大一片庄院,从两丈高的围墙缺口望进去,三进大院的中庭是楼房,楼檐四角有风铃,冷风吹过,还发出叮铃响声。

  如果仔细看,院内的花与荒草长得一样高。

  如果有人站在大门口喊一声,院子里的野鸟便会飞上半天空。

  呶,现在就有七只老鸦落在大厅前面的梅树上聒噪着。

  年轻人绕着墙边到了后院,他再一次往身后看,那模样就好像怕身后有鬼跟来。

  他从后大厅的后面走进去,经过厅上的时候,便习惯地侧头看看那个高大又长的条桌上,上面神位仍在,但已封了蛛网灰尘。

  原来这是一座废园,只因为五年前这儿曾死过上百口人,至今没有人敢来往,便平里也很少有人从此经过。

  年轻人往角门走进道:“娘,我回来了。”

  角门边有间小厢房,小窗小门关得紧,这时候从小厢房传来一声轻咳:“十郎,咳…”年轻人推开门,侧着身子走进去:“娘,你先盖上这棉被,我再煮碗蛋花稀饭你暖暖身。”

  年轻人把棉被为上的半老妇人盖上身,一边有锅灶水桶,他手脚十分利落地煮起稀饭了。

  上的妇人了一下上身,抖着一头灰发,道:“十郎,你遇上什么人了?这些…”

  年轻人笑笑,道:“娘,在顺天府,我不认识人的。”

  “那…这些棉被、米呀…”

  “娘,你老放心,汤家祖训我没忘,偷抢骗绝不干!”

  上的妇人喃喃地道:“十郎,咱们人生地不的,有谁会帮助咱们?”

  年轻的汤十郎搅拌着锅里的稀饭,回头对上的老娘咧嘴一笑,道:“娘,你老别心,一切由我安排。”

  上的汤大娘又平躺下来,道:“十郎呀,你要是不说清楚,娘便是这棉被也不盖了!”她真的把棉被往一边拉着。

  汤十郎忙奔过去,道:“娘,别这样,我便告诉娘知道,是我把我的玉佩送进当铺押了。”

  汤大娘一把拉住汤十郎,急问:“你把你的玉佩当了?”

  汤十郎道:“玉佩对我已经不重要了,娘的身子要紧。”

  汤大娘叱道:“胡说,你十岁这玉佩已挂在身上,算算已有十多年,我对你说过多少次,它对你太重要了。”

  汤十郎道:“再重要也比不上生命重要。”

  汤大娘道:“无论如何,你得尽快把玉佩赎回来。”

  汤十郎用力挤出笑容,道:“娘,你放心,我会的。”

  汤十郎把一碗热呼呼的蛋花稀饭端给汤大娘,碗里还放了一块豆腐干。

  初冬的天气,落之后便有一股子寒意,汤大娘裹紧棉被喝稀饭。

  汤十郎很安慰,至少这两个月的生活不用愁。

  汤大娘的稀饭喝一半,忽然一瞪眼,道:“十郎,可有眉目?”

  汤十郎摇摇头,道:“顺天府城再也没有人提起那件血案。”

  汤大娘带着失望的样子,道:“都五年了,怕是被人遗忘了。”

  汤十郎道:“就是这座大宅子也似乎被人们当成一座孤坟似的,没人敢接近。”

  汤大娘喝完稀饭,叹口气,道:“是的,咱们来此快半年了,由夏至冬,未见有人来过,倒是梅树与白杨树上的喜鹊变乌鸦了。十郎呀,这个寒冬怕是要在这儿过了。”

  汤十郎也喝稀饭,喝他娘吃剩的。他吃得很快,快得就好像喝凉水一样,抹抹嘴巴笑了一下,道:“娘,左老爷子的几处仇家都去过,咱们都未发现什么,如今来到顺天府,好歹咱们也要把真凶查出来。”

  他看看窗外,又道:“娘,天黑了,你睡吧!”

  汤大娘似乎想到什么,她叹息着,道:“倒是忘了,今天还没上香。”

  汤十郎连忙上前按住老娘,道:“娘,今天你别下去了,你身上抱恙,下面又森森的,你不适宜再下去,等你好了再下去吧!”

  汤大娘道:“十郎,你要小心点,下去多叩个头。”

  汤十郎重重地点头道:“会的,娘,你睡吧!”

  汤大娘伸手抚摸汤十郎的面颊,昏暗中她带着几分颤抖地道:“十郎,如果你爹他们都在,日子就不一样了,你应该是出入有车马的人了。”

  汤十郎淡淡地道:“娘,咱们拍着膛往前走,别回头看过去,天底下没有几个人会不失望,因为那于事无补。”

  汤大娘道:“可是,天底下又有几个人会忘得了过去?尤其是忘不了过去那种轰轰烈烈的日子。”

  汤十郎双目一亮,细长的鼻子下面,两个鼻孔翕动了几下,道:“娘,睡吧,我下去了。”

  他把汤大娘扶躺下去,又把棉被掖了几下,转身燃了一个小油灯便转出门外了。从屋顶下来的冷风,几次险把汤十郎手中的油灯吹熄,汤十郎用左手护着灯火,偏着头走到这座大厅的后面,回廊也蔓生了杂草,他走过去,便蹭得杂草沙沙作响。

  汤十郎在进人大厅前,还抬头看东边的天,天上的月亮就好像女人的眉毛一样弯弯细细的,在这种夜晚,有月亮反而更增加几许凄凉与恐怖。他似乎麻木,他对于这样的月夜,看得好像很平常,只是顿了一下,便低头走进大厅的破屏风后面。

  左家废园的大宅子,到处布了蛛网灰土,唯独这座屏风附近没有,汤十郎在墙角的壁上用力一推,二尺宽的假墙便被推开了。

  汤十郎举着手上油灯先是低头往一个方形缺口下面看了一下,再看看脚下的九层石梯,这才一步一站地往地下室走下去。

  虽没有风刮来,但那股子森着实令汤十郎不自在,然而,他似乎已成习惯了,只不过把上身抖了几下,就好像已把一身皮疙瘩抖掉似的。

  这座地下室很大,上面大厅有多大,地下室就有多大,四大柱子分别成四方形的分布在四个室角,最里面的一个角落处,断裂的桌椅板凳堆放着,便在这些断裂破损的桌凳前面,用被单覆盖着的,乃是一堆枯骨,在这些枯骨中,很难找出一具是完整的,近百颗大小头壳胡乱地堆在一起,头壳的下面,便是无数长短细的骨头。

  当然,这些骨头都是人的骨头。

  汤十郎站在这些枯骨前面,习惯似的把三张被单拉整齐,就好像被单下面盖的是活人似的,然后,他在墙边取过一香燃上,十分恭敬地打躬拜了三下,便把香在石柱边的内。

  那儿已了近百香了,香烧完了,上面留下的是一把竹签。

  汤十郎把香好了,他缓缓地抬起头,口中喃喃的,双目直直的,也不知他咕哝些什么,只不过从他的眼神中可以发现,他是在注视着这些断头缺手掉腿的残缺枯骨,汤十郎没有悲哀,但却也难掩他的忿慨。

  他的牙齿在锉响不已。

  有时候一个人的忿怒,是会掩去他内心的恐惧感,汤十郎便是这样。

  他站起来,面对着那么一堆枯骨,他至少站了一盏热茶之久,方才缓缓地转身。

  汤十郎举着油灯拾级而上,到了出口尚且回头向低处看了一下,就好像他还带着依依不舍的样子。

  出了后大厅,来到转角小厢屋,汤十郎把厢门紧紧关起来。

  “十郎,上过香了?”

  “娘,上过了。”

  “唉,何时才能入土为安呢?”

  “娘,这光景,咱们只有尽人事,走一步算一步了。”

  “十郎呀,这是千斤重担搁在你的肩上,为娘的就指望你了。”

  汤十郎安慰地道:“娘,你老少烦心,我自有主张。”

  “睡吧,二更天已过,赶天明,你再进城去走走。”

  汤十郎便在汤大娘的脚边,拉起棉被一角,覆在他的肚子上。

  母子两人似乎是睡了,因为两人均未出声。

  其实两人的眼睛都睁得比白天还大,只不过谁也未开口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汤十郎把稀饭烧好,还为他娘煮了两个蛋,便挟着一把油伞走了。

  汤十郎刚刚走过那大片竹林子,天上便落下霏霏细雨,雨虽不大,但秋末冬初的凉风还是寒人的。

  汤十郎就打了个嚏,他抖擞着双肩,匆匆地往顺天府城中走去。

  汤十郎走了一大半的路,前面的木桥上,只见冒雨过来两个人。

  这是两个女人,看样子是母女吧。

  那年轻的用一块印花布巾包头,左臂弯勾着一个小包袱,右臂搀扶着一个五十左右的老太太,一顶芭蕉叶帽子就顶在老太太的头顶上。

  雨似乎下得大了,木桥上有些滑,但这母女两人很快走过五块桥板,转眼到了桥这面,正与汤十郎碰个正面。

  那年轻的未抬头,但老太太却看了汤十郎一眼,她的眼神带着些许凌厉,就仿佛她认为汤十郎是个坏人。

  这母女两人匆匆地往前走去,汤十郎心中有些惆怅与不安,他看着手中的油纸伞,如果他把雨伞借给那个姑娘用,也许他就不会有这种不安的心理了。

  汤十郎怔忡地站在桥头,他没有立刻走过河。

  他痴痴地看着这一对母女,直到看不见。

  老天似乎在跟汤十郎开玩笑,因为汤十郎刚过了木桥,那原本是霏霏细雨,突然间雨点加大,雨打在他的油纸伞上就好像戏台上敲边鼓似的“啪啪”响,霎时间来了一阵怪风,汤十郎的子也了一半。他急急抬头看,只见西北方好大一片黑云过来,云端还偶尔一道雷电骤闪。

