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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笨花 作者:铁凝 | 书号:43049 时间:2017/10/30 字数:8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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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以前大庄稼掩映着棉花地,棉花地在大庄稼的遮盖下像一片片的海,一铺铺的炕。大庄稼放倒了,海和炕,炕和海连成了片。少了大庄稼的掩映,人们放眼四望,能看得很远,种花的花主对花就不放心起来。这时,家家花地里都搭起了看花的窝棚。花主们出派家里的人去窝棚看花,盛开的棉花朵招人。有女人就专往这盛开的花朵上打主意,晚上她们钻进窝棚和花主![]() 从前西贝家是小治看花,后来时令长大了,看花人就变成了时令。这年时令还没有娶媳妇,自己就能决定自己的事。只有西贝牛对时令不放心,他看着时令为自己打点被褥要去看花,就在院里指手划脚地说:“先说下,看花就是看花,花可是你爷爷你爹种的。”时令打捋着被褥不说话,西贝牛又说:“说你哪,看花就是看花。花这物件多一把就是一把,少一把可就缺一把。”时令就说:“爷爷,我知道,我还不知道多一把是一把,爷爷你也看过花。”西贝牛说:“我看花,哼…”他没再说下去。 西贝牛看花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他的窝棚里最安生,谁也休想从西贝牛窝棚里要出一把花来。轮到小治看花时,花就有了伤耗。西贝牛知道大瓣花儿钻过小治的窝棚,他不心疼小治扔给大瓣花儿的兔子,单心疼花的伤耗,就让小治媳妇冲着大瓣花儿家骂。有一次小治媳妇骂出了大瓣花儿,大瓣花儿出来了,不吵也不闹,站在当街只是往西瞧,瞧着说着:“我就是愿意听这叫街的声儿!”招得半街筒子人光笑。 没有人能止住窝棚里的事,西贝牛说说而已。他看见扛着新鲜被褥出门的时令,心里只是盘算,从⽩露节到霜降过后,窝棚里到底能有多少花的伤耗。他想,五斤吧,十斤吧,也许二三十斤。他又想时令怎么也是个本分孩子,知情达理,处处为家里打算,就算花有伤耗,也有限吧——他可和小治不同。 和其他花主相比,时令出来看花是个不早不晚的时刻。向桂早就在南岗搭起了窝棚,他不把花地 ![]() 花地里起了窝棚,就像庙上起了戏,笨花的夜变得悠闲而忙碌。夜又像是被糖担儿的糖锣敲醒的——有一种专做窝棚生意的买卖人叫糖担儿,糖担儿在花地里游走着卖货,手持一面小锣打着喑哑的花点儿。这小锣叫糖锣,糖锣提醒着你,提醒你对这夜的注意;提醒着你,提醒你不要轻易放弃夜里的一切。 夜有时是明月当空,有时是伸手不见五指。 糖担儿们不管这些,他们点个泡子灯,灯里添⾜煤油,在花地里踏着 ![]() ![]() 有个糖担儿来到时令的窝棚,他撩开草苫就进。时令一个人不点灯,躺在被褥上发愣,糖担儿的罩子灯倒把窝棚照得 ![]() ![]() ![]() ![]() ![]() ![]() 糖担儿真走了,时令听见糖担儿踏着垄沟的⼲花叶走了。 糖担儿说的“办事”时令明⽩,来人也明⽩,这一方人把男女 ![]() ![]() 窝棚里的事,时令不是没有过。这晚也不是没有思想准备。他只是想,不能光不管不顾地蹋糟家里的花,就想把这个闺女冷淡出去。哪知闺女不怕冷淡,还是沉住气等时令。时令就又想,一回半回的,又不是我招的,都是糖担儿的过。想着,就迁就了闺女。 时令跟那闺女半生半 ![]() ![]() 闺女还是嫌时令给的花少,又扑腾着爬到窝棚底儿去找花。时令说:“明天可别再来了,谁给得起呀。”他又抓给她一把。 