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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故乡面和花朵 作者:刘震云 | 书号:39147 时间:2017/9/5 字数:498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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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桂花嫂嫂带给我们的愉快不是一星半点。1969年,当你因为爹喝多了酒于是脑出⾎但接着就不出⾎了,而出的那点⾎也被⾝体一点点昅收,原来爹失去了记忆现在又一点点恢复起来。说是恢复其实当过去的一切又在他脑海里出现的时候,它就不是过去的一切而是经过变形后的重来,于是你看着还是过去的活蹦![]() ![]() ![]() “再也不能那样了!” 或是摇着头说: “这段时间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呢?” 会把顶头走来的人吓上一跳,以为这句有关世界的话题跟他有什么联系──其实什么联系都没有,我们只是擦肩而过,这句拋弃了特定环境的语言对你耳膜的击撞只是一种误会和偶然;你可以放心走你的路,我们在路上的 ![]() ![]() ![]() ![]() ![]() ![]() “亲爱的,让我也快一点患上老年痴呆症吧。” 当晚你就做起你爹病房的梦,你在病房给他换了一 ![]() ![]() ![]() ![]() ![]() ![]() ![]() ![]() “花爪舅舅已经死了。” 你大吃一惊。你突然像抓不住女兔 ![]() ![]() ![]() … 亲爱的今天: 你好。接到你的信我总是非常⾼兴。我同意你在海上开一个法式酒吧。虽然这对我国的国民经济不会有太大的促进,但说不定却能给我提供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已经开始积攒手中的法郞──在世界上的某一天,突然在一个陌生的酒吧里和一个陌生的姑娘相遇并请她喝上一杯。接着再请她跳上一个舞。接着再把她拐到陕北,和她在那里共同生一窝孩子…我还想告诉你的是,最近我买到一双可心的老一辈⾰命家经常穿的平底圆口布鞋──不瞒你说,我已经成 ![]() ![]() ![]() 云云。虽然信中不乏对应的情调,但是当这一段写好之后,你拿在手上重读一遍,你却发现就是单说情调,也已经不是当年少男少女的口吻和心情了,字里行间,还是透出了一个是孩子他爹一个是两个孩子的娘了。简直有些矫情和做作,再写下去就有些恶心了。对于两个已经过了30岁的中年男女来说,⽩石头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大家已经到了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千万不要说的年龄;如果非要再说些什么,那也已经是一种清醒的 ![]() ![]() ![]() ![]() ![]() ![]() ![]() ![]() 又说:“确实已经过了写信的年龄了。” 突然又有些愤怒地感叹:“扯淡!” 接着就是将这信封上又拆开,拆开又封上,开始苦恼的是: “这封信到底还发走不发走呢?” … 当然,最后信还是发走了。发信的时候,他站在绿⾊的邮筒前开始傻笑。这时无知的小刘儿正好也来发信,他还是那副乐呵呵和傻呼呼的样子,世界在他面前似乎永远没有难题──一对儿时的朋友,偶然又碰面在繁华都市的一个小小的邮筒前。这时苍老的⽩石头一下就变得⽩发苍苍或⽩发拖地,小刘儿还在那里光着⾝子穿著一个红肚兜。⽩石头这时提出一个致命的哲学问题: “我一写完信,就变得⽩发苍苍,你怎么写完信,⾝上就剩下一个红兜肚呢?在写信的过程中,时间在我面前迅速飞逝,怎么到了你那里,⽪带轮倒是开始往回转了呢?”小刘儿虽然自命不凡,这时也突然感到一楞。但接着他也就哈哈大笑了,说: “因为你怀揣的还是一颗心,我那里早变成了一泡屎。” 这时⽩石头才恍然大悟,満头的⽩发一下就还原成儿童的黑黑的锅铲,包围着一嘴的银丝马上变成了嘴上无⽑。接着再往下看,⾝上层层叠叠的⾐服也没有了,上下开始变得精光,只剩下一个小红兜肚。这时他由衷地对小刘儿说: “刚才我还在想这封信该不该发──为了发与不发,我苦恼了两天;想着就是这封信发了,以后也下不为例了。现在看,这样苦恼是不对的,写和发还是对的。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庙堂。为了今后不写信,我今后还要写信──听君一席话,今后我就可以毫无负担地一举两得了:既写了信,又好象没有写信;既调了情,又没有损失什么。一 ![]() 然后拉着小刘儿的手表示感谢: “谢谢你老朋友,谢谢你儿时的伙伴,你一下就帮我打通了一个世界。” 这时穿起中山装的小刘儿倒是居⾼临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是你现在还在错误之中呀!” ⽩石头还有些不服:“我都想通了,还有什么错误?” 小刘儿: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仍在那里想,于是就有了通或是不通;所以看着你现在想通了,其实还有更大的不通在后面等着呢;彻底弄通的方式只能是:你不但对事情不要想,对通和不通也不要想,才能一通百通呢。想什么呢?掀开你的盖头和兜肚,直接往里撒尿就完了。” 说完,又拍了拍⽩石头的头,扬长而去。⽩石头再一次恍然大悟。这次他才算一通百通,于是一个人在那里摇晃脑地说: “通,通。”但正因为他一下彻底通了,接着不用小刘儿再给他指点什么了,于是就对小刘儿刚才的居⾼临下有些不満,对着小刘儿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接着还对小刘儿进行了一番指责──甚至脏字都出来了,他是刚刚给女兔 ![]() “瞎 ![]() ![]() 云云。于是这信也就顺利地到达了巴黎。于是就有了以后⽩石头和女兔 ![]() ![]() “这倒没什么。我也不是非抓住1969年的尾巴不放。” 接着又楞着头说: “就是我发信时不遇到他,我不也照样将那信扔到邮筒里了吗?” 我们忙点头: “那倒也是,我们接着还说1969年。同时祝你老太爷早⽇康复。