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致力于为用户为书迷提供免费好看的笨花全集 |
![]() |
|
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笨花 作者:铁凝 | 书号:43049 时间:2017/10/30 字数:8982 |
上一章 第三十九章 下一章 ( → ) | |
笨花村有四街道:前街、后街、套儿坊和向家巷。前街、后街是正经街道,套儿坊又窄又不直,依附于村子的后面,毗连村北。向家巷像个勺子,夹挤在前街和后街的中间。向文成给向家巷画了一张地图,指着地图和闺女们说:“看,咱向家巷就像人五脏里的胃。” 套儿坊和向家巷平时没什么热闹,只在⻩昏时才有几个小买卖人转悠着找生意,那个 ![]() 笨花村起集年头不长,那是向文成、甘子明和佟家打官司之后,先盖了东头的“洋学”然后,村人一⾼兴,又起了这个一、六大集,立集时戏唱了七天。为立集,甘子明又给向文成出了个难题。他先问向文成:“你说这次唱戏是为什么?” 向文成说:“你这是又卖什么关子?” 甘子明说:“我不卖关子,唱戏是为立集。那戏台上就该用块匾说明一下。” 向文成说:“ ![]() 这戏台就搭在茂盛店,第二天开戏前甘子明去了戏台前,抬头一看,一块金灿灿的大匾就挂在戏台以上、看棚以下。那匾上的三个大字左念右念都成句,,从左往右念是“成大集”从右往左是“集大成”向文成笑呵呵地走过来站在甘子明⾝后问道:“及格不及格?” 甘子明感叹地说:“看这事,看这三个字是怎么想出来的吧!字虽不多,也是大块文章,大就大在它的组字奇妙。可我尚不明⽩那金灿灿的颜⾊是怎么弄的?” 向文成得意地说:“⾕糠。先用糨糊在匾上写字,再往字上撒几把⾕糠,把匾立起来一磕打,,有糨糊的地方把⾕糠粘住了;没糨糊的地方⾕糠掉了,字显出来了,金⻩。” 就这样,笨花人在“成大集”的匾下看了戏,立了集。刚立集时,集还小,各行买卖鞧在茂盛店里。后来集赶大了,分了市,茂盛店里是花市。逢集时,大包小包的洋花、笨花和紫花摆在茂盛店卖,一摆摆成三条“街”卖大包花的大花主,他们的花包上写着堂号,整状的花朵从花包的四个角溢出来,卖花人大模大样地站在花包后面,显得很豪迈。也有比大包小一点、比小包大一点的花包,花包上也没有堂号,但花好。花主站在花包一旁,不时从花包里抻出一把花,在手里颠颤。他们是在向大花主们展示,是在说:看,比你们大花主的差吗?这是中花主。就在大花主和中花主以外,还有些小花主。他们找个墙 ![]() 先前大瓣花儿在这里卖花,现在大瓣花儿不卖了,卖花人就变成了大瓣花儿的闺女小袄子。可大瓣花儿总不甘心,觉得是闺女抢了她的生意。每次卖花,娘儿俩就顶嘴“拌烦”①,大瓣花儿说:“小袄子我可递话你,你去卖花行,可你别忘了,那包袱里的花也有我的。”小袄子说:“才两把。”大瓣花儿说:“两把?可多。⽔缸边上那一堆,都是我的。”小袄子说:“顶多也就是一掐子。”大瓣花儿说:“比一掐子可多,⾜有一营生笸箩。”小袄子说:“行,行,卖了花给你一营生笸箩的花钱还不行。” 小袄子背着一包袱花出门,大瓣花儿在后头估摸着分量。她想,二十斤吧?三十斤吧?大瓣花儿估摸花的分量有经验,但是平心而论,这一包袱花,大都是小袄子的,大瓣花儿的花少,现在她在窝棚里左转右转挣不了两把花。这些年花主们明显地对她失去了趣兴,她的老伙计向桂也成了大财主。大瓣花儿挣花少,心里委屈,就在花里使假。她把一疙瘩花扔在⽔缸边上让花昅嘲,昅 ![]() ![]() ![]() ![]() 十七岁的小袄子,穿一条眼下最具时尚的薄棉 ![]() ![]() ![]() ![]() ![]() ![]() ![]() ![]() ![]() ![]() ![]() ![]() ![]() ![]() ![]() 佟继臣说:“你是叫小袄子吧?” 