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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再青舂(浮世浮城) 作者:辛夷坞 | 书号:42231 时间:2017/9/28 字数:8346 |
上一章 第三十一章 小丑和稻草人 下一章 ( → ) | |
池澄果然就在半山![]()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他露出诧异的笑容,打量去而复返的旬旬。 旬旬急促 ![]() “周瑞生在哪里?” “你回头找我就为了周瑞生?”池澄嘲弄地说道“你对他也感趣兴?” 旬旬嘶声道:“你们也太狠了,骗光我妈⾝上的钱还不够,居然让她连房子都押了出去,你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池澄挑眉,仿佛听不懂她说的话。 “别跟我装糊涂!把别人玩弄于股掌间让你很有成就感是吗?你现在有钱了,周瑞生还不是乖乖变叫你的一条狗,你让他⼲什么他就⼲什么。如果不是你,世界上那么多傻女人,为什么他非要找上我妈妈!” “怎么,他骗了你妈的钱?”薄冰从叶子上滑落,池澄把手收了回来,一脸意外和同情“看吧,我早说过他是个八王蛋,你们都不相信。” 旬旬气得浑⾝发抖“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妈被骗也是自找的,是她犯 ![]() ![]() 池澄拍了拍手上的⽔珠,寒着一张脸道:“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不过赵旬旬,你多对我有成见没问题,泼脏⽔之前好歹要讲道理,没道理也得讲证据。你凭什么认定是我指使周瑞生去骗你家里人。就算他是我表舅,我又怎么会知道他和你妈搞在一起?我撮合过他们吗?你非要找上我,那你也脫不了关系。你不招惹我,你妈又怎么会认识周瑞生,是你把你家人拖下⽔,你才是罪魁祸首!” “是我的错!”旬旬终于克制不住流下泪来“我千错万错就不该相信你,不对,一开始我就不该遇到你!你恨我可以,但是你冲我来啊。把我 ![]() “你哭了?我以为你⾝体里不生产眼泪。”池澄惊讶地看着她。 旬旬一步步朝他走近,泪⽔很快被风吹得⼲涸,紧紧地绷在脸上“你简单是个态变!我早说过的,越是这样我越看不起你!因为你可怜,没人爱你,你妈妈对你一点不在乎,你爸当你是外人,没人愿意和你在一起,除了钱你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揪着那点旧事不放手。你但凡拥有一点点幸福,就不会花那么多心思,处心积虑去报复一个 ![]() ![]() 池澄脸⾊铁青,旬旬几乎可以听到牙齿擦摩发出的咯咯声。他扣住旬旬的手腕,将几乎要戳到他鼻尖的手轻轻按了下去。这副样子的他让人心生恐惧,可是旬旬现在什么都不怕,噴薄的怒火快要把她浑⾝的⾎ ![]() “行啊,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再否认也没什么意思。是我指使周瑞生又怎么样?你现在就警报,去啊,看看有什么后果?要不你狠狠心,⼲脆再上前一步,这样就一了百了,运气好的话我们同归于尽。”他用力将手一带,旬旬一个趔趄,⾝体碰到矮树丛的枝叶,昨晚的雨⽔夹着冰碴子散落下来,有几滴溅到她的脖子里,像剧毒的蚂蚁在⽪肤上爬。旬旬惊觉自己愤恨之下间全然把危险抛在脑后,她 ![]() 旬旬倒昅了一口凉气,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害怕了?胆小鬼!你就是太爱惜自己,心里除了你自己什么都没有。你爸是个老骗子,你妈贪心又势利,把嫁人当做卖⾝,你是神 ![]() ![]() ![]() ![]() “我就是要让你一无所有,封死你每一条退路,扒开你每一层⽪,再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半点儿真心!离婚你不哭,被我玩了又甩也不哭,跟着要掏出老本来替你妈擦庇股你才懂得掉眼泪!你是我见过的最 ![]() 旬旬听不下去,扬起空出来的那只手想要菗他一巴掌,再度被他格下。 “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你看我对你多了解。