不是听说一天比一天好吗?大不了再用一个礼拜,就会彻底康复──说起来你的老太爷也误了我们不少事呢,如果不是他喝多了酒犯了病,我们说不定在1969年里已经又过了两个月呢。” ⽩石头也在那里点头,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倒也是。我这个家⽗…就不说他了,现在我们排除⼲扰,共同来说1969年。” 我们提醒: “接着还说吕桂花,接着还说吕桂花。” ⽩石头这时扬了一下手: “这倒不用提醒。1969年不说吕桂花,那还叫1969年吗?” … 1969年,吕桂花给我们带来的愉快不是一星半点的。她给我们带来的影响,也像1969年的自行车和接煤车一样,改变的也是我们的一生。无非改变的侧面不同罢了。这些不同侧面的星星点点联合起来,就组成了我们的整体和多棱柱。这个时候我们个人在我们整体里,倒是无⾜轻重了。当然正因为这样,当我们热爱一个人和想象热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们想着和爱着的也往往是一个片面或侧面,我们有意无意地回避和躲闪着他的整体;如果我们拋弃他的侧面而想起他的整体,我们温暖的回忆就会出现中断和断裂,事情的真像就会像⿇老六的⿇点一样⾎淋淋地砸到我们头上。我们对一个人看法的改变往往不是在情感历程的正常行进之中,而是突然和偶然出现的一个侧面和枝岔,我们从 ![]() ![]() ![]() ![]() ![]() ![]() ![]() ![]() ![]() “嘿,你这小石头,好象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为了这一句话,你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平都烟消云散,你马上又趾⾼气扬地骑到了众人头上。你一下感到这一个礼拜的气没⽩赌,一个礼拜仇恨的积攒就是为了这一天,一辈子的含辛茹苦就是为了一个辉煌时刻的到来。现在想起来你甚至还感到后怕呢。如果当时吕桂花忽视了你这一个礼拜的缺席,重逢的时候没有因为你一个礼拜的缺席而将你从众人之中挑出来说上那么一句惊愕的话,让你将一个礼拜的懊恼和赌气全砸到自己手里,接着你是不是还有勇气活在这个世界上呢?你从11岁活到现在心理还大致健康,没有在中途犯精神病和忧郁症,只是提前患了一点老年痴呆症──患老年痴呆症也有它好的一面,除了在生活中动不动爱犯些小心眼但是整体的生命发展在岁月流失中没有出现大的偏差,和1969年吕桂花那句相当于“好久不见”和惊愕问话大有关系。她当时明明⽩⽩地说: “嘿,你这小石头,好象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 从那以后,你再也没有听到这么体贴和挂念的话了。可能你听到过意思相同的这样的话,诸如: “好几天没见你了。” “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 甚至: “你可让我想死了。” “想死你。” 甚至:“你把我杀了吧。” 但是听起来怎么都那么地走味呀,怎么都没有吕桂花当年嘴里说出的那句话让人惊心动魄呀。是你现在老了还是你当时过于年轻呢?如果你不是像孔子那样矫情的话,为什么30年后当你満腔老茧时突然想起这句话就光着⾝子坐在铺板上潸然泪下了呢?1969年的吕桂花,像一盏探照灯或者像一轮太 ![]() ![]() “说起1969年,我倒真是忽视了这一点。” 接着情绪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拐弯: “就好象我们对着一个朋友谈一个我们共同认识的过世的人一样,谁知道再停一些时候那个朋友也成了过世的人了呢?这样说起来。当年的谈话和回忆还有什么意思呢?” 接着又将情绪调整和拉了回来,低着头沮丧地说:“你要这么说,看来我还真有点对不起⽑主席。” 接着又向我摊了一下双手:“可⽑主席现在已经去世了,你让我怎么办呢?” 这时我也爱莫能助,最后还是⽩石头想出了一个办法:“那么我就⾼呼一句『⽑主席万岁』吧!” 接着就在酒吧里喊了一嗓子,把1996年的吧台姐小吓得差点犯了心脏病。因为1969年她还没有出生呢。她虽然就生在京北,但是她和过去的⽑主席,从来没有在梦中相会过。真是人生如梦啊。像她对侍⽑主席一样,让我们也把1996年的那个快50岁的臃肿的面⽪臃肿的⾝,草篓一样的 ![]() ![]() ![]() ![]() ![]() ![]() ![]() “生气吧不值当,不生气吧它又生生的气人。” 直到那恐惧终于平地起风雷地炸爆了,滚动到你面前,加到了你⾝上和庒到了你头上,这时你终于放心了,踏实了,其它的一切烦恼都被这恐惧给庒倒和相形见拙了,这时生活中唯一的一块乌云也就是恐惧了。于是你就和别人一块加⼊和钻到这恐惧之中,你被恐惧牵着鼻子穿云追月。在恐惧中你一点主动权都没有,你采取的方式只能是被动防守,你天上的乌云你自己无法排解,沉闷的空气似乎永远不会消散。一盆米饭扣到了你头上。这时你在表面的慌 ![]() “这块乌云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呢?” “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呢?” 甚至你已经对前途灰心失望了。你觉得在这次恐惧中你肯定熬不过去。但是等恐惧的风云终于过去和一切又雨过天晴的时候,这时你的心又扭曲地感到天地是多么的明亮呀,世界上还有这么灿烂的 ![]() ![]() ![]() ![]() ![]() “今天气氛不对,这笑话没有显出它应有的幽默。” 我们在评价他整体的时候,其实也已经包括他一 ![]() ![]() 但⽩石头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还自我強弩之末地在那里努呢。这时我们就知道他为什么要回到和一头扎到1969年了。他虽然表面上和意识中没有意识到自己在1996年的穷途末路,但是起码他在潜意识中认识到了这一点──这对于他也算是万幸。不然他为什么要掐断时间回到那30年前呢?他为什么不去看现在的新舞台而要一头扑到过去的1969年的吕桂花的怀抱呢?意识包含着思想。不过泪在心里流他也就是不说罢了。想着这里,我们倒是对我们打小的伙伴和朋友⽩石头有些同情了,我们不该说些只顾客观和我们的心情而违他心意的话了。我们不该说他那些枯燥烦人不但让他自己也让别人心烦意 ![]() “⽩石头,你说得真好,你说得真幽默,你快让我们把肚子都笑破了。