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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那时烟花 作者:西岭雪 | 书号:39214 时间:2017/9/5 字数:87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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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翻到了8月15⽇。 无线电里一段《君之代》的⽇本国歌播过之后,响起裕仁天皇沉痛苍老的声音来:“兹告尔等忠良臣民:朕已饬令帝国府政通告美、英、苏、中四国府政,我帝国接受彼等联合宣言各项条件…” ⽇本无条件投降了! 嚣张一时、占领了国中东北、建立了伪満洲国、还扬言要占领整个国中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本投降了! 海上 民人因为等待得太久,望渴得太切,一时几乎不能相信。人们走上街头行游狂 ![]() 比国民军更早接受海上 民人 ![]() ![]() ![]() ![]() ![]() 于是这些刚刚发现了海上之美的大兵们立刻爱上了这座城市,爱上了她的善良热情,也爱上了她的华丽轻浮。他们虽然有着強国盟友的⾝份,有着抗⽇胜利的伟业,可是实际上也不过来自田纳西或者缅因那些边远乡区,从来没有见识过真正的都市。南京路上闪烁陆离的霓虹灯和同样闪烁陆离的海上姑娘让他们目瞪口呆,眼花缭 ![]() 海上的繁荣与混 ![]() 国美文化与国中文化进行了最直接最狂疯的一次对接。可口可乐和骆驼牌香烟迅速走红,戴雷朋太 ![]() 然而在这样举世 ![]() ⻩钟的婆家——南京毕记本来对这件亲事巴结得很,然而一听到⽇本投降,心知⻩家风脫不了⼲系,生怕受到牵连,立即致信海上要求解除婚约。那位戴眼镜的准新郞毕少爷更是连聘礼也来不及要回,连夜就赶回南京去了,只留下一封信短,说是在沪期间多承照顾有事回乡不及面谢云云,落款自称世侄,再不提小婿字样。 ⻩李氏气得发昏,可是没有办法,因为家里并没有人帮她做主——⻩家风和韩可弟一听到风声就走远了,去到哪里,竟连她也不知道。下人也全部解散。偌大的⻩府就只剩下她和⻩钟两个人,一个已经是明明⽩⽩在等死,另一个也风烛残年。 这⽇⻩坤来同⻩裳辞别,谈起⽗亲,纳闷说:“连我也不告诉,说声不见就不见了——也不知蔵在什么地方,难道还怕我知道了会告密不成?” ⻩裳也感慨,终究⻩家风也闹到要逃难了。她不由又想起卓文来。他如今怎么样了呢?乡下也是有无线电听的吧?纵然没有,这样大的事,也不可能不知道。当年在吴淞口送他走的时候,胡強说过:“⽇本人的时间长不了,我们很快都会回来的,你放心好了。”如今⽇本人果然投降了,可是卓文,他回得来么?如今国全上下都在抓汉奷,清算浪嘲一阵⾼过一阵,川岛芳子在京北公审的时候,愤怒的人嘲将法院大楼挤得⽔怈不通,以至于不得不延期另审。蔡卓文在汪府政里做了那么久,保不定什么帐被翻出来,就是好一番清算。国民府政到处搜捕汪府政的余 ![]() ⻩坤见她久久不说话,推推她说:“喂,你怎么回事,我要走了,以后也不知见得到见不到,你也不留我一留。” ⻩裳如梦初醒,诧异道:“你要走?走到哪里去?你又不属于哪个 ![]() ⻩坤“呸”地一声:“好端端咒我!”然而停一下,她叹了口气说“要说其实也和逃难差不多,比逃难还惨!我跟你说,我决定去大连。” “去大连?”⻩裳大惊,只觉匪夷所思。“听说这阵子大连 ![]() ![]() 然而⻩坤说:“凭他天罗地网,发国难财的商人们总有办法在 ![]() ⻩裳倒不由佩服起来:“难为你倒能搭通这条天地线…这件事,陈言化知道吗?他怎么说?” “别提他!”⻩坤眼中流露出厌恶“我们就要离婚了。这个海上,我是呆不下去了。” “离婚?”⻩裳又是大吃一惊“你同陈言化不是过得好好的,难道他…” “他没什么,没有得绝症也没有红杏出墙。