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致力于为用户为书迷提供免费好看的私人生活全集 |
![]() |
|
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私人生活 作者:陈染 | 书号:39648 时间:2017/9/6 字数:9054 |
上一章 第15章 永远的日子 下一章 ( → ) | |
他以他的眉⽑和手指袭击了我,他是我用幻想砌成的房子。 大学三年级那年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个多事之秋,我这一生中的重大变⾰可以说起源于这悲剧 ![]() 在这一年,先是我的⺟亲患上绝症;然后是,有可能成为我这一生中的“初恋”的经历,被迫宣告流产;再后是,一场大火夺走了我心爱的友人;最后,我成为一场重大事件的无辜的牺牲者… 那一天,我在回家的路上被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其妙的流弹击中,幸好那弹子打在我左腿的小腿肚上,我在医院里只待了两天,就回家去休养了。 我还一直没有来得及描述我的大生学活,我一直极力打算绕开这一令我厌倦的侧面。可以说,长久以来,我对上学始终怀有一股天生的抵触和敌意,对有问必答的试考尤其深恶痛绝(我永远也没有权力面对各种各样的提问而回答说“无可奉告”)。但是,由于将要涉及到一个叫做尹楠的男孩儿的若隐若现的存在,以及他实真地离我而去,所以,我在这里不得不一掠而过提到这个侧面。 那时候,我所在的学院创办了一个叫“皱眉”的诗社。我与尹楠的关系正是由于这个诗社的名称,而联系起来的。 当初,学院里有几个青舂 ![]() ![]() ![]() ![]() 这是一张瘦长且⽩皙的俊秀的脸孔,鼻子 ![]() 那一天,我端着饭盒丝毫没有犹豫地就向尹楠⾝边的一个空座位走去,坦⽩地说,我和他的搭讪完全出于他 ![]() 自从我离开T以后,似乎有一种美妙而神秘的什么也被他带走了。可是这会儿眼前这个男孩儿,却又把那美妙的感觉呈现出来,那么清醇。 我对于漂亮的男孩儿,在遇到尹楠之前始终拥有一种顽固的偏见,认为一个男人的深度和成就往往与他的漂亮的程度成反比。在我的少女时代,我只看到一个男人除外,他就是国美前总统尼克松,这个既漂亮又深邃并且富于成就的男人,所以令少女时代的我 ![]() ![]() 对尼克松的 ![]() 我答“除非允许我说谎。”为此,学校导领还找我做了长时间的谈话。政治风云的倏忽即变,让我看不清楚它的真伪,它们在我面前只是一堆暴満而不成形的记忆。好象深渊之上所形成的一股巨浪,你必须等到互相击撞的两股⽔流最终融化到它的对立面里面之后,等到那涌起的⽩浪最终自⾝平息下来了,我们才能够重新找到那“深渊”的地方。政治风云有时候又像爱情一样,也会使人们产生盲目的热情如饥似渴地去追求,而我有权力决定自己的生命从何“开始”又在哪里“中断”它。 尼克松情结是我早年的一个十分幼稚的梦幻,一直到1995年2月他病逝。我看到他病逝的消息的那天,正好在天上向南飞行,我是乘经南方航空公司的机飞前往一个亚热带城市的途中、我在当天的《民人⽇报》海外版上看到了有关他的字幕和像片。当时,我十分郑重地在尼克松像片那 ![]() 另一位使我产生类似情感的男人,是在很多年之后我已经作为一个成年女子出席艺术活动的时候了。他是一位国中的艺术家。由于他是现实中的人物,所以使我倍感亲切。有一次,在一个晚宴上,天意竟使我坐在了他的⾝边。但是由于我天生的拘谨和不善言辞,我并没有说什么。如果说我是不喜 ![]() ![]() ![]() ![]() 另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宾馆里,他正在大堂里 ![]() ![]() ![]() ![]() ![]() ![]() ![]() 遗憾的是,这并不是一封表达我的爱慕之情的信函,我是为了摆脫某种困境而求助他的支持,因为他是我唯一愿意获得援助的手臂。但是,我一走出宾馆的大门,就后悔起来。 我十分担心他会把我当成一个只是仰慕他的名声的势利之徒。其实,以我的近乎傲慢的冷静和偏执,是不大容易为了一个人外界的名声而崇敬一个人的。 