小袄子说:“是啊。”她并不怵佟继臣的问话。 佟继臣说:“你包⽇本手巾,你知道那手巾上的字是什么意思吗?” 偏偏小袄子听说过那字的意思,就说:“就是问好的意思吧?” 佟继臣说:“问谁好?” 小袄子说:“包在我头上就是问我好呗。” 佟继臣仰天大笑起来,笑得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小袄子见佟继臣笑她,知道其中另有缘故,就势也一蹲,和佟继臣蹲了个对脸。佟继臣止住笑,劲使看蹲在他跟前的小袄子。他的眼光在小袄子⾝上扫来扫去,最后扫到小袄子的 ![]() ![]() ![]() ![]() ![]() ![]() ![]() ![]() 佟继臣给小袄子翻译降解祝君早安,小袄子听清了还记住了,她整天想着佟继臣的话,想着佟继臣。她心里说:继臣我头上这个“君”就是你吧。佟继臣忽儿在笨花,忽儿在⽇本,忽儿在天津,小袄子生是见不着佟继臣。这是两年前的事。 小袄子来到花市, ![]() 来了一个膀大 ![]() 小袄子说:“问这⼲么,哪村的也是个卖花的。” 彪形大汉说:“卖给我吧。”他不看花的成⾊,劲使看小袄子的羊肚手巾,手巾上的“GoodMorning” 小袄子说:“不卖。” 彪形大汉说:“怎么啦?” 小袄子说:“你不是买花的,倒像个买手巾的。要买手巾就到街里,街里有洋货摊。要不就去城里裕逢厚,裕逢厚的手巾最強。” 买主再想和小袄子搭讪,小袄子把椿树一搂,给了他个脊梁。 又过来一个买花的,在小袄子的包袱里一阵抓挠,说里边有一团 ![]() 又来了一个买花的,是佟继臣。佟继臣不常来花市,他家的花坊大,有花主专往家里送。近两年送花人越来越少,佟继臣从天津回来听⽗亲佟法年说,是向桂的裕逢厚在城里抢了他的生意,有个宮崎株式会社专用植物油灯换裕逢厚的花,裕逢厚出多少宮崎收多少。向桂就很劲往上抬花价,来昅引花主。佟法年还说,宮崎在⽇本包着一个兵工厂,给⽇本军队做军装,军装的原料依靠国中。佟法年这边收不上花,这才让大儿子、小儿子都亲自出马到集上收花。 佟继臣来了,小袄子放开椿树转过⾝来。她先把头上的手巾解下来,重新系系,手巾以下乌黑的头发自然地垂下来。佟继臣想,小袄子这漆黑的头发生是让这雪⽩的手巾给映衬的吧!佟继臣有两年不见小袄子了,没想到小袄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大闺女,看来她比她娘大瓣花儿还知道⼲净。眼前的小袄子,面对着佟继臣,时而掸掸 ![]() 佟继臣说:“这花打算卖什么价?” 小袄子说:“你还不知道行情?” 佟继臣所:“花和花还有区别呢。” 小袄子说:“区别在哪儿?” 佟继臣说:“区别可大哪。” 小袄子说:“我看都差不多。都是花柴上长的,花桃里开出来的。” 佟继臣说:“就此也有区别。” 小袄子说:“你说的‘就此’是什么意思?比‘祝君’还难懂?” 小袄子提起“祝君”佟继臣想起了那次他和小袄子在地头见面的事,心想这闺女还 ![]() 小袄子一听佟继臣真要收她的花,就⼲脆地说:“好,我出价,明唱,还是暗唱?” 佟继臣说:“随便。” 这一带人作 ![]() 小袄子说:“咱暗唱吧,还不把你的手伸出来。”她说完先向佟继臣伸出一只手,又把头上的手巾解下来蒙在手上。 佟继臣也朝小袄子伸出手来,将手凑到小袄子的手巾底下,手巾上的“GoodMorning”便在他们手上一阵颠颤。 小袄子的手在手巾底下不停地变换着手势,把价钱“唱”得有零有整。佟继臣的手攥着小袄子的手时松时紧,他觉出小袄子的手很热,汗津津的,但手势很不规范。佟继臣心里背诵着:七撮子,八叉子,九勾子…唱的手势有严格的规矩,小袄子的“出手”没有一个是对付的。 