  汤十郎不赶路了,他往一处林子跑去,因为那儿有一座房子,两大间带一小间,屋前一个小场子,有几只鸭正躲在屋檐下。

  汤十郎奔到屋前面,发觉门窗关得甚紧,再看那些鸭,有两只鸭子把头在翅膀里,对于汤十郎的到来,便一点也不见惊慌。

  汤十郎站在屋檐下,正抖落两足雨水,忽闻屋内传来怪异的声音。

  他本来准备拍开门进去的,如今那种怪声传来,倒令他产生好奇之心,于是汤十郎把耳朵贴紧门仔细倾听之。

  “啊…”“唷…”

  声音很细,也很柔,而且听起来全是女子的声音。

  汤十郎心中奇怪,难道屋里有人生病了?

  但当他再细听,却又不像,那声音中也充愉的味道。

  汤十郎再看看天色,好像快天黑似的,显然这是一场暴雨。

  他又想去拍门,却忽然又传来怪声。

  “唔…啊…”“唷…哈…啊…”汤十郎便又把拍门的手缩回来,他轻悄悄地转到那窗子附近,于是,声音便更清楚了。那果然是两个女子发出来的声音,汤十郎戳破窗上糊的花纸,眯起眼睛望进去。

  里面有张大,大棉被覆在两个女子身上,只见这两个女子相互紧紧拥抱,连脖子也似扭结在一起了。

  于是,他不看了,他打算立刻走,却又发现上的女子突然面对窗户一瞪眼。

  汤十郎不加思索地撑起雨伞便走,这时候他也听到屋内传来叱喝声:“谁?”

  汤十郎当然不回答,急急忙忙地往大雨中奔去。

  他已经奔出一里多了,回头,只见一条人影在雨中往他这边飞一般地扑来了。

  如此大的雨,这女子还追他,实在令汤十郎心头一紧,难道就为了自己偷看到她们在上的事?

  哗啦啦的大雨,掩去了足音,汤十郎一错身间,便把身子转入一片荒林中,他再从暗中偷窥,只见一个绿衣女子的手上倒提着一把尖刀,她的模样是娇美的,但被雨水淋得她面色泛白,连秀发也有些散

  这女子奔上坡道又回头,然后又在荒林边站了一阵子,忽然一声冷笑,转身便又回去了。

  汤十郎等了一阵子才走出荒林,他不去顺天城了,如此大的雨,再加上他的子已,只好回去吧。于是,他又绕道往河那面走。

  他只走了半里,便又发现那女的提刀向他奔来了,双方相距不过十几丈了,汤十郎吃惊地在想:“怎么这女子没回去,反而躲在暗中等着。”

  汤十郎一看拔腿就跑,那女子边跑边尖声地叫:“站住,你跑不了啦!”

  汤十郎当然不会站住,他匆忙地往河边跑,甚至还把雨伞也收起来了。

  这时候汤十郎大吃一惊,因为他发现河水暴涨,那木桥也似在晃动了。

  一个箭步奔上桥,汤十郎又回头看看,那女的还在身后十丈远,于是,他提腿往桥上走,好像怕掉下河里似的,他走得很慢。

  就在他走到正中间一块桥板上的时候,他站了一下,也把右足在桥板上跺了几下,似乎是很无奈地转身匆匆往河的对岸奔去。他过了河,他在河岸边又回头看。

  他发现那女子已上了桥面,只不过那女子快到桥中央的时候,桥晃动下,中间的桥板忽然塌了,那女子大骇,立刻又折回岸上。

  她好像不甘心的戟指对岸尖声叫:“喂,你是干什么的?过路避雨,怎么不进门呀?”

  汤十郎不回答,他能说些什么?

  那女子又叫:“说呀,难道你是哑巴?”

  汤十郎仍然不开口,他把雨伞撑起来了,因为这一场暴雨越下越大了。

  那女子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雨水,又叫道:“喂,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汤十郎只是木然地隔河望着,然后,他转过身徐徐地往小道上走去。

  他不担心那女子再追过来了,因为河水正在暴涨,桥已经快完全不见了。

  他也听到那女子的叫骂声,但他却不放在心上。

  等到他走出半里远,他才回头看,河岸上已没有那女子的影子了。

  汤十郎心中不是滋味,他相信那女子一定会对他出刀,但他却不会对一个女子无礼,所以他必须跑开。如果他不想让那女子追上他,那女的永远也追他不上。

  汤十郎心中也想着遇到的母女两人,这么大的雨,那母女一定被雨淋惨了。于是,他又回左家废园去了。

  汤十郎仍然深入竹林,绕到左家废园后面进去,从后大厅再回到边厢小门。

  汤十郎刚出现,就见汤大娘手上捧着一大碗稀饭走出来,汤大娘的另一手上还有两个煮了的鸡蛋,他见汤十郎冒雨回来,忙叫住,道:“这么大的雨,想你该回来了,快把这稀饭送到前院去。”

  汤十郎吃一惊,道:“有人来了?谁?”

  汤大娘道:“别多问了,快送到门楼下,唉!可怜呢,是一对母女…”

  “母女?”汤十郎想到在桥头遇见的两母女,难道她母女找上这儿来了?

  汤十郎接过碗,汤大娘立刻又把两个鸡蛋递过去,道:“快送去,回来把衣服换下,别受寒了。”

  汤十郎点点头,匆忙地往前面走去,他的眉头紧皱,只因为他心中有疑团,这母女两人怎么会找到左家废园来了?

  三进大院,汤十郎一直走到大门下,门房分左右两大间,当年乃是长工伙计们住的地方,门房内相当简陋,里面只不过各置着桌椅两张而已,还有一张破板小靠里墙放着。房门关着,但却传来几声咳嗽,一听便知是老的。

  汤十郎伸手拍拍门,门从里面拉开一条,那姑娘凤目望向汤十郎,她怔怔地未开口。

  汤十郎开口了:“姑娘,这是我娘叫我送过来的,你们淋了雨,喝这热稀饭祛祛寒意。”

  那姑娘伸出手,接过碗,也接过两个鸡蛋,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她连一声“谢谢”也不说,汤十郎却不以为意地站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动静,便又转身走了。他回到后面转角小厢房,急忙走进去,只见汤大娘已找出衣搁在边上。

  “快,换过衣服,小心着凉。”

  汤十郎换过衣,再看看外面倾盆大雨,便问汤大娘道:“这母女两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汤大娘道:“你走后不久,天下大雨,我担心你过不了河,才起来往前面看看。”

  “娘还有病…”

  “所以我只站在前厅廊下看着外面,初时还以为你回来了,但竹林子里冒出两个人,这才发觉是一对母女找到这里来避雨,那姑娘一身衣服,冻得…”

  汤十郎道:“娘就把她母女引进来了?”

  汤大娘道:“那种情况下,能不管吗?”

  汤十郎道:“儿子多少有点担心。”

  汤大娘摇摇头,道:“我想天一放晴,她母女两人就会离去的。”

  汤十郎看看外面,外面的天色更加黑了。

  汤大娘也为儿子盛了一碗稀饭,汤十郎只喝了一半,他突然停住不喝了,道:“娘,门房里没有东西盖,她们一定会着凉的。”

  汤大娘怔了一下,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十郎呀,这该怎么办呀?”

  汤十郎无奈地道:“咱们这儿一共才两条被子,一条铺的,另一条咱们要盖,雨天夜里凉,娘的身子…”

  汤大娘道:“要是没办法,咱们就只有省出一条给她母女二人盖了。”

  汤十郎拍着脑袋,道:“娘,我想去把下面的那三条被单暂时取来,让她母女两人盖,等过了今夜,她们走了以后,我再把被单拿去盖起来。”

  汤大娘一瞪眼,道:“可以吗?”

  汤十郎道:“我想可以的,只用一夜嘛。”

  汤大娘道:“也只有这样子了,你下去,上炷香,多叩个头,要祷告呀!”

