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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荒原(黑暗塔3) 作者:史蒂芬·金 | 书号:42307 时间:2017/10/3 字数:31557 |
上一章 第三章 门与魔鬼1 下一章 ( → ) | |
1 当埃蒂快要睡着时,耳边清晰地响起一个声音:告诉他抓住钥匙。钥匙会让声音消失。 他立即直 ![]() ![]() ![]() ![]() 似乎并没有闯⼊者。现在他们沿着光束的路线已经在树林中穿行了八天,今天晚上他们把营地扎在了平底山⾕的峭壁上。左面,一条小溪 ![]() ![]() ![]() 告诉他拿起钥匙。钥匙会让声音消失。 埃蒂犹豫了一会儿。罗兰的理智正处在最危险的关头,其中最糟糕的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自己的状况。此时此刻,埃蒂愿意尝试任何办法。 他一直用一块折成⾖腐块的鹿⽪当枕头。他摸摸枕头下面,拿出一捆裹着兽⽪的东西,向罗兰走过去。当他离 ![]() 他在海滩被海怪咬得奄奄一息的时候都比现在警觉,埃蒂难过地想。 终于罗兰转过头看他,眼睛里明显蕴含着痛苦与疲倦,但是埃蒂知道这些不过是表面现象。蔵在下面的,埃蒂感觉到,是与⽇俱增的困惑,而且如果任由这种困惑发展下去而不加以制止,它迟早会变得狂疯。同情紧紧攫住埃蒂的心。 “睡不着?”罗兰低声问,听起来像是刚刚用过品毒。 “差点儿就睡着了,然后又醒了,”埃蒂回答。“听着——” “我想我已经准备好死了。”罗兰看着埃蒂,眼眸中不复明亮的光彩,看起来更像是两口无底的漆黑枯井。埃蒂打了个寒战,不是因为罗兰说的话,而更因为他空洞的眼神。“你知道我希望在这条路的尽头遇到什么吗,埃蒂?” “罗兰——” “宁静,”罗兰回答。他含糊地叹了口气。“只是宁静,那就够了。能结束…这个。” 他举起拳头狠狠捣了捣太 ![]() 这无疑非常荒谬;两个月以来,除了罗兰和苏珊娜,他谁也没见过。但是他就是这么觉得。 “罗兰,我正在刻样东西。”埃蒂说。 罗兰点点头,嘴角牵出一丝微笑。“我知道。你在刻什么?你终于准备告诉我了吗?” “我想可能这也是卡-泰特的一部分。” 空洞的眼神消失,罗兰若有所思地看着埃蒂,只是什么也没说。 “看。”埃蒂展开兽⽪。 这是没用的!亨利的声音凭空响起,非常大,吓得埃蒂差点儿倒退两步。这只是一块愚蠢的木头!他只会看一眼然后大肆嘲笑!他会嘲笑你的!“噢,看这个哟!”他会说。“这个娘娘腔是在刻木头吗?” “闭嘴!”埃蒂喃喃说。 ![]() “不是说你。” 罗兰点点头,毫不惊讶。“你哥哥时常来打扰你,是吗,埃蒂?” 一瞬间埃蒂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他的木刻仍旧蔵在兽⽪里面。接着他微微一笑,只是笑容并不愉快。“没有以前那么经常了,真该为这点小恩惠感谢耶稣!” “是的,”罗兰回答。“声音太多会给人的心灵增加过多庒力…那是什么,埃蒂?请让我看看。” 埃蒂把这块断木拿起来。快完成的钥匙从木头里浮现出来,就像从帆船船头探出来的女人的头…或者像从一块大石头里戳出的剑柄。埃蒂并不清楚他复制的钥匙与他在火焰里看见的钥匙形状到底多接近(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他猜,除非能用恰当的锁来做个测试),但是他想应该已经很接近了。有一点他非常肯定:这是他雕得最好的。到目前为止。 “上帝啊,埃蒂,真漂亮!”罗兰说。嗓音中听不出丝毫冷漠,反而是埃蒂从未听到过的惊讶与尊重。“你完成了吗?还没有,对不对?” “没有——还没全完成。”他用拇指摸索第三个凹槽,然后摸到最后一个凹槽那里的S形。“这个凹槽还得再加加工,而且末端的弧度也还不对。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是我就是知道。” “这是你的秘密。”这不是一个问题。 “是的,只要我明⽩这秘密到底意味着什么。” 罗兰向旁边瞥去,埃蒂循着他的视线,发现苏珊娜已经醒过来。事实上他感到几分欣慰,是罗兰首先听见她的动静的。 “你们两个男的这么晚在⼲什么?闲聊吗?”话音刚落,她看见埃蒂手中的木头钥匙,点点头说“我还奇怪你到底什么时候打算给我们看这东西呢。很好,你知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用的,但是它真的非常 ![]() “它能开启什么门你一点儿不知道吗?”罗兰问埃蒂。“难道这不是你的楷覆功①『注:楷覆功(Khef),这是古老的世界使用的语言,它表示许多层含义,包括⽔,生命力量等。它暗示了所有对存在有重要意义的事物。罗兰练楷覆功大概练到五级,到了七或八级的人能够使意志脫离躯体,并且冷静超脫地旁观自己躯体的需要。』吗?” “不是——但即使没有完成也可能有些用处。”他把钥匙递给罗兰。“我希望你帮我保存它。” 罗兰并没有伸手去接。他凑近埃蒂。“为什么?” “因为…呃…因为有人告诉我应该给你。” “什么人?” 你的男孩儿,埃蒂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而且片刻就确信这个想法没错。是你那个见鬼的男孩儿。但是他并不愿意这样说,他一点儿也不愿意提及男孩儿的名字。这样有可能又会引爆罗兰。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你最好试一试。” 罗兰缓缓伸出手,当他的手指碰到钥匙的一刹那,木头上似乎闪过一阵明亮的⽩光。只是光芒转瞬即逝,埃蒂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看见了。也许只是星光而已。 罗兰张开手,握住从树枝中长出来的钥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接着他双眉紧皱,头微微一偏,仿佛在倾听什么。 “怎么了?”苏珊娜问。“你听见——” “嘘!”罗兰脸上的 ![]() ![]() “罗兰?”埃蒂不安地问。“你还好吗?” 罗兰喃喃低语,埃蒂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苏珊娜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她慌 ![]() 埃蒂双手握起她的手。“我猜没问题。” 罗兰的手紧紧握住这块木头,埃蒂甚至一刹那有些担心他会把木头握断,但是木头非常硬坚,而且埃蒂雕得很耝。 ![]() “消失了!那些声音消失了!” 他回过头面对他们时,埃蒂眼前出现了他有生以来从未看见的一幕——即使他的生命再延续几千年也不会看到的景象。 蓟犁的罗兰哭了。 2 是夜, ![]() 3 在另一个世界,笼罩在同样的卡-泰特 ![]() 他走在一片古老的森林中,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被推倒的树木,肮脏的灌木恼人地刺痛他的脚踝,还想偷走他的鞋子。