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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最后的贞节牌坊 作者:西岭雪 | 书号:39212 时间:2017/9/5 字数:103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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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九三四年三月一⽇,溥仪在改名新京的长舂登基,称満洲国皇帝。郊区杏花村搭起了一座⾼台,象征“天坛”其排场比卢家戏台并好不到哪里去。⽇本太 ![]() 但总算是登了基了。四爷也总算是一睹天颜了。他看着溥仪瘦削的脸庞,有些伤感地想:皇帝爷的气⾊看来不大好,说不定会走到自己头里去。 自打见了皇上,卢四爷就一心惦记着如何为卢家请求一座牌坊,然而简公公一条条分析给他:“如今一不打仗,二没恩科,这军政功德牌坊,科甲功名牌坊那是没有的了;忠正名节牌坊,官宦名门牌坊呢,四爷的品级可又不够;四爷双亲早亡,自然也没题目作文章,请这孝子懿行牌坊的了;若说仁义慈善牌坊,如果乡里共请,或有法可想?”四爷反复思量,终觉无甚把握,又问:“那贞节牌坊呢?祁家不是有座贞节牌坊吗?”简公公呵呵笑:“四爷这可是糊涂了,您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为谁请贞节牌坊呀?”四爷勾头想了半晌,只得作罢。 消息传出,举国震动。有人 ![]() 卢府里,同样也有两种反应——卢胡氏和短衫自然是⾼兴的,皇上复位,意味着老爷得势,意味着卢家的力量更加強大,意味着他们有可能赚回一座自己家的真正的牌坊;然而长衫和小蛇却是恐慌的,尤其长衫,他作为一个接受过新式教育的年轻人,当然明⽩复辟就意味着倒退,同时,他更担心的,则是⽗亲回来后,自己和祁家姐小的婚事就得马上办了,那样,他和小蛇,就都完了。 “跟我走吧,再迟就走不了了。”长衫再一次对小蛇说“我们最好马上就走,越快就好。” 小蛇穿着十斤重褂裙的⾝体微微一颤,无语地看着长衫,不说走也不说不走。她的浓密而长的睫⽑像一排扇子,在眼睑下形成一截半月形的 ![]() 长衫殷切地看着她,仿佛只待她一点头,便牵起她的手飞奔而去。她的睫⽑举得累了,有些不情愿地垂下了,他却仍然固执地睇视着她,发了誓要用眼光把她暖化。 可是她的眼睛再也没有抬起。她却也没有走开。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她的脚下多了两点⽔滴,俄顷,又是两点,在他还没有想清楚这泪⽔到底代表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昏昏然地将她紧紧抱住了,如同抱着自己的心。 她小小的⾝体在他的怀里发着抖,是瓣花在微风中震颤的那种抖,也是雪花在暖风里融化的那种抖,一点点,一分分,软下去,化下去,仿佛随时都会飞散消失。 他抱着她,糊里糊涂地将脸埋到她浓密的头发底下,一遍遍吻亲她汗 ![]() 她终于开口说话:“可你是订了亲的人。”长衫说:“只有对不起她。”小蛇又说:“那你娘怎么办?”长衫长叹了一声,仍然说:“也只好对不起了,他终究是我爹,我已经三十岁了,便做出什么错事,他也不会杀了我娘吧?”小蛇问:“我们是在做错事吗?”长衫说:“我不知道。我想救你,想了很长时间了,想了一年多了。那时候我相信我做的事很对,很正义;可是现在真要做,忽然我觉得有些紧张了,但我主意没变过。”