  汤十郎把带紧了一下,抹抹嘴巴道:“娘,我这就下去了。”他匆匆地走了。

  汤十郎还拿着油灯,在地道口他才把灯燃上。

  那堵假墙被推开了,汤十郎举着灯缓缓地走下石梯,一股子寒之气袭来,不由令他一哆嗦。

  雨声夹杂着闷雷,带着一种奇异的恐怖,如果此人的胆子小,是不敢往地室中走下去的。

  汤十郎走下去了,他仍然先看看那一大堆人的骷髅,然后把油灯搁在地上,取过一香燃上,汤十郎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他很小心地把覆盖在枯骨上面的被单子一条一条地拉起来,立刻就见到许多骷髅出现在眼前,有些好像直向汤十郎怒视。

  汤十郎一揖到地,又是念念有词,之后,还伏在地上叩了三个头。

  汤十郎刚刚往石梯上走,身后突然“哗啦”一声响。

  汤十郎立刻回头望,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但他心中明白,那绝不是错觉,太清晰了,汤十郎反而不走了,他左臂夹着三条被单,又走到那堆枯骨前面,只不过他什么也没发现。

  他以为,如果是一只老鼠什么的,那也足以叫他释怀,然而他很清楚,这个地室是石块铺的,石板铺的地面是不会有老鼠的。

  汤十郎再细看,仍然毫无发现,便缓缓地转身往石梯上走着。

  他在快接近地面的时候,又特别举着油灯往地室中再看一遍。

  走出地室,经过假墙,汤十郎急匆匆地把油灯放在一边,用力抖动着三条被单上的灰尘。

  汤大娘来此没多久,便命儿子买来三条被单,把那些枯骨覆盖在被单下面,快半年了,被单上面当然尽是积聚的灰尘。

  汤十郎把三条被单叠好,先回到他住的小厢房,这时汤大娘已躺在上了。

  汤大娘见儿子走进来,便指指前面,道:“十郎呀,快送去吧,她们正用得着哩。”

  汤十郎点点头,道:“娘,我这就去,只是暂时借用一下吧,她们走了,我再拿回去。”他把油灯搁下,见外面大雨不停地下,便把脖子一缩,匆匆地往前面走去。

  汤十郎边走,边还不时用鼻子嗅着手上的被单,就怕被单上有怪味道。

  现在,他又站在门房的小门外面了,他伸手轻轻地叩着门,门又启开一条,又见那姑娘向外面探视。

  姑娘未开口,只把个大碗递出来。汤十郎接过碗,再把三条被单过去。

  那姑娘只是稍稍迟疑地看了汤十郎一眼,便伸手又.接过被单,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她仍然连个“谢谢”都不说,但汤十郎依然不在意。

  只要姑娘把被单接过去,他就心满意足了,因为他再一次看清楚,这姑娘长得真美,如果说她似花一般的美丽,那一点也不为过,但这美貌中带点冷酷,那似乎也是另一种令男人颠倒的表现,汤十郎就觉得这姑娘够味道。

  他见门又掩上,一句话也不说,脸蛋便又转身往后面走去。

  汤十郎看看那个大碗,很干净,但看得出那不是用水洗过的。

  那是用舌头过的“干”而净,汤十郎笑笑。

  他笑着,把碗往屋檐下方一送,便见一溜雨水冲入碗中,他把碗洗净,便返回小厢中去。

  推开门,汤大娘拥被在上,道:“送去了?”

  “娘,送过去了。”

  “劈些干柴吧,过午多煮些稀饭,怪可怜的。”

  汤十郎道:“所幸买了米回来,要不,连咱们也要挨饿了。”

  他取过一把大刀,匆忙地劈了一堆干柴。

  这儿有的是木头,倒塌的梁柱,上一就能烧上半个月了。

  汤大娘坐在上,道:“十郎呀,休忘了你的玉佩还在当铺,你打算如何去赎它回来呀?”

  汤十郎道:“这事我清楚,娘又何必烦心呢?”

  汤大娘道:“娘能不烦心吗?那玉佩对你可是再重要不过了。”

  汤十郎笑笑,道:“就是重要,也总不能饿着肚子不吃东西吧!”

  汤大娘有点生气的样,子,道:“饿死不典当,屈死不告状,一月到期,去把玉佩赎回来。”

  汤十郎道:“是,娘。”

  空气有些沉闷,汤大娘又开口了:“前面那母女两人,你问过她们没有?”

  汤十郎道:“问什么?”

  汤大娘道:“她们姓什么呀,从哪儿来,要去什么地方,这些你都没问?”

  汤十郎摇头一笑,道:“没有。”

  汤大娘道:“也真是的,下次送东西去,要问问,这也是礼貌。”

  汤十郎的大眼一瞪,觉得怪委曲的。

  又见那几只乌鸦聒噪着落在二道院的楼檐上,院子里的梅花树上也落了两三只。汤十郎拉开小厢门,伸头先往院子里看了一下,便把两碗稀饭端起来。

  “娘,天快黑了,我送稀饭去了。”

  “顺便问一问她们贵姓,要去什么地方。”

  汤十郎道:“娘,我认为咱们又不图回报,问不问也没什么关系嘛。”

  汤大娘道:“礼貌呀,问问没什么。”

  汤十郎端着稀饭走了,他走过两院回廊,绕过前大厅,穿过院杂草,走到门楼下,他站在门房的小边门,低声道:“姑娘,天快黑了,喝点稀饭吧。”

  于是,小门拉开一尺宽,又见那姑娘伸出手来,她不看汤十郎,却很快地把两碗稀饭接过去。

  门外面的汤十郎,习惯地了一下面颊,他正要开口问姑娘贵姓,却不料小门“砰”地一声又关起来了。

  汤十郎干干一笑,他明白这笑容一定很不好看,因为他也觉得笑得不是时候,更笑得好不自然。但他还是开口,道:“姑娘,喝完了就把碗放着,等一等我再来拿回去。”

  屋里没回应,汤十郎只好往后院走,而且走的脚步声很大。

  他是故意发出声音来的,因为他要门房里住的母女两人也听得到。

  汤十郎很奇怪,他觉得这一对母女十分怪异。

  越是这样怪,汤十郎便越好奇,他又看清楚这姑娘了,这姑娘美得就像大院中早已盛开的梅花,冷傲中带着无比娇,美丽中又有几分尊贵,她是个令人不敢高攀的姑娘。

  往后院走着,汤十郎也发现大雨渐渐地小了,便在这时候,斜刺里一只黄鼠狼从草丛中跃出来,汤十郎面有喜,只见他衣袖猛抖,一点寒芒而出。

  “啾!”黄鼠狼只叫了一声,便软巴巴地倒在草丛中不动了。

  汤十郎跑上去,伸手抓起黄鼠狼,真准,只见一只锋利无比的大半尺长三棱利箭,已贯穿黄鼠狼的脖子,鲜血正一滴滴地往地上

  汤十郎急步往后面走去。

  “娘!娘!”

  小厢中传来汤大娘的声音,道:“十郎,你问了他们吗?他们往什么地方去?”

  汤十郎推开门,举起手中的黄鼠狼,道:“娘,你看,我了一只黄鼠狼子,剥了皮足可以熬上一锅吃。”

  汤大娘只看了一下,便又问:“前面的…”

  汤十郎道:“人家门关上了,我没有问。”

  汤大娘道:“你这孩子…”

  汤十郎却不以为然。他取出一把尖刀,将黄鼠狼剥皮去内脏,又剁成块,和上香料下锅便煮起来了。

  汤大娘本来在上躺着,闻到香,她坐起来了。

  汤十郎道:“真香!”

  汤大娘道:“熬了送上一碗前面去,可要问一问她们贵姓…”

  汤十郎道:“碗没有了,我用盘子送上一些吧。”

  黄鼠狼和兔是差不多的,如果火候够,那是相当可口的。

  汤十郎烹调得也算差强人意了,他吃了一块点着头道:“娘,可以吃了。”

  汤大娘道:“先上一盘送过去吧,等你把碗拿回来了,咱们再吃。”

  汤十郎果然盛了一盘子,他还把汤也舀了许多,便双手端着往前走去。

  越过回廊,汤十郎走到大院中,他还高兴地叫着:“姑娘,姑娘,开门啦!”

  门楼下的小门拉开半尺宽,姑娘把两只大碗递出外面。

  那姑娘仍然不开口,好像就要把门关上了。

  汤十郎一手接碗,一手又把一盘热腾腾的递进去,笑笑道:“姑娘,这是我捉到的黄鼠狼,你们也尝尝,是很的。”

  门内,姑娘似乎迟疑一下,但还是把一盘黄鼠狼接过去了。

  汤十郎很高兴,他再一次习惯地把面颊几下,冲着关起来的门笑笑。

  这一回,他自觉笑得自然多了,但当他刚刚走下台阶,却立刻又转过身来。

  他还未开口问这一对母女的姓名、何方人氏。

  就在他又站到门外伸手想去拍门的时候,他又把伸出的手缩回来了。

  汤十郎心想,如果姑娘不理他,那多没面子。

  再一次笑笑,汤十郎回身便走,而且又是以沉重的足音离去。

  虽然,他仍然未问出这对母女的来历,但汤十郎相信他总会有机会问出来的。

  他拿着两只大碗又回到小厢中去,汤大娘立刻问道:“十郎,她们姓什么?”

  汤十郎道:“娘,我没有问。”

  他把黄鼠狼盛入碗里,端给汤大娘道:“娘,吃吧,管他们姓甚么的,天不落雨,她们就走了,咱们又何必问呢?”