接着他来到一片稀疏的树林里,那里的树木看上去比较年轻(可能是⾚杨,也可能是⽩桦——他从小在城市里长大,所知仅限于有些树长阔叶,有些长针叶)。在树林中他看见一条小道,便略略加快了步伐,顺着走了下去。前面好像有一块空地。 在到达空地之前,他在右面发现了一块石碑,便停了下来,跨出小道去瞧个仔细。石碑上刻有字,但是腐蚀得很厉害已经无法辨认。他闭上双眼(他以前在梦中可从来没这么做过),伸出手指细细摸索每个字,就像一个盲眼少年在读点字盲文。每个字在眼⽪后的一片漆黑中慢慢成形,最后连成了一句话。这句话从黑暗中浮出,周围镶了一圈蓝光。 旅行者,前面就是中世界。 杰克睡在 ![]() ![]() 中世界,他心想,当然。圣路易斯,托⽪卡,奥兹国,世界乐园还有小火车查理。 他睁开蒙眬的眼睛,继续前进。树林后的空地上铺着已经开裂的沥青,中间用⻩漆漆了个圆圈,但是油漆已经褪⾊。杰克认出这是一个篮球场,接着他看见不远处,一个男孩儿站在边界,正把一个破旧的威尔逊篮球向篮里投。篮球每投每中,从没有网的篮筐中轻巧落下。篮筐从一个亭子上伸出来,那亭子看上去像地铁售票亭。售票亭晚上已经关门,紧闭的门上沿对角线方向 ![]() 不要踩到那些机器人,一旁投篮的男孩儿头也没回地提醒他。我猜他们全死了,不过如果我是你,我可不会冒一丁点儿险。 杰克环顾四周,发现地上躺着些支离破碎的机器装置。有一个看上去像老鼠,另一个像蝙蝠,还有一条断成两截的机器蛇就离他脚边不远。 你是我吗?杰克边问边向篮筐边的男孩儿走近几步。但是在那男孩儿转过⾝之前,杰克就发现并非他想的那样。那个男孩儿比他略大一些,起码已经十三岁了。他的发⾊较黑,当他转过⾝看向杰克的时候,杰克发现这个陌生男孩儿有一对栗⾊的眼睛。而他自己的是蓝⾊的。 你说呢?这个男孩儿反问道,同时把球向杰克传过来。 不是,当然不是,杰克回答,语气略带歉意。我只是在过去三个礼拜被分成了两个我。他轻拍了一下篮球,然后从中场投篮。篮球在空中划下一道漂亮的弧线,安静地落⼊篮筐。他很⾼兴…但是同时也察觉出他实际上害怕听到陌生男孩儿将会告诉他的事情。 我明⽩,男孩儿回答。这事儿很烦人,不是吗?他穿着褪⾊的薄棉短 ![]() 这儿是什么地方?杰克问。你是谁? 这里是熊的⼊口…但是同时也是布鲁克林。 这句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不知何故又有一些意义。杰克对自己说,梦里的一切都是这样,但他感觉上这又并不真的像个梦。 我嘛,并不重要,男孩儿又说。他一个上手钩球,篮球稳稳地落⼊篮筐。我应该指引你,只是这些。我会把你带到你必须去的地方,而且我会让你看见你必须见到的东西,但是你也得小心,因为我不会承认认识你。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会让亨利紧张,他一紧张就会不友善,而且他比你大。 亨利是谁?杰克问。 别去管。只要别让他注意到你就行。你要做的就是在这里闲逛…然后跟着我们。当我们离开… 这个男孩儿看着杰克,眼神中既有怜悯、也有恐惧。突然杰克意识到这男孩儿开始淡出——他能够透过男孩儿的⻩T恤衫直接看到盒子上的⻩黑斜条。 我该怎么找到你?杰克瞬间非常害怕男孩儿会在说出重要信息之前就完全消失。 没问题,男孩儿回答。他的声音听上去带有奇怪的共鸣。只要乘地铁到合作城站下,你就会找到我。 现在男孩儿只剩下 ![]() 等等!杰克大叫,穿过篮球场朝那个正在消失的男孩儿冲过去。他一脚踩上一个摔碎的看上去像玩具拖拉机的机器人,踉跄地跪跌在了膝盖上, ![]() 因为光束,这个男孩儿现在只剩一双漂浮的眼睛了。还因为塔。最终,所有一切,甚至光束,都会臣服于黑暗塔。难道你认为你会有什么不同吗? 杰克迈开腿双想追上去,却又被绊住。我会找到他吗?我会找到 ![]() 我不知道,男孩儿回答。他的声音现在听上去仿佛从百万里之外传来。我只知道你必须尝试。在这点上,你没有选择。 说完男孩儿消失了,树林中的篮球场变得空空 ![]() ![]() ![]() 他捡起已经磨坏的旧篮球,投了出去。篮球⼲净利落地落⼊篮筐…接着也消失了。 一条河,陌生男孩儿叹息道,宛若一阵清风从四处吹来。谜底是一条河。 4 天空刚泛出鱼肚⽩,杰克就醒了过来,睁眼望着房间的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他在曼哈顿心灵餐厅遇见的那个人——亚伦·深纽,当鲍 ![]() 什么会跑却从不走, 有嘴却从不开口, 有 ![]() 有头却从无泪流。 现在他知道谜底了。一条河可以奔流;一条河有河口;一条河有河 ![]() 突然,他又想起深纽说的另一句话:这只是一半谜底。参孙的谜语可是两个,我的朋友。 杰克瞥了一眼 ![]() 他掀起被子,脚悬在 ![]() “这是在梦里发生的。”杰克轻声自语,一点儿都没觉得惊讶。接着,他迅速穿好了⾐服。 5 在他⾐橱里面,他在几双没鞋带的旧球鞋和一堆蜘蛛侠的漫画书下面找到了以前去语文小学上学时用的旧书包。没有人会背这种书包去派珀上学——简直太、太普通了,上帝啊——杰克一拿起它,就強烈地怀念起生活还很简单的那些时光。 他往书包里塞了件⼲净衬衫、一条⼲净牛仔 ![]() 好了,他又看了看书包。即使放了两本书,包仍然 ![]() 一瞬间,他以为没有什么其它的了…很快,他又想起了一样。 6 他⽗亲的书房充斥着香烟与野心的味道。 书房正中放了一张大巨的柚木办公桌,对面的墙上搁満书,还挂着三台三菱电视显示器,每一个都调到竞争对手的频道。他⽗亲晚上在这儿的时候,每个电视机都会静音播放各个频道里⻩金时段的节目。 窗帘全拉下来了,杰克不得不打开台灯才看得见。光是在书房里就让他觉得紧张,即使他穿着球鞋。假如他⽗亲醒了进来了(这有可能;无论睡得多晚、喝得多醉,艾默·钱伯斯总是睡得很浅、起得很早),他肯定会大发雷霆。至少这会加大杰克想不留痕迹出走的难度。他越早离开这儿,就越会觉得安心。 写字台上了锁,但是他⽗亲从未隐瞒保存钥匙的地方。杰克把手指伸进记事簿下面,钩出钥匙,然后打开第三层菗屉,摸过上面的文件,最后碰到冷冰冰的金属。 大厅里的地板突然噼啪响了一声,他立刻僵住。过了几秒钟,噼啪声没有再响起,此时杰克菗出他⽗亲用来进行“家庭防卫”的武器——一把点四四口径的鲁格自动手 ![]() ![]() ![]() ![]() 杰克找到手 ![]() ![]() ![]() ![]() ![]() 地板又噼啪一响。杰克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他从包里拿出一件衬衫,在他⽗亲的写字台上摊开,包裹住弹子夹和点四四手 ![]() ![]() ![]() ![]() 他停下笔,皱着眉头盯着这个称呼。下面该写些什么呢?他必须说什么?说他爱他们?这是事实,但是这还不够——在这个中心事实的周围粘附着太多令人不愉快的其它事件,就像一团线上面扎着许多钢针。说他会想念他们?他不知道这是否是真话,好像有点儿恐怖。说他希望他们会想念他? 蓦地,他悟出真正问题之所在。