小蛇说:“那是因为你喜 ![]() 计划的时候,他想的是解救一个弱小的受害者,他的动机正义而纯粹;但是,如果那弱小者是他所爱的,这救赎的伟大计划里搀了感情的成份,就变得复杂起来,带了悲壮的意味,从而也就更加义无反顾。长衫说:“不要问是为什么吧,反正我们一定得走,你一定得走。” 小蛇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很痛快很信赖地说:“我听你的。” 长衫吃了一惊,喜出望外,反而不敢置信,不噤连连后退两步,重新仔细地打量着小蛇,唯恐自己听错。 小蛇再次強调:“你为褂裙的事顶撞太太时我就决定了,都听你的。” 她庄严地站在那儿,像一尊神像。⾼⾼的⾐领抵着她精巧的下巴不容转寰,裙摆在脚背上 ![]() ![]() 他怯怯地伸出手,在她⾼耸的 ![]() ![]() 她却又推开他来,回转⾝,主动开解⾐扣。 他看着她,她好像不是脫下了那十斤重的一层层绣服,倒好像是从那层层⾐服里走出来的,像珍珠离开她的蚌。 她的⾝子圆润,牙⽩⾊,泛着淡青的光,正像是一颗 ![]()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就矮了下去,跪在裸着的女体前,跪在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前,跪在比天地尊亲师都更⾼更大的原始 ![]() 小蛇流了泪,她知道她的生命在这一刻得到升华,生存的价值重新被衡量定位,现在她是一个真正的人了,不,不仅仅是人,而且是女人,是神。 她的纤细的十指深深揷进长衫浓密而短的头发里, ![]() ![]() 她就这样子在嫁进卢府一年零四个月后,终于将自己的初贞送给卢家人了。 二 小雨。三姨娘娉婷在屋子里穿珠帘。 她最恨珠帘。因为怕珠子落。那种大势已去收拾不及的零落,一种绝撒的失去一切希望満盘皆输的失落,可以将人的心在瞬间彻底打败。可是她的屋子里,却偏偏四季挂着一面珠帘。有风时,刷啦作响;有雨时, ![]() 她也恨下雨。下雨的⽇子,她就会想起很多关于雨的诗,想起⽗亲教自己念诗的情形,想起自己的怀才不遇和红颜薄命。但是她却偏偏把自己的住处取名“听雨阁”每到下雨的⽇子,便总是舍不得歇,整夜守着窗子听落雨的声音,觉得那是上天为了自己的命运在哭。 “帘外雨潺潺,舂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可真是应景啊,只除了现在不是五更,是三更。 隔壁二姨娘慧慈的院门儿响了一声,又“吱呀”关上了,分明有人走出来。 娉婷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正在穿的珠子,走出去,站在 ![]() 三姨娘娉婷的房子是一座米⻩⾊的两层阁楼,坐卧起居在一楼,读书写字在二楼,称为“书房”她是整个卢府里唯一拥有立独书房的女子,这是一种⾝份的标志,也是学问的标志。因为这间书房,就连大太太卢胡氏也要对她另眼相看,或者说,是对那満架子的书另眼相看。 此刻,娉婷就站在⾼⾼的书房 ![]() 她擎着⻩纸伞,缓慢而流畅地走在青石子路上,像浮萍淌过⽔面。 六院的门开了,一个⾝材娇小的女子走出来,迅速和那男子会合,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两人便肩并肩地往花园那边走去。娉婷站在树后面,看不到那女子的正脸,却看到她的脚——那穿着绣花鞋的一对三寸金莲。 ![]() ![]() ![]() 家人被惊动了,护院匆匆地跑过来,大呼小叫着:“贼在哪儿?贼在哪儿?” 那男子一牵女子的手,叫道:“不好,快跑!”两人拉开小花园的门栓便往墙 ![]() ![]() 各院的灯纷纷亮了,丫环婆子的叫声 ![]() 男人已经倒在地上,却还合⾝扑过来护在女子⾝上,叫:“不关她的事,是我…”恍惚有人惊叫:“是大少爷!”