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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一句顶一万句 作者:刘震云 | 书号:39158 时间:2017/9/5 字数:180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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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吴香香走时,各人从家里带走些东西,作为私奔的盘![]() ![]() 过去老⽩犯病之后,老⾼半个月不得安生;老⾼一句话不对她的心思,她就带着羊角风闹上吊;老⾼不怕她闹羊角风,就怕她闹上吊,所以事事让她三分。这次老⽩犯病,没有老⾼在⾝边,吴摩西担心她会寻无常;但恰恰老⾼不在⾝边,老⽩就没有上吊;过去一场羊角风要犯半个月,现在三天就好了。众人见她病好了,又来找她赔银饰;但众人没急,老⽩急了:“没有你们的银饰,老⾼还没盘 ![]() ![]() ![]() 倒弄得众人哭笑不得。吴香香跟老⾼私奔之后,吴摩西生闷气生了三天。生闷气不是说自己去接老⽩的 ![]() ![]() ![]() 吴摩西: “巧玲。睡着了吗?” 巧玲: “咋?” 吴摩西: “我让你堵 ![]() 巧玲: “哎哟,我给忘了。” 吴摩西: “堵去。” 巧玲有些发愁: “外面天黑,我不敢去。” 吴摩西“呸”了一口: “指着你, ![]() 巧玲笑了: “明儿吧,明儿我帮你拴驴。” 或是,巧玲: “叔,睡着了吗?” 吴摩西: “咋?” 巧玲: “点灯。” 吴摩西: “刚吹了灯,又点灯,腾折我?” 巧玲: “我想撒尿。” 吴摩西笑了,又起⾝点灯。倒是⽩天有人来了,吴摩西赶紧装出愁眉苦脸;同时用手止住巧玲的玩,或止住她正在笑;巧玲也心领神会,一个五岁的孩子,与吴摩西同谋,装出唉声叹气的样子。这个装,让吴摩西觉得自己变了。自己过去不会装神弄鬼。但一天天这么装下去,也不是办法。吴摩西打定主意,他和巧玲只装十天;十天之后,准备重打鼓另开张,一个人做馒头生意。街上怎么说,那是街上的事;自己怎么做,才是自己的事。吴摩西已经想好了,从第十一天开始,头天晚上发面,第二天五更 ![]() ![]() ![]() ![]() ![]() 原来说的不是馒头铺的事,而是人跑的事,吴摩西松了口气。对于人跑,吴摩西早就想好了。如是过去,吴摩西咋想就咋说,现在就不一样了。吴摩西唉声叹气:“叔,心是 ![]() 老姜: “媳妇被人拐跑了,不能没个说法。” 吴摩西: “您老要啥说法?” 老姜: “人是老⾼拐跑的,得砸了老⾼的银饰铺。你砸不砸?你要不砸,他们兄弟俩可要动手了。” 原来说的是这回事。这个弯吴摩西倒没想到。他们兄弟俩,指的就是姜龙姜狗了。老姜:“不是图老⾼的东西,这么吃了哑巴亏,惹人笑话;咱们都是脸朝外的人,⽩⽩被人欺负,在街面上就没法混了。” 原来事里事外,还蔵着这么一层道理,也是吴摩西没想到的。老姜:“四天了,不见你言语。他们哥俩儿说了,等你到明天中午;明天中午,你要不动手,可别怪俺老姜家抄了你的后路。” 吴摩西低下头在想。老姜: “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一句话。” 吴摩西抬起头: “啥话?” 老姜用手里的拐 ![]() 在这一点上,惹人笑话吴摩西早料到了。但吴摩西自有吴摩西的主意,便跟老姜装聋作哑。老姜:“我还有句话。” 吴摩西: “啥?” 