那闺女走了,时令看着她的背影想,明天真别再来了,糖担儿也别再往这儿招人了。他钻进窝棚,把脚底下扑散出来的花往里摁摁,用块包袱⽪盖好。 糖担儿从时令的窝棚里出来,就去南岗找向桂,向桂的窝棚他最 ![]() ![]() 向桂见糖担儿不再动手动脚,又心软下来说:“你也不易,算了,抓几把笨花走吧。”糖担儿说:“当下笨花没人要,给两把洋花吧。”向桂说:“洋花在窝棚后头盖着哪,个人出去抓吧,可不许抓多了。”他没有走出窝棚监视糖担儿抓花,他舍不得热被窝。糖担儿一听向桂让他个人去抓花,就⾼兴地冲着被窝喊:“大瓣花儿,我可走了,别想我想得睡不着,赶明儿再来看你哟。” 糖担儿钻出窝棚,找到向桂的洋花,一把一把狠往篮子里摁。装満篮子,又往大袄口袋里塞。向桂就在窝棚里喊:“别没完没了,该走了!” 糖担儿装満篮子装満兜,用糖锣打着花点,嘴里唱着《叹五更》走了。 糖担儿走了,大瓣花儿还在被窝里鞧着。向桂拍拍被窝说:“还不出来,糖担儿走了。”大瓣花儿还是不出来,只伸出一条光胳膊拽向桂。向桂先把两条光腿伸进被窝,又褪下大袄,往下一溜也溜到被窝底儿。大瓣花儿早拿头顶住了向桂的小肚子,顶得向桂直笑。向桂说:“别闹了,这糖担儿误了咱俩多少事呀。”大瓣花儿说:“也不能这么说。这花地里离了糖担儿,还叫个什么花地,⼲碴碴的。”向桂说:“也是。”向桂说着“也是”大瓣花儿就去摸索向桂。向桂 ![]() ![]() ![]() 后半夜了,旷野里的糖锣还在敲打,声音听起来更加悠远。向桂和大瓣花儿睡了一小觉,醒了。大瓣花儿睁开眼没深没浅地问向桂:“你哥哥眼下是个什么官?”向桂说:“这有你什么事?”大瓣花儿说:“怎么也不管恁家的事呀。”向桂说:“你这是什么话,没有我哥哥,就没有这花地,这窝棚,我也给不起你花,你就只能吃人家的兔子⾁。”大瓣花儿说:“哎,打人不打脸,谁稀罕他那一只死兔子,那是他自己扔进来的。你问问西贝小治知道我⾝上什么样,他要说对一样儿,我就跳井去。”向桂说:“你还钻过他的窝棚。”大瓣花儿说:“钻是钻过,就是穿着⾐裳跟他搂会儿,他⾝上膻,有死兔子味儿。”向桂说:“就算是吧,那,还有别人吗?”大瓣花儿说:“这你就别管了,我又不是你媳妇。我刚才说你哥哥不管家,就是说你媳妇的事。你娶媳妇,怎么你哥哥也不替你相相,怎么什么模样的人都能走进你向家。” 大瓣花儿一提向桂的媳妇,向桂不再说话了,他觉得大瓣花儿点到了他的疼处。向桂结婚几年了,喜事办得倒不小,可媳妇一下轿向桂才看见是个丑人:一副⾁大⾝沉的长相,耳朵还背,说话瓮声瓮气,带着男人腔。向桂经常不上她的炕。 大瓣花儿看向桂不说话了,就说:“咳,我也别揭你的秃疮了,说得你垂头丧气的,刚才还 ![]() ![]() ![]() ![]() 大瓣花儿一提下处,向桂倒打起点精神了。他把大瓣花从⾝上挪下来说:“今年下处来了多少人?”大瓣花儿说:“十几口子。”向桂说:“还在秃老四家起伙?”大瓣花儿说:“是哩。”向桂说:“赶明儿我倒想见识见识哩。” 大瓣花儿边和向桂说话边穿⾐裳,她穿好棉袄,穿上 ![]() ![]() ![]() ![]() ![]() ![]() ![]() 每年秋天都有外乡人来笨花村拾花,笨花村总有人家腾出房子给她们当下处。每年她们⽩露过后到来,霜降过后离去。她们年龄参差,有闺女也有媳妇。他们每天晚出早归,肩上抗着成⾊混杂的花包袱,回到下处喝粥觉睡。她们从花包里捏出相应的笨花、洋花 ![]() ![]() ![]() ![]() 也有就地将花卖掉的,但这些杂七杂八的花不好出手。佟家对这些杂花从来不屑一顾,向桂倒喜 ![]() ![]() 大瓣花儿说话算数,隔了两天真给向桂领来一个拾花的。她 ![]() 向桂窝棚里点着罩子灯,他学着侄子向文成擦灯罩,把灯罩擦得也很亮。灯光从窝棚的 ![]() ![]() 大瓣花儿进到窝棚盘腿就坐,被她领来的人腿双一跪,局促不安地跪在了向桂的褥子上。向桂把灯再往亮处拧拧,也歪坐起来,假装只跟大瓣花儿搭腔,其实他已经看清了来人。