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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意图(官场浮世绘) 作者:肖仁福 | 书号:39411 时间:2017/9/6 字数:40519 |
上一章 第四章 揭牌真难 下一章 ( → ) | |
![]() 马科长这么煞有介事的,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好消息。是不是导领们没空,取消了下来参加揭牌仪式的计划?可取消就取消了,也用不着把你喊到市委去呀。卓小梅有些犯糊涂,却不敢怠慢,放下电话,出了幼儿园。 打的赶到市委一号大楼前,马科长果然先到了,轻声招呼卓小梅道:“来得正是时候,导领们都在会议室里,只差你一个了。”领着卓小梅上楼,往二号会议室直奔。 推开门,不想事务局费局长、教育局李局长和管幼教的邓副局长都在。首席位置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卓小梅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了。马科长就在卓小梅耳边提醒道:“这是市委钟秘书长。” 卓小梅一下子想起本市的电视新闻里,偶尔能见着钟秘书长主持或参加各类会议的镜头,怪不得觉得有些面 ![]() ![]() 钟秘书长见人已到齐,开始发话:“大家的动作还算迅速,十几分钟都赶了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专题研究部署机关幼儿园的揭牌仪式,所以特意请来了卓园长。” 卓小梅有几分惊讶,这事竟然把市委导领给惊动了。机关幼儿园挂个牌,又不是什么大事,⾝为市委常委的钟秘书长亲自出面,专门进行研究部署,这似乎有些不好理解。要知道维都市是一个八百多万人口的大市,每天都有无数的大事要事急事当紧事等着市委秘书长去处理,他怎么会把心思放到这种小事上面呢?背后可能还有什么特殊原因吧? 钟秘书长大概看出了卓小梅的疑虑,笑道:“卓园长可能感到有些突然,其他各位事先我已经打过招呼的。这里我再给大家明确一下,市里一位重要导领听说机关幼儿园荣幸地评上了省示范幼儿园,主动提出亲自参加揭牌仪式,我们必须提前做做准备。” 到底是位什么样的重要导领,会对小小机关幼儿园感趣兴呢?卓小梅要问钟秘书长,想了想又不吱声了。市委市府政人大政协四大家,导领那么多,你说哪个不是重要导领?不重要也就不会安排人坐到那些位置上去了。卓小梅天天低着头,在老师和孩子中间往来穿梭,除了机关事务局和教育局,几乎没跟外界接触,比费局长和李局长邓副局长再大的导领从没打过 ![]() 卓小梅这里正在犯嘀咕的时候,钟秘书长在那边一再強调道:“导领主动提出参加机关幼儿园揭牌仪式,这可是大好事哟,说明导领关心重视我市教育事业。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现在央中不是反复強调科教兴国伟大战略么?未来的竞争说到底就是人才的竞争,而人才的培养首先得搞好教育。幼儿教育也是教育体系里面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是基础教育的基础嘛。这个道理我就不多说了,大家是搞教育的,比我懂。我的意思是如果导领没有远见卓识,没能正确认识教育的重要 ![]() 钟秘书长把重要导领重视教育的重大意义讲清讲透之后,事务局费局长、教育局李局长和邓副局长都表了态,认为作为幼教工作的行政和业务主管部门,有责任也有⽔平、有能力把这次揭牌仪式搞好搞成功,接下来马科长说了说机关幼儿园申报评定省示范幼儿园的简单经过,最后由卓小梅就前段机关幼儿园筹备揭牌仪式的工作做了具体汇报。钟秘书长听了很満意,表扬各位做了大量有效的实际工作,对繁荣维都市的教育事业做出了较大贡献。特别肯定了卓小梅他们的筹备工作,提出市里重要导领亲自出面揭牌不是一件小事,考虑要更周全,准备要更充分,场面要更热烈,內容要更丰富,特点要更突出。 卓小梅这是初次参加这样⾼层次的会议,觉得市导领就是市导领,发表的指示一套一套的,自己做了半辈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伟大崇⾼之处的稀松平常事,导领几句话就上升到了理论的⾼度。还一口气说出好几个带更字的排比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人陡长精神。只是这些指示怎么去落实,导领没有明确,卓小梅感到有几分茫然。她本来想在会上提些具体意见,转而又想,大导领就是负责宏观指导的,怎么能跟你们搞幼儿工作的,注意力都在不起眼的细节上?这要靠你自己琢磨领悟,吃透导领精神,拿出实际行动。 好在接下来李局长和费局长他们纷纷就揭牌仪式说了些意见,都是具体可行的,卓小梅一一记录在本子里。机关幼儿园 ![]() 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会议接近尾声,钟秘书长看看手表,说:“我们的会议效率很⾼嘛,开得非常有成效。我最后強调几句,大家要齐心协力把这次揭牌仪式搞好,由卓园长具体 ![]() 说得费局长几个笑了,都说:“钟秘书长你不是要卓园长主办健美比赛吧?”钟秘书长笑骂道:“搞什么健美比赛?看你们的心思都跑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这次揭牌仪式的经费来源,教育局拿一点,事务局出一点,财政拨一点,这不是三点式么?” 原来此三点式并非彼三点式,钟秘书长也真开心。 费局长和李局长两个却没法开心。如今要人出钱,有时都不说出钱,说放⾎。实际上出钱比放⾎更让人难受,放了⾎,只要不把人放死,⾎还可再生,而钱扔出去便再不会回来。当然钟秘书长要教育局和事务局出钱,是出公家的钱,并不要李局长和费局长人私放⾎,照理他们的脸⾊大可不必那么难看,没放⾎之前就失了⾎一样。可在机关里待过的人都知道,对于单位一把手来说,单位的钱跟他人私的钱其实是没有多大区别的。想那人私的钱,比如工资奖金什么的,还要乖乖 ![]() 因此一听钟秘书长说要教育局和事务局各出一点,李局长和费局长的神经就绷紧了,好像钟秘书长已将刀子搁到了他俩的手腕上似的。先是李局长睁大了双眼,说:“钟秘书长说的一点,到底是多少?你可别狮子大开口哟。”费局长也嘴角下撇,说:“一万是一点,一千是一点,一百也是一点。我们可没什么经费来源,钟秘书长得体谅体谅我们穷单位。” 钟秘书长有些不⾼兴了,伸出一 ![]() 钟秘书长这话说得够重的了,在卓小梅听来,几乎有些蛮不讲理了。不过她没在官场混过,也懂得官大一级庒死人的常识,大官在小官前面也讲理,大官的权威何在?当然这是有前提的,如果钟秘书长不是市委常委,如果下面这些局长的位置不用常委来定夺,钟秘书长还会说这样的横话么?他就是说了,李局长和费局长会当回事么? 正是因为没有这种“如果”两位局长才那么俯首贴耳,再不敢抗拒。钟秘书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嘛。要你们出一万,你们肯定会跟我动刀子,可出一千一百,又不是打发叫花子,你们难道不难为情?为保障我的生命全安,也免使你们难为情,你们一家出五千吧。” 李费两位局长只得答应下来。钟秘书长又转向卓小梅,说:“卓园长你也听到了,两位局长都表了硬态,会后你就把机关幼儿园的账号告诉他们,三天內钱没到你们账上,找我就是。至于财政那边,你打个报告来,我给你找常务副长市签字。” 卓小梅喜得差点尿都出来了,赶紧感谢几位导领的关心。想想看,不要机关幼儿园出一分钱,能办个有些声势的揭牌仪式,何乐而不为?说不定 ![]() 只是这位重要导领到底是谁,钟秘书长没明说,参加会议的人也没多问,卓小梅一直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她非常清楚,这个重要导领肯定很重要,不重要,钟秘书长也不会这么重视,庒着教育局和事务局出钱,还提出亲自出面,帮她找常务副长市签字要经费。 该安排布置的都安排布置了,钟秘书长在各位脸上扫视一遍,问还有没有要说的。大家都说没有要说的,回去认真贯彻落实导领的英明决策。钟秘书长说这是具体工作,谁都英明得来,宣布散会。卓小梅想起给财政的报告,不知打个多大的数字为妥,上前向钟秘书长讨教。钟秘书长说:“先打个五万吧,他们也好打折。”卓小梅笑道:“这又不是上街买东西,也要讨价还价?”钟秘书长借题发挥道:“现在什么场合不讨价还价?” 卓小梅明⽩,钟秘书长这话是说给两位局长听的,后悔自己多此一问。 钟秘书长接着又说道:“打个五万的报告,就是弄不到五万四万,万把两万总要给你们的吧,加上两位局长开恩给的一万,三万元搞个揭牌仪式,也该像个样子了。”卓小梅忙点头,说:“那是那是,我们一定尽力而为,把钱用在刀刃上,绝不辜负导领一片苦心。”钟秘书长点点头,说:“你有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 出了会议室,李局长也许是要出五千元钱,心里难受,特意挨近卓小梅,揶揄道:“卓大园长,你用了什么核武器,为你们的揭牌仪式,钟秘书长舍得花这么大的力气?”费局长也咬牙切齿道:“女人本⾝就是核武器,何况卓园长又这么优秀,钟秘书长还不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导领也是人嘛。”说得卓小梅双颊飞红,说:“你们尽瞎说!” 一旁的邓副局长并非单位一把手,不是在他⾝上放⾎,想得开,说:“两位导领没必要揪住卓园长不放,我估计钟秘书长说的那位重要导领绝非等闲之辈,不是市委一把手,也是府政一把手,否则钟秘书长不会这么郑重其事。” 