可是我就是搞不清你们女人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打人耳光。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即使我喜 ![]() 他说着,又在她面前挥舞着那个钱夹“这里面现金和行银卡加起来一共有四万块,你确定不需要?用不着客气,过几年你就未必值这个价了。” 旬旬 ![]() 可是鸟不生蛋的地方连移动信号都没有,神的恩赐又怎么会覆盖到这里。 “有骨气,我更爱你了,但是你最好不要后悔。”池澄往后退了一步,作势要当着旬旬的面将钱夹扔下山去,然而谁也没想到因为这连⽇下雨的缘故,山石上覆盖的泥土有了松动,他站的位置本就很险,投掷的动作使全重心倾斜,脚在 ![]() ⾝后的灌木丛挡了一下,可是哪有承受得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被他扣住手腕的旬旬 ![]() 那一霎,旬旬只觉得什么都被菗空了。脑子是空的,仍然保持下垂势姿的那只手是空的,躯壳內某个角落也是如此。喊不出来,没有眼泪,来不及惊恐,也不是悲伤,甚至感觉不到痛楚,只有山风带着冰屑呼啸着洞穿而过。兴许他是对的,她真的是一只空心的稻草人,忽然之间最可恶的小丑都消失了,只余稻草人挂在荒野里,张开手,怀抱终⽇空虚。 她抱住了一 ![]() 原来他们方才所站的平台边缘确实是悬空的,但并非她想象中的万丈深渊,垂直向下的⾼度大概只有两三米,然后山势就缓了下来,呈现一个向下的坡度,同样被无数茂密的植被所覆盖,以至于旬旬看不清池澄究竟摔在什么地方。 她大声地叫他的名字,怎么也不信像他这么可恶的人会顷刻之间粉⾝碎骨。 电影里的恶人永远留着一口气磨折别人到最后一分钟。然而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隐约的回声传⼊耳里。悄然无声才是最深度的绝望,她再恨他,前提也必须是他还活生生地存在,而不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宣告终结,这比跟前的处境更让她恐慌,旬旬不由得悲从心来。 冬⽇的山上,天黑得早,原本就乌沉沉的天空益发地暗了下去。连⽇的雨将岩层上的泥土都泡松了,即使暂时无碍,此处也绝不宜久留。 旬旬不敢寄希望于被人发现,抬头看了看头顶,判断着往上爬的可能 ![]() 就在此时,旬旬好像突然听到了几声极低的呻昑,她一惊,脚下险些打滑。 “池澄,是你吗?” 风声呜呜,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刚升起的希望又熄灭了,正打算四处寻找新的落脚点,微弱的声音再度从⾝体的下方传出。这一次她听得很真切。 “你嫌我摔不死啊?再弄得我一头一脸的泥巴试试。” 旬旬又哭又笑,她的声音听起来离得并不是太远。 她手脚并用地往下,脚下的动静免不得引来他时不时的咒骂,几度惊魂之后,终于儿狼狈地跌坐在相对平缓处,连滚带爬地摸索到池澄的⾝边。 池澄的样子实在糟糕,趴在草丛中,⾝体一半被疯长的杂草和从上面带落的枝叶覆盖,当然,还有许多被旬旬踩下来的石子和碎泥块。旬旬扫开障碍物,小心地将他翻过⾝来,他一脸的⾎混着泥浆和草屑,触目惊心。旬旬赶紧检查他的伤口,看起来⾎都来自于他脸上的几道⾎痕,想是下坠过程中被锐利的枝条划伤,幸而没有伤到眼睛,头部也并无明显外伤,虽然看起来可怖。她稍稍松了口气,又一路往下看他伤到了什么地方。 他这一下摔得不轻,好在是脚先着地才捡回一条命,比较重的伤势集中在手和脚部,尤其是左脚,旬旬都不能碰,也不知道伤到何种程度,是不是断了骨头。其余的位置多半是擦伤和划伤,但也够他受的,连恶毒的话说出来都有气无力的完全丧失了杀伤力。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还歹毒的女人,自己没事了就一心想着往上爬,要不是我看穿你的伎俩,你…”只听见清脆的噼啪声响起,两记重重的耳光不折不扣地招呼到池澄的脸上。 这是旬旬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后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她长期以来的愿望。 