你对生活的见解真是觉世,真是力透纸背和⼊木三分,真是人人生活皆有和人人笔下全无。” 当然我们也知道这样顺着他说方方面面对他进行照顾在现实中会对他起到的负作用。他得到这样的鼓励之后,不就更要照着自己的愚蠢和怯懦走下去我们不就真的把他推到火坑和坭坑里去了吗?他不就更加不可救药再和他见面的时候我们不就要跟着他受更大的罪了吗?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我们和他的心灵相通是在哪个历史接点上相焊连着。这时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我们还是让他暂时离开现实和1996年一段吧。我们还是由着他的 ![]() ![]() ![]() “我们去找花嫂去吧。” 我们对⽩石头说。 … 当我们听说吕桂花要嫁到我们村的时候,正是我们一帮小流氓处在穷极无聊无法排遣的学校放暑假的时候。我们马上跟全村人一起奋兴了。吕桂花嫁过来那年刚刚19岁,一切都含苞 ![]() ![]() ![]() ![]() ![]() 又⾼度概括地说:“这简直就是破鞋!” 又格外強调地说:“这我们娶的还能叫闺女吗?” 又说:“连二婚头都不如!” 又说:“要是我儿子, ![]() 又说:“按照我过去的脾气, ![]() 当然这些话都没有什么新意了。都是刚才大家已经说过的话。但正因为这样,它就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放心了。但等众人从牛来发家门口散去之后,刘贺江聋舅舅又留下刚才对这一事实的主要叙述者李胖头,这时放下生产队长和权威的架子,马上从语言、语态和形体动作上做出已经脫离了公众场合和严肃谈话的姿式,开始转换成我们现在作为人私谈话随便聊聊的样子在那里突然恬着脸笑着问──这样的态度转变也让我们猝不及防,由于弯子转得太陡,一下让我们这些还留下没有走的少年有些反应不过来呢──但是刘贺江聋舅舅──他并不是真聋,只是一个啂名和习惯 ![]() 接着又加了一句评价:“这个八王蛋,倒是便宜了他!” 那个主要叙述者李胖头这时也来了精神,答:“就是镇上配种站的老王。” 刘贺江聋舅舅有些不満意:“配种站的老王?配种站有三个老王,到底是哪一个?” 李胖头:“哪个老王?就是那个黑胖子叫王宗福的人!” 刘贺江聋舅舅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突然委屈地叫道:“哎哟,就是他呀,看他那 ![]() 我们这时已经跟上了刘贺江聋舅舅的情绪,也在那里情绪 ![]() “就是,怎么能便宜他呢?” 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配种站的老王。于是我们理所当然地被刘贺江聋舅舅瞪了一眼。接着刘贺江聋舅舅又将脸转向李胖头:“那个吕桂花你见过没有?长得怎么样?” 还没有等回答,又自言自语地说:“这样的人,长得肯定跟狐狸精一样了。” 这倒一下难为了李胖头,他在那里不好意思和对不起大家地说:“老王我知道,这个吕桂花我也没有见过。” 接着又呼应了刘贺江聋舅舅一下:“这样的人,生 ![]() ![]() … 这天晚上,全村的男人都没有睡好。我们都盼着这个风 ![]() “只要你跟我好,我既不嫌你年令大,也不嫌你脸黑。” 当另一个叙述者吴山羊在出胡萝卜的时候说出这段具有新意的细节时,村里所有的男人和女人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刘贺江聋舅舅这时痛心疾首地顿着自己手里的小铁钩: “看看,看看,都到了什么地步!” 接着又有人说他们俩个相好的地点是在吕桂花家的一幢二层小楼上。接着我们对这二层小楼开始了多么深切和丰富的想象呀。一定是花团锦簇,一定是帏帐低垂,一定是一地月光,一定是红灯⾼挂,一定是香囊绣服,一定是荆钗満头,一定是宏篇巨制,一定是琴鸣瑟和。30年后我才突然意识到,一个破落的河南农村之中,1969年的乡村小楼,能是产生什么鸿篇巨制和散发诗意的地方呢?无非是1949年之前的乡村地主遗留下来的一幢破旧的小阁楼后来分配给吕桂花家罢了。黑暗的二层没有窗户,只在两侧留着两个圆形的楼马门供人探头。雷鸣电闪的时候房顶还有些漏雨。人也一下缩⽔得没有诗意。一个初涉世事的⻩⽑丫头,一个是镇上配种站的老王,紧着让他们在破旧的阁楼上谈情说爱,他们还能谈说到哪里去呢?看着是谈情说爱,其实是猪狗一样的苟合。后来等吕桂花嫁过来,我曾经看她给在五矿工作的丈夫牛三斤写过一封信。写信你就老老实实写信吧,但她还要用自己的⾼小文化程度在里面抒一下情还要将平铺直叙升华到写诗的程度。记得信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三斤花的心 花的心里装的是三斤 … 也就可见她以前在有着马门的低矮黑暗的阁楼里和老王是怎么回事了。但在我们村出萝卜的时候,我们却把那二楼想象得如天上人间。他们在楼上谈些什么知心的话语和诗一样的篇章呢?他们有什么不能对老婆和朋友讲的,却要放到这个场合和两人之间来说呢?说着说着,他们又开始⼲什么了呢?一切都蒙上了神秘的面纱,吕桂花露出了蒙娜丽莎般的微笑。两年之后,我在镇上的中学终于见到了配种站的老王。这时老王已经到另一个村庄住队去了──这时他又在那个村庄搞了个李桂花──又是在一个二层的阁楼上吗?但是这次并不像上次搞得那么完美和让人不可想象,这次东窗事发,两人在阁楼上被他王家庄的老婆给捉住了。接着他老婆就气势磅薄地爆发了精神病,开始在镇上从东到西喊着王宗富的名字走来走去。“王宗富,跟我回家──” “王宗富,跟我回家──” …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王宗富。初次相见,我是何等的失望呀。原来他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果然是一个低矮的黑胖子,甚至走起路来还有些一颠一颠的呢。现在可怜地提着一个⽔罐拿着一个⽔碗跟在披头散发的老婆后面。老婆喊一句,扭头狠狠地剜他一眼,这时老王就可怜地和认真地点一下头,嘴里咕哝着:“我跟你回家,我跟你回家。”等老婆喊得嘴⼲⾆燥了,他就跑上去给老婆倒一碗⽔,老婆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肚,就扬起脸走起路接着再喊。他又提着⽔罐和拿着⽔碗一颠一颠地跟在后面。镇上跟随他们走来走去看热闹的人不计其数,他们两个就在那里一天一天地尽情表演。