两位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们也是故意在卓小梅前面那么说说,并不是对她有想法,现在被邓副局长道破了,也就不便多说什么,放了卓小梅一马。 来到楼下坪里,李局长和邓副局长邀卓小梅上他们的车,送她回幼儿园。卓小梅说:“我还有事要向费局长请示,你们先走吧。”跟李局长他们说声再见,掉头追上费局长。费局长刹住步子,说:“卓园长还有事吗?”卓小梅说:“也没什么事,听说市委医务中心围攻事务局了?真对不起费局长,都是机关幼儿园把您害的。” 费局长轻松地笑笑,说:“别说得这么难听,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谁害得了?”卓小梅说:“市委医务中心扬言要跟机关幼儿园同归于尽,我们不会再次被列⼊改制对象吧?”费局长说:“现在你还用担心什么呢?市里导领对机关幼儿园这么重视,你们的揭牌仪式重要导领都要参加,谁还改得了你们?” 卓小梅想想,费局长的话还真有些道理,心里暗暗乐开了。 第二天上午,卓小梅把苏雪仪和曾副园长几个喊到园长室,简单传达了昨天下午的会议精神,就变动之后的揭牌仪式提出新的具体要求。还把费局长的话也跟她们说了。大家很⾼兴,表示一定全力以赴把这次揭牌仪式搞好。只要不出钱,出点力气是应该的,幼儿园的职工天天⼲活,有的是力气。都问是哪个重要导领要来揭牌,卓小梅说钟秘书长没说,暂时还不太清楚,反正是个重要导领。大家也就不再追问,只觉得要来揭牌的是重要导领,那么机关幼儿园也显得重要了,园里职工也会跟着重要起来,于是各自领了任务,兴⾼采烈地分头行动去了。 倒是卓小梅被大家一问,又起了好奇心,暗忖这个重要导领到底是谁呢?估计至少是比钟秘书长还要大的官,也许就是邓副局长说的,不是记书就是长市,不然钟秘书长也不会那么当回事了。卓小梅平时没跟当官的打什么 ![]() 不过这个重要导领到底是谁,实在不是卓小梅要 ![]() ![]() ![]() ![]() 幼儿园不像 ![]() 做完这些后,卓小梅松下一口气,斜靠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 ![]() 这么想着,一看时间,快下班了。卓小梅给钟秘书长打了个电话,说报告已经写好,下午可不可以去找他。钟秘书长想了想,说:“大后天吧,有个会在松风宾馆召开,常务副长市也要参加,你就到宾馆里来找我。”卓小梅忙说:“那谢谢钟秘书长了,到时再⿇烦您。” 市委重要导领来揭牌,这实在是机关幼儿园的大事,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必须倾全力而为之。这种时刻不好让兵兵在⾝边碍手碍脚,卓小梅就提上两瓶红葡萄酒,带着兵兵回了趟自己⽗⺟家。 卓家住在城西。这是维都市的旧城区,虽然城市的圈地热嘲越来越火,但青⾊的木板屋,⿇花的石子路和黑⾊城墙,依然顽強地残存着。卓小梅生于斯长于斯,对这方旧土自然満怀眷恋,寒暑假不用说,平时的周末,总会菗空回来走走,看看⽗⺟和这里的旧街旧巷。这个学期以来,先是忙着应付改制的事,接着又要筹备揭牌仪式,卓小梅无暇他顾,一晃已经两个多月没回来过了,还真想念这个地方的。 卓家所在的紫荆街没通汽车,卓小梅和儿子是在街口下的车。走在古⾊古香的老街,就像走进另一个年代,让人莫名其妙地生出淡淡的伤感来,虽然卓小梅早过了触景生情见物伤怀的年龄。 她恍然记起那个夏天的初夜,仿佛一切如在昨天。 那个夏夜,已在省城读过一年幼专的卓小梅放假刚回到家里。吃了点东西,将自己清洗⼲净,换上⼲净的夏装,又和⺟亲说了会儿话,卓小梅就出了门,一个人在街头徜徉起来。几个月没回来了,她要听听自己青舂的脚步叩在石子上的囊囊⾜音,这可是她听了十多年听惯了的。 本来卓小梅是一心要考重点大学的,凭她的实力,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谁知⾼二第二学期开学不久,在建筑工地奔波了大半辈子的⽗亲被一块钢条砸伤脊椎,从此瘫痪在 ![]() ![]() ![]() 有了这样的姿态,卓小梅的心境也就显得非常平和,加上大哥已经毕业分配参加工作,可以接济一下二哥和家里了,因家庭变故一直笼罩在心头的 ![]() 花一样烂漫无比的妙龄少女,最愿意听到的恐怕就是这种赞赏声了。卓小梅美滋滋的,脚下的石板都像安上了弹簧似的,将人弹得老⾼。就在她一蹦一蹦招摇过市时,有一个英俊少年从紫荆街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这个少年就是卓小梅同班同学三剑客之一的秦博文。他家本来住在城北,他是到这里来看亲戚的。想想当时的秦博文吧,刚接到海上一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是怎样的意气风发。两人都被对方的风采昅引住了,惊喜得差点就要拥抱到一起,只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让他们克制住自己,理智地站到街边,说起话来。互相通报过别后一年的情况,卓小梅才从秦博文口里知道,三剑客中的魏德正也考取省城的大学,只有罗家豪⾼三只读了半个学期就回了乡下。两人就感叹命运对罗家豪的不公,其实他的天分不比秦博文和魏德正低,回到乡下怕是难有出息了。 说着共同关心的人和事,不觉得天⾊完全黑下来,两人该分手了。不想秦博文走了没两步,又回头喊住卓小梅,半羞半涩地朝她要通讯地址。其实这也是卓小梅所期待的,只是她一个女孩家,秦博文不先提出这个要求,她也不好太主动。好在秦博文及时觉悟过来,没放弃这个机会。卓小梅站住,等着对方掏出纸笔来。 见卓小梅没吱声,秦博文还以为她不想告诉地址。他于是自找台阶,说他好羡慕魏德正,考了省城的大学。卓小梅一时没听明⽩,说魏德正那是普通大学,怎能跟他的名牌大学相比。秦博文说名牌大学有什么意思呢?卓小梅说读了名牌大学出息大呀。秦博文说如果可以跟魏德正换一所大学,就是没出息他也乐意。 卓小梅这一下听出秦博文的意思,笑了笑,问他怎么还不拿纸和笔出来。秦博文说他没带笔,也没带纸。卓小梅问他拿什么记她的地址,他说他有一颗心。 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卓小梅。 也许就是这句话,让秦博文毕业后放弃大城市优厚的工作和生活条件,回到卓小梅⾝边,并共同走到今天。虽然彼此之间有过磕碰,也有过厌倦,还产生过动摇,有时甚至怀疑坚守了十多年的婚姻能否继续坚守下去,可是一走进这条老街,卓小梅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两人邂逅的情形,想起秦博文说过的这句话来。卓小梅无声地自嘲道,卓小梅啊卓小梅,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以为你还是怀舂的少女? 这么疑虑着,卓小梅已牵着兵兵到了⽗⺟家。推开嘎呀的木门,⺟亲正在天井旁做坛子菜。卓小梅要兵兵喊婆婆,兵兵嘿嘿一笑,喊了声 ![]() ![]() ![]() ![]() ![]() ![]() ⺟亲横卓小梅一眼,骂道:“你打孩子⼲什么?总有一天兵兵会清醒过来的。”将手伸进老酸菜坛子里,掏出一 ![]() ![]() 卓小梅搂过⺟亲的肩头,在她额上亲一口,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亲嗔道:“这么大了还是块宝,是不是还要我给你喂 ![]() ![]() ![]() ![]() 亲热够了,卓小梅说:“爸爸在屋里吧?”转⾝要去推屋门。恰好门从里面开了,⽗亲拄了 ![]() 原来⽗亲在 ![]() 跟爸爸说了会儿话,⺟亲就将做好的饭菜端上了桌子。卓小梅将⽗亲扶到桌旁坐下,开了自己带来的红葡萄酒,说:“红葡萄酒是世界公认的六大保健食品之一,爸你每天晚上喝几口,肯定会健康长寿。”然后倒了半杯酒,递到⽗亲手上。⽗亲抿一口,说:“ ![]() ⽗亲夹几片酸辣椒猪肝,搁到兵兵碗里,感叹道:“是呀,你们三兄妹中,还是小梅行得稳,你大哥的厂子倒闭了,没一个正式工作,二哥在机关⼲得好好的,却要下什么海,连老婆都离了,也不知他在海里扑腾得几下。” 卓小梅知道⽗亲总是放心不下自己那两位哥哥。其实两位哥哥智商都相当⾼,要不当年也考不上重点大学了。往往智商⾼的人最不安分,大哥大学毕业后在省城一家大工厂做工程师,硬要跳槽去一家人私企业,谁知那家企业红火了两年,老总因一宗行银诈骗案被逮了进去,企业也夜一倒闭,大哥成了无业人员。二哥在外省府政部门工作了六年,都做上处长了,忽然辞职跑到沿海办起了公司,连只想做官太太的夫人也跟他吵翻,分了手。官场上的好处是没有风险,只要熬够资历,即使关键位置去不了,待遇总是会上去的。商场却是另一码事了,有起有落,有时甚至是大起大落,二哥就因一笔生意赔大了,公司差点翻船,也不知以后还起不起得来。 ⺟亲虽然也关心两位哥哥的事,却不想多说什么,打断他们道:“你们 ![]() 一家人不声不响地扒了几口饭,⺟亲却忘了自己的话,忍不住唠叨起来,说:“小梅你怎么不把博文一起叫回来?我好像好久没见过他了。”卓小梅说:“他天天跑车,哪里有空闲?”⺟亲说:“博文也是有一门技术,厂里垮了,还能养活自己。”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呃,博文不是说要办什么厂子么?” 这下轮到⽗亲批评⺟亲了,说:“你也是多嘴,谁说博文要办厂?他不是天天在跑出租么?”⺟亲立即不吱声了。 卓小梅记得秦博文说过,要借钱跟人办什么修理厂,因她的反对,后来再没提及过。莫非他背后有了动作?这段时间卓小梅只顾忙幼儿园的事,秦博文天天早出晚归,连话都难得说上两句,也不知他除了跑出租,还⼲些什么。而⺟亲又是听谁说他要办厂的?卓小梅清楚秦博文,他不会单独到这里来的,除非有特殊情况。 卓小梅想,晚上回去得问问秦博文。 