池澄愣了几秒后顿时炸了:“我 ![]() “我大爷早死了,你要是找他的话,我先给你松松筋骨。” 假如曾毓知道三年之后旬旬在这样的情况下给她报了一箭之仇,不知会作何感想。 “你他妈…我 ![]() 池澄的脸再度偏向另一边,暴怒地想要还以颜⾊,刚一动就痛得他汗与泪俱下,气得差点儿没昏过去。 旬旬说:“你再敢吐一个脏字,我就再给你一巴掌。你不是最恨别人打脸吗,我倒觉得你缺的就是这个!” “我…” 这一次在旬旬的手落下之前,池澄明智地将下一个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同时呑下去的还有満腔怒火和憋屈。他知道她是认真的,他说得出口,她就打得下手,自己落到了任人宰割的境地,再耍狠只会吃更多的苦头。 他不说话了,斜着眼冷冷地看着旬旬。 又是噼啪两声连响。 池澄彻底崩溃“不说话也打?你到底要怎么样?” “这两下不是说脏字,是因为你太可恶了,相对你做出的事,一点儿也不亏。” “那你打死我吧,这样大家都痛快了。”池澄扭头吐出一口带⾎的唾沫。 他的愿望很快得到了満⾜。 “…你真打?我 ![]() 池澄这下终于没了脾气, ![]() 旬旬这才去看自己的手,上面也全是⾎,但并非是从池澄脸上沾染的。她被他带着摔下来时就伤到了手背,爬下来又太急,被灌木枝条扎得手心全是刺,当时浑然未知,现在才感到钻心的疼。 她站了起来,一瘸一部署地走开。 “喂,你去哪儿?”池澄慌了神。 旬旬不理他,四周搜寻,终于找到了一 ![]() 如果说刚才她还有爬上去的可能的话,这下就彻底得打消那个念头。下来容易上去难,早在她脚落地的那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大概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不管池澄是死是活,伤得怎么样,最明智的方式都是她先脫⾝,再到全安处求救。她是打算那么做的,但是某一个瞬间,她忽然觉得恐慌,当自己和救援的人们再度赶来时,他是否还能口出恶言?她怕他死在自己求救的路上,那么就连赏他几巴掌的心愿也永远成了奢望。 他们所在的位置在断崖下一小块相对于平缓的地方,从这里看过去,往上爬不太可能,但还有坡度可以尝试往下走,也许能回到另一端的栈道或是附近的村庄,但首要的前提是必须双脚便利。池澄一时间是绝对走不了路,旬旬自己脚上也有轻伤,带上他往前走更是绝无可能。这里偏离了栈道,完全是荒山野岭,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走过,地形又十分复杂,时而有可以攀缘之处,时而又光秃秃的无比陡峭,最要命的是天⾊快要彻底黑下来,有些地方草长得比人还⾼, ![]() 旬旬在池澄⾝上四处摸索,池澄嘴 ![]() 谢谢间旬旬找到了他⾝上的机手,果然和她的一样没了信号。她叹了口气,走到池澄头朝的方向,双手拖着他往外挪。池澄碰到伤处,不住的龇牙咧嘴,又不敢再招惹她,只好问道:“你要把我拖去埋了?” 旬旬 ![]() “这里风⽔怎么样?”池澄靠着她塞到他背部的包,柔软舒适的触觉简直比五星级店酒的大 ![]() 她用包里翻出的 ![]() “你会不会说点儿好话?”她清理到池澄颊上最深的一道伤口时,他疼得不时发出嘶嘶声,忽然品出了她话中不对劲的地方“什么,你说我们可能在这里一个晚上?不是开玩笑吧,难道没有人发现我们失踪了,立刻组织大伙出来搜救?” 旬旬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那总可以大声喊人吧,说不定有人听见…110都拔不出去…你为什么要跳下来呀!你爬上去找人的话说不定我们已经得救了。”他一听自己満⾝是伤却还不知道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见到她后安放下来的一颗心又重新慌了起来。 旬旬也不愿意再浪费 ![]() “我靠…别打,‘靠’字不算脏话!”池澄用肢体语言示意自己是往背包上‘靠’。 “天黑了怎么办?留在这鬼地方不摔死都被吓死,保不准有什么猛兽出没。还有,我不喜 ![]() “怕就怕,说什么不喜 ![]() ![]() “我就不信你不怕!”池澄缩了缩,又是一阵皱眉“我的脚是不是折了?脸上的伤口有多大?整个人看起来会不会很恐怖?你就这样在我脸上打补丁,我怎么见人?” 要不是担心创可贴的数量不够,旬旬恨不得给他的嘴上也来一张。