短衫更不打话,抢过 ![]() ![]() ![]() 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人群无声地散开一个半圆,连拉扯女子的人也都松了手,女子披头散发直扑过来,宛若一道闪电撕破夜空,蓦然间,发出撕心裂腑的一声惨呼:“长——衫——”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是——六姨娘,小蛇! 卢胡氏奇怪地并没有对小蛇的出逃给予应有的惩罚,只淡淡地说关起来等老爷回来再说。 也许,是因为大少爷长衫的死,使所有其他的事都显得微不⾜道了吧? 短衫也再没有在晨请安上出现过。原先坐镇紫檀雕花椅子是为了落实自己的当家人⾝份,现在,用不着了。长衫已死,他如今是卢家唯一的儿子,卢家的财产不给他,又给谁呢? 慧慈哭得几乎断气,天天坐在小蛇的院门口拍腿指天地大骂,一口咬定是小蛇带坏了她的儿子,说枉我对你这么好,怎么就没看出你是条深蔵不露的狐狸精呢?我⽇防夜防,独独没有防过你这个貌似单纯的小妖精,你表面上装贤良老实,骨子里比子婊还子婊! 开口“子婊”闭口“子婊”的,就惹恼了一个人——五姨娘凤琴,她嘴里不好说,腿上却做出了反应,天天得闲儿就往六院里跑,说是去看看六姨娘,防止畏罪杀自。 老葫芦睁一只眼闭一眼只做看不见,实际上也是害怕小蛇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到时候不好跟老爷 ![]() ![]() 偌大的卢府,蓦然间安静下来,明明来来往往地走动着几十口人,听着却只像没什么人似的,连小花园也因为死了大少爷,迅速地荒芜起来。那夜在打斗中被踩倒的花花草草再也没有站起来过,周围几尺方圆的地方都荒倒了一片,从旁边走过,依稀还能闻到一股⾎腥味。而且三天两头地,就撒満了纸钱,也不知从哪里来的,随风飘着,挂在树杈上,看着十分惊心。 卢府花园里原本就有柴房闹鬼的传说,如今传得更加离奇荒诞了,说是男鬼女鬼一到晚上就会満园子 ![]() 这些个传说弄得卢府里 ![]() 晚间的雾先从荷花池里泛起来,在假山处抱了一抱,一一抚过冬青和芭蕉,然后才姗姗地拥到院子里来。 慧慈的院门儿紧闭着,院心跪着几个和尚道士在做法,说是给大少爷超度。老爷没回来,大少爷的尸体便不能发丧,但是为娘的若不给儿子做点什么表表心意是怎么也过不去的。而卢胡氏也因为忌惮着园子里闹鬼,有意请几个和尚来家驱驱琊,便对二姨娘难得任 ![]() 道士只等夜⾊彻底地浓下来,便披挂了来到小花园,于出事地点挥剑起舞,念念有辞,忽然间若有所得,口里念着“急急如律令”脚下捣着台步一径地往花园外去,奔到一处院子,问:“这是什么去处?”答:“是六姨娘的屋子。”便命道:“开门。” 家丁不敢怠慢,急忙拍开门来,又随那道士一路碎跑抢进屋里,丫环在后面紧追,嚷着:“姨娘的房间,你一个道士混闯什么?”道士早一剑挑开 ![]() ![]() ![]() ![]() 自始至终,小蛇只是端坐在 ![]() 道士大怒,菗⾝便走。慧慈哭了一半的念⽩也猛地哽住,不认识一样地看着小蛇,半晌“嗷”地一声转⾝跑了,其余看热闹的人也都一哄而散,六院遂又回复了平静… 三 卢四爷在半路已经遇上赶来报信的家人,听说了长衫的事,顿时急怒攻心,一口痰没上来,就厥倒了。幸亏有祁三爷帮忙张罗着请医问药,总算一路支撑了回来。 祁三也是十分悲伤,长衫是他亲自选中的乘龙快婿,只等回到青桐就要给他和女儿办喜事的,却不料竟是个短命鬼。那报信的家丁支支吾吾,最终也没说明⽩这未过门的姑爷究竟为什么会暴病而亡,更使三爷觉得蹊跷。到了青桐,家也顾不得回,便直接跟了四爷回府来,名是拜祭世侄,实是要看清他究竟是死了还是唱一出空城计。 待见到灵位棺柩,四爷抚尸大哭,又是几 ![]() 祁三爷见了棺材,也抚着洒了几滴眼泪,只叹:“是我女儿无福。” 