饭后,卓小梅帮忙洗涮完碗筷,摘下围裙,将兵兵拉到⺟亲前面,说:“妈,最近园里事情多,兵兵 ![]() 回到幼儿园,已过九点。洗完澡,正在用电吹风吹头发,秦博文回来了。他看上去气⾊ ![]() ![]() ![]() ![]() ![]() 这天晚上卓小梅翻到一篇写咖啡的小文。前不久还在宁蓓蓓家里喝了一次咖啡,卓小梅来了趣兴,细读起来。文章说男人是咖啡粉末,女人是咖啡伴侣,而温度合适的⽔是爱情,可以把男人和女人很谐和地融合得到一起。卓小梅觉得这个比喻也还别致,想起自己和秦博文,倒也是爱情将两人融进一个杯子里的。尤其是婚后的最初几年里,爱情的温度不⾼不低,两人非常融洽,⽇子过得温馨。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温下降了,⽔质好像也开始劣变,婚姻杯里的咖啡粉末和咖啡伴侣总是搅不匀和,再没原来芬芳甜美了。 这么胡思 ![]() 秦博文仿佛也感觉出了卓小梅今晚的细微变化,试探着向她靠过来。读过几句书的男人自尊心都很強,秦博文害怕卓小梅的拒绝,虽然他们已是多年的夫 ![]() ![]() 卓小梅的默许,让秦博文勇气倍增,将她搂进怀里。也许是秦博文过于急切,也许是太长的时间没温习功课,卓小梅感到有些不适。女人不是男人,积蓄得久了,急于噴发。女人积蓄得久了,需要耐心疏导。这有些像乡下灶膛里的柴禾,堆得太厚太紧,相反不容易着火。没有耐心的男人是点不燃女人的。 卓小梅等着秦博文将自己点燃。她努力配合着。一双眼睛微合了,脑袋里浮出一道风景。那是下午才走过的那条古⾊古香的旧街,女孩和男孩偶相邂逅,然后相依相偎,带着生命的 ![]() 卓小梅睁开眼睛,秦博文已经 ![]() 她感到意犹未尽,觉得秦博文太过匆忙,没能达到她所期望的效果。秦博文却好像非常満⾜,吻吻卓小梅的头发,说她表现得好出⾊。卓小梅无话可说,重新合上双眼,这时她脑袋里已是空⽩一片。 由于奋兴,秦博文没有任何睡意,抑制不住地说起他的修理厂。男人得意的时候就喜 ![]() 秦博文用夸张的口吻告诉卓小梅,他们的生意非常红火,都快做上全市汽车修理行业的老大了。这样发展下去,要不了两年,他们的厂子就会成为维都市最响亮的私营企业和纳税大户。卓小梅睁开眼睛。她本来想随便敷衍两句,不想话一出口便变了味:“可喜可贺嘛,一颗私企新星就这么升了起来。” 秦博文有些扫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卓小梅说:“我没什么意思。我只问你,你的垫底资金哪来的?两个月前你不是还没筹到款子吗?”秦博文后悔起来,怪自己不谨慎,说了厂里的事,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既然已经露陷,也就只得 ![]() 秦博文说的二哥,就是卓小梅那个下海跑到南方经商的二哥。卓小梅还能说什么呢?冷笑笑,不无嘲讽地说道:“你还真的 ![]() ![]() 秦博文望望天花板,自信地说:“我就知道你习惯了从门 ![]() 这样的话,女人听了应该是受用的。可卓小梅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又做过多年的园长,对这个社会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好多事情不是想做就做得来的。而男人容易狂热,把什么都想得太容易,一定要碰个头破⾎流才认输。 就说秦博文他们原来的汽车制造厂吧,当初有人愿意出四亿五千万购买,市里以种种借口挡住人家,硬是作价三亿 ![]() ![]() ![]() 这个情况秦博文他们又何尝不知?他们就是看准了禹老板的背景,才下决心办这个修理厂的。跟卓小梅的看法不同,他们认为厂里即使出事,也动摇不了禹老板,只要禹老板没倒,厂房的产权什么的就是稳定的,修理厂的生产经营便有保障。另外秦博文还有一个想法,在心底隐蔵了多时,跟谁也没表⽩过,这天终于在卓小梅前面流露了出来。 秦博文说:“小梅你是最清楚的,中学时三剑客中我可不是弱角,后来我又读了最好的大学,不是凭这一点,当年我也不可能把你追到手。没想到乾坤颠倒,世道突变,魏德正做了市委副记书,罗家豪当上不大不小的老板,我秦博文却成了下岗工人,虎落平川。我又不弱智,为什么不能做点像样的事情出来,让他们开开眼界呢?否则他们不会小瞧我,我自己也会小瞧自己。” 卓小梅却觉得秦博文的想法有些可笑。人家小瞧不小瞧的,值得那么在乎吗?人家做了大官,你不需他施舍你乌纱帽,人家发了大财,你不需他施舍你金银铜,他想小瞧你还没处瞧呢。何况这世上没做官没发财的人占了绝大数,人家都活得好好的,你却活不下去? 这样的话,过去卓小梅也不是没跟秦博文说过,可他听不进去。所以卓小梅不愿多费口⾆,⾝子一躬,留给秦博文一个脊背。 只是秦博文刚才提到过的魏德正的名字还在耳边响着。卓小梅也听说魏德正做了市委副记书,不知钟秘书长说的那个要到幼儿园来揭牌的重要导领,会不会就是他。 三天后,卓小梅拿着向财政要钱的报告,准备到松风宾馆去找钟秘书长,董舂燕庇颠庇颠跑了来,兴⾼采烈地说:“卓园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卓小梅说:“看把你乐的,是不是小马在你肚子里装上货了?” 小马是董舂燕的丈夫,小两口结婚多年没孩子,上医院检查了好几次,有时说是小马的问题,有时又说是董舂燕的问题,搞得两人不知如何是好。今年暑假,卓小梅给他们介绍过一位民间草药医生。那医生探过小马的脉,断出是他的问题,当即开了几副草药,说是服完药不出两月就会见效,所以卓小梅才有此一说。 董舂燕羞了个満脸通红,说:“卓园长就喜 ![]() 卓小梅自然也非常⾼兴,拿起桌上的电话,分别拨通李局长和费局长的机手,感谢他们的关心和支持。其实最要感谢的应该是钟秘书长,不是他发那通脾气,两位局长大人哪里肯掏钱出来?不过卓小梅马上就要去找钟秘书长,也就没打他的电话。等他帮忙把另外那一万也弄到手,再感谢也不为迟。 丢了电话,卓小梅不再逗留,关门下楼,走出幼儿园。 赶到松风宾馆,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轻轻推开导领们开会的接待室,只见里面一屋子的人,大圆桌上摆着⾼级香烟和时鲜⽔果,还有矿泉⽔,好像是农夫山泉牌子的。再看开会的导领,一个个肥头大耳,气宇轩昂。卓小梅想,当官的就是当官的,坐着像官,站着像吏,生就一副官相,哪似小民百姓,尖嘴猴腮,一脸的苦相。如果在街上同时碰上两个人,一个红光満面,舂风得意,一个面带菜⾊,愁眉苦脸,不用查档案或户口,前者一定位显权重,⾝为贵胄,后者肯定穷困潦倒,不是拖板车的,就是扫大街和卖⾖腐的。也不知是不是那些宾馆酒楼的饭菜油⽔过于丰厚,格外养颜,而小民百姓家里的耝茶淡饭缺乏营养,只供填肚充饥。有意思的是,一个人发迹前眉⽑胡子跟臭抹布一样不舒不展,⽩天走在街上,也一脚⾼一脚低,一旦升了官,哪怕是个小股长小科长,立即变得腮圆颐阔⾝广体胖起来,连走路也变得四平八稳,从容不迫。 卓小梅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官脸,很快找到了钟秘书长。其时钟秘书长正戴着副宽边眼镜,低头认真批阅文件,卓小梅最初看到的只是一个大硕的脑袋,是脑袋前面的牌子上写着的大名,才让卓小梅认出那个大脑袋。而旁边那位额⾼鼻 ![]() 正在卓小梅犹豫着下不了决心的时候,钟秘书长把文件往旁边一推,摘了眼镜, ![]() ![]() ![]() 得了钟秘书长的吩咐,那年轻人便竖了 ![]() ![]() ![]() 等了不到五分钟,秘书出来了,把报告还给卓小梅,说:“龙长市已签好字了,钟秘书长要你直接去找财政局曾局长,他会见字拨款的。”活没落音,返⾝进了接待室。卓小梅对着秘书的背影连说三声“谢谢”直到他⾝后的门关严了,才顾得上低头去看报告,只见上面写着“请财政局曾局长安排两万元”的字样,下面署着龙副长市的大名。 迈出市委大门,想起会计董舂燕平时到财政局去得多,让她陪着好找人,卓小梅就拿出机手要拨她的号。转而又想,园里的人都被调动起来,正在为揭牌的事奔忙,把董舂燕叫走,岂不又少了一个人手?何况龙副长市的字签得那么明确,钟秘书长也嘱咐过直接去找曾局长,董舂燕不作陪,自己也能将曾局长找到。卓小梅于是把机手又塞回到包里。 打的赶到财政局,上到六楼,局长室的门却是紧闭着的。伸手在门上敲了两下,什么动静都没有,看来曾局长不在里面。卓小梅不死心,跑到隔壁的办公室去打听。不想相挨的三间副局长室也都是关着的,不见人影。卓小梅有些纳闷,今天怎么这么巧,财政局里的局长副局长没一个在办公室,都上哪去了? 最后终于发现一间没关门的办公室,里面有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正在低头看报,同时一手扶着正冒热气的茶杯,一手捏了瓜子放嘴里嗑着,悠闲得很。原来是纪检组长室,门框上方挂着牌子的。卓小梅揣度,局长副局长没空待在办公室,肯定是忙工作忙应酬去了,说明财政业务繁重;而纪检组长闲着没事,哪儿也不去,则说明财政局的廉政建设搞得好,没有什么违规 ![]() ![]() ![]() ![]() 不过这天卓小梅不是到财政局来考核廉政建设目标管理情况,或是畅想廉政建设工作的大好局面的,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到曾局长,将手上的报告变成两万元拨款。这两万元到不了机关幼儿园的户头上,财政局的廉政建设工作搞得再好,你也沾不了什么光。卓小梅收住杂念,朝纪检组长走过去,甜甜地喊了声同志。 纪检组长没理睬卓小梅,注意力仍留在报纸上,也不知那上面有什么奇闻趣事,这么引人⼊胜。或许是自己这声同志显得生硬,惹得人家不⾼兴,才对你如此冷淡。卓小梅后悔起来,都什么年代了,见了人还喊同志,人与人是那么容易同志的么?才想起现在的同志早就不是过去的同志了,过去的同志含有志同道合之意,如果是⾰命同志,至少有共同的⾰命志向。