老姜: “你上回说的对,咱们都不是小孩了,就别揣着明⽩装糊涂了;老姜家不提馒头铺的事,不是怕你,是为了巧玲,你别往歪里想。” 这层道理,又是吴摩西没想到的。老姜上午刚走,下午,吴香香她爹,吴家庄老吴又来了。说起来老吴也是吴摩西的老丈人;但吴香香已经跟人跑了,他就不是老丈人了,老吴在家里像吴摩西一样,一直被老婆庒着;现在见了吴摩西,倒摆出老丈人的款儿来,虽然说话有几分气馁:“巧玲她叔,人跑了,你到底咋想的呀?” 说的还是人跑的事。吴摩西以不变应万变,仍做出唉声叹气的样子;老吴尊称他为“巧玲她叔”他在对老吴的称呼上,也不好马上改口:“爹,心是 ![]() 老吴: “得找哇。不明不⽩,把事儿撂在这儿,叫啥事呢?” 吴摩西: “我不是不找,一找就得出人命。那天晚上他们跑得快,没出人命;这次要找着,就得出了。” 吴摩西以为这么说会吓着老吴,谁知老吴叹息一声:“那也算个结果呀。人丢了不找,大家都没脸;赖着脸⽪,你想活下去,有人也不答应呀。” 吴摩西: “谁?” 老吴: “我老婆。她说了,明天你再不出去找人,她就拿刀子跟你拼命。” 又说: “她也看出来了,人丢了不找,你是想守着馒头铺,另再找人。” 吴摩西倒有些慌 ![]() “爹,我从没这么想过。” 老吴看他一眼,摇摇手: “这四天我⽇子也不好过;我也是偷偷跑出来,告你一声。” 又说: “我老婆那人,你也知道;她说得出,就做得下。她要拿刀子过来,不也得出人命吗?” 吴摩西又愣在那里。女儿跟人跑了,丈⺟娘不怪女儿,却要找女婿拼命;这层道理,也是吴摩西没有想到的。吴香香在的时候,吴香香都敢打吴摩西;吴香香她娘,又比吴香香泼上十倍;她跟吴摩西闹起来,吴摩西倒也不怕;只是一场风波,就变成了另一场风波。在头一场风波中,吴摩西还受着委屈;如演变成另一场风波,这风波就是吴摩西造成的。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人不找也得找了。就是假装找,也得出去找一番了。但吴摩西又有些犯愁:“我去找人行,那巧玲咋办呢?” 老吴: “这你不用发愁,我早想好了,待会儿就把她带到吴家庄。” 巧玲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瞪了老吴一眼,梗着脖子说:“我不去吴家庄。” 老吴想了想,又说: “要不把你送到你爷爷那儿?” 巧玲的爷爷那儿,就是县城南街“姜记”弹花铺。巧玲又梗着脖子:“我不去弹花铺。” 吴摩西对老吴摊着手: “这就不好办了。我一走,孩子没去处。” 巧玲对吴摩西说: “你走哪儿,我跟哪儿。” 吴摩西又哭笑不得。第二天,就是姜家准备砸老⾼“起文堂”银饰铺这天,吴摩西带上行李和盘 ![]() ![]() ![]() ![]() 新乡东关这个 ![]() ![]() ![]() ![]() ![]() ![]() ![]() ![]() ![]() 老尤: “这还叫大?大的没敢带来,怕吓着谁。” 卖老鼠药是小本生意,小本生意就是卖个嘴;老尤虽是哑嗓子,但一天到晚喊个不停。吆喝的曲儿也成批成套。如:天增岁月人增福 家里不能蔵老鼠 从京北,到南京 都知道老尤的鼠药灵 … 又如: 紫噤城, ![]() 八个老鼠来集中 大鼠喊,小鼠叫 都要把老尤给灭掉 灭老尤,为个啥 姑嫂妯娌都没了 … 吴摩西听了笑。巧玲听了也笑。这些话,让吴摩西吆喝,吴摩西就吆喝不出来。先是想不起这些词;就是想起这些词,也拉不下这个脸。一方面佩服老尤的口才,同时感叹,卖一个老鼠药,哑着嗓子,还一喊一天,也不容易。到了晚上,三人常在店里一起吃晚饭。吴摩西⽗女俩爱吃羊⾁烩面,老尤爱吃烧饼夹驴⾁,外加一碗⽩菜虾⽪汤。不点饭菜点烧饼,也是图个省钱。