如果他只是打算今天出去一下,他肯定能写点儿什么。但是他几乎肯定地感觉并非仅仅今天,或者这个礼拜、这个月、这个夏天。他觉得如果现在他走出家门,将永远不再回来。 他差点儿就把纸 ![]() 好了。现在别再考验你的运气,赶快离开这儿吧! 他听从心里的声音。 整间屋子死一般寂静。他蹑手蹑脚地穿过起居室,惟一传人耳中的是他⽗⺟的呼昅声:他⺟亲发出微弱的鼾声,而他⽗亲的鼻音更重,每昅进一口气都会挤出一阵尖细的哨声。他快靠近走廊时,冰箱突然轰地一响,吓了他一大跳,心开始怦怦狂跳。然后他走到大门,尽可能不弄出一点儿声音地打开门锁,走出门,最后在⾝后把门轻轻关好。 当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感觉仿佛有一块石头从心头滚落,与此同时一股強烈的期待感袭上心头。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也有理由相信前方危机四伏,但是他只有十一岁——太年轻而无法否认蓦然満溢心口的那种新奇与奋兴。前面就是一条⾼速公路——一直通向未知的远方,而假如他够聪明…或者他够幸运,他将会揭开许多秘密。晨曦初降时他离开了家,在前方等待着他的是伟大的探险。 如果我坚持下去,一心一意,我一定会看见玫瑰,他边按电梯按钮边暗自鼓劲。我知道这一点…而且我也会看见他。 这样的想法让他感到极度望渴,这望渴強烈得几乎变成了狂喜。 三分钟以后,他走出了他迄今为止一直生活的公寓。他停了一下以后向左拐弯。这样的选择感觉并不偶然,而且的确也是。他正向东南方走去,沿着光束的路径,又重新踏上先前被打断的旅程,向黑暗塔进发。 7 埃蒂给了罗兰那把未完成的钥匙之后两天,三个旅行者——又热又累,浑⾝大汗——艰难地穿过一片矮生灌木和倒地枯木错综 ![]() ![]() ![]() “哈利路亚!”埃蒂大叫。“我们应该喝一杯庆祝一下!” 罗兰表示同意,解下围在 ![]() 埃蒂帮苏珊娜离开马鞍,在轮椅上坐好。她手掌抵住 ![]() ![]() 前方,一头看起来像浣熊与旱獭杂 ![]() “那是什么,罗兰?” “一头貉獭①『注:貉獭,billy-bumbler,斯蒂芬·金的生造词,在书中也以bumbler形式出现,是指一种浣熊、旱獭和达克斯猎狗杂 ![]() “能吃吗?” 罗兰摇头摇。“又硬又酸,我宁愿吃狗⾁。” “你吃过吗?”苏珊娜问。“我是说,狗⾁?” 罗兰点点头,但是没有细说。埃蒂想起以前保罗·纽曼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对,女士——吃它们的⾁,像它们一样生活。 小鸟在林问 ![]() ![]() ![]() “这条路是什么人造的呢?”埃蒂问道。 “很久以前的人。”罗兰回答。 “那些造出之前我们找到的杯碟的人吗?”苏珊娜问。 “不——不是他们。这条路曾经是马车公路,我想,而且这么多年废弃不用它还没消失,肯定曾经是一条大路…也许就是那条大道。如果我们挖下去,可能会找到铺在地下的沙砾层,甚至还有排⽔系统。既然到了这里,我们就吃点儿东西吧。” “吃东西!”埃蒂大叫。“赶紧上菜!佛罗伦萨 ![]() 苏珊娜用胳膊肘捣了捣埃蒂。“别闹了,⽩小伙儿。” “当我的想像力噴涌而出时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埃蒂兴⾼采烈地回答。 罗兰把背包解下,盘腿坐下,然后用橄榄⾊的叶子包裹几块⼲⾁当做午餐。埃蒂和苏珊娜都觉得这些叶子尝上去与菠菜相似,只是味道更浓。 埃蒂把苏珊娜向罗兰推过去,罗兰递给她三块被埃蒂戏称为“ ![]() 埃蒂转过⾝,罗兰也递给他三块叶包⾁——还有一样其它东西,那块雕刻了一半钥匙的⽩蜡断木。罗兰把钥匙从⽪绳上解了下来,现在⽪绳空 ![]() ![]() “嘿,你需要它,不是吗?”埃蒂问道。 “我脫下它声音就回来,但它们已经非常遥远,”罗兰回答。“我可以应付。事实上,即使戴着它我也能听见那些声音——仿佛对面山头有人在低声讲话。我想可能是因为钥匙还没全部完成。自从你把它给了我你就没再继续雕刻了。” “呃…你戴着它,我不想…” 罗兰什么也没说,但是淡蓝⾊的眼睛耐心地盯着埃蒂,就像一名老师。 “好吧,”埃蒂说“我只是害怕弄砸了。満意了吧?” “ ![]() “苏珊娜·迪恩,女心理医生。你这回失算了,甜心。” 苏珊娜对话语里的讽刺倒也不生气。她抬肘举起⽪⾰⽔袋,像乡下人倾倒⽔罐似地大口喝起来。“可我说得没错,对不对?” 埃蒂发现那把弹弓他也没有完成——至少还没有——只好耸耸肩。 “你必须把它完成,”罗兰语调温和。“我想用上它的时机快到了。” 埃蒂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又闭上嘴。口头说说总是容易,但是他们俩谁都不能真正明⽩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百分之七十、八十,甚至百分之九十八点五都不行。这次不行。如果他真的弄砸了,他不能只把木头扔掉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其一是因为自打他开始雕刻这把钥匙他就再没看到过⽩蜡树。但是更加困扰他的是:如今的情况是要么一举成功,要么一败涂地。只要一个小地方出问题,这把钥匙就不能在需要时转动门锁。而且他对钥匙末端的弧度越来越紧张,因为这段弧度看上去简单,但是如果不是完全正确… 可是它现在这样也不能用;这点你很清楚。 他叹口气,盯着钥匙。是的,这点他很清楚。他必须努力完成。他对失败的恐惧会加剧工作的难度,但他必须咽下恐惧用尽全力,也许他能够顺利完成。上帝知道这么多星期以来,自从罗兰在降落在肯尼迪机场的达美航空公司的机飞上侵⼊他大脑以来,他其实还是做成了不少事情。他还活着、头脑还清醒,这本⾝已经是奇迹。 埃蒂把钥匙递还给罗兰。“你先暂时戴着,”他说。“等我们晚上休息的时候我来继续完成。” “说话算话?” “嗯,一定。” 罗兰点点头,接过钥匙,重新系好⽪绳。他的动作很慢,但是埃蒂还是注意到了他右手剩下的手指仍然动作灵敏。如果这个男人不算灵活,那就没有人能称得上灵活了。 “有事情将要发生,是不是?”苏珊娜冷不丁冒出问题。 埃蒂抬起眼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和你一起觉睡,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做梦,有时还说梦话。那些梦感觉并不像噩梦,但是很明显,你脑海里正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是的。是有一些事情。我只是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梦的力量非常強大,”罗兰给出他的评论。“你一点儿都不记得梦见什么吗?” 埃蒂犹豫了。“记得一些,但是很模糊。我又回到小时候,仅此而已。那是放学以后,亨利和我在马凯大道上的旧 ![]() ![]() ![]() 埃蒂摇了头摇,然后继续回忆。 “当在巨熊巢⽳里我把头凑近那个古怪盒子时,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鬼屋又跳进我的脑海。我不知道——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我做这个梦。” “但是你并不这么认为。”苏珊娜说。 “是的。我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肯定不只是对过去的回忆,要复杂得多。” “那么你哥哥和你的确去了那里吗?”罗兰问道。 “是的——我劝他去的。” “有什么事儿发生?” “没有,但是很吓人。我们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朝里面张望,而且亨利捉弄我——他说他打算让我进去、带出来件纪念品什么的——可是我知道他说说而已。他和我一样害怕那个地方。” “就这些吗?”苏珊娜又问。“你只是梦见你进了那地方?鬼屋?” “还有一些。还有其他人…就在附近闲 ![]() “那天这个人真的在场,”罗兰专注地盯着埃蒂问道。“或者他只是在梦中现⾝?”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当时连十三岁都不到,怎么能肯定地记得这样的细节?” 罗兰什么也没说。 “好吧,”埃蒂最终开口。“是的。我想他那天的确在场。这孩子要么拎着一个运动包、要么背着书包,我记不清了。而且他还戴着一副过大的太 ![]() ![]() “这个人到底是谁?”罗兰问。 埃蒂沉默了一会儿。他手上还拿着罗兰给他的 ![]() 罗兰说“也许他自己也有一把钥匙。这可能吗?” “我想是可能的,”埃蒂说“但是还不够。”他叹口气,把最后一个叶包⾁塞进口袋打算留到以后再吃。“而且我觉得他对此还一无所知。” 8 他们继续上路,罗兰和埃蒂轮换着推苏珊娜。他们选择了左面的车辙,轮椅一路上下颠簸,时不时会碰到像老牙一样突出地面的石块,这时埃蒂和罗兰就不得不把轮椅抬过去,但这仍然已经是一个礼拜以来最快、最轻松的行程了。在缓缓上升的山坡上,埃蒂回头眺望,眼前层层下沉的森林宛若一溜缓坡。一条⽩⾊⽔带在远处西北方山石嶙峋的土地上流过,他惊叹地发现,那里竟然就是他们戏称为“ ![]() “快停下!”苏珊娜尖声叫道。埃蒂及时转过头才没把轮椅推到罗兰⾝上。 ![]() ![]() “你再这样儿我就吊销你的驾驶执照。”苏珊娜口气有些暴躁。 埃蒂没理她,他循着罗兰的视线望去。“那是什么?” “有一个办法找出答案。”他回头把苏珊娜从轮椅中抱起来,让她跨骑在他的左臋部。“我们一起去看看。” “把我放下来,大男孩儿——我自己可以过去。比你们俩都容易,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的话。” 罗兰轻轻把她放在杂草丛生的车辙旁,此时埃蒂正努力向树林张望。⻩昏的 ![]() ![]() ![]() 苏珊娜沿着路边像鳗鱼一样灵活地滑过去,罗兰和埃蒂紧跟其后。 “这是个界标,对不对?”苏珊娜仰起头研究这块方形的石碑。它曾经是直的,但现在已经醉汉似的向右歪斜,仿佛一块年代久远的墓石。 “是的。把我的刀给我,埃蒂。” 埃蒂递过刀,然后靠近苏珊娜盘腿坐下,看着 ![]() 旅行者,中世界就在前方。 9 “什么意思?”苏珊娜轻声问,声音中充満敬畏,仔细地打量这块方形界标。 “这意味着我们快到达第一阶段的终点了,”罗兰神情肃穆,若有所思地把刀还给埃蒂。“我想我们还是沿着这条老公路向前进——或者,它会与我们前进的方向保持一致。它和光束的路径重合。我们马上就要走到树林尽头了,会有大巨改变。” “中世界是什么?”埃蒂问。 “中世界是过去统治地球的大王国之一,希望、知识、光明的王国——这些也是在黑暗统治我们之前我们的国民努力坚守的财富。哪一天有时间,我会告诉你们所有老故事…我知道的故事,至少。这些故事织成丰富多彩的世间万象,美丽但是也非常哀伤。” “在古老的传说中中世界的边界曾经矗立着一座伟大的城市——也许就像你们的纽约市一样。现在如果这座城市仍旧存在,也已经是一片废墟。但是可能还有人…或者怪物…或者两者皆有。我们必须时刻警惕。” 他伸出只剩两 ![]() “呃,没有什么补救了,是吗?”埃蒂问道。 ![]() “卡。”苏珊娜突然出声,引得另外两个都看向她。 10 此时离天黑还有两个小时,他们决定继续赶路了。公路向东南延伸,沿着光束的路径,而且另外有两条被杂草遮盖的小路汇⼊了他们走的大路。其中一条小路的一侧是长満青苔的断墙,以前肯定是大巨的石墙。附近十几只肥胖的貉獭坐在断墙墙头,睁着古怪的镶金边的大眼睛注视着这群朝圣者。在埃蒂看来,他们个个都像是头披纱巾的陪审团。 公路越变越宽,也越来越清晰。他们两次路过废弃已久的建筑物残垣。罗兰说他们经过的第二片残垣可能以前是一座磨坊。苏珊娜提出里面可能闹鬼。“我可一点儿不会惊讶。” ![]() 天黑他们必须停下时,树林变得稀疏,一路追逐他们的清风带上微微暖意。前方山坡继续上升。 “我们一两天之內就能到达山脊,”罗兰说。“到时候我们再看。” “再看什么?”苏珊娜问,可是罗兰只是耸耸肩。 那天晚上,埃蒂又开始雕刻,但是并没有真正的灵感。当钥匙刚刚成形时充斥他心田的信心与奋兴已经消失殆尽,连手指都变得笨拙。几个月来第一次他望渴地想,要有一些洛海因该多好。不要太多;他觉得一小钱袋和一张卷起的钞票眨眼功夫就能让他完成这个小小的雕刻项目。 “你在笑什么,埃蒂?”罗兰问。他坐在营火的另一头,他俩中间的火焰在微风拂动下活泼地舞蹈。 “我笑了吗?” “是的。” “我只是想人能如此愚蠢——你把他们放进六扇门的房里,他们仍旧一头撞上墙壁。而且他们还胆敢怨声载道。” “如果你害怕门后可能隐蔵的东西,也许撞上墙壁还更全安一些。”苏珊娜回答。 埃蒂点点头。“也许是的。” 他动作缓慢,努力想看清木头中的形状——尤其是那个小S形。他察觉现在形状变得很模糊。 求求您,上帝,帮帮我,别让我把它搞砸,他暗自祈祷,但是他非常害怕已经开始出错。最后他只得放弃,把钥匙(基本没什么改变)还给 ![]() 11 大约七点一刻杰克走出公寓大楼,此时还剩八个多小时。他本来打算立刻就乘地铁去布鲁克林,但是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没去上学的孩子在人少的地方总会比在大城市中心更容易惹人注意,而且如果他真的必须费力寻找那个男孩儿和他们见面的地方,他肯定会被人发现。 没问题哦,那个⾝穿⻩⾊T恤、头扎绿头巾的男孩儿说。你已经找到了钥匙和玫瑰,不是吗?你也会同样找到我的。 只是杰克不记得他当时如何找到钥匙与玫瑰的。他只记得当时満腔的喜悦与确信。现在他只能希望所有一切会重新发生,他得继续前进。这是惟一能够避免在纽约被注意到的最好办法。 他走到第一大道,然后再沿原方向折回,只是顺着红绿灯的模式一点一点向北面挪移(也许,在某种深层次上,红绿灯也为光束服务)。大约在十点左右,他来到了坐落在第五大道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此时他已经又热又累,还很沮丧。