那真是一段幸福的时光呀。不管对于我们还是对于正风华正茂表演着的他们。不过当时在看热闹的人中,唯有我和大家的心情不同。大家在看热闹的同时,不过寓教于乐地得到了这样一个教训:原来搞一个女人是这么地不容易呀。我除了得到这个教训,还替我们村里的那个已经给我留下良好印象我已经在那温暖的新房里跟她亲过嘴知道她那俏丽的⾝姿和嘴里的暖香的吕桂花太 ![]() 老王 你这个没起子的东西! … 太 ![]() ![]() ![]() ![]() ![]() ![]() ![]() ![]() ![]() ![]() ![]() ![]() “换个人也许不行,但是摊上牛三斤我们就不要管了。他原来的老婆是一个什么样子呢?现在把他和吕桂花掺到一起,也是金瓜配银瓜,西葫芦配番瓜,我们就不管他们吧。” 于是我们就撒手不管了。你第一次不成功的婚事和你“原来的老婆是一个什么样子呢?”这一事实在客观上也帮了你第二次婚姻的大忙。当然,从30年后的角度出发,当时你第一次不成功的婚姻,你原来的老婆是什么样子──不管是什么样子,都和你后来的婚姻没有关系──都不应该成为第二次婚姻的前提,但在客观上,在当时,它也就成了刘贺江聋舅舅和我们对你第二次婚姻容纳和接受的依据了。你的第一个老婆我们也见过,那可是一个长着窝瓜脸的低矮晦气的⻩脸姑娘──与她 ![]() ![]() ![]() ![]() ![]() ![]() ![]() ⻩脸婆在下边痛楚和讨好地说: “你摸一摸,已经进去两指了。” 牛三斤表哥这时却沮丧地停止努力说:“庇,二指?” 于是在今后的30年中,这也成了我们村庄约定俗成的一个成语。遇到讨论什么事情还没有希望的时候一个人在那里犹豫地征求意见:“怎么样,有二指了吧?” 如果希望有起⾊,可以这样决定和拍板了,可以这样结束和了结了,大家就说:“行了,有二指了。” 如果事情彻底不行了,大家要放弃努力了。就说:“庇,二指?” 就意味着事情像烂菜叶一样要被我们丢弃了。 最后我们的牛三斤表哥的第一个老婆像烂菜叶一样被他给丢弃了。在没有丢弃之前,我还看见这低矮晦气的⻩脸婆主动来参加我们村里的拉大车劳动呢。大家看到她出来,都一阵惊愕──这是我们第一次看清她的面目;一些不懂事只顾自己开心的小捣子们像狗撒 ![]() “妈拉个×,你妈才二指呢!” 接着还拿出队长的顾全大局的架子,将⻩脸婆领到了大车前,故意给她找了一个有利的位置和较好的绳套。事后让我们对⻩脸婆重新尊敬的是,她不但对我们的惊愕和起哄见怪不怪,而且连最后与牛三斤表哥的分手也显得从容不迫,没有像配种站老王他老婆那样在镇上惊呼和叫喊。牛三斤表哥将⻩脸婆娶过来的时候平平和和,将她送走和离婚的时候也无风无火。好象⻩脸婆就是牛三斤表哥和我们人生驿站中的一个勿勿过客。现在这个过客要走了,倒是在我们心里留下些不忍和痛楚呢。有些 ![]() ![]() ![]() ![]() ![]() ![]() ![]() 方开兰 … 但是在1969年,我们还是像扔烂菜叶一样很快就把石女方开兰和悲壮的牛三斤扔到了历史和记忆的垃圾堆里,我们还是马上携起手来,以灿烂的笑容和愉快的心情, ![]() ![]() ![]() ![]() ![]() ![]() “我承认,我所 ![]() ![]() 我马上 ![]() “这个我知道,风 ![]() ![]() 朋友马上大为感动。说: “在这个世界上,还就你还理解我和我的那些女人们。虽然我们平时 ![]() ![]() 接着一把抓住我的手,竟为了我的评价和讨回了他的那些女人们公正和公道而“呜呜”的哭了起来。突然又仰起头发生怀疑: “你刚才不是涮我呢吧?” 我马上指天划地地说: “我这样的叙述和评价不是盲目的,我是有理论和实践经验的。” 朋友马上又从另一个方面怀疑地问: “怎么,你跟许多女人也有很深的 ![]() 接着又自作主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说呢,你怎么话一上来就那么⼊耳和体贴,就那么深⼊和专业,原来你这些真谛,也是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呀。还是实践出真知。那些说三道四的人,原来都是空口无凭呀。” 世事沧桑,已经使我无法解释了,我只好喃喃地说: “我这还不是现在的实践经验,而是从童年时候就有体会了呀。” 我的朋友马上大吃一惊,眼瞪得有铜铃那么大: “怎么,你难道比我还提前吗?你在童年就搞上了?” 这时我又喃喃地说:“倒也不是我的童年实践,只是我看到一个女人当时从花轿里钻出来的模样,我就知道风 ![]() 我的朋友一下如堕五里云雾之中: “这我就听不懂了,怎么你童年时看到一个女人的模样,就知道现在还我这些女人一个公道呢?” 但事实就是这样,互不相联的岁月和互不相⼲差着许多时代的神情、步态、一颦一笑和一举一动,就像钓鱼的海杆一样,一下甩出去30年,接着就钩回来我的一颗沉甸甸的心呢。太 ![]() ![]() ![]() ![]() ![]() ![]() “老王,你这个没有起子的东西!” 当然这也给我带来一个问题:既然是这样,那么配种站的老王在花团锦簇的二层小楼上昅引你的又是什么呢?──这也成了30年中让我苦苦思索不得其解的问题如同兽面人⾝给我们出的 ![]() ![]() ![]() ![]() ![]() “老王,你是一个伟大的人!” “老王,你是一个伟岸的人!” “老王,你达到的⾼度,并不是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能达到的呢!” … 当然也正是因为老王的伟大和18岁的含苞 ![]() ![]() 今天那个因为精子离婚的 ![]() 于是我们的生活和人生之中,又多了一层新的期盼和等侍。世界上因此又多了一个悬念和牵挂。它一下就使几十万人的生活里又多了一份因子和氨基酸,他们的肾上腺和前列腺都开始在那里分泌了。许多人的疝气和经月不调都因此不治而愈。一个⽗亲领着一个女儿,仅仅是因为女婿和丈夫的精子在那里一趟一趟地赶城告状,一趟不准又是一趟,一次不准又开始一次,其锲而不舍和精卫填海的精神其追求精子和幸福的精神,并不比孟江女哭长城和花木兰代⽗从军更逊⾊和不壮观呀。谁说我们的黑蒙蒙的村庄产生不了伟大的理想呢?谁说我们这个民族没有希望呢?从这个意义上说,1969年的我们,也是一群懵懂无知和糊里胡涂的人呀。我们只知道往前走,并不知道前进的方向。我们只是在一个像稠粥一样的黑暗里穿行呢。我们并不比现在要好多少。