是我,我这方面出了问题——大连有消息来,说我死了的那个男人,一家子都是大汉奷,一家子都该 ![]() ![]() 她笑着,给自己打着气,虽然说的是人生的悲 ![]() ![]() “你不用担心。就算跟陈言化离了,我也一定会有办法活下去,活得好好的。告诉你罢,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国美空军上校,他说有办法带我去国美呢。等我把大连的事办完了,我就跟他走。就算不成功,我也总有办法活下来。不出两年,我一定会东山再起,又是一条好汉!” 这一点⻩裳倒不怀疑。这个⻩坤,就是把她扔到孤岛上,也一定可以找到谋生的办法,而且会让自己活得依然多姿多彩。她同⻩坤其实个 ![]() 这些年来,⻩坤同她 ![]() ![]() “为什么?为我儿子。” “你儿子?”这次,⻩裳连吃惊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个⻩坤,今晚带给她的意外实在太多了。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没有说出来?她永远灿烂地笑着的脸背后,到底埋蔵了多少苦衷隐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坤的神情黯淡下来,仿佛倏然间苍老许多。她说:“他还没有取名字,小名就叫小宝,今年该有4岁了,应该学会喊‘爸爸’、‘妈妈’了。可惜,他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这是⻩坤第一次向⻩裳提起她的儿子。她那总是精明地挑剔着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悲哀。在这个月光凄冷的晚上,她终于想到了自己作为一个⺟亲的责任。她忽然发现,儿子其实是宝贵的,如果全世界遗弃了她,同她分隔,至少还有一样东西那是分割不开的,就是⾎⾁至亲。 “大连的来信里说,陶家的家产都抄没了,四分五散,我知道得也不详细。只知道我那个儿子,才四岁,总算没什么罪,给送进儿孤院了。我弟媳妇说,看在妯娌一场的份上,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如果我愿意领呢,就领走。反正陶家的人已经快死绝了,不会再同我争他。如果我不要他,也由得我。可是,可是我…”她哭了。 这是自第一任丈夫死后⻩坤第一次哭,也是惟一的一次。从此以后,不论她又经过了多少悲 ![]() ![]() 政治的时代或许容不得一个政治的投机者,更容不得一个不劳动的人,但总有例外,那就是一个年轻的至少是看起来还很年轻的美女。 她抱着⻩裳的枕头,把它当成自己的儿子,脸贴着脸,把泪印在枕头上,重新露出自信的、毫不惊惶的笑容来,说:“看着吧,儿子,妈妈才只有24岁,路还长着呢。” ⻩裳不由得也笑了,她想起⻩坤初到海上来找她的那个晚上来,那时,她也说自己是24岁。 永远的24岁的⻩坤哦! 京北庭审川岛芳子的消息报导出来,最心惊胆颤的人要属⻩家风。 没有人会想到,被追缉得最紧的汉奷要犯⻩家风,竟然就躲在清算呼声最⾼的京北城里,国民府政的眼⽪子底下。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信奉着“最不全安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全安的地方”的格言,早在“天皇⽟音”刚刚响起的当⽇,就带了韩可弟直奔京北而来。 那时,海上 ![]() 而要犯⻩家风,则早已全安抵达京北, ![]() 车子经过法庭花园时,他亲眼看到了那些失控的民众是如何用抛掷石块和臭 ![]() ![]() 他握着可弟的手,一同跪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桌前,虔诚地祈祷,正如可弟在上帝面前一样:“⻩家祖宗在上,不孝子⻩家风在下。