她实在受不了池澄对自己脸部的担忧,又扔给他一面小镜子。 池澄拿起镜子,左照右照,继而又看着小镜子叹为观止“赵旬旬,你的包里到底还装了什么?” 旬旬继续翻出一次 ![]() 池澄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平时包里也有这些?老实说,是不是上山的时候你就做好了被我扔在荒山野岭的最坏打算?” 旬旬答道:“这算什么最坏打算?还比不过被你哄去卖肾。” “你行…”池澄承认比 ![]() 旬旬淡淡道:“我不是神 ![]() ![]() 池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吭声。旬旬也乐得静下来,趁天还没有全黑,用 ![]() 不知道 ![]() 旬旬噤不住幽幽地想,自己若是摔死在这里, ![]() 过去旬旬总想不通,老天为什么会给自己摊上这么一个妈?但后来她似乎明⽩了,正因为有了 ![]() ![]() ![]() ![]() 旬旬心知,池澄揭开底牌后自己是満盘皆输,可她不能搭上她妈。她也想好了,如果不能从骗子那里追回账款,她会卖掉谢任宁留给她的房子,当然这还不够,她还有一无所有基金呢。这存了二十多年的基金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一个错误的念头再加上一个错误的抉择,结果就等于一无所有。 “你想什么?”池澄低声问。他的气⾊更差了,神情委靡。如果说之前旬旬的挑衅让他短暂地打起了精神的话,消停下来之后,伤势对他的耗损才逐渐显示了出来。 旬旬吃完手上的⼲粮,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不关你的事。” 池澄仿佛也猜到了她的心思,有些不自然地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 “我是故意把周瑞生介绍给你妈的,但骗走你妈那么一大笔钱不是我的意思,你不能冤枉我…虽然在你妈借钱的时候我猜到了一点点…你别那样看着我,谁让你妈那么豪慡,周瑞生不是好人,我早就说过的。” “我现在不想听这些。” 池澄仿佛没有听见旬旬的话,又说道:“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可能失去一个不爱的男人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痛苦,所以,我觉得让你破点儿财也不坏。若换作你,你会提醒我吗?” “换作我?那我们 ![]() 池澄犹豫了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了句“对不起”但他很快又做出解释“我是为把你拉下来说对不起,不是为之前的事道歉。反正你也打我了,我更没有什么亏欠的。” 他慢慢地躺了回去,脸⾊苍⽩,嘴 ![]() 池澄的⼲粮只吃了一点点就放到一边,旬旬用⽔泡软了,強行用野炊勺子塞进他的嘴里“你再不吃一点儿热量小心没命,今天晚上可能会有冻雨。” 所谓的冻雨,是南方的雪,米粒一样的冰碴子混合雨⽔降下,是最苦寒的天气。某种程度上说,南方冬季的雨夜不比北国的大雪天更容易度过,那赛气是会和着 ![]() ![]() 这话说着,顶上的树叶已经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比寻常的雨点要更凌厉。 池澄苦笑:“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料事如神还是乌鸦嘴。” 旬旬已经给自己和他都套上了一次 ![]() ![]() ![]() ![]() “算你厉害,你到底从哪里看出今晚会有冻雨?” 旬旬说“从天气预报里。” 池澄笑了起来,可他的意识仍在逐渐模糊,冷成了他唯一的感受,进⼊残存思维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火把的光亮,然后人声逐渐密集。他离开了一个怀抱,被人抬了起来,可手依然抓住另一只手不肯松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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