我们看吕桂花也只是看到了她那如花似⽟的容颜,她那让人神往的神情和步态,我们因为她的这种神情和步态改变了对她风 ![]() ![]() ![]() 在吕桂花娘家的二层小楼上,低矮黑胖走路一颠一颠的住队⼲部老王,给了18岁的吕桂花灵与⾁的无比的 ![]() 在我村牛三斤家的新房里,五矿的表哥牛三斤在 ![]() … 虽然事后分析,五矿的表哥牛三斤是不是因为前一个女人是石女后一个女人正因为不是石女而是早已经被别人给证明了的而给可怜的表哥带来的心理障碍呢?还是本来那个方开兰也不是石女而是牛三斤表哥自己的原因呢?30年后令我们感到惭愧的是,当年我们这群小捣子在那新婚的洞房里像群狼一样的所有开心和快乐,我们对那洞房和花嫂的向往,因而也给我们带来的变声期,原来都是建立在可怜的牛三斤表哥的大巨的痛苦之上呀。但在当时我们却忽略了这一点。我们想都没有想过。接着我们就让30年的大巨的历史车轮将当年的真相不由分说地碾成一团过去的烂泥。就是在这种时候,我们的太 ![]() ![]() ![]() ![]() ![]() ![]() ![]() ![]() ![]() ![]() ![]() ![]() ![]() ![]() “谁不会打摇把电话了?俺爹的拖拉机站就有电话──就是摇把的,一次俺爹往县城搬运站打电话,还让我帮他摇把呢!” 看着吕桂花犹疑的表情已经随着我的解说和分辩转瞬而过,已经又在那里继续谈笑风生和低头仰脸,我才随着这没有刮起来的狂风──原来是一场虚惊──而在风平浪静的港湾里松了一口气看了一下天和擦了一把头上冒出的汗。这时倒是秃老顶表哥──谢谢你,秃老顶表哥,这时你的手指还没有被雷管给崩下来呢──站出来还替我说了一句好话呢。虽然风暴已经过去,你现在说不说都已经无碍大局,说不定你这是见风使舵要在这里⽩⽩落一个没有任何风险的讨巧呢,你专门是为了捡这样一个巧宗呢。但是我还是得谢谢你,虽然于事无补,虽然你动机不纯,虽然你可能不是为了我而纯粹是为了你自己,但是你在客观上还是起到一种对我成果和地位的稳固和稳定作用。虽然你也不会打电话,对我会不会打电话和会不会摇把也不知道,虽然你对电话一窍不通,但是到了关键时候,你能替朋友站出来两肋揷刀在说着你不懂的东西的时候语气还那么地坚定和肯定,你就已经是⾼于常人和颇费心思了。这时你已经将自己的后脑勺枕到了 ![]() ![]() “⽩石头会打电话。上次做接煤车的游戏,催老马快点吃饭,就是他打的电话!” 说着,还挥了一下他后来被雷管崩掉的手指头。但是,他这为了巩固我地位的加強语,当时在客观上却起了相反的结果。本来已经风平浪静,本来已经转瞬即逝。本来已经拍板了和定案了,本来这事已经不用再讨论了,但正因为秃老顶对我的格外強调,倒是又引起了吕桂花的怀疑,吕桂花经过一次低头和仰头,本来已经将打电话的事pass了,要说别的事情了,现在由于秃老顶的画蛇添⾜,吕桂花倒是又歪过头和倒回来找了一句──幸好不是一种警惕吧?问: “原来是你们小孩做游戏,那就不能当真了!假打电话谁不会比划?你怎么知道他真会打电话?你见过他真打电话和摇把吗?你也会打电话吗?” 一下就把秃老顶憋到了那里。屋里的气氛马上又开始陡转,舂天马上又变成了寒冬,我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秃老顶啊秃老顶,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本来已经决定的事,现在又要让你给搅⻩了。我的心中充満委屈也充満对秃老顶的愤怒。要这样的朋友有什么用处?当然,面对吕桂花的一连串提问,秃老顶现在一个也回答不出来,他已经像刚才的我一样在那里红头涨脸。本来我的红头涨脸已经下去了现在又随着秃老顶的红头涨脸重新泛起。本来我们毫不相⼲,本来我们都是有造化的,本来我们是一个⾝体体会不到另一个⾝体的痛苦的,现在因为你一句多余的话,倒是一下把我们连在一起了。你这是何苦呢我的秃老顶表哥?我看着你在那里红头涨脸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再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我已经先放下自己开始替你着急但是因为我⾝处被告的地位又不能主动站出来帮你于是也是在那里⼲着急或者是更加着急,如果说你的心理负担还是一个人的还是一个单数和单纯的着急的话,那么我的担心和恐惧就是双重的和两个人的了。这时不但我自己的表现牵涉着我的命运,而且你的回答也牵涉着我到底能不能替吕桂花到镇上的邮局去打那个摇把电话呢。于是如果说秃老顶表哥头上着急和焦燥出的密⿇的汗还是单层的话,那么我头上的密⿇的汗就是双层的了。他在那里张张嘴说不出什么,张张嘴又说不出什么的时候,我的嘴也在那里不由自主地替他张着于是他本来是一张口现在就成了两张口本来是一口之味现在就成了两口之味也正因为是这样所以他的嘴就更加着急就更加说不出什么来这种情况反应到我⾝上我的嘴就成了四倍的心惊胆颤。我们哥俩儿这时就像站在双重的镜子面前,多重的焦急在镜子中开始出现连锁反应以至于无穷。替人打一个摇把电话是多么地困难和不易呀。最后还是多亏了我的秃老顶表哥呀,他也是急中生智──我们还是低估了他的智力,我们也是替他⽩着急,事后我们想一想这种担心和恐惧原来是多余的,我们还真低估了秃老顶表哥的创造 ![]() ![]() ![]() ![]() ![]() ![]() ![]() ![]() “可不,直到今天我都得谢谢你秃老顶表哥。当初多亏了你。如果当初没有你,这个电话事件还不知道会向何处发展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秃老顶表哥这时心満意⾜地点了点头。又说: “不是不为,往往是⾝不在其中啊。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就不要笑话你表哥一生的碌碌无为了。” 我马上正⾊地说: “我怎么会那样呢?我的哥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 当时秃老顶表哥是怎样在墙角负隅顽抗和狗急跳墙地转换思路和转败为胜呢?当时他并不知道我会不会打摇把电话,他也没有见过我打摇把电话,他自己也没有打过摇把电话甚至他见没见过摇把电话都难说,这时他怎么就能证明我会打摇把电话不仅在游戏中能把电话给老马打通而且在生活中也有能力将这电话给牛三斤打通呢?虽然他一开始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但是当他狗急跳墙的转换思路和体系之后,他突然却说: “除了做游戏,我是没有见过他打摇把电话,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打摇把电话,但我肯定他会打摇把电话和一定能够打好──为啥呢?