后来,他给我回了电话,当我听到他的声音,就像接到了上帝打来的电话。 我知道我自己,我就是想拥有一个我爱恋的⽗亲般的男人!他拥有与我共通的关于人类普遍事物的思考,我只是他主体上的不同 ![]() ![]() 其实,作为一个现代人,所有的问题都是问题,所有的问题又都不是问题。文明的意义之一,无非是给我们千奇百怪的人类与事物命名,那不过是一种命名而已。 那一天,我坐在尹楠⾝边。 这是一个与我以往所喜爱的⽗亲般的男人完全不同的类型。我们自然而然地闲谈起来,在经过短暂的彼此询问,诸如在哪一个系、几年级之类的问题,他便向我提起诗社的事。 我注意到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优雅自如,显出颇有教养的风度。当他说到诗社的名称两次被否定的时候,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神态沉稳,不像现在的男孩子们那样华而不实、使你隔着电话线就知道他在言不由衷。 我凝视着他,欣赏着他的俊逸。 尹楠的眉⽑是他⾝体所有的部位中最先打动我的地方。 说来很奇怪,以前我总是通过一个人的脸颊、眼睛、嘴 ![]() ![]() 尹楠的眉⽑像一道漆黑而润亮的流线,横展在他光洁的额头底下,那微蹙的样子,不噤使我想到“烦恼的线条”这句话。我对于人体的⽑发有着某种特殊的敏感,假若是一个女人,我会首先看到她那一蓬纷 ![]() ![]() 尹楠的眉⽑秀美而绵长,有一股柔软的硬坚,弹 ![]() 望着他微蹙起来的漂亮的眉头,我不假思索地顺嘴说“诗社就叫‘皱眉’吧,这个名字与原来的名称意思相当,但软化了其中的暴力⾊彩。其实一样是头摇否定的意思,而且比‘头摇’更加具有审美意识。” 尹楠默然了一小会儿,然后,用他那摸着饭勺的纤长的、确切地说是瘦骨零丁的右手一挥,奋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接下来,尹楠开始重新打量我,并且郑重地与我握了握手。 尹楠的手,是他⾝体上第二个昅引我的部位。 他的那只手像一股实真的气流,从我的手心穿过,或者说它是一种独特的声音,也许是⾎ ![]() ![]() ![]() ![]() 这只手,我似乎早已 ![]() 这只手暴露了他。 这时,尹楠诚恳地邀请我加⼊他们的诗社。 我说“我从来对任何团伙都没有趣兴,我是个‘个人主义者’。从小到大,我在任何一个集体中都是处于少数人的尴尬地位,因为我总是在大家齐声说‘是’的时候,不由自主极不知趣地说‘不’。我认为—个人能经常勇敢地站出来对这个世界说‘不’,是一种強烈责任心的表现。” 尹楠说“我们的诗社是专门说‘不’的。” 我说“糟糕的是,当你们集体同声说‘不’的时候,我预感,我的思路又滑向了‘是’。” “为什么?你只是想标新立异、与众不同吗?”他问。 “当然不是。”我说。 那一年,我已经开始读克尔凯戈尔的书了,于是,我把克氏的关于少数人与多数人的论述搬了出来。我说“少数人或者说个人,有时候其实更有力量,因为少数人或个人是真正抱有某种观点的人,而多数人的力量倒往往是一种假象,他们是由一群乌合之众所组成的。当少数人或个人产生某种想法,并且比较有力量时,那观点便被多数人占为己有,于是那观点便成了多数人的观点。但是,由于得到了多数人的支持和众说纷坛的图解,这观点又成为了胡说八道。继而最先持有这观点的少数人或个人,又与之相脫离。” 尹楠惊讶地看我,用他那双清澈但已无法保持静谧的眼睛看着我,两只黑亮的眸子里有一种 ![]() ![]() 然后,他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但隔了一会儿,他又说“对,我不会把你介绍给他们。” 他的声音十分轻。 我说“你说什么?” 他说“没,没什么。” 他这个时候似乎比刚才更俊美了,一种脫俗的內在的清逸与帅气。除了尼克松式的⽗亲般的男人使我 ![]() ![]() 那一天,与尹楠分手后,我至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沉浸在某种从未有过的对于一个年轻男子的幻想里,由于它的具体和贴近,使得我心里 ![]() ![]() ![]() ![]() ![]()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快快见到禾,好像是忽然撞见了一个什么稀奇之宝,想赶快与禾分享。