但吃过烧饼,再喝一碗热汤,老尤也能吃出一头汗。有时老尤会掰下一牙夹⾁烧饼,递给巧玲;巧玲与他 ![]() 老尤倒笑了: “吃吧!孩子家,哪那么多讲究!” 老尤除了卖老鼠药会吆喝,平⽇与人说话,也显得活道。老尤大吴摩西十来岁,叫吴摩西为“兄弟”吴摩西只好给他称“哥”老尤昅烟,吴摩西不昅烟;夜里⼊睡之前,躺在炕上,老尤昅着烟,两人也扯些闲话。巧玲一开始跟着听,但听不到两袋烟的工夫,就兀自睡着了。老尤来自开封,爱说些开封的典故,如开封的相国寺、龙亭、潘杨二湖、清明上河街、马市街等;还有开封的吃食,如开封的灌汤包、沙家牛⾁、⽩家羊蹄、胡家罐焖 ![]() ![]() 再说别的。老尤⼲脆没了说法;吴摩西说什么,他都随声附和:“没错。没错。” 这也是一个功夫,也是出门做买卖练就的本领。卖一个老鼠药,可不得处处顺着别人说吗?倒弄得吴摩西有些不好意思。只有一次,说起老尤卖老鼠药,吴摩西夸他嘴上功夫好,接着指指自己的嘴:“我的嘴就不行。” 没想到老尤叹息一声: “兄弟这话就说错了,要不就是笑话你哥。” 吴摩西: “咋?” 老尤: “一辈子卖个老鼠药,斗个嘴⽪子,啥时候是个头呀。” 吴摩西: “那你还想⼲啥?” 老尤看吴摩西一眼,在炕沿上敲着烟袋:“啥时也能发一笔横财。” 横财谁不想发。但正因为是横财,哪里是好发的? 吴摩西说: “想发横财,先得黑了心;看你的面相,不像黑心的人。” 老尤一愣,回过神儿来,又叹口气: “没错。” 吴摩西能看出来,老尤像店主老庞一样,也对吴摩西和巧玲整天住店不⼲事有些好奇。因是萍⽔相逢,两人聊天时,老尤倒也不问。这天晚饭,吴摩西和巧玲要的又是羊⾁烩面。吃时觉得 ![]() 老尤的哑嗓子: “这些天,我也纳闷呢。” 老庞: “我见人多了,那个孩子,不给他叫‘爹’,叫‘叔’,怕不是一个人贩子,要卖这孩子,在这等买主吧?” 老庞: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真不敢说。” 接着两人说起了别的。吴摩西想冲进去跟他们急,但他跟巧玲整⽇住店不⼲事这事,来龙去脉,如何向外人解释呢?解释又有啥用呢?反正就住十天,大家各自分散,一句无用的话,没必要认真;只是被人看成了人贩子,让吴摩西哭笑不得;也就叹口气,又回到客房。⽩天店里无人,有时吴摩西在槐树下发呆,巧玲一个人也往外跑。吴摩西喊住她:“跑啥?丢了你。” 巧玲: “我去汽车站看老尤卖老鼠药。” 汽车站就在旁边。看巧玲胆子越来越大,过去怕外边,现在一个人敢出门找人,吴摩西也有些欣慰,便说:“你去,你去。” 但巧玲还是胆小,没吴摩西跟着,不敢去远处;跑出 ![]() 转眼之间,吴摩西和巧玲在店里住了九天,明天就要回延津去。在新乡住了九天没多想,因出门寻找吴香香是假找,想着明天回到延津,如何编谎话向吴家庄老吴解释,向老吴的老婆解释,向县城南街“姜记”弹花铺的老姜解释,向凡是向他打听老⾼和吴香香的人解释,如钉鞋的老赵,卖熏兔的豁嘴老冯,棺材铺的老余…这个谎如何编圆,心里又有些犯愁。出门寻找吴香香只来到新乡,回去却说去了汲县、开封、郑州、安 ![]() ![]() ![]() ![]() ![]() ![]() ![]() ![]() 待回到 ![]() ![]() ![]() ![]() 吴摩西顾不上回头理他,急着往前跑。绕过汽车站,先将周边的大街小巷寻了个遍。但哪里还有老尤和巧玲的⾝影?又跑向城里找,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 ![]() ![]() ![]() ![]() ![]() ![]() ![]() ![]() ![]() ![]() ![]() ![]() 巧玲哭了,喊: “叔。” 