慧慈忽然呆住,想起自己原是出门前死了丈夫,才不得不委委屈屈嫁到卢家做妾,以致吃了这半世的苦的,原指望⺟凭子贵,没料想儿子竟也是同样的命运,不等娶亲,就早早地夭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命。忽然间,只觉心灰意冷,倒有了几分顿悟的意思,把前几⽇痛恨小蛇的心给淡了。 次⽇是长衫的出殡大典,一排排的灵幡,一队队的号鼓,后面跟着卢府一家老小,⾜⾜塞了半条街,浩浩 ![]() ![]() 四爷大怒,觉得颜面扫地,当众狠狠地刮了小蛇两个耳光,然而祁三爷已经大致明⽩发生了什么事,当下“哼”地一声,拂袖而去。 隔了两天,便传出祁三率领一家老小当众拜牌坊的消息,整个青桐县都被惊动了,倾街空巷地前去看热闹,其影响比四爷娶妾和长衫出殡更加轰动。 四爷这一气非小可,从那夜柴房听到哭声已经着凉,一路奔波 ![]() ![]() ![]() ![]() 卢府里整天中医西医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家中大小事物,悉数 ![]() 这⽇,四爷略微好点,便让丫环搀扶着来看小蛇。 小蛇一⾝缟素,打扮得纸人儿一般,面无⾎⾊。四爷大为不喜,头摇说:“胭脂⽔粉是公中的,每月都有例钱发放,怎么也不见你打扮打扮?穿成这样子,多不吉利。”小蛇正在绣花,见了四爷来也不站起,也不奉 ![]() 四爷凑上前看那绣活儿,鲜 ![]() ![]() ![]() 小蛇只是低头不语,恍若未闻。 四爷又坐着说了半晌话,便叫下人送酒菜进来,打算像往常一样吃了就寝。却见小蛇忽然站起,正⾊说:“天⾊不早,老爷请回吧。” 四爷心中懊恼,沉下脸说:“这里也是我的地方,难道我倒不可以留下吗?” 小蛇面无表情,淡然说:“老爷明知道我已经跟了大少爷,长衫尸骨未寒,我不便让老爷留宿。” 卢四爷 ![]() ![]() 待下人送了鞭来,四爷也不等把小蛇捆绑,便亲手下鞭抡打起来。鞭子蘸了⽔,每一鞭下去,小蛇⾝上的⾐裳便绽开来,露出⾎⾁。然而,任四爷咬牙切齿地打得浑⾝大汗,却听不到小蛇一声呻昑。他看到她疼得发不出声音来的眼神,却不明⽩那疼到底来自她的⾝上还是心底。四爷打得手软,骂:“ ![]() 小蛇缓缓头摇,平静地说:“我虽被你买了来,其实和你并没有夫 ![]() ![]() ![]() 四爷更加暴怒:“好,我就打死你,成全你!”手下加力,重重打了几鞭,正想再打,忽然听得梁上“呛啷”一响,急忙回头问:“是谁?”恍惚听得有女声“嘿嘿”一笑,接着又似有个男人长声叹息,再屏息静听,却又没了。 四爷只觉寒⽑直竖,一阵凉气上袭,不敢恋栈,只得悻悻然抛下鞭子说:“改⽇与你算账。”转⾝出门。 门大开着,穿堂风吹进来,小蛇⾝上的鞭伤凉下去,丫环听到她仰起头轻轻说:“长衫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自此,四爷再不敢过份纠 ![]() 小蛇依然很美,但脸上有了一丝鬼气。⽩天不说不笑,到了夜间,却忽然莫明其妙地哭泣,而且无休无止,有时还到小花园里彻夜地走来走去。人们便都说小蛇是鬼上⾝了,大少爷长衫死得惨,冤魂不散,还留在这园子里没走,到了晚上就找小蛇,他是一定要等小蛇跟他一起走了才会甘心,不然整个卢府都不会安宁的。 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四爷也痛骂了几回,着力把下人找来捱个夹手指打板子查问到底是谁造的谣言,又是谁在小花园里散纸钱,却终究也没问出个是非来,反而让自己心里也有些⽑⽑的。 小蛇并没什么病患,也不见得消瘦,却完全按照大家想象或者说是期望的样子,一天天苍⽩憔悴下去,脸上的鬼气也越来越重,仿佛蒙了一层雾。凤琴等几位姨娘结伴来看她,坐不多久,都觉得浑⾝不自在,只得匆匆告辞。渐渐也都不大来了。丫环除了送饭扫屋子,也都能不进来便不进来,小蛇好好地住在重帘绣衾之內,却仿佛坐监。 唯一照常走动,而且来得比以往更频了的人,是三姨娘娉婷。 