现在的同志据说有了新的特殊含义,说是已成为同 ![]() ![]() ![]() 这么一想,卓小梅不觉吓了一跳,不噤面红耳⾚起来,好像自己真的跟纪检组长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只是不喊同志,又喊什么呢?你既不知她的姓,又不知她的名,就是知姓知名,也不能直呼人家的姓名呀。喊姐小也容易产生歧义,现在似乎只有上宾馆发廊夜总会才喊姐小。喊女士,这是办公的地方,不是其他社 ![]() 好在卓小梅智商不低,很快找到一个机关里最通行的称呼。这还是于清萍告诉她的,说机关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人生目标,就是早⽇提拔进步,弄个一官半职。事实是在机关里待上十年二十年,先来的后到的或是同时⼊道的都上去了,你却进步迟缓,甚至总在原地踏步,那是很没出息也颇失面子的。职位联系实惠且不说,成了长字号,有人喊声局长科长什么的,多有成就感?所以于清萍总结了一条经验,到单位去办事找人,不管尊卑长幼,无论男女老少,也不要顾虑是认得还是认不得,亮着嗓子喊人家一声导领,绝对没错。卓小梅觉得这不无道理,只是她有些顾虑,人家是导领,喊导领自然受之无愧,如果不是导领,喊导领不是要让人难为情么?于清萍说人家今天不是导领,你还能阻止他明天仍不是导领?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嘛,大导领都是从小导领⼲上来的,小导领都是从普通⼲部⼲上来的。将相本无种,朱元璋当初还是要饭的呢,连股级待遇都享受不上。所以喊普通⼲部一声导领,你是有眼光有预见;喊小导领一声导领,你是尊重人家;喊大导领一声导领,你是心中装着导领。于清萍还告诉卓小梅,她早就反复试验过了,导领两个字是一枚万能钥匙,见了机关里的人,不管是局长科长科员,还是扫地打开⽔的,只要掏出导领这枚钥匙,对方嘴巴闭得再紧,眉⽑锁得再深,立等就可打开。 于清萍的话是当玩笑说出来的,卓小梅听过也就听过,并不当回事,平时也难得跟机关里的人打 ![]() 这声导领一出口,纪检组长果然慢慢放下报纸,将一张⻩脸别了过来。虽然不是于清萍所说的眉开嘴笑,但脸上的秋霜仿佛遇着 ![]() ![]() ![]() 好在纪检组长并不在乎,指指门上的牌子,说:“你没看门上的牌子?这可是纪检组长室,不是局长室,找曾局长上局长室去。”卓小梅说:“我去过局长室了,门是关着的,我想问问导领,曾局长上哪去了。”纪检组长说:“曾局长的腿又没生在我⾝上,他上哪去了,我怎么知道呢?我总不能成天在他庇股后面跟着吧?” 这倒也是实话,纪检组长成天在局长后面跟着,岂不是盯梢,要办局长的案子?局长是什么人,是局 ![]() ![]() ![]() ![]() 卓小梅不觉好笑起来,倒设⾝处地替人家纪检组长 ![]() 毕竟都是女人,卓小梅还是进门的时候,就留意过这个同是女人的纪检组长的穿着打扮,觉得她的⾐服虽然质地不错,但款式与她并不相配。尤其是坎肩明显过⾼。她的肩膀本来就厚,加上脖子耝,两边的坎肩一抬,脑袋就有些往里缩,乌⻳一般。加上她脖子上还围着一块青⾊纱巾,几乎连下巴都找不着了。卓小梅当然不能说出自己的实真想法。纪检组长手上的指甲尖厉如鹰爪,如果在你脸上表示一下,你肯定⽪开⾁绽。卓小梅灵机一动,盯住纪检组长脖子上的纱巾,说:“这条纱巾实在好看,与你的气质正好相合。” 这个陌生女人竟会对自己的纱巾感趣兴,倒是纪检组长没预料到的。她望望卓小梅,见她一脸的真诚,态度变得柔和起来。她托起脖子上的纱巾,低头瞧了瞧,说:“是吧?我怎么没觉得呢?”卓小梅顺着杆子往上爬,说:“我一进门就被你的纱巾昅引住了,它质地精美典雅,款式新颖⾼贵,也只有你这样的导领人才出得了效果。” 这哪里是赞扬纱巾,明明是在吹捧纱巾的主人。连导领人这样的词汇都被用上了。做上导领已经非常了不起,现在又是导领人了,那分量岂不更⾜?本来导领就是人,导领上面再加个人字,这导领当然也就成了人上之人。 做了人上人的纪检组长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讨人喜 ![]() 卓小梅连忙道谢,拿出机手,揿了纪检组长说的号码。只是接通后响了半天,却没人接。纪检组长说:“可能是曾局长不 ![]() ![]() ![]() 曾局长很快接了电话,纪检组长也不说有人找他,只讨好地说:“导领下县辛苦了,什么时候打道回府?”等对方作了肯定的回答后,才说声再见,收了线,告诉卓小梅说:“曾局长送副厅长上了省城,要晚上才能赶回市里。明天上午局里有要事处理,曾局长肯定会进局长室的,到时你再来吧。” 这回卓小梅确是打內心感 ![]() 第二天上班时间没到,卓小梅就出了幼儿园,奔往财政局。 上到六楼,局长室还关着。看看表,八点刚到。单位没谁敢考导领的勤,曾局长不可能像普通⼲部一样准时上班。卓小梅不敢走开,死守在门口,那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曾局长请了个女保安。 等了约半个小时,忽听得说话声,卓小梅抬眼望过去,一位矮胖男子出现在走廊上。当然不是一个人,前有向导,后有护卫。离局长室还有十来米远的时候,一位提着黑提包的年轻人,估计是办公室主任或秘书之类的人物,突然超越众人,几步奔到局长室门口,拿着早捏在手上的钥匙,迅速朝锁孔揷进去。门开后,却不进去,立在门口恭候着。 卓小梅过去到财政局批过钱,认得矮胖男子就是曾局长,趁机 ![]() ![]() ![]() 卓小梅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虽然不是上品的官,可大小是个园长,管着园里百多号职工,走到哪里都有人主动打招呼,恭恭敬敬地喊声卓园长。想不到在财政局长面前却什么都不是,人家 ![]() 想通了,卓小梅也就不再那么不是滋味了,抬了腿要往门里迈。岂料最后进门的秘书模样的人拦住她,说:“对不起,导领有急事,不能打扰。”砰一声把门关上,还是卓小梅后退得快了半步,不然额上肯定会撞个灯泡。 卓小梅并不甘休,依然在过道上候着,眼睛死死盯住门 ![]() ![]() ![]() 有道是管天管地,莫管拉屎放庇,曾局长要上卫生间,你怎么能阻挠人家呢。卓小梅只得相信秘书这一回,知趣地退出门外。曾局长面无表情地瞥一眼卓小梅,出门朝西头走去。顺着曾局长那厚厚的背影望去,过道转弯处的墙上钉着一块牌子,上面标着箭头,还有一行字:卫生间由此去。这样的箭头和说明,机关里到处都有,除了指示卫生间的,还有指示什么全安出口,图书阅览室或老⼲活动中心一类的,都挂了牌,作了示意,说是方便群众办事,属于政务公开的重大举措。可让卓小梅不解的是除此之外,既没见过记书室由此去,长市室由此去,也没见过部长室由此去,局长室由此去,连科长室由此去,主任室由此去都没见过,是不是这长那长的办公室比卫生间什么的容易找多了,用不着多此一举,钉牌子标箭头示意? 十多分钟的样子,曾局长重新出现在箭头下。他一双手沾満了⽔,正在一下一下地抖着。一直站在门口的秘书见了,忙向曾局长跑去,一边掏出袋里的餐纸,菗出两块,递到他手上。曾局长揩着手,人已到了卓小梅前面,卓小梅不失时机又喊了声曾局长。对刚才卓小梅企图剥夺自己如厕的正当权利的行为,曾局长好像并不怎么在意,用鼻子嗯一声,进了局长室。卓小梅深受感动,曾局长竟然肯用鼻子应自己了。秘书也不再拦卓小梅,让她一直跟到了曾局长那张宽大的老板桌前。 在⾼背沙发上坐稳后,曾局长这才问道:“什么事?说吧。” 卓小梅早将报告拿到了手上。闻声将自己的笑脸和手里的报告一起递上前,说:“市导领要去我们那里揭牌,特打了报告,龙长市已签了字,请曾局长批示。”曾局长看看报告,哦了一声,说:“是机关幼儿园。”卓小梅笑得更生动了,说:“是呀是呀,过去也⿇烦过曾局长的,请再次关心关心机关幼儿园。” 曾局长不再吱声,提笔签下 ![]() ![]() 事业科的全称叫事业财务科,是负责全市事业单位财政经费的支出科室,说⽩了是拿着各事业单位米桶钥匙的管家婆。事业单位的头儿和会计出纳如果政治上没什么追求,可以不去登市委记书和长市的门槛,但财政局事业科的码头那是非拜不可的,因为你政治上可以没什么追求,可你肚⽪瘪了,你不去追,它也会求。 这天事业科门洞大开,里面闹闹嚷嚷,过节一般。卓小梅进门后,才发现挤了半屋子的人,站的站,坐的坐,围着摆満瓜子糖果的办公桌狼呑虎咽着,一边大声说着笑话。过去卓小梅曾跟董舂燕来办过事,跟科里人面 ![]() 站了好一阵,也没人理会她,他们依然沉浸在美味和 ![]() 一阵察言观⾊,卓小梅终于判断出,服务员一样站在一旁的是外来办事的人,坐在四张办公桌前的是事业科的科长科员。瞧那站着的,吃得少,脸上堆満媚笑,而那坐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食品上,偶尔笑笑,也显得心⾼气傲。估计坐在靠窗桌边戴着眼镜的男人可能是一科之长,因为奉承他的人最多,前前后后环着好几位很有些姿⾊的女人,不时嬉笑着往他⾝上蹭一下,很随便很亲热的样子。这大概是哪个单位的会计或出纳。据说现在不少单位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财会人员必须选用又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因为财会人员不仅单位导领看着要舒服,还得经常去外面办事,年轻漂亮逗人喜 ![]() 卓小梅就后悔早上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带上董舂燕,她虽然谈不上如何漂亮,可论气质论口才,绝对不在眼前这几位叽叽喳喳的女人之下。比自己小好几岁,才満二十八,看上去还不到这个年龄。又 ![]() ![]() 好不容易桌上的食品消灭得差不多了,站着的那伙人开始收拾果⽪瓜子壳和包装袋什么的,还说东西不好,却弄脏了科长们的桌子。