  汤大娘接过碗,吃了一口,点头道:“真香,也没有腥味呢,真馋人啊。”

  汤十郎道:“娘就多吃一些吧。”

  然而,汤大娘却突然不吃了。她放下碗,对汤十郎道:“快,你盛上一大碗送下去,也多时未用牲畜祭祭了,快去。”

  汤十郎不反对,他点点头。

  汤十郎端了一盘黄鼠狼,举着油灯又下了地室,他把灯放在石梯上,煮搁在那堆枯骨前方,顺手出一香燃上,毕恭毕敬地上香行礼。

  他口中念念有词,只不知他叨念的是什么。

  便在这时候,那堆枯骨中发出“咯咯”声,汤十郎一瞪眼,直不愣地看过去,没有移动,但他确实听到“咯咯”声。

  “各位叔叔伯伯大爷、兄弟阿姨什么的,我叫汤十郎,汤百里的儿子,都是一家人,别吓我…”他的声音很低沉,却又带着一丝怯意。

  任何人到了这时候,都会害怕,汤十郎敢于每天下来,且与娘亲住在这里,那是因为这些死人中有他的父亲汤百里。

  “咯咯咯,轰…”

  这声音很沉闷,好像隔了几堵墙,汤十郎慌忙走近那堆枯骨另一边查看,因为他也自恃胆子大。这光景若换了别人,早被这声音吓跑了。

  汤十郎没有跑,反而往发声的地方找,只不过他失望了,因为什么也未找到,甚至那声音再也没有发出了。

  枯骨依然,气仍重,汤十郎看了一阵子便端起地上的供缓缓往上面走着。

  他还回过头往下看,那堆枯骨上面,头壳的眼孔好像都在瞪着他。

  汤十郎道:“那对母女走后,我马上把各位的被单再拿回来,实在对不起。”

  汤十郎匆匆走回小厢室,上的汤大娘道:“供好了吗?”

  汤十郎道:“重新上香拜过了。”

  汤大娘干咳几声,道:“十郎呀,你要尽快把那块玉佩赎回来,不然,娘总是放不下心的。”

  “娘,别心了,过不多久,我会去赎的了。”

  “那玉佩十分重要,而且…”

  汤十郎张口吹息了油灯,道:“娘,早早睡吧,明天不下雨,我去顺天府城碰碰运气。”

  汤大娘叹口气,道:“一个钱能死英雄汉,20两银子,这在当年又算得了什么,便200两银子也用不到你去把玉佩当掉。”

  汤十郎不接口了,他明白,他若接口,他娘的话就更多了。

  汤十郎不开口,但心中在想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刚才他明明听见有声音,那声音是怎样发生的?他实在想不通,于是他翻来覆去地没睡着。

  就在汤十郎刚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汤十郎身坐起来,只见汤大娘也面而坐“至少在一里外。”汤大娘说。

  汤十郎点头,道:“娘,我去瞧瞧。”

  汤大娘道:“多加小心,记住,不可轻易面。”

  汤十郎动作真快,他的带尚未结好人已越过两丈高的围墙,跃在七丈外了。

  汤十郎动作稍停,他听出那声音在西方。

  西方是往顺天府去的方向,汤十郎心想,五里地就是那条小河,难道这么快已经有人把桥再搭好了?他看看天空,乌云飘如飞,只不过雨似乎停了。

  汤十郎拔腿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奔去,果然一里不到,只见两条人影追逐。

  汤十郎大感奇怪,这两人是干什么的?

  灰暗的远方,那条小河洪水滚滚,只见前面被追的人奔到河边,竟然毫不迟疑地纵身跃人河中。

  那后面追的人就在河边只看了一下,再回过头来,立刻拔身往大片竹林中跃去。

  这人的身材不高,手上明晃晃的一把刀,汤十郎远远地便看到了。

  但当这条人影往竹林中投进去的时候,汤十郎大吃一惊,因为竹林后面不远处,便是左家废园。

  汤十郎立刻斜刺里扑过去了。

  他的身法十分快,但当他快要追到那个大广场的时候,竟然没有追上那人。

  他甚至也未看清那人是男是女,往什么地方去了。

  汤十郎心中暗暗吃惊,如果这人是仇家,实在可怕。

  他一跃进入废园,先是奔到小厢房。

  小厢房中传来汤大娘声音:“十郎吗?”

  “娘,是我。”

  “刚才是刀声?”

  “是的,娘。”

  “可知是什么人物?”

  “没看清楚,因为一个人投入河中遁走了。”

  “那另一个人呢?”

  汤十郎道:“另一个穿进竹林就不见了。”

  汤大娘道:“快,去前面看看那一对母女,或许他们出了问题。”

  汤十郎道:“娘,你要小心点。”

  汤大娘道:“快去看看吧!”

  汤十郎回身便走,走得比回来的时候还快。现在,他站在门楼下面了。

  “姑娘。”

  门未开,但里面传来一阵咳声,想是那老妇人已经醒过来了。

  “姑娘,请开门。”

  “呀”地一声,门被拉开半尺宽,只见姑娘出一对美而慑人的大眼睛,顺势把个盘子递出来。汤十郎接过盘子一笑,道:“姑娘,外面好像有坏人,门要关牢呀!”

  姑娘不开口,甚至头也未点一下。

  汤十郎怀疑,她是不是个哑巴?就是哑巴,也会点头吧。

  姑娘没反应,汤十郎有些尴尬的样子,又道:“我回去了,有事你叫一声,我立刻过来。”

  姑娘仍然看着他,就好像嫌他多事似的。

  汤十郎也自觉多事,他再尴尬地一笑。

  当他走下台阶的时候,他指指天空,又道:“姑娘,雨停啦!”

  “砰!”门关上了,震得汤十郎一愣。

  汤十郎又回到小厢屋,他刚把房门关上,汤大娘又问道:“刀声?”

  汤十郎道:“是的,娘,距离河边不远处,两个人对杀,但我还未赶到,其中一人跃入河中遁了。”

  汤大娘道:“那个人一定受了伤。”

  汤十郎道:“那个跳人河中的人也一定是水中高手。”他顿了一下,又道:“河水高涨,涛滚滚而下,这人如果水中的功夫平常,是不敢贸然跃入水中的。”

  汤大娘道:“那另外一个人呢?”

  汤十郎道:“跃人竹林之后,很快就不见了。”

  汤大娘怔怔地道:“你没有追上那人?”

  汤十郎道:“这个人太机警了,他好像发现我了。”

  半晌,汤大娘未有再开口了。

  汤十郎也没有,因为他在想着前院门房里面的姑娘:她是不是个哑巴?

  汤大娘缓缓地平躺下去了。

  她低低地道:“十郎呀,以后你要多加小心了。”

  汤十郎道:“娘的意思是…”

  汤大娘道:“小心无大差,也许真的被咱们等到了,也说不定。”

  汤十郎道:“娘,睡吧,明一早我赶进城去,再给娘多买几斤蛋。”

  汤大娘道:“你去吧,最好能把你的玉佩赎回来。”

  汤十郎道:“前院门楼下住的母女两人,我会送些吃的过去。”

  汤大娘道:“不用你去,我去,你是男人,人家姑娘不好同你开口说话,我们女人就方便多了。”

  汤十郎道:“娘,我怀疑那姑娘是个哑巴。”

  汤大娘道:“不会两个人都哑巴吧?”

  汤十郎不开口了。他又陷入沉思,那姑娘,她真的金口难开呀。

  一大早,汤十郎便匆匆地出门了,他仍然绕道出了竹林。

  绕道是不会经过大院前门的门楼下的,因为左家废园的大门上贴有封条,但他的心中可在想着那母女两人。

  汤十郎看看天空,虽然没有下雨,但天空中仍然是乌云密布。汤十郎心中祈盼着,天公别放晴,最好是再下上十天半月的雨。他有这种想法,连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其实他只不过心中有了那姑娘的影子罢了。

  没多久,汤十郎便到了小河边,只见有五个汉光赤着身子在河中搭桥,河水滚滚,这几个汉却依然顶住涛用绳子揽在重叠的木板上。

  有个大汉看见汤十郎走来,立刻大叫:“年轻人,要过河来帮忙。”

  汤十郎踩着木板走过去,那汉叱道:“衣裳吧,你不怕掉下去?”

  汤十郎笑笑,道:“我帮你们稳住这一头,你们快用绳子拴。”

  他双手抓住木板一端,两个汉便在他的下面把木板往桥支架上安放。

  只不过桥的支架有些偏,三个汉也移不动。

  汤十郎道:“支架歪了。”

  一个汉叱道:“当然是支架歪了,还用你说!”