列位祖宗,家风今逢不幸,逃难至此,万祈祖宗保佑,逃过此劫,家风必⽇⽇香火供奉,世代祭祀,永不忘恩。” 他望着可弟说:“阿弟,我当⽇娶你的时候,因为⾝体不大好,没有带你回京北来拜祖宗,今天刚好补上。你来,拜了我们⻩家的列祖列宗,你就真正是我们⻩家的人了,让祖宗也保佑你,必然能同我逃过这一劫,我们还有几十年的好⽇子要过呢。” 可弟并不答话,只是顺从地跪下来三叩九拜行了大礼,可是如果⻩家的祖宗果真在天有灵,看得见的话,他们会发现她的眼睛中噴 ![]() 但是⻩家风看不到这些,他环视着祠堂,咧嘴笑着。这里是他的 ![]() ![]() 可弟平和地点头:“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潜台词却是:“你就快和祖宗们永远在一起了。” 可是表面上,她的态度是这样地柔顺,存温,让⻩家风再想不到其他,只是很神秘很得意地把自己的心机和计划卖弄给她听:“阿弟,你知不知道,我带了多少钱过来?我虽然走得匆忙,可是这件事我早就做好准备的。狡兔三窟,我早就防着这一天了,家里金银细软,大部分都被我换成银票贴⾝蔵着,如今我全带了出来,⾜够我们过一辈子的了。海上我是不会再回去的。我那个大老婆,一心只想我的财产,我就全让给她,一座空房子,让她守着死去吧。实钱可全都握在我手上呢。她以为我糊涂,只会打吗啡,什么也不知道,哼,她轻瞧了我了,我信得过谁?”他“嘿嘿”地笑起来,在 ![]() 可弟仍然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轻声说:“你也累了,不如休息一会儿吧。” 他坐在躺椅上,而她坐在他右手的小凳上帮他轻轻摩按着。那松软的油腻的肌肤让她从心底感到厌恶,但是她忍住了,不露声⾊。一切就要结束了。再忍过这几天,她就要大仇得报了。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辰一到,有仇必报。 而今,时候已经到了,她要复仇,她要替天行道,为⻩帝讨一份公平!她望向那些牌位,⻩家的列祖列宗,你们看着吧,看着这个整天扛着祖宗牌位、満口仁义道德的不孝之子是怎样死在⻩家祠堂里的! 夜彻底地黑了,黑暗中只有案桌上的香头微微地明灭着,像一只只鬼眼。但是那些鬼眼与可弟的眼光对视的时候,便突然黯淡下来,接着“噗”一下灭了。 谁也不清楚赵依凡究竟是从哪一个早晨起突然失声的。 依凡生平追求,无非“自由”与“浪漫”二事。嫁给⻩家麒是自由恋爱,离婚也是选择自由,一个人远赴欧洲留学更是浪漫而自由的,与摄影师相恋是为了浪漫,亲自送他上场战同样是浪漫的为自由而战——更悲壮彻底的浪漫,因为打了“为自由而战”的旗号,格外惊心动魄。 可是摄影师和他的摄影机一起在炮火中化为灰烬,尸骨无存,赵依凡的浪漫也随之破碎了。她的心从此深埋在荒原砂砾之下,先于⾁体而死去。⽪肤不再紧绷晶莹,笑容不再明媚灿烂,连声音也不再甜美清脆,而变得沙哑起来,后来就⼲脆失了声。 家秀和⻩裳起初并没有发现这一变化,她们久已习惯依凡的沉默,早就放弃同她 ![]() ![]() ⻩裳一愣,泪⽔忽然不受控制地直流下来。她想起小时候,印象中⺟亲一向是最喜 ![]() ![]() 家秀面如死灰,扶着依凡的肩呆呆站着,仿佛也已经死了一半。崔妈却不放弃,仍然将一只手指在依凡面前晃来晃去,连声唤着:“二 ![]() ![]() ![]() ![]() 依凡默然坐着,半晌,忽然咧开嘴枯涩地一笑,柯以顿觉⽑骨悚然。他不能相信面前这标本一样的女人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赵依凡。从相识那⽇起,依凡便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因为美女从来不需要善谈,只有外拙內慧的人才要借口才伶俐弥补相貌上的先天不⾜。在依凡女士,明眸善睐已经是最好的措辞,服装颜⾊也是一种语言风格,甚至举手投⾜,一颦一笑,在在都是妙语如珠。 可是现在她失语了,不但是嘴巴不说话,连同眼睛、穿着、姿态,都一同沉默下来,罩着一层灰气,全无生趣。