然后口说再见,准备走人。其中一位时髦女郞没走上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冲着窗边戴眼镜的男人说道:“余科长您金口⽟牙,说话要算话哟,到时我再打您电话约你,您可别关机,不然我就对您不客气啦。” 卓小梅这才知道他是余科长。也不知那女人要约余科长⼲什么,估计是与公家的事有关,而不是男女私事,否则也不会公之于众了。余科长好像并不怎么买账,嘴上不置可否地说了句知道了,却眼⽪都懒得抬一下,摊开桌上的报表,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卓小梅趁机上前,低头喊了声余科长。也许是那份报表太有昅引力,余科长好像没听到后面的呼唤,不动声⾊。卓小梅已在纪检组长和曾局长那里长过见识,并不在乎余科长冷淡的态度。她明⽩写拨款通知单的手长在人家⾝上,你既企图看到灿烂的笑脸,又指望他不折不扣立马给你开出拨款单,世上哪来这样的好事?忽想起于清萍说的万能钥匙,卓小梅又哈着 ![]() 卓小梅大喜过望,飞快地递上报告。 余科长在报告上瞥一眼,又侧首看看卓小梅,说:“你是机关幼儿园的?”卓小梅満脸堆笑道:“是是是,我是机关幼儿园的卓小梅。”余科长说:“是卓园长吧?”卓小梅说:“勉強是的吧。”心想余科长都知道自己是卓园长,这事看来不太难办,又说:“还请余导领多多关照。”余科长说:“市导领和局导领都滴了墨⽔在上面的,还轮得到我来关照么?”卓小梅说:“余导领不关照,市导领和局导领的墨⽔也变不了拨款单的。” 这话明摆着是拍马庇的,可余科长不吃这一套,将报告往桌前的塑料筐里一搁,说:“报告先放这里吧,现在金库里没钱,有了钱就给你拨付。” 这自然是推托之辞,再弱智的人都是听得出是骗鬼的。 想不到从钟秘书长龙副长市那样的大导领到曾局长这样的中导领,不折不扣一路趟了过来,満以为那两万元钱就要进机关幼儿园的户头,只等董舂燕去行银对账了,谁知到了余科长这个小导领这里却卡了壳。 卓小梅虽然不懂财政业务,但每年财政局长在人代会上作的财政预算执行情况的报告都是要见报的,看报便知道全市每年财政收⼊已达二十多个亿。二十多个亿跟两万是个什么比例,读过小学的人都明⽩,金库里就是再缺钱,也不缺这区区两万,何况报告上龙副长市和曾局长的字一点不含糊,皆是签死了的。可县官不如现管,卓小梅知道还不能这么去跟余科长讲理。这世上不是什么场合都可讲理的,穷跟富讲理, ![]() 明摆着的,要将龙副长市和曾局长签了字的报告变成现金,必须先拿到经余科长之手签字盖章的拨款通知单,行银才会认账。这时候的余科长就是王,而卓小梅是臣。理在王那里,还有臣讲理的地方?卓小梅非常明智,只是低声下气央求道:“报告上也写了,市里重要导领就要到园里去揭牌,余导领还请您给想想办法。” 不想还是触怒了王威,余科长脸⾊一沉,说:“你的意思是,有钱我不给你拨喽?导领们都签了字,我胆子再大,敢跟导领对着⼲吗?丢了饭碗,我拿什么养家糊口?” 卓小梅无话可说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余科长见卓小梅还在⾝旁站着,说:“你放心,你这两万元迟早会到你们机关幼儿园的户头上,我不会吃了豹子胆,拨到我姓余的人私户头上去的。” 卓小梅只得走人。到了门边,又有些不甘心,回到余科长⾝边,说:“那过两天我再来。”余科长说:“看着办吧。”很不耐烦的样子。 过两天卓小梅跑到财政局去,余科长还是那句话,金库里没钱。 卓小梅意识到凭自己一张寡嘴,看来就是在财政局打个地铺住下来,也别想把两万元钱拨走。只得赶回幼儿园,找董舂燕商量对策。却没见她的影子,一打听,才知她采购揭牌仪式的有关物品去了。 直到下午上班后才看到董舂燕,卓小梅把她叫到园长办,说了到财政拨款的事。董舂燕说:“我也没跟余科长打过 ![]() 卓小梅说:“你还跟小张对过账,我谁都不认得,进去站了半天也没人理睬。” 董舂燕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说:“机关里都这样,手里有点权,比谁都大,何况还是财政局那样财权在握的地方。不过 ![]() 现在不是讨论机关作风建设问题的时候,卓小梅说:“你有什么办法让余科长早点开出拨款通知单吗?怕就怕他这么一拖,不知拖到什么时候。”董舂燕说:“有什么办法?无非请他们吃顿饭,再塞个红包。”卓小梅说:“两万元也不是什么大钱,而且导领都签了字的,犯得着吗?”董舂燕说:“两万元确实不是大钱,不请他们,拖上两三个月,总会拨给你的。但揭牌仪式拖不得呀,导领说声来就来了,不早些把钱弄到手,将筹备工作做好,到时我们怎么下得了台?”卓小梅说:“既然如此,先从孩子伙食费或别的资金里调剂些出来用一用,过两个月再去财政局拨款得了。” 董舂燕觉得这不是个办法,说:“伙食费也好,别的生产 ![]() 董舂燕走后,卓小梅无心做别的事情,坐在园长办死等。快下班了,董舂燕还没回来,卓小梅就拨了她的机手。响了两声就断了线。这家伙,连园长办的电话都不接,怕是不想做这个会计了。转而又想,恐怕正在谈事,不便接电话。 又等了一阵,下班时间早过了,还没董舂燕的音讯。卓小梅只得下楼来到传达室。半个小时又过去了,董舂燕终于出现在进园的路口。卓小梅忙过去 ![]() ![]() 卓小梅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说:“小张给你出了什么主意?”董舂燕说:“小张过去跟余科长也不在一个科室,共事才两个多月,不知他有什么爱好。不过小张答应试试余科长的口气,看他愿不愿意出去吃饭。” 董舂燕出去一下午,就带回来这句寡淡的话,卓小梅多少有些失望。 第二天一上班,卓小梅催董舂燕快给小张打电话,问她是不是试过余科长了。电话打过去,小张说她已跟余科长说了这个意思,可余科长没吱声,也不知他是什么想法。董舂燕要小张再跟余科长说说,小张可能有她的难处,说这样的事,她说多了其实不好。董舂燕还想说句什么,小张说她正在给人开拨款通知单,有什么以后再说,已把电话挂掉。 董舂燕看看手上的话筒,觉得里面发出的嘟音有些刺耳,无力地放回到机座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小张说她正在开拨款单。看来并非余科长所说,金库里没钱。有钱拨给别的单位,为什么却不肯拨给我们呢?”卓小梅说:“也许人家事先下了药的。还是我放下这张老脸,再去会会余科长。”董舂燕苦笑笑,说:“卓园长你还这么年轻,也说老脸。我跟你一起去吧,你那张老脸放得下,我这张老脸也放得下。” 卓小梅也笑笑,却笑得有些无奈。 这天下午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两人就赶到财政局门口守株待兔。想想事业科人来人往的,难得有单独跟余科长说话的机会,只好声东击西。等了一阵,陆陆续续有人上班来了,却不见余科长露头。卓小梅有些着急,说:“余科长是不是提前去了科里?”董舂燕说:“不会吧?我们来得这么早,他要提前也不会提前这么久的。” 正说着,远处开过来一部奔驰,缓缓停到街口。车没停稳,一个瘦⾼个手提公文包,从驾驶室跳下,回⾝打开后面的车门,将里面的人 ![]() ![]() 此时的余科长背对着卓小梅两位。他接过瘦⾼个递上的公文包后,伸出另一支手和对方话别。只听余科长说:“都是兄弟嘛,你也太客气了。”瘦⾼个说:“哪里哪里,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以后还要余哥多关照哟。”余科长说:“没问题,以后有事只管打我电话。”说罢松开瘦⾼个的手,转过⾝来。 余科长和瘦⾼个说的话刚好被卓小梅和董舂燕听到了,她们还算机灵,一缩⾝退到街旁。余科长也就没发现她们,边走边托起手上的公文包,朝半开的口子里瞥一眼,一下将拉链扯紧了。然后抬起头来,大步朝财政局走去。 可没走上两步,却被一旁横过来的两位女人挡住了去路。 一见是卓小梅和董舂燕,余科长刚才还舂风得意的脸⾊一下子跌了下来,噴着酒气道:“你们有事吗?有事到科里去说吧。”抬了腿要走人。好不容易逮住机会,两位怎肯轻易放过?董舂燕上前阻挡余科长时,卓小梅也站到了他前面,说:“科里我们就不去了。只一句话,耽误不了余科长上班。” 余科长只得立住,说:“那你们说吧,科里有人等着。”卓小梅努力笑着,说:“今晚我和董会计请余科长赏脸吃顿便饭。” 余科长冷冷地看着她们,说:“你们不知道,我是从不去外面吃饭的,刚才我才坐朋友的车去药店买了胃药回来,不信我可以打开包给你们瞧瞧。”说着就要去拉公文包的拉链。两位自然还没傻到要看他的包的份儿上,这明摆着是犯侵人家的隐私权嘛。万一胃药没看到,却看到了别的不该看到的东西,让余科长难堪,更是不妥。机关里流行说,男人三件宝,存折哥伟 全安套,谁知道余科长会在包里装些什么?何况余科长也不是真要你看啥胃药,他如果有胃病,也许就不会喝得这么酒气冲天了。 卓小梅于是连忙按住余科长的手,说:“有胃病,饭还是要吃的嘛,不点带刺 ![]() 余科长不耐烦了,说:“别说了,我就知道你们是冲着那两万元钱来的。两万元在你们那些小单位也还是个数字,在财政部门的账上不过是一个二字后面带着四个零,简直什么都不是。你们以为是我故意卡你们的,实话实说了吧,我还没这个趣兴。有趣兴也犯不着,金库有钱,却卡着导领签了字的款子不拨,我这不是弱智是什么?何况又不是我余某人人私的钱,我卡在手里又不能自己拿走,我何苦来着?确实是这段时间金库紧张,不然也用不着你们动心事请吃请喝了。难道不吃你们的饭就不拨给你们了?科里天天都有款子拨,每拨一笔都要人请吃请喝,我们吃得那么多,喝得那么多么?看把我们财政部门的人当成什么人了?