  汤十郎一笑,道:“容我站上去踩几下。”

  他站到短的一端,左腿只那么一弓间,那支架便被他踩得往上游方向一偏。

  这光景,几个汉吃一惊,五个人十只眼,看着汤十郎踩着搭好的木板,飘逸地过河而去。

  汤十郎连回头也未曾,他急着要进城。

  汤十郎这一个多月未曾赚银子了,那是因为他娘生病的关系,如今汤大娘身子好多了,汤十郎就得赚银子,尤其要赚足20两银子,把他的玉佩赎回来。

  汤十郎赚银子的方法很特别,这真是360行之外也难找到的赚银子方法。

  汤十郎会鸟叫,他也教人学鸟叫,因为顺天府这地方的闲人多,玩鸟的人更多。

  汤十郎会鸟叫,似乎已经小有名气了,因为当他在周家茶馆门口刚站定,便闻得有人高呼:“嗨,会鸟语的人来了。”

  随之,便见七八个汉子,手衣摆,提着鸟笼把汤十郎围起来了。

  汤十郎伸手面颊,十分歉然地笑笑,道:“各位,今天我不表演鸟语,如果有人想学鸟语,我传授,只不过…”

  围的人立刻愉快地一齐叫起来了。

  “好啊,正是大伙心里想的。”

  “快呀,你教我们学鸟语。”

  “哈,能同鸟说话,逗起来才过瘾。”

  “传言从前有个人叫公冶长,那人会鸟语,兄弟呀,你叫什么名字?”

  汤十郎见这些人七嘴八舌地问,他笑笑,道:“我叫汤十郎。”

  “汤十郎公冶长,公冶长汤十郎,音调差不多怪顺口,可惜不是一个人。”

  汤十郎笑笑道:“人虽不是一个,但鸟语却也差不多,各位想学吗?”

  众人大叫:“当然想学。”

  汤十郎接过一个画眉鸟笼子,他举得高高地道:“各位请看,我同笼中的画眉说两句。”他果然对准鸟笼撮叫起来了。

  汤十郎的鸟叫声听起来比真的鸟叫声还悦耳。

  他只叫了四五声,笼中的画眉鸟已对汤十郎一连叫了十几声,好像在比赛谁的叫声美。

  四周的人群本来是闹哄哄,如今变得鸦雀无声,不少人还啧称奇。

  有人会同鸟说话,这事当然奇。汤十郎又对笼中的画眉鸟叫了七八声,画眉鸟比他叫得更加凶,光景好像在吵架似的。

  汤十郎对众人道:“你们大伙看清楚了,我叫它头往左偏,它就不会往右歪,我叫它跳下横杠,它一定会马上落下来。”

  他伸出手指头,撮叫了两声,便在叫声里,他手指往左拨,果然,笼中的画眉鸟朝左,然后他把手掌往下拍,笼中的画眉鸟真的落下笼中横杠来了。

  汤十郎哈哈笑,他把鸟笼又回给那人的手上了。

  立刻,所有的人快要跳起来了。为什么跳起来?当然是高兴得跳起来。

  刹时间,便有几个汉子对汤十郎道:“真是绝活,快教我们呀!”

  汤十郎再一次地了一下自己的面颊,笑笑道:“各位想学鸟语,我自会传授,只不过在下不能饿着肚子教各位,而且我每天只教一人一鸟对话,而且…”

  立刻有人应声,道:“我先来,汤十郎,你说个价码,你打算收取多少费用呀?”

  汤十郎道:“教一人我收一两银子,如何?嫌贵的可以不必找我学鸟语。”

  他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阵哄堂笑。

  又见那人笑道:“太便宜了,我看没有一人不想学的。汤十郎,你忙吧。”

  汤十郎立刻觉得自己太少要了,这些玩鸟的人,都是有钱人没事干,提着鸟笼子闲扯谈的,他们没有一个没有钱,便每人要十两银子也不为过。

  但汤十郎话已出口,无法再改,便笑笑道:“一天一两银子,想再进一步指挥鸟的动作,那得要学上两个月之久方有成效。”

  立刻有人沉声道:“如此说来,想指挥鸟动作,岂不要60两银子?你好诈。”

  汤十郎笑道:“各位,你们会错我的意思了,学鸟语,我只收一两银子,想指挥鸟,那就看学的人是否领悟到我教的诀窍,初时我只收二两银子,如果学的人不能领悟,我一个蹦子也不要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如果学会了,银子随意给,一两也不少,十两不为多,各位觉得如何?”

  立刻有人笑了。

  “这还差不多。”

  “我先学,先交给你银子三两。”

  汤十郎道:“我看各位只有三种鸟,画眉、八哥、百灵鸟,我便今天先传授有画眉鸟的人,明天是八哥,后天再教百灵鸟,各位觉得如何?”

  这时候又有几个玩鸟的提着鸟笼子围上来了,就见那些提画眉鸟笼的人一齐拥到了汤十郎身边,汤十郎数一数就有五个之多。

  他心中暗自高兴,想不到自己会用这样的方法赚银子,太愉快了。

  于是,他把手一摊,笑笑道:“各位,请恕在下贪财了。”

  果然,五个汉子取银子,每人三两,算一算这就是15两之多。

  汤十郎不进茶馆了。

  他把手一挥,道:“走吧,河边柳林下,那儿风景佳,我教你们学鸟语。”

  他大步往前行,身后面跟了一大群人。

  汤十郎心想:“来就来吧,人多了也为我作宣传。”

  只不过他回头再看,大人小孩跟来六七十人之多,他变成大人物了。

  汤十郎并不想变成大人物,他只是想点生活费。

  汤十郎当然不怕挨饿,如果他想找上任何一家银号钱庄,他一定轻易得手。

  只不过汤十郎不肯那么做。

  然而,汤十郎又怎么去银子?他既不会写漂亮的字,又不会画一手好画卖钱,于是…

  于是他改变招式,他教人学鸟语。

  如果有人相信汤十郎会鸟语,这个人准是个大傻瓜。

  江湖上的傻瓜真不少,而那些傻瓜永远也不承认自己是傻瓜。

  跟在汤十郎身后的人,都以为自己聪明,没有一个承认自己是傻瓜。

  汤十郎口袋里装着15两银子,他心中可在笑。

  娘不叫他在江湖上胡来,这件事应该不是胡来。

  他想着:“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说,自己还得教这些人吹口哨呀。”

  吹口哨并非是鸟语,只不过汤十郎最会口哨,他从小就住在大山里。

  现在,他把这些人带到河边的柳树下了。

  他真像个教书匠,大马金刀地站在众人面前道:“各位,坐下,坐下。”

  众人立刻在他的前面依序地坐下了。

  汤十郎伸手取过一只鸟笼,他举得高高的,道:“画眉属,叫出来的声音便也带着柔,各位请细心地观看,我同这只画眉鸟儿交谈几句你们听一听。”

  众人瞪大眼,看得当然仔细。

  只见汤十郎对着那只画眉鸟撮几声叫:“啾啾啾,啾啾啾…”

  真奇怪,那画眉鸟果然也同样地叫起来。

  大伙一看可乐了,汤十郎更乐,只不过他乐在心里。

  他心中也在想,你们这些有银子的玩鸟,我汤十郎就要耍你们,大家笑哈哈。

  他与那画眉鸟对着互叫几句之后,他又把鸟笼举得高高地道:“你们再看,我叫这鸟儿往东倒。”说着,他学鸟叫,右手指头在往东拨着,噢,果然那鸟儿的身子往东歪。

  汤十郎大叫一声,道:“倒也!”

  真奇妙,画眉鸟立刻站不住,尖声叫着倒下去。

  汤十郎再叫:“起来吧!”紧接着一声鸟叫,那画眉便一跳又落在横木上了。

  立刻,看的人叫起妙来了。

  汤十郎道:“今天我只教五个朋友学画眉鸟叫,五位朋友出过银子的,来来来,站在河边学我吹口哨。”

  五个人各自提着鸟笼,分别站在汤十郎两边,那汤十郎道:“第一声要稍稍平稳,第二声尖圆,第三声要柔和。要不断地叫,直到笼子里的鸟儿附和你的声音。”

  于是,他先叫一声,五个汉子也模仿着学一声。

  汤十郎还煞有介事地对每一个人的声音加以纠正。

  虽然反来覆去的才三声,却也教了一个多时辰。

  这时候别说是人,便鸟儿也饿了。人饿了没关系,鸟饿了会叫的…

  五个人一看鸟儿叫,高兴得不得了,汤十郎道:“各位,回去以后多练习,先是拿着小米在笼边叫,多叫十几次,然后再喂食,久了,鸟儿便听懂你叫的是什么意思了,不相信回去一试便知。”他说的有道理,大伙直点头。

  汤十郎再道:“各位,明我教八哥叫声,有八哥的人明在此等我,至于银子,我不计较。”于是,汤十郎走了。

  他身后面未听人说话,倒是学鸟叫的声音,直到他转到渡口,还听得见。

  汤十郎哈哈笑了。

  汤十郎只笑了几声便不笑了,因为他忽然想起左家废园里住的母女两人。

  尤其是那姑娘,她真的是哑巴吗?汤十郎一边想着,便又看看天空。为什么不下雨了,浮云也变得稀薄了。汤十郎真心的想下雨,如果下雨,那母女两人也许会多在左家废园里住几天,如果雨不下了,她们母女两人也许就离开了。

  汤十郎想到这儿,便立刻转往顺天府城,他要去买些好吃的,因为那母女两人需要,他娘也需要。他也想到,总得叫那位姑娘开口说话,今天,汤大娘已同她母女两人交谈些什么了。

  汤十郎有了银子,而且赚得很轻松。

  他也打算三天之后去顺天当铺,把玉佩赎回来,也免得他老娘不高兴。

  汤十郎买了许多吃的,有米有面,卤鸡蛋,另外还添置一棉被。

  如果那母女走了,这棉被就自己用吧。

  汤十郎兴匆匆往东走,过了河没多久,忽然发现路边有人支起个大草棚,噢,野店开张了。他往草棚内看一眼,只见两个中年人正在忙着摆设一切应用的东西,今天未开张,装修内部吧。

  汤十郎当然不会走进去。他已经把一应东西办妥了。

  只不过当他看到店中两人的模样,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因为那两个中年人的个头太大了,面上都是大胡子,两人的那一双大眼睛带气,开店不像,当山大王差不多。

  汤十郎大步往前走,他忽然回过头去瞧,因为他快要进入那片竹林子里了。

  此刻,过午不过一个多时辰,汤十郎又绕到左家废园的后围墙,他再四下里一阵张望,这才兴匆匆地越过墙,来到那转角处的小厢房。

  “娘,我回来了。”

  “十郎吗?你可回来了。”

  汤十郎放下一应东西,道:“有事?”