猛地醒来,眼前仍是一片河滩,不闻巧玲唤“叔”声,但闻⻩河流⽔鸣溅溅。仰起头来,満天星斗,都眨着眼睛看吴摩西。吴摩西想起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从做⾖腐起,到杀猪,到染布,到信主破竹子,到沿街挑⽔,到去县府政种菜,到“嫁”给吴香香,到吴香香和老⾼出事,没有一步不坎坷。但所有的坎坷加起来,都比不上巧玲丢了。吴摩西跟牧师老詹当徒弟时,老詹讲起主来,吴摩西大半听不懂,只觉得主⾼深莫测,似在跟人下棋,现在不由对天长叹:“老天,你这跟我下的是哪一出啊?” 接着落下泪来。 第二天一早,吴摩西搭第一班船到了⻩河对岸。又坐汽车,中午赶到开封。过去自己走投无路时,曾想过来开封谋生;后来在津河渡口遇见同学小宋,多亏小宋帮忙,去了蒋家庄老蒋的染坊;没想到三年之后,果真来了开封;来开封不为别的,竟是为了找孩子。吴摩西在开封不 ![]() 吴摩西: “大爷,⿇烦您,两天滴⽔未进,不弄口吃的,挨不过今天夜里。” 老头一愣,看吴摩西,突然想起什么:“倒是有一碗剩面,客人没动,给你热热,行不?” 吴摩西点点头: “面条姓张,越热越香。” 老头放下话匣子,捅开火;待火上来,搁上炒菜的大马勺,舀一瓢⽔进去;待⽔开了,从橱柜里端出一碗剩面,倒了进去;待⽔裹着面又开了,老头把筐里剩下的碎⾁,拍着筐底,都倒进这马勺里;接着放酱醋盐;起锅,看一碗盛不下,索 ![]() ![]() 也是十几天没遇到可说的人了,吴摩西擦着泪,瞒下出门找老婆的由头,只把丢巧玲一节。一五一十,来龙去脉,给老人家讲了。老人家听后,陪着吴摩西叹息一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说的是卖老鼠药的老尤了。又替吴摩西发愁:“可开封这么大,大海里捞针,你哪里找得过来呢?” 又劝吴摩西: “如此说来,就不是一个找的事了。” 吴摩西: “那是啥呢?” 老人家: “就是一个命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讲命了。老人家又劝吴摩西:“盼就盼着你说的那个老尤,不是个人贩子,家里正缺闺女。” 话是这么说,可又不能不找哇。从第二天起,吴摩西又在开封找了五天。开封的大街小巷,旮旮旯旯,都跑遍了。过去在开封不 ![]() ![]() ![]() ![]() ![]() ![]() ![]() ![]() ![]() ![]() ![]() ![]() 说话在郑州火车站又待了两个多月,年也是在火车站过的。这天扛完大包,已是夜里十点。平⽇货栈八点就下工了,这天机务段急着往汉口运一批棉纱,临时往开向广州的客车上,加挂了两节货车,上货上到十点。收了工,几个扛大包的伙计,约吴摩西去喝酒;吴摩西笑笑,没去喝酒,又到火车站前蹓跶。这时的蹓跶,就成了一个形式:不蹓跶心里不安。蹓跶一圈,回到货栈,才能睡安稳。左右看着人往前走,突然听到一个女声在喊:“洗脸吧——热⽔!” 声音似乎有些 ![]() 旅客从站台里出来,讲究的,或为了解乏,便蹲下洗个脸,整整⾐容。洗一个脸五分钱。吴摩西以为在一群妇女的喊声中,自己听岔了音,没有在意,接着往前走;突然又回⾝看,大吃一惊:原来一排卖洗脸⽔的妇女中,有一个竟是吴香香。当然现在的吴香香,已不是半年前的吴香香了。人也瘦了,⽪肤也没那么⽩了,被风吹得黑红;面目憔悴不说,挪转俯仰之间,脚手也有些笨;又走近张看,原来她竟孕怀了。吴摩西已在郑州火车站蹓跶了两个多月,过去没发现吴香香卖洗脸⽔,想着她也是漂泊流浪,刚到了郑州。吴摩西接着又在广场找,发现广场转角处,蹲着一个男人,正埋头给人擦⽪鞋,竟是“起文堂”银饰铺的掌柜老⾼。