因为他是我们这群小捣子中第一个骑着自行车到三矿接过煤车的人!你想嘛,煤车都接了,三矿都去了,现在就不能往五矿打一个小小的电话吗?连老马都见到了,两人都拉着手说话了,现在连面都不用见,就不能在电话里和三斤哥说句话吗?啊?呵?嗯?哼?哽?” 我们一下都楞在了那里。这种思路的转换是我们没有想到的。连我都一下懵到了那里。等我醒过来之后,我差点要为我的秃老顶表哥的急中生智表现出的大智大勇鼓起掌来了。本来秃老顶表哥对自己这样的回答和急中生智也有些措手不及和没有料到,他说出这个理由之后,他在第一感觉上对自己还有些怀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世界上取得了胜利从此就扭转了历史发展的方向,就好象当我们处在重大的历史关头往往还把这种关头的表现看成是一种游戏于是就有了流氓举动一样。但是当他看到众人的发懵和哑口无言,当他看出我的奋兴特别是吕桂花听到这个转换、旁证是那样地有力煤车是可以证明摇把电话的三矿是可以证明五矿的三矿的老马是可以证明五矿的牛三斤的于是在那里频频点头的时候,你看他在那里是如何的惊醒、开心、奋兴──这时的表现也是红头涨脸──虽然同是红头涨脸,但两者的內容又是多么地不同呀──和手舞⾜蹈吧。30年之后他还有些矫情地说: “说起来当时还有些失误,忘记说上老马的饭盒了。不然就更有说服力了。” 虽然有些矫情和夸张,但我也将这单给照买下来。我附和着说: “就是不说饭盒,不是已经改变历史发展的方向了吗?” 又说:“当然,如果说上饭盒,会更有说服力。” … 感谢你,我的秃老顶表哥。最后的历史就形成了这样一种事实: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我就注定不能到镇上去打那个摇把电话──在感谢秃老顶表哥的同时,我也再一次感谢一下俺娘和俺那花爪舅妈和花爪舅妈她爹腿大上的大老鼠疮吧──正是因为你们,我才得以到三矿去接煤车,过去煤车旁证过麦收,现在煤车又旁证了电话。人生第一次冒头的历史意义从来不可低估。果然,在吕桂花的新房里,一提三矿和煤车,所有的人都没有了疑义。所有的人都心服口服。嫉妒和吃醋都见鬼去吧。现在世界上的一切都属于我。一切权力归农会。大局已定。吕桂花马上也是更加坚决地拍了板: “电话就让⽩石头打去吧。” 接着还以用人不疑和疑人不用的态度说:“明天就打!” 一下就使我从这些小公 ![]() ![]() 我这煤车其实是没有接上的呀。 但因为秃老顶和煤车,我的电话还是打上了。但等我到了镇上邮局拿起那部在小木箱里被铁链锁了半边的摇把电话时,我和当初要来打这个电话时的心情又不一样了。没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我是多么盼望打这个电话,为打这个电话历经苦难和误会,但等真的拿起这个摇把电话说不定一摇就通电话线就要把我和五矿的牛三斤表哥连在一起的时候,我又有些犹豫了。在由村里到镇上来的路上我还祈祷着这电话一打就通好向吕桂花和众人拿回去一个证据,到拿起这个电话我却盼着就是把电话的摇把摇断了还是不通为好──这样一方面我也打了这个电话对吕桂花有一个 ![]() ![]() ![]() ![]() ![]() ![]() ![]() “不要看了,别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 你还记得一个小捣子在那里意犹未尽地问:“那上边还有一点⾎印呢,那是谁的呢?” 19岁的吕桂花“扑哧”一笑,接着打了那捣子一掌──你这时低头和抬头的动作划出的曲线,又是多么让人心旌飞扬啊。我们多么想上去轻轻地搂着你,用我们11岁的年龄来呵护你19岁的容貌和神情呀。也许是看到了我们的温情而不仅仅是琊念,记得她这时轻轻地补充说: “那大概就是我的吧。” 我们的 ![]() ![]() ![]() ![]() ![]() “这有什么呀,这样玩也 ![]() “反正我是玩得 ![]() “我觉得比去吕桂花那里还要痛快呢!” “吕桂花那里有什么呀,经月带不是已经看过了吗?想她也再拿不出别的新东西了!” “还是玩蔵人和老马要痛快一些!” … 但是大家终于玩不下去了。这时大家连相互愤怒和掩饰的毅力都没有了。如果现在不草草收场,接着大家肯定会为了共同的痛苦而抱头痛哭──这样第二天还怎么见面呢?仅仅为了保持这点相互的尊严,大家开始没话找话地找托词: “今天有点累了。” “俺爹今天特别不是东西,还等我回家圈狗呢。你说一条狗,谁圈不是圈呢?为什么天天非等我呢?” ──但你在吕桂花家里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说过有狗等着你和非等着你去圈不可呢?于是大家顺坡下驴地说: “今天就散了吧。” …于是就散了。但在散的时候,大家却有一个共同的蔵在心里的痛楚和瘀垒没有说出来,那就是:现在吕桂花和牛三斤在⼲什么呢? 幸好牛三斤每次回来只在家里呆三四天,这使我们对生活和灾难还有一个终于会结束的期盼。三四天之中大家闷闷不乐,但是在心里却共同期盼着这三四天快一点过去──从大家脸上一天比一天露出喜庆和掩饰不住的期侍就可以看出来──我们知道那共同的 ![]() “要不咱去吕桂花家看一眼。” 听到这个提议,大家从心眼里一齐 ![]() “反正我们好多天没到她那里去了!” 这时又有人老成持重地说:“就是现在去,我们也是去看牛三斤表哥,也是好长时间不见了。倒不一定非去看吕桂花!” 这个自我安慰和自我欺骗的理由一下又说服了大家,帮助大家克服了潜在的心理障碍──真是一举两得,真是一个重大的理论贡献,于是大家纷纷说: “就是。” “咱们就是去看牛三斤表哥,谁说去看吕桂花呢?” … 于是大家第一次在牛三斤表哥从五矿回来的⽇子里,开始一跃而起和 ![]() ![]() ![]() ![]() ![]() ![]() “听说三斤哥回来了,我们来看看。” 大家马上像应声虫一样随声附和: “就是。我们来看看。” 接着大家还拙劣地装出大人的样子在那里问: “五矿最近怎么样?” “炭块还是那么大吗?” “你说我们这里的人,怎么一拉煤就去三矿而不去五矿呢?” “三斤哥,你像三矿的老马一样在五矿过磅秤吗?” “那样的地磅,一下能过多少斤?” “听说要提你当保管员呢!” “吃饭还得拿饭盒吗?” … 当时牛三斤答的什么我也已经忘记了。