小袄子的手和佟继臣的手在手巾底下胡 ![]() 小袄子四处看看,突然把嘴对准佟继臣的耳朵说:“晚上吧,晚上到你家窝棚再递说你。古德⽑宁,祝君早安!” 佟继臣对小袄子的动议没加可否,只让下人扛走了小袄子的花,暂时也没有付钱。 佟继臣扛小袄子的花不给钱,小袄子就知道佟继臣答应了她的事。她一阵⾼兴走进茂盛店里,对茂盛说:“掌柜的,给炒半斤饼吧,要⾁的。” 茂盛说:“可比你娘胆大,你娘都都舍不得吃炒饼。” 小袄子说:“大叔,叫你炒你就炒吧,账先赊着,下集给钱,钱我有的是。” 茂盛知道是佟家收了她的花还没给钱,自不计较,就给小袄子炒了饼。小袄子要炒饼是端给大瓣花儿的,一时间她感到摆在她面前的⽇子,比她娘大瓣花儿先前侍弄的⽇子要豁亮得多。 霜降过后,地里的窝棚就越来越少,加之近来北方的战事吃紧,一些花主早早就把地里打致得地光场净,准备应付时局的变化。但佟家的窝棚尚在,佟家的花地还残存着星星点点的红花。在⽇本留过洋的佟继臣回到笨花后,,为图新鲜,不时也首当其冲地要替家人去看花。佟继臣看花倒是个规矩人,他对笨花的村风野俗不存趣兴,因此,佟家的窝棚就冷清萧条。每晚佟继臣来看花,先顺着垄沟散散步,散完步就练跳⾼跳远。遇有女人上门时,他就把她们支开。只有糖担儿有时来和他搭讪,听他讲⽇本故事。 今天佟继臣来看花,有种异样的心情。他有过女友和恋人,他知道约会是怎么回事。那么,今天这也叫约会吗?他记起了小袄子盖在手巾底下的那只手的滋味, ![]() 小袄子来了。 佟继臣正在窝棚里就着油灯看报。这是几张⽇文报纸,虽然他已经翻了许多遍,可还是有一搭无一搭地不住翻腾。后来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就知道是来了小袄子。小袄子进了窝棚,窝棚里顿时就充満了一股花籽油味儿,那是小袄子头上使了油。她那使过油的头发,更是黑亮。她又在佟继臣眼前,和佟继臣蹲了个对脸。 佟继臣说:“小袄子,以后你别往头上使花籽油了。” 小袄子说:“那使什么油?” 佟继臣说:“使生发油吧。你看你, ![]() ![]() 佟继臣说:“还用进城呀,你注意一下,集上洋货摊上就有。我看了看还真是⽇本货。” 小袄子说:“我买。” 小袄子说得恳切,毫不含糊。这又让佟继臣感到小袄子的几分天真,几分单纯。他看着蹲在眼前又是把腿叉开,样子不三不四的小袄子说:“别蹲在那儿,换个地方吧,我又不是不许你坐。” 小袄子一骨碌滚在草铺上就挤住了佟继臣。佟继臣想,这闺女是有备而来的,成心。他顺势抓住了她的手,逗着她说:“小袄子,我问你个事。” 小袄子说:“问吧。” 佟继臣说:“问错了也别脑。” 小袄子说:“不脑。” 佟继臣说:“这钻窝棚怎么个钻法儿,都有什么內容呀?” 小袄子一骨碌爬起来,一趴就趴在佟继臣后脊梁上,箍得佟继臣 ![]() 佟继臣心想,嗬,好个小袄子,敢情是个很难抵挡的闺女。他说:“对是对,可这不适用于你我呀。” “怎么不适用?”小袄子说“你不就是我最敬重的人么!你说的管最敬重的人叫君,继臣君。”小袄子又叫了一声。一面叫着继臣君,两只手就去解佟继臣的⾐服扣。 佟继臣说:“哎,哎,一叫君就得解扣呀。” 小袄子说:“不光解扣,还得解 ![]() ![]() ![]() 佟继臣在茂盛店答应小袄子在窝棚里等她,其实并没有真想和她如何。也许是嫌她小,也许是嫌她娘是大瓣花儿,也许是嫌她和人接触太多不卫生。总之,他只想和她无拘无束地寻点儿开心,说点儿脏话。现在,小袄子的举动一下打 ![]() ![]() ![]() ![]() ![]() 佟继臣就了范,佟继臣真弄了了小袄子。佟继臣弄了小袄子,才进一步体会到小袄子的滋味。佟继臣对于男女之事已有过体味,他觉得小袄子和其他女人比,更具实真 ![]() ![]() 糖担儿们总是选个合适的时候看热闹的,他们会掐算时间。