娉婷本是个自命清⾼的人,平时几个姨娘聊天闲话,她总是摆出一副降尊纡贵的姿态,不是伶牙俐齿地卖弄聪明,就是居⾼临下地冷嘲热讽,如今却对小蛇和颜悦⾊,主动亲近,甚至有点讨好的意思,每天陪她说话做伴儿,又向她请教绣活儿,拉拉杂杂地东扯西扯,总是找理由呆在六院不走。 然而小蛇已经是那副样子了,别人对她好,也是淡淡的听而不闻;别人骂她笑她,也是愣愣地不知动怒。 三姨娘却偏是好脾气,不论小蛇应不应她,每天只管自说自话,自哭自笑地,可也跟半个疯人差不多。这天,她问小蛇:“小蛇,你看我有多少岁?”小蛇照旧是不作答。她便自行说下去:“我今年28岁,还很年轻呢,是吧?可我已经老了。我陪着一个老头子,陪了十年,早就老了。老头子活不了多久,不过我知道,他死了,我也活不了,我等于是卖进卢家的,生是卢家人,死是卢家鬼,这是卢家所有女人的命。” 娉婷说着,看着小蛇不动声⾊的脸,叹了一口气:“我这些话,也不知你听见听不见,可我就是想说,找个人好好说说。你敢逃跑,就说明你和我有一样的想法——我也曾想过要改变命运,我不甘心,我想寻找自己的人生。但我是个女子,就算知书识字又怎么样,我终究还是个女子。我想走出卢家,必得有人帮忙,我选中了大少爷长衫。” 小蛇听到“长衫”的名字,微微一惊,抬起头来,眼中有了神采。 娉婷点点头,哀然地说:“是大少爷,我一进卢家,就看中了他。整个卢家上上下下,只有他一个是好人,正直,又有学问。我有一次在花园里遇上他,我们谈了很久,都是些诗经楚辞的学问,我们谈得很投机。大少爷就说,你这么有学问,又有志气,不该过这样的生活。你得逃出去,走得远远的,海阔天空,另寻一片天地…”娉婷低下头,好像要哭,却终究没有泪。 小蛇有些呆呆的,这些话,似曾相识,是大少爷依稀同她说过的,原来,在这之前,也和三姨娘说过了。 娉婷举起手来,在腮边擦了擦,擦去了那并不存在的泪,接着说:“那以后,我就盼着再见大少爷一面,盼他可以带我走。我在卢家,忽然有了新的希望,有了活下去的念头,我一直盼着他,天天盼,夜夜盼,盼得好苦…” 这份期盼,也是似曾相识的。小蛇茫然地看着娉婷,不知道说话的人是三姨娘,还是自己。 “然后,我终于盼回了他,可是,他对我,却已经判若两人,变得冷冷淡淡,话也不愿多说一句。后来,他一直对我都是这样子。我几次想找他问清楚,可他见了我就躲开,一脸嫌恶的样子,好像我有多脏似的。我是他的姨娘,他躲我,我又怎么能接近他呢?我只好死了这条心,远远地看着他,一次次地回想着那次谈话,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回心转意,又重新对我和颜悦⾊,畅快地 ![]() ![]() 娉婷哭起来,声音变了调,像哭又像笑。小蛇听着这些话,一幕幕想起自己和长衫幽会的种种轻怜藌爱,温馨回忆,心里像有千万 ![]() “是我!”娉婷豁出去地说“是我告的密!我看到大少爷在门外接应你,看到你们偷偷摸摸地往小花园去,是我故意大喊捉贼引来护院,是我破坏了你们的计划…可是,不是我要害死大少爷,我只是想阻止你们,并没有想要害死你们,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没想到长衫会死,长衫,我亲手害死了他,我不想的,我不是有心的,我不是有心害死大少爷,不是的…”娉婷大哭起来,跪在地上,用手胡 ![]() 小蛇早已听得呆了,脑子里轰隆隆的,像有雷滚过,一片空⽩。这些⽇子里,她沉在长衫逝世的悲痛里不能自拔,心疼得只觉连呼昅都含着痛苦,偶尔也想过自己和长衫的计划天⾐无 ![]() 小蛇握着娉婷的手,自长衫去逝以来,第一次痛痛快快地,放声大哭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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