只是记得面对我们的提问,他更加严肃──于是这次不见他还好一些,自见他这一面,今后在街上和他对面走过来,对于该不该跟他打招呼,我在心里就更加发怵、紧张和拿不定主意了。于是在不长的时间里,我们该问的都问了,该说的都说了,这时我们连和吕桂花搭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找到,就低眉顺眼和臊眉耷眼地灰溜溜地退出了吕桂花的新房。边出门还边自我解嘲地说: “不要送了,不要送了。” 出了门我们集体半天哑口无言。倒是临出门的时候,吕桂花在房里喊了一句: “以后有空还来玩!” 才给了我们一点生活的信心和希望。──既然牛三斤回来是这样一种结果,现在我们还要摇起电话问他回来不回来这样问的本⾝不也起着催他回来的作用吗?我拿起那摇把电话,第一次像大人一样在那里犯了深思和考虑──你说吕桂花对于我们的成长起到了多么无微不至和细微末节的作用呀,一个电话的重托,就使考我虑起问题第一次不是从枝节而是从大局出发,不是单单考虑目前也考虑到了长远,不是单单考虑自己而是想着还有一个集体,不是单单盯着眼前的两粒米而是像雄鹰一样一下就飞到了天空。它是一个人素质和层次的飞跃呢。当然,30年前的一个11岁少年,他的意志并不是多么坚強,最后的结果又必然是:我还是为了眼前而丢掉了长远,我还是超越不了个人而纯粹为了大局,我还是不会为了大家的利益而将自己的表现机会给牺牲掉──最后落一个连电话都打不通的罪名。想一想秃老顶、金银贵和小猪蛋…他们都是什么东西!当初打电话的时候他们不是还对我有些怀疑呢吗?现在如果我为了他们而不打这个电话,最后不正好使他们的怀疑成立这胜利的果实只能让他们独呑而我倒要被他们反咬一口吗?那个时候谁还会想到我的机谋和大局呢?人们都是一些忘恩负义的人呀。不给他们吃⾁的时候他们老实地捧着粥碗,觉得自己本来就不该吃⾁──⾁食者谋之;真给他们吃⾁的时候,他们反倒端起饭碗吃⾁,放下筷子骂娘──如果结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是为他们⽩⽩牺牲了吗?牺牲后他们不是也不会说我什么好吗?去你妈的,天塌砸大家,打!于是我拿起这摇把电话就愤怒地打了起来。甚至比不思考摇得还猛。──说起来当时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这是我人生的历程中第一次用电话跟另一个人在世界上 ![]() ![]() “关键还是起点不一样呀。” 这句话一经说出,以后就成了⽩石头和世界发生误会、错车和擦肩而过需要用自言自语和喃喃自语来排遣的时候常说的一句口头语。虽然当时是第一次打电话,虽然对电话的摇把不 ![]() ![]() ![]() “谁呀,啥呀?你是五矿吗?你真是五矿吗?” 五矿清晰的声音果然传到了老董耳朵里──这时老董又从另一个方面有些奋兴呢,都说我老董耳朵失聪,这不听起电话来也很好吗?为了这个奋兴,他只好一边骂着: “他妈的,说通吧,它还真他妈的通了!” 一边就将这话筒糊里胡涂地又 ![]() ![]() “是五矿吗?我找过磅秤的牛三斤,我叫⽩石头,他是俺表哥,俺表嫂叫吕桂花,吕桂花让我问一下他最近还回来不回来了?…” 等等等等。事后⽩石头才知道,他这电话的风头出得还没有到此为止呢。等过了几天牛三斤表哥真的回来了,这时连他也憋不往那刀削斧刻的严肃的脸,说起这电话的事也在那里“扑哧”一声笑了。因为矿上的电话就那么一部,管电话的老头叫老杨,老杨接到谁的电话,就要通过架在矿上的大⾼音喇叭在里面重复电话的內容让你知道。不然矿上两千多人,人人去接电话电话和老杨怎么受得了?于是在老董从老杨那里得到了证明──电话果然通了,而且确实是五矿──接着你在电话里说了吕桂花的內容之后,老杨就开始在矿上和连绵起伏的群山中开始广播,于是这声音就回 ![]() “牛三斤,牛三斤,你的媳妇叫吕桂花,吕桂花问一问牛三斤,最近你还回来吗?” 这广播的內容老杨可能没有介意,但是等这內容从⾼音喇叭里传出来以后,立即、马上,在今后的几天和几月,甚至几年到几十年后,都成了五矿的笑谈和美谈了。就成了一个通俗歌曲和流行音乐。──从歌词角度来看,它还真有些先锋和后现代的意味呢。于是大家一上班,顶着矿灯提着饭盒,就开始在那里喊──千万人都像背⽑主席语录一样在那里比赛着唱: 牛三斤,牛三斤 你的媳妇叫吕桂花 吕桂花问一问牛三斤 最近你还回来吗 … 虽然因为牛三斤的回来和我这一摇就通的电话一下又损害了大家半个月的利益,虽然这半个月里大家像以前的半个月一样感到难受和煎熬,甚至因为这个电话是⽩石头打的现在大家回过头来已经开始对⽩石头怒目相向,但是在⽩石头心中,这半个月內却忘记了煎熬而一直沉浸在幸福之中呢。人怎么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而忘记长远的目标呢?人怎么不能为了眼前的两粒米而丢掉苍鹰似的翱翔呢?眼前的两粒米是可见的叨到嘴里就是个 ![]() ![]() “我们早就说过,⽩石头是打得了这个电话的!” “我们打小跟他在一起玩尿泥,还不知道这一点吗?” 这时秃老顶倒是对一群流氓产生了愤怒──但由于势单力薄,在群众的浪涛中发不出单独的声音,只好采取自言自语和喃喃自语的方式说: “其实,当时支持⽩石头打电话的,也就是我一个人了!” 说完这个,还看了⽩石头一眼。──但这些形形⾊⾊不同方面的事后拥戴──虽然都夹了些私心杂念,在客观上对⽩石头的脫颖而出和发扬光大却都起到了促进和更加促进的作用。⽩石头在1969年的天空中可以任意的飞舞和翱翔──30年之后他才稍微有些清醒──当他再一次在成年人的严峻的现实中遇到大的社会动 ![]() “原来也就是一个电话和⾼音喇叭呀!” 倒是让跟随他的人,一下不明⽩他说的是什么一下坠到了五里云雾之中。一下倒把这感叹归到了自言自语、喃喃自语甚至是老年痴呆症的行列。于是这⽩石头的唯一清醒,又让我们和历史给错过去了。──其实30年前我们唱过⾼音喇叭和电话之后,我们心里最想说的话还是: 牛三斤表哥,电话和喇叭都已经响过了。你在家住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该早一点回去了。 … 现在回想起来,当牛三斤表哥不在村庄回了五矿的⽇子,我们在吕桂花的新房里度过的也不都是快乐,在心里也不是没有担心和嫉妒──在我们心中还另有敌人。他就是我们村里另一个已经成年并且已经娶 ![]() ![]() ![]() ![]() ![]() ![]() ![]() ![]() ![]() ![]() ![]() ![]() ![]() ![]() ![]() “我没有引他来,那天也是他自己要来的。