他想喝瓶汽⽔,但是他想他应该把仅有的一点钱保存得尽可能久一些。他把蔵在 ![]() 博物馆门前一群生学正排队准备进馆参观。公立学校,杰克几乎能肯定——他们的穿着就像他现在这样随便。没有保罗·斯图尔特出品的夹克、领带、套头外套,也没有在漂亮姐小或二十年华这种成⾐店里买的一百二十美元的小裙子。这群生学穿的⾐服都是从凯马特①『注:凯马特(Kmart),国美最大的⽇用品连锁零售商之一,在国美各地均有大卖场。』里买的。杰克没有多考虑就站在了队伍最后,跟着他们一起混进了博物馆。 整个参观花了一小时十五分钟,杰克还 ![]() ![]() 杰克并没有注意她靠近,所以一瞬间他脑中一片空⽩。下意识地,他把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把银⾊钥匙。立即,他的脑子清醒过来,整个人又平静下来。 “我那组在楼上。”他抱歉地笑笑说。“我们本来要去看现代艺术的,但是我更喜 ![]() “溜走了?”那位老师接下去说,嘴角扬起一朵笑容。 “呃,我宁愿觉得这是法国式的告别。”这句话不由自主地从他嘴中蹦出。 那些生学困惑地盯着杰克,不过这回那位老师真正笑了。“要么你不知道或是你忘了,”她说“但是在法国海外军团里,逃兵可是要被 ![]() “是,夫人。谢谢。不过他们也快结束了。” “什么学校?” “马凯学院。”杰克回答,这答案临时蹦出来。 他上了楼,侧耳倾听楼下脚步的回声与模糊的低语,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也感到很奇怪。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地方叫做马凯学院。 12 他在二楼的大厅里等了一会儿,此时发现一名警卫正好奇地打量他,他想再等下去不是聪明的做法——他只能希望他刚才混⼊的班级现在已经离开了。 他看了看手表,脸上摆出天啊!看看已经多晚了!的表情,然后急忙跑下楼梯。那个班级——还有那位笑话他法国式告别的漂亮人黑老师——已经离开,杰克猜自己也该走了。他可以再在街上闲 ![]() 他在百老汇大街与第四十二街街口的一个热狗摊前停了下来,用他可怜的一点儿钞票换了一 ![]() 一名察警朝他走过来,一只手用眼花缭 ![]() ![]() ![]() ![]() “嘿嘿,小家伙,”他说。“今天不上学?” 杰克正狼呑虎咽地吃香肠,但最后一口硬生生卡在喉咙口。运气真糟糕…如果这能算运气的话。他们⾝在时代广场,国美的⾊情中心;那里到处都是贩毒的、昅毒的、卖 ![]() 他费力地咽下最后一口,开口回答“我们学校这个礼拜期末试考。今天我只考一门,然后我就可以走了。”他顿了顿,察警明亮、探寻的眼神弄得他很不自在。“我是得到允许的。”他不安地补充一句。 “啊哈。我能看看你的⾝份证吗?” 杰克心一沉。难道他的⽗⺟已经警报了吗?他猜是的,尤其是经过昨天的探险之后,这更有可能。在一般情况下,纽约察警不会这么在意又一个失踪儿童,尤其只失踪了一天半,可他⽗亲在电视台里大有来头,而且他一直以自己的关系网自豪。杰克怀疑这个察警大概不会有他的照片…但很可能知道他的名字。 “呃,”杰克犹犹豫豫地说“我有中世界保龄球馆的生学打折卡,别的就没有了。” “中世界保龄球馆?从没听说过。在哪儿的?皇后区?” “噢,我是说中城保龄球馆,”杰克心想。上帝,越说越糟…全 ![]() “啊哈。可以的。”察警伸出手。 一个⾝穿淡⻩外套、蓬 ![]() “闭嘴!滚一边儿去,艾里。”察警头也没回地说。 艾里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然后就走了。 “你为什么不问他要⾝份证?”杰克问。 “因为现在我正问你要呢。快点儿,孩子。” 这个察警要么有他的名字,要么觉察出他⾝上不对劲儿的地方——这并不奇怪,也许,因为他是这个地区惟一坐着的⽩人。两者皆有可能,反正结果都一样:坐在这儿吃午饭真是太傻了。但是他的脚很疼,而且肚子饿,见鬼——很饿。 你不能阻止我,杰克暗想。我不能让你阻止我。今天下午我要去布鲁克林,有人在那儿等我…我一定要到那里。 杰克没有去拿⽪夹,相反,他伸进前袋摸出钥匙,⾼⾼举在察警面前;快到正午的 ![]() ![]() “嘿!”他低声说。“你手里是什么,小鬼?” 他伸手想去拿,杰克手向后一缩。光圈在察警的脸上继续跳舞,他仿佛被催眠。“你不需要拿它,”杰克说。“你不用拿也可以看见我的名字,不是吗?” “是的,当然。” 察警脸上的好奇表情消失了,他只是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钥匙。他的眼神并不特别空洞,反而闪烁着惊喜与意外的⾼兴。这就是我,杰克心想,走到哪里都带来好运与快乐。问题是,现在我该怎么做? 一个年轻女人(从她穿的绿绸热 ![]() ![]() 在不引人注意方面你可做得太好了,他心里暗想。噢,好吧。他的视线越过察警的肩膀,看见街另一边有一家丹比折扣药店。 “我的名字叫汤姆·丹比,”他对察警说。“我的折扣保龄球卡上正是这么写的——对吧?” “对,对,”察警低声说。他对杰克已经毫无趣兴,全副精神都放在钥匙上。反 ![]() “你并不在找一个叫汤姆·丹比的人,对吧?” “对,”察警回答。“从没听说过这人。” “所以我可以走了,是吗?” “啊?噢!噢——走吧,看在你⽗亲的分上。” “谢谢,”杰克说。但是一瞬间他不知道该如何离开。他现在已经被围在一群安静的人群里,而且人群越聚越多。他意识到人们只是围过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真正看见钥匙的人只是呆呆地目不转睛。 他抬起脚,慢慢地朝⾝后行银大楼的台阶后退,就像驯狮人把椅子举在 ![]() ![]() 他跑到广场远处,只停下回头张望了一次。围站在一起的人群慢慢恢复神智,表情 ![]() 13 下午两点一刻,他缓缓爬上地铁站的台阶,站在城堡大道与布鲁克林大道路口,眼前出现合作城的砂岩塔楼。他等待确定感与方向感的降临——那种仿佛拥有未来的记忆的感觉。感觉并没有到来。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一个站在炎热的布鲁克林街头的小孩儿,短短的影子像疲倦的小狗一样躺在他的脚边。 呃,我到了…现在我该怎么办? 杰克发现他毫无头绪。 14 罗兰的小旅行团终于爬到了山顶,他们停下来向东南方望去。很长时间他们谁都没开口。苏珊娜嘴巴张开了两次,然后又闭上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完全无话可说。 在他们眼前,一望无垠的平原在夏⽇午后的金⾊ ![]() 他们一直行进的那条路在山侧的远处骤然下降,然后又笔直地向东南方向延伸,草甸上横穿过一条⽩线。西边几里远处,她看见一群个头儿很大、看上去像⽔牛的动物在安静地吃草。东边最后一片森林蜿蜒地侵⼊草甸,暗⾊的形状让人想起举起拳头的前臂。 就是那个方向,她发现,他们一路经过的所有溪流都是一条大河的支流,一致沿那个方向流淌。