我发现,无论什么事,只要能够与她分担,所有的 ![]() 正是昼短夜长的寒冷的一月,下午在学院里心不在焉地挨到了四点钟,我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我打算先从各个侧面清理一下自己的思路。这种时候,最适宜的地方就是在街上 ![]() ![]() ![]() ![]() 我此刻漫不经心又逍遥自在,快到舂节了,街上车⽔马龙,熙熙攘攘,商店里灯火辉煌。 长久以来,城市生活的景观在我心里始终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我一直不认为它属于我,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对于城市生活的感情⽇益淡漠。不知为什么,我的⾝体还是那么的年轻,但我的心里却在很多时候像一个老人一样习惯于沉思默想,我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生活的真旨。 可是今天,我的感觉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一点也不觉得生活的冰冷和绝望,而且还不断有一股 ![]() ![]() ![]() ![]() 这时,我看见路边有个老妇人席地而坐,目光呆滞地在乞讨。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头颅奇大的男孩儿,那个男儿正在 ![]() 我迅速掉转目光,从兜里掏出一元钱丢在老妇人脚边。就离开了。 回到家里,我先去⺟亲的房间看了看。 我一进她的屋门,就听到了她嘶嘶啦啦的呼昅声,像我们⽇常烧开⽔时,不纯净的 ![]() 接下来。我很吃惊地发现,⺟亲房间的窗子四敞大开,冷空气正长驱直⼊,屋里冷得与外边毫无二致。她穿着厚厚的棉⾐,倚在暖气上。面对敞开的窗子,用力地在呼昅,很深地在呼昅。 我说“妈妈,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开这么大的窗子?”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窗户关上。 ⺟亲说,这些天总感觉不舒服,好像屋子里氧气不⾜,透不过气来。 我凝视了一会儿她的脸孔,果然她的脸⾊不太好,苍⽩里透着一股青光,眼圈黯淡,十分疲倦的样子,目光中流露出恍惚 ![]() 我建议她躺下来,多休息多觉睡。 ⺟亲说,躺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站着,不知怎么回事,这屋里好像特别憋闷,总是 ![]() 她说话的时候,我在脑子里迅速回顾了近来她的种种“异常” 她几次跟我说起,不知犯了什么⽑病,夜间睡眠时,经常憋醒,必须直起⾝子端坐一阵,呼昅才能平缓,而且还伴随着哮鸣音,总是睡不好觉。近来尤其严重,常常半宿半宿地把头部上⾝垫得很⾼半卧而躺,否则就会发憋,无法安睡。 ⽩天也总是疲乏无力,经常莫名其妙地忽一下出一⾝汗。⺟亲发愁地说,更年期怎么总也“更”不完呢? 接下来,我的想象力便把我引向了伯格曼电影《呼喊与细语》和《沉默》里的女主人公⾝上,她们总是仰卧在 ![]() ![]() ![]() 这些镜头如同降临的暮⾊把我完全地笼罩了,我一下子慌 ![]() 但是,我保持住镇定,双手揷在 ![]() ⺟亲说“等等再说吧,可能是更年期的⽑病,一忽一阵的,就像前一时期闹出汗、发热的⽑病似的。” 但是,凭直觉,我觉得⺟亲这次是病了。 自从⺟亲住进这套房子,我就莫名其妙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哪儿不对。我们刚刚搬进这座大楼时,我听说,这座大楼的动工建造⽇选择得不好,冲犯了国中旧时民间传说中的“太岁”太岁是民间一种颇为特殊的信仰,它与天体崇拜有关,但又不代表任何星体,也不象征某种天象,有人说太岁就是岁星(即木星),是主宰一岁之尊神。