  汤大娘道:“快去前面瞧瞧,姑娘的娘生病了。”

  汤十郎喜忧参半,喜的是那母女两人一时间不会离开了;忧的是姑娘她娘生病了。

  汤十郎道:“娘,你去过?”

  汤大娘道:“你走没多久,我便去看她母女了,姑娘指着她的娘,直落泪。”

  汤十郎道:“姑娘没说话?”

  汤大娘道:“还说什么话?我一看上躺的人,便知道她娘生病了。”她一顿,又道:“我对那姑娘说,等你回来去抓药,姑娘只是点点头。”

  汤十郎道:“八成是冻出病来了,我去瞧瞧。”

  汤大娘看到一棉被,便对汤十郎道:“把棉被拿去,她们用得着。”

  汤十郎挟了棉被往前走,他的心中在嘀咕,真巧,偏就是她娘生病了。

  汤十郎匆匆地走到门楼下面小屋外,他轻叩门,小声细气地道:“姑娘。”

  门开了一尺宽,那姑娘歪着头望出来。

  汤十郎一见,话也忘了说,便把棉被过去,道:“拿去,你们用得着。”

  姑娘抬眼看看汤十郎,伸出白细手接过棉被,她正要关紧门,汤十郎立刻问道:“伯母病了?”

  姑娘眼皮一垂,好像十分伤心的样子。

  汤十郎忙又道:“姑娘,你别难过,等我把吃的送过来,我去城里找大夫抓药。”

  姑娘眨动美眸,再看看汤十郎,也再一次地点点头。

  她怎么不开口呀?

  汤十郎真想问:“你为何不开口?”但他真怕姑娘是哑巴,那会伤人自尊心的。

  于是,房门又关上了。于是,汤十郎急忙又回到小厢房。

  他忙着洗米煮鸡蛋,又把卤切了一盘。

  汤大娘道:“十郎,你那20两银子花一半了吧,别忘了,一月快把玉佩赎回来。”

  汤十郎为他娘装了一碗饭,又剥了两个鸡蛋,外加卤羊十几片,笑道:“娘,你吃。”

  汤大娘接过碗,又道:“那玉佩…”

  汤十郎道:“娘,三五天之后,我就把玉佩赎回来了,你放心啦。”

  汤大娘道:“哪儿来的银子?”

  汤十郎道:“我凭本事赚的呀。”

  汤大娘一瞪眼,道:“你显什么功夫了?”

  汤十郎笑笑道:“我学鸟叫,哈哈…”他想到得意之事,忍不住哈哈笑了。

  汤大娘似也想笑,道:“口技?我知道你在山中很会学鸟叫声,有时候我也会被你的口技骗过。”她想了一下,又道:“凭口技只能赚小钱,你又怎能马上赎回玉佩?”

  汤十郎道:“娘,虽是口技,但我却说是鸟语,我教那些吃饭没事干、到处玩鸟的人学鸟语。”

  汤大娘不以为然地道:“骗人。”

  汤十郎道:“总得叫他们相信呀。”

  汤大娘道:“你是怎么叫那些玩鸟的人相信?”

  汤十郎又得意地道:“我先冲笼中鸟叫着,哈,等叫了几声之后,我拨鸟儿。娘,我以‘气功指’得鸟儿东歪西歪,博得他们深信不疑。”

  不料汤大娘面色变了,她沉声道:“你怎可那手绝招?若是被敌人发现,那还得了。”

  汤十郎道:“娘,咱们不是等仇家找上来的吗?咱们不能永远住在这儿吧。”

  汤大娘叹了一口气:“能陪你爹的尸骨在此,娘死无遗憾。”她在拭泪了。

  汤十郎忙上前道:“娘,你别再伤心了,悲伤只会伤身子,咱们活着的人,无法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但却也可以为死去的找回些什么。娘,你放心,儿有分寸。”

  汤大娘挥挥手,道:“去吧,将吃的快送去前面。”

  汤十郎早就准备好了,他一手端着饭,一手拿着鸡蛋,加了两块卤便往前面走。

  汤十郎刚出小门,又回过头来对她娘道:“娘,我看如果姑娘她娘病得重,我得上城里替她抓药去。”

  汤大娘道:“吃了东西你再去吧。”

  汤十郎急急往前面走,不多久便又站在门楼下面了。

  他无法拍门,开口道:“姑娘。”

  “呀”地一声门开了,门开了一半,那姑娘见是吃的东西,便伸出手来接。

  汤十郎道:“姑娘,稀饭很烫手,容我送进去,再看看你娘的病,我好进城去抓药。”

  姑娘看看汤十郎,只是一顿间,便把门拉开了。

  汤十郎心中十分高兴,急忙把吃的送进去,他看到木上躺着那妇人,面皮黄黄的,眼睛睁得大,棉被包得紧,口中还直气。

  汤十郎把吃的放在桌面上,他低声细气地对上的妇人道:“伯母,你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那妇人看了汤十郎一眼,她着气道:“老身…只是受了风寒…都是…遇上…你这好心的年轻人,我们…我们谢…”

  汤十郎淡淡地道:“伯母,这是小事,你别放心上,我这就进城给伯母抓药去。”

  老妇人想起身,但被汤十郎按住,道:“你别起来,听起来,你们也是外乡人,帮些小忙也是应该的。”

  他看看一边站的姑娘,又道:“姑娘,稀饭趁热给你娘吃,有蛋有,不够我还有。”

  姑娘只是木然地点点头,她仍然未开口。她为什么连一声谢谢也不说?汤十郎以为这姑娘是个哑巴。她这么美,这么俏,为什么偏是个哑巴?

  汤十郎带着一些惆怅,低头就出去了,他几乎出掌拍打在自己的头上。

  急忙地,汤十郎又回到后厢房,他娘正在吃卤,见十郎进来,她问:“可知是什么病?”

  汤十郎道:“那妇人说是受了风寒。”

  汤大娘道:“小病不医变大病,不可耽误,你吃过东西快进城吧。”

  汤十郎不吃东西,他对汤大娘道:“娘,我这就进城去,我到城里吃东西。”

  他只稍加收拾,便往外面走去。

  汤大娘道:“早去早回,只怕你再赶回来,天就黑了,还得下去上香呀。”

  “知道了,娘,我很快回来的。”

  汤十郎又走了。他绕道出了竹林,转往府城的大路上,他抬头看天色,三天未见的太阳,半面的搁在山头上,于是,汤十郎便加快脚步往前走。

  远处已看到小河了,汤十郎已到了那个大草棚,他歪着头只一看,嗬,两个大汉正各端着大碗在吃东西呢。

  汤十郎刚走过大草棚,一个大汉奔出来道:“喂,朋友,等等。”

  汤十郎回头道:“你叫我?”

  大汉咧开嘴一笑,道:“这里只有你一位呀。”

  汤十郎道:“有什么事吗?”

  大汉走近汤十郎,他上下看看,笑道:“朋友,该吃饭的时候了,你不打个尖再走?”

  汤十郎道:“我过河到府城去吃。”

  大汉吃吃笑,道:“朋友,咱们这野铺子今天才刚刚开张,而你朋友又是头一个经过,进去吧,吃了你随意丢两个,多给是你的面子,少给咱们也喜欢,图的就是个吉利,你朋友进去吧。”

  汤十郎道:“你这儿会有什么吃的?”

  大汉笑道:“当然端不出汉全席来,只不过现成的小件也不少,荤素两全,要荤的,酱牛、牛舌牛肚牛盘肠,另加猪心猪肺猪耳朵、鸭零碎样样有,卤脚、鸭翅膀,腌脆肠、卤蛋一大盘。现炒的也行,炒辣的有丁,三丝全新鲜,至于素的可更齐全,粉皮拌黄瓜、水煮花生仁、豆子豆腐酱疙瘩、葱白大蒜甜面酱、烙饼、米饭你自己选,只不过,今天未包小笼包…”

  他老兄一口气背了个齐全“咯”地一声,汤十郎咽了一大口唾沫。他迟迟地道:“我有事要赶路,家中有人在生病,这么办,你们今天刚开张,不能扫了你们的兴,你替我来三张烙饼,包上半斤酱片,大葱面酱多多放,我一边吃一边往城里赶,你看怎么样?”