刚才糖担儿看小袄子进了佟家的窝棚,就知道佟继臣要“有事”糖担儿想,别看你平时正人君子一样,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这糖担儿是老糖担儿,先前看大瓣花儿和向桂的就是他。这会儿钻进窝棚看见了小袄子的光⾝子,心里说,我 ![]() 糖担儿什么时候进窝棚,花主们也不许脑,这是老规矩。 佟继臣和小袄子也不穿⾐裳,在被子里偎着和糖担儿说话。 佟继臣说:“糖担儿啊,你岁数也不小了,心术还这么不正,专在这个时候来。” 糖担儿说:“谁让好运气都叫我占上了呢,小袄子比她娘可強百倍。” 佟继臣说:“哪儿強?” 糖担儿讨好似的说:“哪儿都強,不強还够得上挨洋生学的 ![]() 佟继臣说:“老不正经!说说你篮子里都有什么新鲜货吧。” 糖担儿说:“咱不吃 ![]() ![]() ![]() 佟继臣说:“算了吧你,那比鸭梨还凉,都是解署的东西。怎么进货也不看季节。” 小袄子一蹿从被窝里蹿起来说:“拿他的,拿仁丹,那汽⽔,尝个新鲜,留着明年伏天吃。” 佟继臣说:“别瞎闹了你,那汽⽔有保质期,喝了过期的要中毒。” 佟继臣只在糖担儿的篮子里拿了几包仁丹,又拿了烧饼和花生,然后他让糖担儿到窝棚后头去抓花。 糖担儿走了,佟继臣和小袄子才钻出被窝穿⾐裳。小袄子穿好⾐裳,迫不及待地撕开一包仁丹砍到嘴里,咝哈一阵又吐出来,说辣。佟继臣说那是药,必要时只能吃几粒。 小袄子吐了仁丹,在灯下坐着不走,翻看佟继臣的⽇文报纸。佟继臣问她:“你认识呀,那是⽇文。” 小袄子就说:“你教我⽇本话吧,我思摸着我行,继臣君。” 佟继臣一听小袄子要学⽇本话,觉得又是一个新鲜。他玩笑似的说:“行,教你几句。别人喊你你要答应就说‘哈依’;别人说一件事你要觉得对,表示赞成就说‘扫以代斯乃’;和别人说再见就说‘撒哟那拉’。”佟继臣说一句,小袄子就学一句,正确无误。佟继臣想,有语言天才这么一说,莫非坐在我眼前的就是语言天才? 佟继臣又教了小袄子几句,并答应收她做生学。小袄子来精神了,对佟继臣说:“哎,我再问你两个字吧,就俩字,变成⽇本话该怎么说。”她的表情神神秘秘。 佟继臣说:“看你这么神神秘秘的,什么字?” 小袄子说:“刚才咱俩在被窝里的那俩字。” 佟继臣假装糊涂地说:“咱们在被窝里⼲什么来着?” 小袄子说:“你说⼲什么来着?俩字。” 小袄子強调着“俩字”佟继臣还是假装糊涂。 小袄子对住佟继臣的耳朵,终于说出了那俩字。这把佟继臣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小袄子真能把那俩字说出口。他想,这男女之事有许多说法,文明人有文明人的说法,耝人有耝人的说法,医学上还有医学上的说法。小袄子说的属于耝俗说法。不过,还真有对应这耝俗的⽇本字。但佟继臣不准备告诉小袄子,他对小袄子说:“小袄子,你怎么张口就能说出那俩字?我可不能告诉你,怕你到处喊去。” 小袄子说:“嫌不文明是不是?不文明你还⼲。” 佟继臣无言以对了,只说:“等以后吧,以后告诉你。” 小袄子倒也没有立 ![]() 小袄子揣上几包仁丹,也不提佟继臣欠她花钱的的事,也没有再跟佟继臣要花,心満意⾜地钻出窝棚和佟继臣告别。天已破晓,她背对着东方的鱼肚⽩,面朝着佟继臣和他的窝棚深深鞠一躬说:“撒哟那拉!” ①。拌烦:不 ![]() |
上一章 笨花 下一章 ( → ) |
笨花是知名作家铁凝力作,是一本文笔与情节俱佳的综合其它,优雅小说网免费提供笨花最新章节阅读,希望您能优雅的在优雅小说网上阅读。铁凝撰写的笨花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笨花为虚构作品,请理性阅读勿模仿故事情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