这是个小妮儿,以向桂的眼光看,也许十五,也许十六。她的小脸⻩⽩⾊,尖下巴上有个小疤拉,像个瓜子;头发又细又软,剪过的刘海儿很不规矩。她的眼球不黑,像是发灰,又像发⻩。一件二红的耝布棉袄,罩住偏瘦的上半⾝,袖口上沾着油渍。一条小棉 ![]() ![]() ![]() ![]() ![]() ![]() ![]() 向桂在垄沟边上独坐一阵,想菗 ![]() ![]() ![]() ![]() ![]() 向桂开始和小妮儿说话,他问她:“谁给你做的新棉 ![]() 小妮儿说:“俺姐。” 向桂说:“你姐姐呢。” 小妮儿说:“娶啦。” 向桂说:“哪村的婆家?” 小妮儿说:“马刀寺。” 向桂说:“马刀寺在西边,离你们可不近。” 小妮儿不说话了,只低头 ![]() ![]() ![]() ![]() 小妮儿说:“拾花。” 向桂说:“谁叫你来的?” 小妮儿说:“俺爹。” 向桂说:“你知道拾花是怎么回事吗?” 小妮儿又不说话了,只拿眼看向桂。那眼光分明在说,这还用问我吗,笨花人怎么还问这样的话呀?向桂不再问了,思摸片刻说:“都是为这点花。我这脚底下就有,你抓吧,尽着你抓。”说完他又钻出窝棚去,撒尿,菗烟。一个泡子灯冲他飘过来,是糖担儿。糖担儿发现站着撒尿的是向桂就说:“有热包子,韭菜粉条的,专给你送来的。”向桂说:“瞎说,⼊冬了,哪儿来的韭菜。”糖担儿纠正着自己说:“是⽩菜粉条。”说着指指窝棚又道:“还在里头吧?”向桂说:“谁叫你送包子来的?”糖担儿说:“大瓣花儿呀,说你有用项。”向桂说:“大瓣花儿呢?”糖担儿说:“早在家里钻被窝了,说你有事,她哪儿也不去了。” 向桂拿了糖担儿的几个包子,糖担儿就要进窝棚,被向桂拦住了,说“今天没看头儿,快走吧。” 糖担儿在窝棚跟前站会儿,信了向桂的话,走了。 向桂托着包子进窝棚,却不见了那个小妮儿,只有半包袱花滚在褥子旁边。被子倒散开着,一件小棉袄,一条小棉 ![]() 眼前的情景让向桂为难起来,这是向桂没有经历过的时刻。向桂经历过女人,面对任何女人他仿佛都能显出自己的聪明,而现在,被窝里这个小妮儿却使他露出了几分笨拙。一时间他不是没有想过脫掉⾐裳,按照大瓣花儿的说法去“沾”她,也许那是一个全新的天地,什么大瓣花儿,大庇股…都是常人,常事,也许都赶不上这条蓝底儿红花小棉 ![]() ![]() ![]() ![]() ![]() ![]() 这小妮儿只是捂着眼睛 ![]() 向桂提着 ![]() ![]() 小妮儿还是闭着眼不动,只把捂着眼的手拿下来,放到 ![]() 向桂又说:“叫你起来哩,起来吧。” 小妮儿这才翻了个⾝坐起来,拽过被子一阵东遮西盖。她看看向桂,又看看地上的花包说:“我抓了你的花呀!” 向桂说:“花是你的了,快扛上走吧。”说着拽起她的棉 ![]() 小妮儿捉住⾐裳还是不敢穿,疑疑惑惑地问向桂:“叫我扛上花,走?” 向桂说:“扛着,走!” 小妮儿这才先穿棉 ![]() 向桂替小妮儿提起包袱,把包袱 ![]() 向桂心想,怨不得这么敢下手,想着就对小妮儿说:“来,再给你添两把。”他又给她捏了两把笨花说:“再给你俩包子。” 向桂把小妮儿送出窝棚,还让她留下姓名住址。小妮儿说,她就叫小妮儿,姓冯,她爹叫冯车子,正在下处等她。 第二天向桂来到秃老四家,找到冯小妮儿和冯车子,把他们叫到茂盛饭馆里,给他们一人叫了一份炒饼、一碗糊汤,吩咐他们说,从此不许他们呆在笨花了,也不准他们到别处拾花了。向桂说着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一包钱告诉他们⽗女:“这是十块现大洋,你们回家吧。” 第二天笨花没有了冯小妮儿和她爹,只留下许多传说。 ①。馋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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