  大汉吃吃一笑,道:“行,我这就给你烙大饼。”

  汤十郎随那大汉走进大茅棚,只见两张桌子空无一人,他奇怪,为什么野店开在这小路边?再看店中,一边是个小睡房,没有门,从外面就看见里面有一张光板

  那灶房在二门口,是个小草棚,这儿真简单。

  就在汤十郎四下观看中,只见另一大汉走过来了。

  大汉的手上拿着三个卷好的烙饼,笑呵呵地在汤十郎的手中,道:“你要的夹烙饼,朋友,只要你认为够水准,下回多多来照顾。”

  汤十郎接过一看,哟!夹得真不少。

  “多少银子?”

  “你是头一位客人,我们只要喜钱。”

  汤十郎自怀中摸出半两银子递过去,道:“啦,半两够不够?”

  大汉双目一亮,道:“咱们收下了,朋友,你好走。”

  汤十郎回身走出店门外,一路啃吃着往府城中走去。

  汤十郎只刚走出大草棚野店,就见那大汉把一块半两重银子摊在手掌上吃吃笑。

  他笑得实在不好看,胡子翘上老半天,另一大汉走上前,道:“这小子给多少?”

  “半两。”

  “我他娘,才半两。”

  大汉忽然一咬牙,道:“咱们这是干什么的?”

  另一大汉伸手接过那块银子,他用两个指头银子,好像面似的,银子变了形,他了一手金刚指。

  “哥,可惜的是这小子不是正点子。”

  “兄弟,咱们等,不是有消息了?”

  “哥,老爷子的消息应该可靠。”

  “要不然,老爷子就不会派出人马来。”

  两人只这么一对话,便又相继伸头朝外看。没多久,他们便把门关上了。

  门里面传来声,道:“大哥呀,我今夜晚些时再回来,你先睡吧。”

  另一声道:“兄弟,咱们这是办正事,你何不火呀,我看…”

  “不会那么快,我以为也不会太顺利,哥,至少今夜不会有事情。”

  “也真是的,你就是离不开那个女人,她真把我兄弟征服到她那石榴裙下了。”

  立刻问,大茅棚中传出哈哈大笑声。

  汤十郎走入顺天府城,习惯地走在东门大街上,店铺子已经在屋檐下把纱灯挂上了,便在这时,他走入一家小药铺,也真巧,这药铺的二门后正有一个中年汉子对着一只鸟笼叫呢。

  汤十郎认识那人,早上跟他在城外柳林学鸟叫的人,他心中不由发笑。

  有个伙计上来了,他当然不认识汤十郎,问道:“少爷,你找谁?”

  汤十郎道:“找大夫。”

  他故意提高声道,为的是要二门那学鸟叫的人听到。

  那人果然听到了,他转头来看见汤十郎。

  “怎么,是你呀。”

  汤十郎走过去,道:“你真下功夫呀。”

  那人吃吃一笑,道:“还不是你教的。”

  汤十郎再微笑,他走到鸟笼下,抬头对着笼中的画眉撮学了一段鸟叫声。

  真好听,药铺的另外三人也笑了。

  有个伙计直夸奖:“比真鸟叫的还好听。”

  果然,画眉鸟也叫起来了。鸟叫、人叫,两下里对上了。

  药铺的人忙问道:“你们在叫什么呀?”

  汤十郎道:“嗨!画眉鸟要生气了。”

  那人忙问:“它生气?”

  汤十郎道:“它当然生气,它说你对着它叫了一天,它实在很累,要休息,偏是你聒噪它。”

  那人哈哈笑道:“难怪它有时把头往翅膀下钻,原来是累了。”

  汤十郎道:“你这是对它疲劳轰炸,它骂你。”

  “骂我什么?”

  “它…算了,不说的好。”他对伙计道:“大夫呢?”

  伙计指着玩鸟的人,道:“天边眼前,你同大夫说了半天话了。”

  汤十郎哈哈一声笑,道:“是在下有眼无珠,失礼。”

  那人笑道:“你来抓药?”

  汤十郎道:“一位伯母受了风寒。”

  大夫又问:“发烧没有?”

  汤十郎道:“好像没有,只是咳得厉害。”

  大夫道:“两服药管叫好,不过…”他指指鸟笼道:“你说这鸟儿骂我?”

  汤十郎道:“何必同扁畜生一般见识。”

  大夫道:“你学学它的叫,骂我什么?”

  汤十郎撮学鸟叫,然后对大夫道:“它的叫声像什么?吃…它是说,‘别吵我,死家伙’…”

  大夫皱皱眉,道:“嗯,还真像。”

  他取过笔来开药单,然后对汤十郎道:“不要银子,回去煎两遍,两三天就好了。”

  汤十郎道:“大夫,鸟也要休息,布幔拉下,小心猫儿惊吓着它。”

  大夫点点头,道:“年轻人,明天河边见了。”

  汤十郎点点头,道:“是,明天河边柳林见。”于是,他提着一包药走了。

  汤十郎急急地往城外走,他原是打算再买些东西的,但他见天色已晚,便想买也改在明天。明天他还要来城外柳林教人学鸟语,那也是他唯一赚银子的本事。

  他已打算过了,专教人学鸟语三天,三天之后他就去把玉佩赎回来。

  汤十郎一面走,一面愉快地想着,天黑了,天空中的云儿移动得快,朵朵乌云镶银边,因为这夜月儿圆。

  汤十郎又过了那条桥,他正自往左家废园方向走着,突然间,附近林子里一条人影如飞…汤十郎心中奇怪,但他也想到有一天夜晚下大雨,自己往林中一座两间大屋子檐下躲过雨。

  那一次还有人追过他,只不过那人追得快,但汤十郎比那人跑得更快。

  那一次汤十郎非跑不可,因为他不但听到屋子里的怪声,也看到一幅另人发昏的怪现象,两个女人相互抱着,动作比男人的还吓人。

  汤十郎本来急着回左家废园的,如今他既然发现一条人影往林中奔去,便立刻改变主意了。他先是看看手上的药,他把药缚在带上,立刻往林中跟踪过去,他要看看这人是干什么的。

  汤十郎第二次往那屋子走,屋前的小广场上,仍然是鸭群一堆。

  汤十郎这时候才想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些鸭为什么不赶入笼里,难道不怕黄鼠狼?他就快到屋子正面了,忽然间,从屋子里传来几声大笑,倒吓了汤十郎一跳。

  上一回屋子里是两个女子,今夜怎会是男人声?

  奇怪的事情总是会吸引人的。

  汤十郎最具好奇心,他蹑手蹑足地往门的左面走,左面是个大窗子。

  汤十郎屏气仔细听,不由更吃一惊。只听里面有个女子声传来。

  “狄老二,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怎么说?”

  “出任务呀,你还不火。”

  “哈…我是胆包天呢。”

  另一女子开口了:“狄老二,你哥比你老实多了。”

  姓狄的道:“总得有人守住店房吧?”

  外面,汤十郎怔怔地想,这男人的声音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他们原来是一伙的。于是他很想看看里面那男人。

  便在这时候,屋内传来笑声,一个女子吃吃笑道:“狄老二,我们也是刚来不久,前夜碰上个女子真厉害,白玉儿差一点失手,她逃得快,跳进河里然后再绕回来,带的几斤酒,被她喝了一大半,呶,就这些了。”

  姓狄的沉声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便是七尾狐也打她不过吗?”

  便又闻得另一女子道:“别提了,那女子年岁不大,刀法却十分辛辣,刀刃子尽往我的脸上割,得我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气死我了。”

  男的嘿嘿笑道:“以后再遇上,你就把她往我们那儿引,我兄弟自有办法收拾她。”他似是顿了一下,又道:“你们以为,那女子是不是老爷子说的人呢。”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不对,不对,老爷子说的是个男人,而且年纪也不大。”

  姓狄的道:“喂!喂!咱们奉命行事,管他是什么人物,只一出面,咱们立刻下手,现在嘛…嘿…”一个女子吃吃笑道:“现在你是来找乐子,对不对?”

  姓狄的道:“我的心肝加宝贝,难道你不想?”

  于是,三个人吃吃笑了。

  姓狄的道:“这酒我一人喝了,你两人等着看我的表现了,哈哈…”窗外面,汤十郎吃一惊,他想起那晚听到有刀声,追出园外看,见到有一个人逃入河中了,原来是这屋子里的女人,那么,另外的女子又是谁?