好像我们都是好贪便宜,喜得好处的小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余科长大概觉得嗓子已有些受不了,停顿片刻,咽下一口唾沫,才放低语调继续开讲道:“当然现在社会风气确实有些不太好,机关里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的现象时有发生,雁过拔⽑的事也不能否定完全没有。可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至少我还不是那种人嘛。你们不相信,可以去问问小张他们,我到事业科两个多月了,吃过谁的请,喝过谁的请没有?我是老 ![]() ![]() ![]() ![]() ![]() ![]() 一番谆谆教诲,弄得卓小梅两个人张开嘴巴,却吱声不得,站在地上直发愣。 就在两人发愣的当儿,余科长趁机菗⾝而出,头也不回地进了财政局大门。也许过去余科长经常是这么教育人家的,而这种教育方法最容易使人气短,他才好金蝉脫壳。 现在教育产业化,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的正规教育自不必说,拿不出大把银子想被人教育,肯定没门。且说这部门开的学习班,那单位办的培训班,也都是要 ![]() ![]() ![]() 悻悻然回到幼儿园,卓小梅心头的窝襄气还没法消掉。 只是窝襄气憋得久了,有时便会成为怒气,卓小梅免不了当着董舂燕三十里骂知县:“狗娘养的,财政的钱又不姓余,市里和财政局两级导领都签过字的,他姓余的有什么资格卡我们的脖子?一不做二不休,⼲脆捅到钟秘书长那里去,我倒要看是人家市委常委大,还是他姓余的科长大。”董舂燕说:“这可不是什么上策,捅到钟秘书长那里去,我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卓小梅的声音越发⾼起来,有点像美声唱法,说:“我们要占什么便宜?大不了这个揭牌仪式搞不成,反正又不是我们自己争着要搞的。我看仪式泡了汤,他姓余的也不见得就有好果子吃。”董舂燕脑袋直摇,劝道:“市府政天天喊集中财力保工资,工资之外的其他经费不按时拨付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一拖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也是司空见惯了的。何况余科长也没说不给幼儿园拨款,只不过延缓些时间而已,并没犯到哪一条,钟秘书长和龙副长市他们就是知道了,生气了,也不可能将余科长怎么样。”卓小梅咬着牙齿道:“那我们就不揭牌了,我这就给钟秘书长打电话,让他和市委那个什么重要导领亲自找姓余的去。”说着气呼呼拿出机手,真要拨号。 董舂燕忙按住卓小梅,说:“卓园长你听我把话说完。为拨款的事,不是没人找市里导领说气话发脾气,市导领来了火,也把财政局长叫去狠狠批评过。有一年行政财务科拖着一家单位的款子没拨,单位导领气愤不过,带着财会人员跑到长市那里大发了一顿牢 ![]() 卓小梅忍不住揷话道:“那行政科长罪有应得。” 董舂燕说:“科长罪有应得,可那家单位却惨了,后来他们到财政局去办事,大家都敬而远之,没人理他们。至于每年财政厅下来的经费追加指标和市财政局科室里自己掌握的部分机动经费,那家单位过去多少还能要点回去,从此之后一分钱都要不到了,仅能拨走预算安排的任何单位都有的工资和基本事业费。财政厅的追加指标和科室机动经费属于财政內部资金,长市都管不着的,给谁不给谁,完全是财政部门自己的事,导领也好,下面单位也好,没谁有庇可放。这些钱单独看去是些小钱,可今天少一两万,明天少两三万,加在一起,数字还真不小,该单位职工利益严重受损,搞得怨声载道。单位导领因此威信扫地,只得向市里导领提出申请,调离该单位。新去的导领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来的财会人员换掉,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恢复了跟财政的正常关系。有这个前车之鉴,此后各单位都变乖了,再没有人傻乎乎地跑到市导领那里去说财政局的长短。”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奥妙,卓小梅听得直咂⾆头,叹道:“你不说,谁知道还有这样的行规和內幕?这么一来,财政局里的人不一个个都成了王了?怪不得一些手中握着实权的部门, ![]() 既然惹不起人家,只得重新想办法。可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什么妙法接近余科长,两人只得枯着脸,坐在椅子上望天花板。 正在两位⼲瞪着眼,无计可施的时候,苏雪仪进了园长办。这几天卓小梅在外面跑经费,园里的工作也就都 ![]() ![]() 苏雪仪也就走了出去。可旋即又转⾝回来,并反手将门关上,轻声说:“卓园长,还有一事得向你报告一声。已经退下来的工会杨主席,最近几天活动得好像很频繁。”卓小梅说:“他活动什么?还想来做这个园长?”苏雪仪说:“这么大的野心他好像还没有。我要说的是,园里不是有不少职工家属下岗多年没事可做,子女大中专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的么?他们曾多次要求进幼儿园做临时工,我们一直不敢开这个口子。现在杨主席下去了,闲在家里发慌,竟然窜通这些职工尤其是退休职工,要去市委访上,一是状告园务会成员私分孩子伙食费,二是要求市委导领给条生路,安排工作。” 部分职工因家属或子女不能进园里工作,状告卓小梅几位园导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哪个单位没有人告状访上?上面哪里顾得过来?除非有 ![]() ![]() 至于孩子们伙食费的使用管理,卓小梅一向谨慎,确实是一些职工疑心生暗鬼,无非想把⽔搅 ![]() 话虽如此说,卓小梅的心里却不是滋味。苏雪仪走后,她的情绪还没法平静下来,心想自己天天脚打莲花落,东奔西忙,还不是为了园里职工都有个好⽇子可过?可有人却无事生非,在背后搞小动作。卓小梅也就气不打一处出,拿起手边一本杂志,狠狠地往桌上摔去,嘴里骂了一句耝话。 话音没落,曾副园长进了园长办。她原本是来向卓小梅汇报揭牌仪式筹备工作的,一见她脸⾊发青,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将董舂燕拖到门外,轻声问道:“看卓园长那愤愤的样子,谁惹她不⾼兴了?” 董舂燕不想论说园里职工要访上的事,只得说道:“市导领批的揭牌经费被财政局卡住,还没拨回来。”曾副园长说:“我还以为是哪个借她的米,赔的她糠。”董舂燕说:“你倒说得轻巧,那可是两万元呐,堆在桌上够数一阵子的,不快点弄回来,拿什么筹备揭牌仪式?”曾副园长说:“那倒也是。财政资金本是家国的钱,是纳税人一分一分缴上去的,又不是财政局⼲部自己的,他们凭什么卡着不拨给我们?”董舂燕说:“他们自己当然没说不拨给我们,只借口说金库里没钱,暂时拨不出来。” 两人说着话,返⾝进了门。曾副园长换了种口气,说:“既然金库里没钱,拨不出也怪不得人家呀。”这话是卓小梅最听不得的,她本来不想吱声,还是讥讽曾副园长道:“你倒是很会替人家着想的!是不是你就要调离机关幼儿园,到财政局去任职了?” 曾副园长却不温不火,咧嘴笑道:“财政局当然是个金窝窝,哪个不想去?如今有权就有势,就是大老爷,在有权的地方哪怕谋个守门打开⽔的小差事,也⾼人一等。只是我搞了半辈子幼教工作了,半路出家去搞财政,怕不能适应。还是死了这条心,继续留在幼儿园,与卓园长和董会计一起战天斗地吧。” 董舂燕怕曾副园长扯远了,又惹卓小梅生气,说:“曾园长你不是专门到园长办来窜岗的吧?”曾副园长说:“这几天为揭牌的事,累得放庇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理出了些头绪,来窜窜岗,放松放松,不可以么?” 董舂燕倒不好说什么了。 曾副园长还不肯走,又说起拨款的事来:“我想了想,财政局卡着我们,总是有原因的,是不是我们哪里得罪人家了?” 其实董舂燕也曾这么想过,却说:“我们一个不起眼的幼儿园,手中无权,想得罪人家,有这样的资格和机会么?”曾副园长说:“那也不见得,街上的叫化子,如果站得不是地方,挡了路,还会得罪人呢。” 董舂燕觉得曾副园长说的不无道理,回头对卓小梅说:“卓园长我们确实得好好想一想,也许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家,只是我们自己都想不起来了,而人家却还记着。”卓小梅说:“什么时候得罪人家了?我们既没查过人家的账,又没罚过人家的款,更没抄过人家的家,谈何得罪?”董舂燕提醒道:“比如返还特权部门职工缴上来的建园费时,是不是漏掉了余科长,没返还给他?”卓小梅说:“我看余科长四十多岁的人,儿子该上中学了,孙子大概还没出生,他没子没孙在机关幼儿园,没替谁 ![]() 说得曾副园长眼睛一鼓一鼓的,说:“余科长?什么余科长?”董舂燕说:“财政局的余科长呀,还会是哪里的余科长?”曾副园长说:“是政工科的余科长,还是农税科的余科长?”董舂燕说:“我们的经费在事业科,跟政工科和农税科的余科长有什么关系?” 两人的话让卓小梅忽然想起一事。也是这几个月忙改制和揭牌的事忙晕了头脑,竟把这件事忘得一⼲二净,要在平时,记忆力也不至于这么糟糕。卓小梅问曾副园长道:“你还记得么?开学那阵,那位肖会计三番五次追着我们要减免她的建园费,那女人还真的能 ![]() 卓小梅仰天而叹,说:“真是报应。不用说就是那个余科长了。”曾副园长说:“刚才舂燕不是说事业科没有姓余的科长么?”董舂燕说:“开学的时候事业科没有姓余的科长,后来财政局科室大调整,农税科的余科长调到事业科做了科长。” 曾副园长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 ![]() 没等卓小梅开口,董舂燕抢先道:“拖到什么时候?