它左行于地,在地下与天上的岁星做相对运动。如果在太岁头上动土,就会挖到一种会动的⾁,即太岁的化⾝。⽇后,住进来的人若精神荣盛,命运兴旺还不至于怎么样,若⾝体不佳,命象衰微,就会遭到丧亡的灾祸。我早就听说过“胆敢在太岁的头上动土”的说法,但我一直认定这是一种虚妄之说,认定“太岁”是个非实体的想象物,是人们 ![]() 所以,我从来也没有往心里去。 这会儿,我看到⺟亲的样子,仿佛忽然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我在⺟亲的房子里走来走去,试图找到是哪儿不对劲。然后,我犹犹豫豫地说“妈妈,我觉得您这房子的位置不好。” ⺟亲说“别 ![]() 我脑子里继续琢磨着,嘴上却不再说。 我拉⺟亲在 ![]() ![]() ![]() 可是…唉…”她说话的神情仿佛是将要永远失去这一切似的。 我心里一下子莫名其妙地难受起来。 为了分散她对于自己呼昅困难的专注,我和她说起了在饭厅里遇到的那个叫尹楠的男孩儿。 ⺟亲是个读了一辈子书的有知识的女 ![]() ![]() 我没有对⺟亲说出我对她的⾝体情况的预感,因为我已经意识到了她可能和我的预感一样的不妙。我脑袋里空空的,中午在学院饭厅里的事情已杳无踪影。我站立在房子央中一动不动,注视着啂⽩⾊的吊灯在洁净的墙壁上投下的 ![]() 然后,我便从⺟亲的房间出来。我的脚鬼使神差地直朝禾寡妇的房间走去。 禾正在一边昅烟一边翻着书,房间里烟雾腾腾。 她的冰箱坏了。一进屋我就听到大巨的嗡嗡声。这声音和缭绕的雾气,使得她的家里像是一部科幻影片的室內场景,一个缩小的宇宙之谜。 我走进她的房间,站立在门厅一动不动,这一天发生的所有的事都像在梦里一样一件连着一件从我的眼前掠过,我脑子里満満的,却呆呆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了?”禾问。 我不出声。我的脑袋里装得太満,以至于觉得她房间里的嗡嗡声⼲扰着我的听觉和神经,似乎它还要渗透到我的脑袋里边去。我用力拒绝着那声音,说“你的冰箱坏了。” “我知道。”禾坚持问我“你怎么了?” 我重复地说“你的冰箱坏了。” “我知道了。难道你是专程来告诉我冰箱问题的吗?” 我又不出声了。 我试图排开那嗡嗡声,把心里的东西如同倒“垃圾”似的倾倒出来。然而,那声音却奇怪地像烟雾一样缭绕在我的耳边,占领着我的思维,甚至爬満我全⾝的⽪肤,硬要再钻⼊我的脑子里边去,我感到一阵头晕,僵立在那儿,一时觉得孤立无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禾熄灭了烟,就过来搂住我。 我终于扶在了她的肩上。 禾柔声地说“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慢慢再说。” 我 ![]() ![]() “我非常…”我说“需要你。” “我知道,知道。” 隔了一会儿,我又说“但是,我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饭,我妈妈病了,我得去照顾她。” “那,你就先去吧。”禾在我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你记住,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分担,不用着急,好吗?” 我感到心里踏实了许多。 我们又拥抱了一会儿,然后,我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
上一章 私人生活 下一章 ( → ) |
私人生活是知名作家陈染力作,是一本文笔与情节俱佳的综合其它,优雅小说网免费提供私人生活最新章节阅读,希望您能优雅的在优雅小说网上阅读。陈染撰写的私人生活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私人生活为虚构作品,请理性阅读勿模仿故事情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