那条大河从手臂形状的森林中向世界的东方边界流去,在夏⽇ ![]() 她能看见那座城市。 遥远的天边矗立着许多尖塔与塔楼,薄雾氤氲、死气沉沉。那些空中城堡看上去有一百里远,或者两百里,甚至四百里远,可是这个世界的空气非常⼲净,致使任何试图判断距离的努力都徒劳无功。她惟一确定的是那些轮廓模糊的塔楼让她心中充満无声的敬畏…还有深沉、痛苦的对纽约的思念。她想,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能够再一次从三区桥上远眺曼哈顿。 接着她不得不笑了,因为这并不是事实。事实是,任何事物也不能与罗兰的世界 ![]() ![]() ![]() 她握住埃蒂的手覆上自己的手,温暖、安慰。 罗兰指向前方。“那肯定是寄河,”他低声说。“我从没想到有生之⽇…甚至不确定它是否存在,就像十二护卫。” “真漂亮,”苏珊娜喃喃说,无法把视线从眼前广袤的风景上移开,平原仿佛还躺在夏天的摇篮里做着美梦。她顺着森林的 ![]() ![]() “对。” “看上去还不错,”埃蒂说。“有这个可能吗,罗兰?它可能还没有太多毁坏。以前的人会不会造得那么坚固?” “这个时代一切都有可能,”罗兰回答,但他听上去有些怀疑。“但是你不应该抱太大希望,埃蒂。” “啊?不。”但是埃蒂的希望已经升起。模糊的城市轮廓引出苏珊娜的思乡情绪,在埃蒂心中则点燃突发的奇想。如果城市还在——明显的确还在——那么可能还有人住,而且不一定是罗兰在山脚下遇到的那些非人的怪兽。城市住民可能(是国美人,埃蒂的潜意识轻声说)具有智慧,而且能提供帮助;他们可能,实际上,决定他们朝圣之路的成败…甚至他们的生死。埃蒂的脑海闪现出一副景象(部分镜头来自像《星球战士》①『注:《星球战士》(TheLastStarfighter),一九八四年出品的国美科幻电影。』或者《夜魔⽔晶》②『注:《夜魔⽔晶》(TheDarkCrystal),一九八二年出品的国美科幻电影。』这样的电影):一群乖僻又不失尊严的城长市老为他们准备了丰盛晚餐,食物来自城市中尚未损坏的商店(或者取自在温室中精心呵护的特殊菜园)。当他、罗兰和苏珊娜吃得昏头转向时,他们会解释前方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含义。最后,他们送给这些远行者的离别礼物是一张3A级的导游图,上面还用红笔标出到达黑暗塔的最近路线。 埃蒂并不知道救世天神这个词,但是他知道——年纪⾜够大已经能明⽩——这些聪明仁慈的人大多只存在于漫画书或耝制滥造的电影中。可无论如何这种想法仍旧十分 ![]() “好吧!”他几乎奋兴得笑出声。“嗨哟,我们走!去见见那些见鬼的聪明的精灵!” 苏珊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你在胡言 ![]() “没什么。别在意。我只是想继续赶路。你怎么说,罗兰?想要——” 但是罗兰脸上的表情,或者表情背后隐蔵的什么——一种 ![]() 15 罗兰匆匆瞥了一眼远方城市的轮廓后,视线被离他们所处位置更近的景物昅引,一种令人不安的不祥之兆充斥他心中。他上一次遇见这幅情景时,杰克还在他⾝边。他仍然记得他们一路追踪黑⾐人的⾜迹,走出沙漠,来到山脚下,并进⼊深山。一路上非常艰辛,但是至少又找到⽔,还有草地。 一天晚上他醒过来时发现杰克失踪了,被庒制住的绝望呼声从紧挨着小溪的柳树林里传出。等他奋力穿过树林中的空地时,男孩儿的叫声停止了。当时罗兰发现他就站在与眼前所见一样的地方:石柱林立的地方;祭祀牺牲的地方;先知曾经居住…说出神喻…进行杀戮的地方。 “罗兰?”埃蒂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你看见了吗?”罗兰向远处指去。“你们眼前是⾼耸的石柱,那是通话石圈。”他的视线转向埃蒂。他第一次见到埃蒂是在另一个陌生世界的骇人又神奇的机飞上,那里的 ![]() 先是杰克,现在是埃蒂, ![]() “噢,他妈的。”埃蒂骂道,⼲涩的声音掩不住恐惧。“我猜那儿就是那孩子试图进来的⼊口。” ![]() “你怎么知道的?”苏珊娜问埃蒂。“做梦梦见的?” 他只是摇头摇。“我也不知道。但罗兰一指出那该死的地方…”他突然打住,看向 ![]() ![]() “就在今天发生吗?”罗兰问。“今晚?” 埃蒂摇头摇, ![]() ![]() ![]() ![]() “罗兰,难道你不明⽩——” “我明⽩哭嚎与拉扯无济于事。我明⽩你已经忘记你⽗亲的脸。” “别再提那些废话!我在乎我⽗亲个鸟!”埃蒂歇斯底里地大叫,罗兰一拳打在他脸上,拳头发出树枝折断的声音。 埃蒂的头被打得猛向后仰,他惊恐地睁圆眼睛紧盯着 ![]() ![]() ![]() 现在,我必须再教一次,罗兰想,只是这次是为了我自己的 ![]() 远处一只乌鸦嘎嘎地打破沉默,罗兰瞬间想到了他的老鹰,大卫。现在埃蒂就是他的鹰…而且和大卫一样,只要他自己有任何退缩,他就会毫无顾忌地挖下他的眼珠。 或者他的喉咙。 “你会开 ![]() “老天,我他妈的烦透了你的鬼话。”埃蒂说,眼泪与愤怒模糊了他的双眼。 “你还没有完成钥匙,但这不是因为你害怕完成。你是害怕发现你 ![]() ![]() “别说了!”苏珊娜对他大叫。“难道你没看见他真的会开 ![]() ![]() 罗兰凌厉地瞟了她一眼。“我在 ![]() ![]() ![]() ![]() ![]() 一瞬间,他真觉得埃蒂就要扣动扳机,一切将在这里结束,在⾼山上,头顶是夏⽇澄明的碧空,远方地平线座座尖塔像蓝⾊鬼魂似的闪闪发光。就在此时,埃蒂的脸颊菗搐起来,硬坚的 ![]() ![]() ![]() ![]() ![]() “我是害怕,你这个超级混蛋!你难道不明⽩吗?罗兰,我害怕!” 他的双脚绞在一起,整个人向前扑下去。罗兰赶紧一把抓住,把他抱紧,闻到他⽪肤上泥土和汗⽔混合的气味,也闻到他的泪⽔与恐惧。 ![]() ![]() 罗兰用手掌 ![]() “但是这从来没有阻止你那样做,不是吗?” 罗兰没有回答。他看了看埃蒂,埃蒂紧闭着双眼紧紧贴着苏珊娜的腿大,神情悲凄地陷⼊沉思。罗兰感到一阵疲倦,他不想再继续剩余的对话、想把一切留到明天再讲,但他奋力庒制住这种感觉。如果埃蒂是对的,那就没有另一天了。杰克几乎已经准备好进⼊,而埃蒂被选做助产士,帮助他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他还没准备好,杰克在进⼊的时候就会丧命,就像阵痛开始时如果婴儿被脐带 ![]() “站起来,埃蒂。” 一瞬间他以为埃蒂仍然会继续蹲在那儿把脸蔵在女人的腿上。如果这样,一切都完了…而这也是卡。但是埃蒂慢慢站了起来。他站在那儿,⾝体每个部位——手,肩膀,头,头发——都垂着,非常沮丧,但是他终究站起来了,这是一个开始。 “看着我。” 苏珊娜的⾝子焦虑地晃了晃,但什么也没说。 慢慢地,埃蒂抬起头,手颤抖地撩起落在眼旁的头发。 “这是给你的。无论我有多么痛苦,我 ![]() “我会。”他的回答几不可闻。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很抱歉我害怕了。”