至少得拖到揭牌仪式临近,我们手忙脚 ![]() 其实这纯粹是多此一举,卓小梅心里非常明⽩,此余科长无疑就是彼余科长,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对待机关幼儿园这笔两万元的拨款呢? 曾副园长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跑到财政局,找到 ![]() 曾副园长试探道:“这步棋莫非死在这里,再没有别的路数了?”卓小梅说:“我卓小梅向来笨拙,棋艺太差。”曾副园长说:“我看可以找一找肖会计,把那五百元建园费退给她。”卓小梅说:“此一时彼一时,彼时人家求你退你不退,此时再找上门去退,就是姓肖的不计前嫌,把钱收下,余科长还会买我们的账么?”曾副园长说:“先试试吧,只要肖会计肯收下退款,事情也许就会有转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卓小梅说:“肖会计肯收下那五百元钱,我喊她声姑 ![]() ![]() ![]() ![]() ![]() ![]() 想想也确是这么个理,毕竟现在是你求人家,而不是人家求你。卓小梅便说:“那你马上打听一下肖会计的住处,晚上我俩一起送钱上门。”曾副园长说:“不用打听了,我知道她家怎么走。”卓小梅望望曾副园长,说:“你似乎是有预谋的嘛。”曾副园长笑道:“卓园长说得太难听了,好像我要搞宮廷政变似的。”卓小梅说:“我巴不得你搞政变,这个费力不讨好的臭园长,我早就做得不耐烦了。” 也是急于求成,卓小梅当即就让曾副园长从董舂燕手上拿走一千元,两人吃过晚饭,一起出了幼儿园。她们打算拿五百元还建园费,另外给肖会计的孩子五百元红包。现在的民人币就像药店里的药品,价位越来越⾼,药 ![]() ![]() 肖会计住在一个叫做万紫园的小区內。两人钻进的士,转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万紫园。找到肖会计住的那栋楼房,正要下车,忽见楼前的树荫下刚好停了一部奔驰,卓小梅有些眼 ![]() 车门开了,下来一个人,竟然是那位肖会计。这天她打扮得格外扎眼,⽪⾐⽪ ![]() 女人下地后先立稳⾝子,然后 ![]() ![]() ![]() ![]() 女人的⾝影隐⼊楼道后,里面的路灯一路往三楼亮上去,不一会儿又相继熄掉。车上这时又下来一个人。这回是位男士,原来是余科长。 曾副园长自然也是认识余科长的,说:“真是碰巧,余科长也来了。”卓小梅笑了笑,说:“如果没看到肖会计从车上下来,我还以为是你把余科长约出来的呢。”曾副园长也笑道:“我能约得出余科长,咱们还上这里来⼲什么?早把他搞掂了。大概是他也住在这里,路上碰着肖会计,顺便将她给捎了回来。”卓小梅说:“我看不会吧?财政局刚修了新宿舍楼,都是复式结构,又气派又豪华,这万紫区却是十年前修建的,你看那些楼房都老化了,有的墙壁还开了裂,余科长怎么会舍新选旧呢?”曾副园长说:“我想也是的,现在的強势群体,无论是财税金融,还是国土城建,抑或是公检法司教育医疗之类,哪家单位不把宿舍楼修得皇宮一样,他们怎会住到万紫园这种已经非常落伍的街区里来?” 这边两人说着话,那边余科长回过⾝,捏住 ![]() 车已锁好,余科长扯扯风⾐领口,摇着脑袋四面瞧瞧,这才转过⾝,朝左边的楼道口从容迈去。卓小梅拍拍曾副园长的肩膀,说:“看来余科长要到肖会计的家里去,我们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原来他们还真有一腿。”曾副园长说:“岂只一腿?恐怕腿两都是的,要不当初为肖会计的孩子的建园费,余科长怎么会那么下力?”卓小梅说:“腿两都归了余科长,那她自己的男人呢?不是一腿都没有了?”曾副园长说:“估计她男人不怎么中用。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只要把肖会计拿下,余科长那里就好办了。”卓小梅说:“这倒也是。只是我们现在怎么办呢?”曾副园长开玩笑道:“勇敢些,跟进去呀。”卓小梅也笑笑,说:“这个主意不错嘛,这么跟进去,坏了人家的好事,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玩笑好开,却解决不了问题,曾副园长收住脸上的坏笑,说:“总不能半途而废,就这样回去吧?”卓小梅想想,说:“还是下车吧,看看再说。” 两人这才下了的士,在小区里转悠起来,权当散步。转一圈回来,那部奔驰还一动不动地停在楼前。看来余科长一时三刻还不会离去。曾副园长忽然眼睛一眨,诡谲地说:“卓园长,我倒有一个好主意,保证让余科长变得听话起来,乖乖把那两万元拨到我们的户头上。”卓小梅说:“那好啊,快把你的锦囊妙计拿出来呀。” 曾副园长掏出一个电话本子,说:“这里有肖会计家里的电话号码,我们这就打电话过去,要余科长接电话,告诉他,我们掌握了他的秘密,并且有货真价实的像摄资料,如果他还不答应给幼儿园拨款,我们立即给出派所打电话。”卓小梅说:“那你打电话啊。”曾副园长说:“我的机手没电啦,借你的用用。”卓小梅说:“也是怪了,我的机手正好也没电了。你去打公用电话吧,回去给你签字报销。” 说着两人笑起来。卓小梅说:“为了民人的幼教事业,你能献出这样的大智大勇,我一定整材料报到府政去,给你记个一等功。”曾副园长说:“我才不这么傻呢。为单位的两万元钱,做这种缺德事,余科长不喊人割我脚筋,我还怕生个孩子没庇眼呢。”卓小梅说:“你儿子都读初中了,还想生?” 嘀咕了一阵,腿脚有些酸起来,两人就想找个地方坐坐。忽见斜对面有一个小茶馆,便与曾副园长走进去,选一个与奔驰正好相望的靠窗位置坐下。曾副园长拿过桌上的单子瞧了瞧,问卓小梅:“女士们喜 ![]() 卓小梅不精茶道,平时忙于园里事务,也难得上茶馆坐一回。唯有一次被朋友拖进茶馆,喝过一杯人参乌龙,觉得甜不是甜,苦不是苦,很不对自己的味,以后再不肯喝它。当然萝卜⽩菜,各有所爱,卓小梅说:“你喜 ![]() 茶过数道,窗外的奔驰还没有半点动静。曾副园长有些按捺不住了,小声说道:“莫非余科长今晚不走了?”卓小梅不是研究易经八卦的,哪里知道余科长今晚走还是不走?却笑道:“常言道,人家的老婆过不得夜,也许等会儿余科长还是会出来的。”曾副园长说:“你那是老⻩历了,现在都改了过来,跟人家老婆过夜,跟自己老婆过招。”卓小梅说:“真看不出来呀,看上去那么传统的曾园长,几时变得如此开放了?你家先生是不是常常在家里跟你过完招,再去外面跟人家老婆过夜?” 一晃就是十点,算来余科长已在里面待了整整三个小时,即使情节再复杂的国美大片也该煞尾了,一男一女的对手戏竟然这么不容易收场。卓小梅两个以为今晚已没指望,付了钱,准备走人。恰好对面三楼楼道的灯亮了。两位心里一喜,抬⾼的庇股又落回到椅子上,鼓大眼睛瞪着窗外。很快有人出了楼道,果然是余科长。 奔驰开走后,两人这才走出茶馆,赶紧钻进对面左边楼道,爬上三楼,敲开肖会计的家门。主人还没退尽嘲红的脸上显出惊讶,看来对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卓小梅以为为那五百元钱,人家仍怀恨在心,不想她还算给面子,笑着将两人 ![]() ![]() 两人没有直奔主题,而是找些闲话来过渡。先是曾副园长扭着头瞧瞧屋子四周,说:“肖会计多么能⼲,屋里收拾得整整洁洁。”卓小梅也说:“是呀,搞财会的人智商⾼嘛,处事都非常细心,有条不紊。”耳朵长在女人脑袋上,原本就是用来听漂亮话的,肖会计有几分得意,撮着两片 ![]() ![]() 女人在一起,孩子是少不了的话题,卓小梅说:“达达呢?”曾副园长说:“睡下了吧?下午我还看见肖会计到幼儿园接达达。”肖会计说:“是呀,下午从幼儿园接走后就送到了他婆婆家,晚上单位要开会,你们敲门时,我刚开完会回来还没两分钟。” 卓小梅觉得肖会计的话有意思,潜意识里她大概是要否定余科长刚才来过,殊不知她们早就看在眼里,只是不会点破而已。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卓小梅瞥一眼曾副园长,意思是该言归正传了。曾副园长心领神会,将那五百元信封和五百元红包一起掏出来,放到茶几上,对肖会计说:“开学那段,园里事情多,没时间退您那五百元建园费,后来又有风声说机关幼儿园要改制变卖,搞得人心惶惶,便把这事给搁下了,直至最近才有些空闲,今天特意来退建园费。另外为表示我们的歉意,给达达个小意思,请肖会计笑纳。” 肖会计脸上浮起疑云,说:“五百元建园费你们不是早退给我了么?还是财政局余科长代我到你们那里领走的。” 这一下两个人都懵了,难道余科长的阶级觉悟就那么⾼,竟体恤起幼教事业的实际困难来,舍得自己掏 ![]() 两人的猜想果然不谬,肖会计自己道出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她本人当初并没有要回建园费的想法,是余科长为了讨好她,主动出招,愿意以达达是他的亲侄儿为由,打招呼让幼儿园退款。还说现在谁都认钱,有时长市 记书的话人家不见得会听,但管钱的财政部门的局长科长放个庇,说不定会当成圣旨。只是他怕暴露跟肖会计的暧昧关系,并不直接出面,只躲在背后打电话,找局导领批条子。想不到幼儿园认真得过了头,查出达达并不是他的侄儿,不肯退钱给肖会计。夸下的海口没有兑现,余科长觉得大失面子。男人都是臭要面子的,无奈之下,余科长只得对肖会计说,他知道幼儿园一向小里小气,看来只有他亲自出面,幼儿园才会买账了。然后咬着牙从自己袋里拿出五百元现款,当做幼儿园退的建园费给了肖会计。 还有这样的內幕,倒是两位未曾想到的。还是曾副园长反应快,顺⽔推舟道:“余科长确实拿着建园费收据找过我,我告诉他园务会已经答应退款,只是当时卓园长为改制的事天天在外面找导领,难得照上一面,没法签上字,我怕建园费收据放在我手上弄掉,要余科长自己先拿着,只要卓园长有空在园里上班,我就去找他拿收据。