老⾼一脸胡茬,也瘦了一圈。半年来,吴摩西急着找巧玲,已经忘记了这对狗男女;也是为找巧玲,才在郑州火车站落下脚;没想到巧玲没有找到,无意之中,竟找到了他们。事情的 ![]() ![]() ![]() ![]() ![]() 第二天一早,吴摩西收拾行李,离开了郑州。离开郑州不是要躲老⾼和吴香香。当然,也是为了躲他们:当初出门是要寻他们,现在寻到了他们,反要躲他们;就是躲他们,也没必要离开郑州;郑州大得很,老⾼和吴香香占住火车站,吴摩西可以离开火车站,另找一个街角谋生。而是吴摩西突然对郑州伤了心;这就不单是躲人的事了。不但对郑州伤了心,凡是过去待过的地方,去过的地方,如生他的杨家庄,待过的延津县城,去过的新乡、开封、汲县、洛 ![]() ![]() ![]() ![]() ![]() ![]() ![]() 待上了火车,虽然年关已过,但车上仍人山人海,拥挤不动。这趟车由北平开往兰州,在郑州算过路车,车厢里别说座位,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从郑州到宝 ![]() ![]() ![]() ![]() ![]() 中年男人这才回过神儿来,抬起头看吴摩西。因已说过到灵宝下车,不好再改口,只好不情愿地点点鸭梨头。吴摩西便紧挨着这中年男人站着。中年男人也是爱说话,也是要找补一下答应吴摩西候座,边啃烧 ![]() 因候着他的座位,他问什么,吴摩西赶紧回答什么。于是如实答:“延津。” 回头一想,又不如实。自己这半年来并不在延津。 中年男人: “延津不挨铁道。你去哪儿呀?” 吴摩西: “宝 ![]() 这是实话。中年男人: “⼲啥去?” 吴摩西: “投亲戚。” 回答着中年男人的问话,吴摩西突然又想起师傅老詹。当年老詹让人信主,说的就是这套话。说人信了主,就明⽩自己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吴摩西当初为了生计信过主,后来又不信了;不管信不信,一个最大的问题一直没解决,就是到哪儿去。没想到这些话,又在火车上被一个陌生人问到了。这些话问过,中年男人又问:“你叫个啥?” 吴摩西这时愣在那里,没有像回答“从哪儿来”、“到哪儿去”那么利落。一是半年来,全在外面漂泊寻人,接触的全是生人,没有一人关心他的名姓,也没有一人喊起过他的名姓;半年下来,自己叫啥,自己一下也有些茫然;二是自己活了二十一岁,姓名已改过三遍,一开始叫杨百顺,后来叫杨摩西,后来又叫吴摩西,仓皇之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中年男人见他发愣,从烧 ![]() 吴摩西唉的一声长叹。要说他杀过人,他没杀过;但在心里,也杀过几个;从他爹他兄弟,一直到赶大车的老马,一直到自己的老婆吴香香,还有“起文堂”的掌柜老⾼。吴摩西张口要解释什么,这时火车要钻山洞,突然一声长鸣,又让吴摩西想起罗家庄喊丧的罗长礼。罗长礼当年喊丧,就像火车鸣笛一样气派。当年的罗长礼,是吴摩西在世界上最崇拜的人。听罗长礼喊丧,也就七八年前的事;现在想起来,却好像过了半辈子。前几年还偶尔想起罗长礼,后来人多事杂,渐渐就把他忘了。但细想起来,吴摩西从杨家庄走到现在,和罗长礼关系最大。不是喜“虚”不喜实,迄今他还在杨家庄跟老杨做⾖腐。虽然他和罗长礼,迄今还没说过一句话。感慨之下,他又不解释了,答:“大哥,我没杀过人,你就叫我罗长礼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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