埃蒂的嗓音里有一些东西让罗兰听得揪心,他猜他知道那是什么:埃蒂最后的童年在他们三个中间已经痛苦地死去。罗兰并不能看见,但是他可以听见越来越弱的叫喊,他只得強迫自己不去听。 我又以黑暗塔的名义做了一件坏事。我欠的债越来越多,就像酒馆里的醉鬼欠下的账单,而且算总账的⽇子一天天 ![]() “我不想要你的道歉,更别提害怕,”他说。“没有恐惧,我们都成了什么?鼻孔冒着泡沫,后腿糊満⼲屎的疯狗。”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埃蒂大叫。“你已经拿走一切——一切我能给的东西!甚至道歉,因为到最后我把它都给了你!你到底还要我给你什么?” 罗兰拳头里紧紧攥着那把意味着能救出杰克·钱伯斯的一半钥匙,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望进埃蒂的眼眸。夏⽇的午后已近⻩昏,夕 ![]() ![]() 过了一会儿,埃蒂·迪恩的眼中露出了然的神情。 罗兰点点头。 “我忘记了脸…”埃蒂顿住,垂下头哽咽起来,然后又抬头看向 ![]() ![]() 埃蒂伸出手掌紧握住钥匙,转过⾝,脸上还挂着未⼲的泪。“我们走吧。”他说。他们走下山坡,朝着延伸到远方的平原继续前进。 16 杰克沿着城堡大道漫漫溜达,一路经过比萨店、酒吧、杂货店,看见店里一些年老妇女満脸怀疑地戳土⾖、榨番茄。背包的带子一直擦摩他胳膊下的⽪肤,弄得他有点儿疼。他经过一个数字温度表,上面显示八十五度,不过杰克觉得更像是一百零五度。 前方一辆警车倏地转进大道。杰克立即表现出对旁边五金店橱窗里的园丁工具的极大趣兴。玻璃上倒映出蓝⽩相间的警车从他⾝后经过,直等到警车完全消失他才转过⾝。 嗨,杰克,老朋友——你到底在往哪儿去? 一无所知。他肯定他正在寻找的男孩儿——那个头扎绿头巾、⾝穿⻩T恤、T恤上还写着中世界里永无无聊瞬间字样的男孩儿——就在附近,但这又怎么样?对杰克来说,这无异于大海捞针,而布鲁克林就是浩瀚的海洋。 他穿过一条两边墙上被噴得 ![]() 玫瑰就是玫瑰就是玫瑰 这些字被噴在墙砖上,颜⾊也褪成灰蒙蒙的红粉⾊,和汤姆与格里的风味 ![]() 我乞求你的原谅 这是什么意思?杰克很奇怪。他并不明⽩——也许摘自《圣经》——但这句话牢牢攫住了他的视线,就像一只鸟儿昅引住毒蛇的注意。最后他继续心事重重地慢慢向前走。现在已经近两点半了, ![]() 就在前面,他看见一个老人拄着 ![]() ![]() ![]() “我乞求你的原谅,先生。”杰克想也没想地脫口而出。 老人转过⾝看着他,惊讶甚至有些恐惧地眨眨眼。“别烦我,小鬼。”他说。他举起拐杖,笨拙地朝着杰克挥舞。 接着老人慢慢放下拐杖——也许是那声先生起的作用。他看看杰克,眼神闪烁着年老痴呆的人特有的略带疯癫的趣兴。“你怎么没去上学,小鬼?” 杰克疲倦地笑笑。这个问题已经不新鲜了。“期末试考周。我只是过来看望一个老朋友,他在马凯学院读书,就是这样。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他走过老人(暗自祈祷他不会突然用拐 ![]() 杰克转过⾝。 “这里没有什么马凯学院,”老人说。“我在这儿住了二十二年,所以我应该知道的。马凯大道,这倒是有,但是没有马凯学院。” 突如其来的奋兴让杰克的胃几乎菗搐起来。他向老人迈开步伐,老人立即又举起拐杖摆出自卫的势姿。杰克立即停下,在两人之问保持二十英尺的全安距离。“马凯大道怎么走,先生?你能告诉我吗?” “当然。”老人回答。“我难道没说我在这儿住了二十二年吗?向下走两个街区,到皇家剧院左转。但我再说一遍,这儿没有马凯学院。” “谢谢,先生!谢谢!” 杰克转过⾝向城堡大道望过去。是的——他可以看见几个街区以外凸出的电影院屋顶,肯定就是这个形状。他开始向前跑,随即又想到这样可能太惹人注意,就改成了快走。 老人眼看他离去。“先生!”他微微惊喜地自言自语。“先生,哈!” 嘶哑地⼲笑几声之后他向前走去。 17 罗兰他们三个在⻩昏停下。 ![]() ![]() “他上哪儿去了?”他问。 “在大道上。你让他一个人呆会儿,罗兰——你做得够多的了。” 罗兰点点头,在火坑边弯下 ![]() 18 营地半里远的地方,埃蒂盘腿坐在他们一路过来的大道中间,手上拿着未完成的钥匙,仰望天空。他朝前方瞥了一眼,发现营火已经升起来,立即就明⽩罗兰做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么做。然后他又向天空望去,心头袭上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恐惧。 天空真是辽阔啊——他记不得曾经见过这样无限的空间和纯粹的空旷,这让他自觉非常渺小,当然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在宇宙系统中,他本来就很渺小。 那个男孩儿越来越近了。他想他知道杰克到了哪里、接下去打算做什么,这个想法让他不噤惊叹、无语。苏珊娜来自一九六三年,埃蒂来自一九八七年。他们之间…是杰克。正在努力进⼊这个世界。努力重生。 我见过他,埃蒂想。我肯定见过他,我觉得我有印象…模模糊糊的。就在亨利参军之前,对吗?他当时在布鲁克林职业学校上课,而且对黑⾊特别着 ![]() ![]() 他意识到正当他想心事的时候,他一直在等待的事情已经发生:古恒星出来了。在十五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內,古恒星就会加⼊整条闪亮珠宝似的银河,但是现在,它只是在没聚拢的暗夜中隐约闪烁。 埃蒂慢慢举起钥匙放在眼前,古恒星从钥匙中间的凹槽中透过,他轻声背诵起他自己世界的童谣,那首他妈妈和他一起跪在卧室窗边、仰望挂在布鲁克林屋檐和楼梯间的星空夜幕时教给他的童谣:“天上星,亮晶晶。遥望天上第一颗星;我对星星许个愿,祈祷心愿能实现。” 古恒星仿佛蒙尘的钻石,在钥匙中问的凹槽口隐约发光。 “请帮助我找到勇气,”埃蒂说。“这就是我的心愿。帮助我找到勇气完成这个该死的玩意儿。” 他又在那儿坐了一会儿后站起来,慢慢走回营地,靠近火堆坐下来,并没对 ![]() 罗兰与苏珊娜安静地坐在他后面观看。最后,埃蒂把刀放在一边,脸上已经挂満汗⽔。“你的那个孩子,”他说。“这个杰克。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在山脚下时就很勇敢,”罗兰说。“他害怕,但毫不退缩。” “但愿我也能那样。” 罗兰耸耸肩。“在巴拉扎夜总会时即使他们脫了你的⾐服,你仍然奋力搏斗。让一个男人⾚裸裸地搏斗可不是简单的事儿,但是你做到了。” 埃蒂试着回忆当时那场夜总会的搏斗,但是记忆已经变得非常模糊——烟、噪音,从一堵墙上 ![]() ![]() ![]() 他举起钥匙,凹槽的轮廓在火光映衬下显得特别清晰。他就这样举了很长时间,仔细地打量末端的S形。这个形状与他梦中和在火焰里瞬间看见的一模一样…但是感觉上并非完全一样。几乎一样,但还有差别。 那只是又是亨利。那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够好。