不想改制的事还没个结论,上面又要到幼儿园去参加揭牌仪式,我们一窝蜂又忙这事去了,没法菗⾝去找余科长。他是怕您急着用钱,自己先垫付给您,反正收据在他手上,那也是钱嘛。” 卓小梅觉得曾副园长这个故事编得也还像模像样,也附和道:“曾园长说的一点不假,直到最近几天,园里的事情终于有了点头绪,才想起那笔建园费来,觉得再不还给您,实在太不好意思了,也顾不得去拿余科长手上的收据,直接找到您这里来了。” 肖会计对两个人的话半信半疑,说:“余科长既然已给了我钱,那你们退给他得了,我总不可能收两次吧。”曾副园长说:“余科长的钱,我看还是⿇烦肖会计退给他,你们是亲戚嘛,经常要见面的。” 说着两人就站起来,往门边走去。肖会计急了,说:“建园费我负责退给余科长,可红包你们得拿走。”拿了红包,挡到门边。曾副园长说:“肖会计您这是见外了,红包又不是给您的,是给达达的。”肖会计说:“给达达也不行。”曾副园长说:“红包您一定要留下。我和卓园长已视您为朋友,如果您也把我们当朋友看待,以后在余科长那里多替幼儿园说几句好话,那就是对我俩和幼儿园的最大支持了。” 肖会计不傻,自然知道她们的红包是冲着余科长去的。推让了一会儿,便不再坚持,放两位出了门。 下楼出得万紫园,曾副园长说:“余科长境界很⾼嘛,这个年代还学习雷锋好榜样,今晚若喊个记者一起来,可以写篇感人至深的表扬稿。”卓小梅说:“他那是一举两得,既为幼儿教育事业作了贡献,又可博美人一笑。” 在街旁站了没到两分钟,来了辆的士。上车坐稳后,曾副园长说:“想那财政局的人,平时只有伸着手接人家送上门的红包的习惯,这次余科长却破例拿出自己的钱,替你幼儿园退了一笔建园费,也真难为他了。”卓小梅说:“正因如此,他记恨我们,借机卡一下我们的脖子,也在情理之中了。”曾副园长说:“现在我们打通了肖会计,她再在余科长耳边吹吹香风,这事应该没问题了吧?”卓小梅说:“但愿如此。” 想不到第二天肖会计送达达⼊园时,却把两个五百元还给了曾副园长。 曾副园长腿双一软,意识到这事严重了。赶紧跑上三楼,卓小梅却不在园长办,只好打她机手。还没揿完号码,就听见卓小梅的说话声,她和苏雪仪几个在楼下布置绿化区。曾副园长只得又往楼下钻。 见曾副园长向自己匆匆奔来,脸⾊苍⽩如纸,卓小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女人就是碰上假例,⾎气不⾜,脸⾊会变得暗淡无光,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卓小梅心里一凉,很不情愿地接过曾副园长递上的钱,半天出不得声。曾副园长按捺不住了,小声说道:“看来姓余的跟我们较上劲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卓小梅没回答曾副园长,回头对苏雪仪说:“苏园长⿇烦你去代一下于清萍的班,要她到园长办来一下。” 苏雪仪答应一声,去了班上。 两人旋即上了三楼。卓小梅问曾副园长:“于清萍的工会主席任命文件印出来了没有?”曾副园长说:“印好两个星期了,一直没机会开会宣布。”卓小梅说:“马上拿一份给我。”曾副园长点点头,去了自己办公室。 卓小梅刚打开园长办的门,于清萍就贴着庇股进来了,说:“卓园长有什么重要指示?”卓小梅让她坐到沙发上,笑道:“现在时兴密切联系导领,好久不见你来联系一回,只好我倒过来联系你了。”于清萍说:“当导领的本来就要密切联系群众嘛。” 正说着,曾副园长进了园长办。卓小梅从她手上拿过于清萍的任命文件,看了一眼,递给于清萍,说:“让你做工会主席的事,我已跟你谈过。本来文件早已印好,只等着开职工会议宣布了,只因近段忙于揭牌的事,拖了下来。” 于清萍看一眼文件,说:“过去的工会主席都是脫产的,轮到我这里,却不能脫产了,有什么意思?”卓小梅说:“园里本来就少主班老师,工会主席如果还脫产,我怎么会安排给你?”于清萍说:“你以为我稀罕这个主席?”曾副园长揷话道:“看清没有?你的名字后面带着砂罐的。”于清萍说:“副科有什么卵用?我是有职称的,工资早超过副科了。” 卓小梅摇头摇,说:“如今的年轻人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我们那时能得个副科,早回家给老祖宗上香去了。”于清萍做着要走的样子,说:“那我遵照导领的指示,上街买香去。”卓小梅摆摆手,说:“买香的事你缓缓,我还有别的事情。”于清萍说:“我还以为导领只是让我来拿文件的,谁知还另有条件。”卓小梅说:“没有条件,哪有文件?” 于清萍重新坐下,说:“那导领快提条件吧。”卓小梅说:“你班上有一个叫达达的孩子吧?”于清萍说:“有哇。是不是要在他⾝上打什么主意?”卓小梅说:“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好像我们什么事都不做,天天只顾着打孩子的主意似的。”于清萍说:“这有什么不可?现在最时兴的就是靠山吃山,靠⽔吃⽔嘛。比如 ![]() 说得两位忍俊不噤。卓小梅骂道:“吃吃吃,什么都吃?不怕撑破你的肚⽪!”曾副园长说:“卓园长你还别说,咱们国中人,别的能耐没有,就是什么都能吃。刚才清萍说的吃不说,什么吃香,吃苦,吃劲,吃力,吃惊,吃紧,吃亏,吃官司,吃老本,哪样不可以拿着来吃?”于清萍说:“还有呢,吃棋子,吃败仗,吃红牌,吃里爬外;听了导领的报告,要吃透精神;吃回扣被逮住了,下次可得放聪明点,吃一堑长一智。” 本是有事要商量,这两个家伙却拿着吃字造起句来,让卓小梅哭笑不得,说:“别老吃吃吃的,家长们听去,以为咱们幼儿园还处于万恶的吃人的旧社会,谁还敢再送孩子上门?到时我们什么也不要吃,只有吃西北风了。”也不让于清萍再有饶⾆的机会,问她跟达达的妈妈关系怎么样。于清萍说:“还行呀,是不是有事找她,要我出面?” 卓小梅便说了拨款的事。于清萍把任命文件放回到卓小梅办公桌上,说:“卓园长你收回这纸任命吧。你的条件也太苛刻了点,这个文件我拿不动。”卓小梅说:“你少废话,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曾副园长拿过文件,塞到于清萍手上,说:“这事肯定有点难度,不过我们知道你是有办法的。” 于清萍只好做个鬼脸,拿着文件走了。 下午卓小梅哪里也不去,坐在园长办等于清萍的消息。直到下班后,孩子们都已被家长接走,园里渐渐静下来,卓小梅才听见窗外响起脚步声。 果然是于清萍。一见她眼角老往上挑,卓小梅就知道有戏。于清萍却故意卖关子,说:“卓园长,你 ![]() 于清萍说:“我查了孩子们的花名册,明天是达达的生⽇。” 卓小梅望着于清萍的眼睛,说:“你的意思是,给达达的生⽇搞个像样的仪式?”于清萍笑起来,说:“园长就是园长,不用明言就什么都明⽩了。” 这样的事卓小梅又不是没经历过,她在班上做老师时,碰上孩子生⽇,有家长会主动买来蛋糕,托她搞个简单的庆贺仪式,让孩子乐一乐。如果于清萍用些心,将达达的生⽇仪式摆弄得像模像样,把达达给逗乐,肖会计自然也会跟着乐,那就什么都好办了。卓小梅头往椅背上一搁,松一口气,说:“天无绝人之路啊。” 事不宜迟,卓小梅立即开具清单,安排人上街采购物品,什么彩绸汽球壁画之类。大蛋糕必不可少,是市面上最精致最⾼档的。蜡烛有两种,除了彩蜡,还有大号红蜡。同时喊上几位非常能⼲的老师,配合于清萍布置教室。忙到夜里十二点多,于清萍那间教室便不再是普通的教室,已成为金碧辉煌的皇宮。 第二天早上,肖会计像以往一样,按时来送达达。作为⺟亲,她当然不会忘记从自己⾝上掉下来的孩子的生⽇,达达进教室后,便对站在教室门外的于清萍说道:“今天达达他姥姥想见见他,下午我可以早些来接孩子吗?” 于清萍自然知道是达达的姥姥要给外甥做生⽇,说:“你早些来吧,下午班上要搞一个活动,达达参加完活动后,你就可将他接走。”肖会计说:“莫非今天是个什么好⽇子?”于清萍说:“当然是个好⽇子。”肖会计说:“搞些什么活动?”于清萍笑道:“暂时保密。不过有一个秘密可以先透露给你,达达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目,你看了保证会満意的。” 做⺟亲的最大快乐,就是能看到自己的孩子有上佳表现,加上于清萍这么神秘兮兮的,肖会计一下子来了情绪,说:“我一定早些来看节目,达达的姥姥家晚点去也没事。” 下午三点的样子,肖会计就进了幼儿园。后边还跟着达达的姥姥,估计是听肖会计说下午达达有节目,也赶了来。其时孩子们刚睡完午觉起来,走出大卧室,陆续回到班上。 见肖会计和达达姥姥上了楼,保育员就轻轻推开虚掩的教室门,将两人让进去。里面光线暗淡,只有教室中间闪着微弱的烛光,孩子们蹲坐四周,一个个小脑袋在摇曳的灯影里忽隐忽现,显得有些奇幻。原来电灯全被拉熄,壁上的大幅窗帘垂挂于地,毫不客气地挡住了外面的光线。 正在肖会计和老人 ![]() ![]() ![]() 在这动人的钢琴声中,四面墙上的大红烛被人点燃了。共有九支红烛,象征着长长久久和红红火火。空中的彩绸飘起来,汽球 ![]() 第一段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讲台后的黑板上突然闪了闪,立即跳出七个用霓虹灯做成的大字。那是由⾚橙⻩绿青蓝紫七⾊组成的七个字: 祝达达生⽇快乐 紧接着达达出场了。他穿着老师们赶做的红⾊唐装,从孩子堆里走出来,走到教室正中的方桌旁。那上面有一个大蛋糕,揷着四支小彩蜡。达达刚将彩蜡点着,四周的孩子们便和着于清萍指尖的钢琴声,拍起小巴掌,很有节奏地唱起来:“祝你生⽇快乐,祝你生⽇快乐,祝你生⽇快乐,祝你生⽇快乐…” 肖会计不觉心头一热,眼睛顿时 ![]() 她牵过⺟亲,也就是达达姥姥那只枯如⼲柴的手,也轻轻唱和着,朝教室中间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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