  更令汤十郎吃惊的,乃是这些男女要杀一个年轻的男子,这男子会是什么人?汤十郎抬头看地形,好象这儿距离左家废园也不远,除了左家废园之外,附近十多里之内并无住家,除了过河往顺天府城,那儿自然人多。

  汤十郎本想离开的,因为他中还有一包药,他娘也在等他早早回去,只不过突然问,屋中传来怪叫声,汤十郎便又不走了。

  怪叫声就在大窗边,因为屋内的大就是靠着大窗这边摆放的。

  汤十郎就觉得,怪声就在他身边似的清楚。

  他很想戳个孔往里面望,但那太危险了,因为距离太近了,他不想被发觉,再逃跑多糗。

  他抬头,见屋檐上面的瓦片层层叠叠,好像这屋子不算太旧。

  汤十郎转到另一边,腾身便上了屋顶。他的动作真像是一头豹子,比豹子还轻灵快捷。只一落上瓦面,汤十郎试着去掀一片瓦,他心中明白,可不能在大上面掀瓦,万一落下碎土掉在上三人的身上,后果一定可想而知。

  有一丝微光出来了,因为汤十郎把一片瓦拉错开来了,只是错开一个瓦就够了。他把一只眼睛眯起来,另一只眼睛凑上了,他歪着嘴巴仔细看。

  汤十郎看得心都快跳出来了,首先他发现,那个姓狄的男人,正是天快黑的时候在路边搭大草棚开野店的大汉子。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那么,他们口中的老爷子会是什么样的人物?

  汤十郎再往里面仔细瞧,只见一个女的两条玉腿叠在姓狄的身上。

  汤十郎看不下去了。他想着左家废园门楼下的姑娘,如果那不开口说话的姑娘,也同这两个女人一样,他的心便凉了。

  汤十郎想着,忍不住一声叹息,他正要往房下落去,却不料突然间天空中落下一粒小石头。

  “当啷”小石头落在房顶上,吓了汤十郎一大跳,他忍不住看看天空。

  天空永远也不会落下石头,当然,此时也不会有冰雹,因为月亮出现在空中。

  汤十郎第一个念头便是快逃走。

  那石头声音当然也惊动了屋子里大上的人。

  汤十郎腾身落在地面上,拔腿就往附近的林中跑,一面跑,一面四下瞧,谁会在暗中对他恶作剧。只不过当他跑了快两里远,仍然看不出有人影闪出来,这令汤十郎更吃惊,因为这人的本事太大了。

  汤十郎的本事也大,但他却偏是个老实人。行走江湖,太老实也是一项缺点。

  有时候太过老实,也会造成这个人的致命伤。

  汤十郎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一路绕道折回左家废园,刚推开小厢门,汤大娘便开口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娘,我发现什么了。”

  汤大娘道:“你说说,到底看到什么了?”

  汤十郎便把他这一路所见,对汤大娘述说着,他一面还得熬药。

  汤大娘听着,她半晌不开口。

  汤十郎已把药熬好,汤大娘仍然不开口。

  汤十郎道:“娘,我把药送往前面了。”

  “你去吧。”

  汤十郎刚走出小厢门,汤大娘才道:“回来以后,别忘了下去上一柱香。”

  汤十郎应了一声,便端着热滚滚的药往前面走去。

  左家废园里,荒草蔓径,但汤十郎早已习惯,便是野鸟飞往大厅,野鼠横冲直撞,他也不会动心去管。

  汤十郎已听他的娘说过,左家废园原本是兴旺的,忠义门主左太斗为人十分正直,却遭到黑道血洗,百口人死在一夜之间,便是大门外广场的两栋大房子,也被大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了。

  左家废园里有几处被人掘地三尺,这好像是恨之入骨的报复,连拔除。

  汤十郎知道左门主一家与忠义门的许多豪杰死绝了,但真正的原因他就不知道了。

  汤十郎又到了门楼下,他刚拍门,门就由里面拉开了,这一回拉得很开,汤十郎足可以走进去。他见门内姑娘往一边闪,便也很高兴地走进去了。

  汤十郎把熬好的药放置在那张破桌上,转身边,习惯地了一下面颊,道:“伯母,我进城给你买了药,熬好了,你趁热喝下去,身子发出汗就好了。”

  上的妇人半撑身子,道:“谢谢…也辛苦你…了。”

  汤十郎道:“没什么,没什么,你老…”转侧头看姑娘,见姑娘冷冰冰的模样,便又把到口边的话咽回去了。

  他有着尴尬的感觉,便对姑娘点点头,匆匆地把桌上放的空碗盘又收去了。

  汤十郎一边往后院走着,他一边可想得多了。

  最叫他感到窝囊的,应该是至今不知道这一对母女姓什么。

  汤十郎就想,如果他说话像他学鸟叫,那就好了,一定早就知道这母女两人姓什么,甚至要去什么地方。

  只一想到鸟叫,汤十郎不由得撮吹了几声八哥叫。

  突然,院子里野鸟朝天冲去,吓了汤十郎一跳。他回到小厢房,汤大娘仍在等他。

  汤大娘见儿子回来,便低声道:“走,今晚我也下去吧,有几天没下去了。”

  汤十郎道:“娘,我下去也一样,下面森森的,你身子骨这几天不大好。”

  汤大娘挥挥手,道:“别多说了,快走吧。”

  汤十郎拦不住他的娘,只好举着灯往前面走,直到后厢内的一道墙边。

  汤十郎伸手推开那道假墙,回头举灯对他娘道:“娘,你慢慢地下石阶,下过雨气重,小心石滑。”他伸手扶住汤大娘,一步一阶地到了地下室。

  汤大娘走到那一大堆枯骨前面,她的脸上一片麻木,光景是该哭的也过不少眼泪了,该伤心也早已经伤心过了,余下的只有为这些死去的做些什么了。

  枯骨一堆,分不清谁是谁,只因为枯骨大多分开了,想是在被杀的时候十分惨烈,人头与身子分了家。

  汤十郎把灯放一旁,匆忙地燃上一炷香,他把香在他娘手上,便尊敬地站一旁。汤大娘双手举着香,她口中念念有词,只有几句话她说得还清楚。

  “十郎的爹呀,你赤胆忠心老远从关外来赴会,就这么一去再也不回头,你尽了忠,也全了义,可也就撇下俺母子在这浊浊江湖,十郎同我不甘心,一定要找老爷子的大仇家。忠义门完了,咱们汤家没完!你呀,百里呀,显个灵吧,我们要再等多久呀?”当然,她还叨念了不少,只是未大声。

  汤大娘把香上,跪在地上的时候,汤十郎也跟着跪在地上了。

  母子两人行过礼叩过头,汤大娘站起身来,她看看那一堆枯骨,对汤十郎道:“没有被单盖着,不好看呀。”

  汤十郎安慰他娘:“娘,前面那对母女一走之后,我便立刻把被单再拿回来为他们盖上去。”

  于是,汤大娘带着伤感的指着那一堆枯骨,道:“不知哪些骨头是你爹的。”

  汤十郎道:“娘,你每一回下来,总是说这句话,有什么用?都已搅在一块了呀。”

  汤大娘指指上面,她的眼中有异样。

  汤十郎的双眉一挑,轻轻点头。

  于是,母子两人走到石阶边,汤十郎“嗖”地一声拔身起,直往上面的假墙外面扑去。汤大娘也跟着上来了,她手上拿着油灯。

  汤十郎奔到大门外,他发觉后院野草发出响声,等到汤大娘也追出去,忽然一物撞来。

  汤大娘头偏手挥“啪”地一声把来物击落,她赶上去一看,一只野鸟被她打死了。汤大娘刚走到后廊上,汤十郎已自房上落下来了。

  “娘,没发现什么。”

  “也许是那只鸟在飞吧!”

  汤十郎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他拔身就往前面奔去。

  汤大娘却带着几分失望的样子,慢慢往小厢房走着。她又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汤十郎似一头野豹,直往楼下面扑去。

  “姑娘!”汤十郎低声地在门外叫着。

  “呀”的一声,门自里面拉开了,姑娘把头一歪,带着木然的样子看着门外站的汤十郎。她仍然不开口,也依然很人。

  汤十郎就觉得她真像个月下佳人。

  “姑娘,可发现什么?”

  姑娘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她就是不开口。

  里面上的妇人开口了:“汤公子还未睡吗?”

  汤十郎立刻低声恭敬地道:“伯母,吵醒你了。”

  上的妇人道:“刚喝了你这汤药,就要睡了,汤公子,你刚才说什么?”

  汤十郎道:“伯母,我因为怕有恶人闯入,打扰贤母女,我是来请你们把门闩好的。”

  那妇人叹口气,道:“已是落难人了,还有什么人来打我母女主意,汤公子好意,老身生受了。”

  汤十郎道:“伯母千万别客气,在下告辞了。”

  汤十郎看看门后的姑娘,那姑娘仍然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令汤十郎想再说的话,到了边又咽回去了。他对姑娘只轻轻点头,便转身回后面去了。

  汤十郎心中在想,他们已经知道我姓汤了,这一定是娘告诉她们的,但是她们又姓什么呢?他又想着,如果明天那妇人的病好了,也许她们就会走了。

  对于这对母女的离开,汤十郎不知是喜是忧。
上一章   惊魂一刀美人恩   下一章 ( → )
惊魂一刀美人恩是知名作家夕照红力作,是一本文笔与情节俱佳的武侠小说,优雅小说网免费提供惊魂一刀美人恩最新章节阅读,希望您能优雅的在优雅小说网上阅读。夕照红撰写的惊魂一刀美人恩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惊魂一刀美人恩为虚构作品,请理性阅读勿模仿故事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