你已经做到了,哥儿们——只是你心中的亨利不愿意承认。 他把钥匙放在了方形兽⽪上,仔细地把兽⽪边缘慢慢折好。“我完成了。我不知道它到底对不对,但是我猜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现在他再没有钥匙需要雕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袭上心头——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你想吃点儿东西吗,埃蒂?”苏珊娜平静地问。 你有目的的,他想。你有方向。你只要坐过去,握住她的双手放在她的腿上。所有的目的与方向—— 但是他脑海中闪现出另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蓦地升起。不是梦…也非幻觉… 不,两个都不是。是记忆。它又再次发生——你拥有对未来的记忆。 “我得先做另一件事儿。”他边说边站了起来。 在火堆另一头罗兰堆起的零碎木柴中,埃蒂翻找出一段中部宽两英尺四英寸左右的⼲木 ![]() ![]() ![]() “我们在天亮之前可以动⾝吗?”他问 ![]() “好的。如果必须可以更早。我不愿意在夜里动⾝——通常石圈在夜晚会很危险——但如果必要,我们就不得不这样了。” “大男孩儿,你的表情让我怀疑这个石圈任何时候都不全安。”苏珊娜说。 埃蒂又把刀搁在一边。罗兰刚刚挖洞生火时挖出的泥土堆在埃蒂的右脚边,他用木 ![]() “好了,”他把问号的形状擦去。“都做好了。” “那就吃点儿东西吧。”苏珊娜说。 埃蒂吃了点儿,但他不是很饿。他好不容易依偎在苏珊娜温暖的⾝体旁睡着了,并没有做梦,但睡得很浅。直到早上四点 ![]() 19 “时辰到了。”罗兰说。 埃蒂坐起⾝。苏珊娜在他⾝边也坐起来,双手不断 ![]() “他靠近了,对吗?” “已经很近了。”埃蒂站起来,抱起苏珊娜的 ![]() 她焦虑地看看他。“我们来得及赶到那儿吗?” 埃蒂点点头。“差不多。” 三分钟以后,他们走在了大道上,前方有像鬼魂似的东西微微发光。一个小时以后,当东方泛出第一道霞光,他们听见前方开始传来规律的节奏声。 那是鼓声,罗兰心想。 机器声,埃蒂心想。一台巨型机器。 那是心脏,苏珊娜心想。一颗大巨的、生病的心脏正在怦怦跳动…而且它就蔵在我们必须经过的城市里。 两个小时以后,巨响就像当时骤然开始一样戛然而止。天空开始涌出团团没有轮廓的⽩云,先是给太 ![]() ![]() ![]() ![]() ![]() 20 皇家剧院意大利风味周 布鲁克林与马凯大道街角突出的剧院帐篷上写道: 两部塞尔乔·莱昂內①经典名作! 『注:塞尔乔·莱昂內(sergioLeone),意大利著名导演,开创意大利西部片嘲流,代表作《国美往事》、《⻩金三镖客》(又译作《善恶丑》、《独行侠决斗地狱门》)。』 《一把金币》与《⻩金三镖客》! 九十九美分尽享电影盛宴 一个金⻩⾊卷发的漂亮姑娘嚼着口香糖坐在售票亭里,一边听着收音机里齐柏林飞艇乐队②『注:齐柏林飞艇乐队(LedZep),成立于一九六八年的英国摇滚乐队,风靡于七十年代,开创了“硬摇滚”的先河。』的歌曲,一边读着肖太太也喜 ![]() 杰克明⽩他必须向前走了——已经近三点——但是他仍旧停了下来,望了望脏兮兮、裂开 ![]() ![]() ![]() 那不是他,杰克心想,但几乎是他。瞧那双眼睛…他俩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你让我跌下去了,”他对着旧海报里的男人、那个并非罗兰的男人喃喃说。“你让我死了。这回又会发生什么?” “嘿,小孩儿,”金⻩⾊卷发的卖票姑娘喊道,几乎吓了杰克一跳。“你是想进来还是就站在那儿自言自语?” “我不进来了,”杰克回答。“两部片子我都看过。” 他继续向前走,在马凯大道左转。 又一次,他急切盼望那种对未来的记忆降临到⾝上,但又一次失望。杰克面前只是一条热辣辣的马路,两边⻩沙⾊的公寓楼看上去就像监狱里的格子间。几个年轻女人推着婴儿车并排走在街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除此之外,街上再没有别人。这些⽇子五月的天气热得不同寻常——太热了 ![]() 我在找什么?什么? 突然他⾝后响起一阵男人沙哑的笑声,紧接着一个女孩儿愤怒地尖叫:“快把它还给我!” 杰克惊跳出去,以为那个声音在对他喊。 “把它还给我,亨利!我可不是说笑!” 杰克转过⾝,看见两个男孩儿,一个至少已经十八岁,另一个年轻许多…十二、三岁的光景。他一看见第二个男孩儿时心脏在 ![]() ![]() ![]() 21 那个女孩就是刚才嚼着口香糖的卖票姑娘。两个男孩中较大的那个——看上去已经可以被称做男人了——手里拿着她的报纸。她伸手想夺回来,抢报纸的男孩——穿着工装牛仔 ![]() “你跳啊,玛丽安!跳啊,姑娘,跳啊!”她忿忿地看着他,双颊通红。“还给我!”她说。“别闹了,快还给我!杂种!” “噢…听听这个,埃蒂!”较大的男孩儿说。“骂耝话了!唔,不乖,真不乖!”他笑着把报纸晃来晃去,就是不让金发卖票姑娘够得到。杰克忽地领悟到他们俩是一起放学回家——尽管并不上同一所学校,如果他没把两人的年龄猜错——较大的那个走到卖票亭假装要告诉金发女孩儿一件趣事儿,然后从窗户开口处伸手抢了报纸。 大男孩儿脸上的表情杰克以前见过;有这种表情的孩子会觉得用打火机油浸猫尾巴异常有趣,或者会用蔵着鱼钩的面包喂狗。这种孩子常常坐在教室后排拉女孩子的 ![]() 玛丽安跳起来,想夺回被大男孩卷成筒的报纸。在她刚要够着时,他手向后一缩,让她扑了个空。然后他又用报纸筒敲敲她的头,就像敲敲在地毯上撒尿的狗似的。她大哭起来——杰克猜更多是因为委屈——脸涨得通红透亮。“你自己留着好了!”她冲着他大叫。“我知道你 ![]() 说完她转过⾝。 “你⼲什么不还给她?”小一些的男孩儿——杰克的那个男孩儿——轻声说。 大男孩儿把报纸筒递过去,女孩儿一把夺过来。这时,即使在三十英尺外,杰克都听见了报纸撕裂的声音。“你这个卑鄙小人,亨利·迪恩!”她大叫。“十⾜的卑鄙小人!” “嘿,有什么大不了的?”亨利听上去很受伤害。“我只是开开玩笑。而且只撕掉一角——你还能看的,看在基督的分上。⼲嘛不放松点儿,啊?” 就是这个样子,杰克寻思。像亨利这样的人总是把一些并不好笑的玩笑开过火…然后当别人冲他们发火时就摆出一副受伤害、被错怪的样子。他们总挂在嘴上的是有什么大不了?你怎么受不了玩笑?以及于嘛不放松点儿? 你跟他在一起⼲什么,埃蒂?杰克很奇怪。如果你和我站在一边儿,为什么和这样一个蠢货搅和在一起? 但是当小一些的男孩儿转过⾝和另一个一起肩并肩离开时,杰克瞬间知道了答案。大男孩儿的脸部线条更硬,长満青舂痘,但是除此之外两人非常相似。这两个男孩儿是亲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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