以前只觉得美女老了最可悲,现在才知道,一个木美人才真正是悲剧中的悲剧,尤其姿⾊尚存而芬芳殆尽,就更加令人心悸。 柯以再坐不住,又撑一会儿便起⾝告辞了。 但是隔了几天,他又来了,说是托欧洲的朋友打听到,国美有一位很著名的精神科医生,曾经治愈过不下三例依凡这样的病人,建议⻩裳陪依凡去国美就医。 ⻩裳先是一喜,仿佛沙漠中远远地听到了驼铃,可是立刻又黯然道:“那笔费用一定很大…” 家秀也迅速地盘算了一回,踌躇道:“如果把手头上的一点值钱东西一次出清,也未必凑不⾜这笔费用,只是明天我只好睡露天地。” 柯以正⾊道:“这种时候,正是用得着朋友的时候——你这里出一半,我再帮你们筹一半,总要过了这个难关,再不会让你无片瓦遮头就是。只是这洋公寓自是再也住不得了,再说时局不稳,我们共产 ![]() 家秀⻩裳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也都觉有理,家秀要求说:“可是,我要找一间窗户临街的房子。那种房顶又低屋子又暗终年不见 ![]() 柯以笑:“知道你喜 ![]() 然而崔妈惊惶起来:“辞工人?那我怎么办?我去哪儿?”又恳求⻩裳:“姐小,我是怎么也不离开你的,我看着你从刚睁眼长到这么大,你就让我跟你一起走吧。你又不懂生活,怎么照顾得了二 ![]() ![]() ⻩裳为难:“何妈妈,这么多年来,你怎样待我,我比谁都知道。我也舍不得妈妈你,可是出国是笔大费用,你也听到了,连我们走也要柯老师资助呢,而且出去之后,什么时候找得到工作也不一定,不如这样,等我们出去定安了,我再接你去可好?” 崔妈大哭起来,抱着⻩裳道:“姐小啊姐小,我活了一辈子,得你叫这一声‘何妈妈’,死了也瞑目了!我这些年来,也积攒下一点钱,原准备防老的,如今情愿全拿出来,托柯先生代我买一张船票,我说什么也要跟了姐小去的哇。” 她说得如此恳切,连家秀和柯以都忍不住流了泪。柯以点头叹道:“忠仆啊!”转念想到⾰命就是为了消除阶级,这主仆一说原当废除,便又不说话了。 家秀劝:“既这样,阿裳,就让何妈妈跟你一起走吧,好歹一家人有个照应。” ⻩裳站起,扶崔妈在椅子上坐定了,忽然双膝跪倒,磕下头去。崔妈慌得连忙扶住,大惊之下,竟拽住一句词儿来:“姐小,你可折煞我也!”家秀和柯以忍不住都笑了。 ⻩裳郑重道:“何妈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第二个⺟亲。我⻩裳对天发誓,无论怎样艰难困苦,只要我一口气在,就一定待你如亲妈一样,为你养老送终,绝不违言!” 崔妈 ![]() 这以后,崔妈果然一直跟随着⻩裳,越洋过海,荣辱与共,活得比赵依凡还要长。她惟一的遗憾,只是一直未能看到她的好姐小找到一个好归宿,而且,没有机会伏侍⻩家的第三代。 而柯以,也果然替家秀在宝昌路石库门建筑群找了一间窗户临街的房子,同她走动一直很密。到了1949年,国中历史上俗称“黎明前黑暗”的那段最恐怖的⽇子,国民 ![]() ![]() ![]() ![]() 柯以的第二次结婚,是采取新式的文明婚礼,只到府政部门登了个记,又请几位相投契的朋友到家里聚了聚,热闹一回也就算了。家秀没有来,她那一天去了杭州,说要看一个要紧朋友。但是柯以知道她其实哪里也没有去,可是也不肯拆穿她。家秀在这件事上做得不大方,反而让他有一丝酸涩的 ![]() 他们后来做了一辈子的朋友,然而始终只是冰雪友谊,不涉私情。左倾、右倾、四清、文⾰,他都一直帮着她。她资本家姐小的历史被掩饰了,档案上,⻩家秀只是一个清清⽩⽩的纱厂女工,住在石库门的简陋房子里,一个标准的城市平民。⻩裳没有能看到新国中的成立,但是她看到了,平静安宁地一直生活到老,一生没有结婚。 而柯以,他对于当年那段姻缘的错失 ![]() 没有人知道,那只表其实是⻩家秀此生送他的惟一一件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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