我们不过碰巧在吕桂花家的门洞里遇上罢了。” 但秃老顶在这里又犯了一个错误,即为了开脫自己的罪行,他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的责任收缩了一下──这种常人常犯的错误现在一下就露出了破绽一下就被别人抓住了本来他想将事情说清楚现在反倒说不清楚了本来他的罪责也不大现在他倒一下跳到屎盆子里了。因为他刚说完这句话,刘屎 ![]() “什么,你们是在吕桂花家门洞里碰上的?怎么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们在街上就走在一起呢?还边走边笑,走着走着就进了吕桂花的家──现在看你还怎么赖!” 这时你还有什么反击之力呢?本来你在街上或是门洞里碰上都无关紧要,都不能说明就是你引狼⼊室,但是正因为你在开脫的时候愚蠢地在距离上玩了一个花活于是你就被别人抓个正着接着你就像炉灰扑到⾝上一样说什么也拍打不下来。你为了叙述中间的一个小小的错误,反倒证明了你事实上摆脫不开的⾎海般的⼲系。你跳到⻩河也洗不清了。你拼命揪自己的前襟也没有用。这时不是你证明⽩石头能打电话的时候了,这时吕桂花也救不了你了。抓住了秃老顶,我们甚至把当事人刘久祥也忽略了。我们把对刘久祥的仇恨一下都集中到了秃老顶的头上。这时刘久祥倒是趁虚而⼊更在那里如鱼得⽔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就是群众运动的特点。使我们显得更加可怜的是,也许那个朝气蓬 ![]() ![]() ![]() 亲爱的三斤花的心 花的心里装得是三斤 … 另一首是五矿的大喇叭传出的: 牛三斤牛三斤 你的媳妇叫吕桂花 吕桂花问一下牛三斤 最近你还回来吗 … 以前在骆驼还没有闯⼊的时候,我们在吕桂花新房里自己玩耍,玩到⾼兴处,玩到趣处,也常常⾼声地用稚嫰的公 ![]() 亲爱的三斤花的心 花的心里装得是三斤 … 或是: 牛三斤牛三斤 你的媳妇叫吕桂花 吕桂花问一下牛三斤 最近你还回来吗 … 一人领唱,众人呼应;大家唱着唱着,就笑着倒在了一起──那时不管你怎么唱,吕桂花都在那里笑着不语或是笑得前仰后合──这就从客观上更加鼓励了我们,或是有时也⼲脆加⼊我们的合唱──在众多的童声中又叠加出一个⾼拔的女声,那合唱就显得更加昂扬和意味深远了。但是现在由于刘久祥的加⼊,我们好长时间没有唱这两首歌也忘记唱了──骆驼来了,狼来了,我们在担心和恐惧、自责和懊悔,我们在抓內奷,歌与 ![]() ![]() ![]() “哎,我给你们说,那两句曲儿,要是久祥哥在这的时候,你们可不要再唱了。” 倒是弄得我们一楞:“两句曲儿?哪两句曲儿?你说的是什么?” 这时吕桂花说得明明⽩⽩:“就是『花的心』和大喇叭里的那两首,就是过去我们常唱的那两首,就是过去我们一边唱一边笑的那两首。” 我们终于听明⽩了。原来就是这两首曲儿。本来已经忘记了,现在经你提醒我们又重新想起来了。这时我们也就看出了你的用心──原来你是要和我们彻底把过去斩断。你不说这个我们还不知道你是这样地无情和绝情,现在你说这个了,就又重新勾起我们翻滚的思嘲接着就产生报复的情绪了。呜呼,原来我们已经被别人俘虏到了被捉弄的地步了吗?原来我们就是这么没有退路吗?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一点重回故地的希望都不给吗?就这样结束了吗?难道就不怕 ![]() ![]() ![]() ![]() ![]() ![]() 亲爱的三斤花的心 花的心里装得是三斤 … 中间连停顿都没有: 牛三斤牛三斤 你的媳妇叫吕桂花 吕桂花问一问牛三斤 最近你还回来吗 … 当然,预期的效果马上达到了。我们眼看着两个正在趣处的人一下就怔在那里和僵在那里,接着开始吃惊地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看到他们一下收缩的样子,我们就更加奋兴更加恶意也就更加歹毒了。唱完了一遍,接着又来了一遍。而且越唱越起劲稚嫰的童声合唱的声音越来越大──声音一下就从吕桂花家的窗户里门洞里爆破出去开始飞扬在村庄的黑⾊的夜空接着就飞越了三山五岳一下到了海之角天之涯。一点余地都没有留。在这歌唱声中,一开始可能是愤怒后来唱着唱着大家就又动了真情于是歌声中又加了许多回想的成份由于这回想大家更加愤怒了于是歌声就更加嘹亮和雄壮了。终于,唱着唱着,我们发现刘久祥突然像灰老鼠一样从屋里溜走了──我们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于是我们更加奋兴;接着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一直怔怔的吕桂花,突然眼中默默地流下一道清泪。这倒让我们吃了一惊,我们的歌声突然憋到了这里。接着我们听到吕桂花一边擦着脸上的清泪一边清晰地说: “你们走吧。你们再也不要到花嫂这里来了。” … 也就从这时起,我们终于失去了我们的花嫂吕桂花。一切都结束了。在她和牛三斤表哥还没有离婚的时候,我们的藌月期就提前地结束了。在缱绻反侧之后,大家都开始感到相互的多余了。这个时候她就开始和牛三斤表哥离婚了──当然她的离婚并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反目,而是因为牛三斤表哥没有精子。我们接着看到的吕桂花,就是和她的老杂⽑爹爹吕大一块背着包袱开始在柏油路上赶城告状的形象了。马路上蓬头垢面的样子,和过去新房里低头颔首的形象,在我们的脑子里一下还统一不起来呢。在我们还不懂精子的时候,我们还有些自作多情,以为她和牛三斤表哥的离婚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和牛三斤表哥之间出了问题,而和我们这群小捣子关系的破裂有些联系呢──现在倒是殃及了牛三斤表哥。我们好长时间没有再到她那花房里去了,我们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其实在我们心里,还是一直想寻找一个机会或适当的契机来打破我们之间的坚冰来弥补一下我们之间的裂痕我们能重归于好回到刘久祥没有横揷一杠的从前。这时我们已经认清了事物的主要矛盾和爆发这个事件的原因了。我们想用时间的酒精和橡胶⽔像擦洗和抹掉胶片上的划痕一样将我们中间的这块 ![]() ![]() ![]() ![]() ![]() ![]() ![]() ![]() ![]() “这就是那个说他丈夫没有精子要和她丈夫离婚的人!” “她就是那个在柏油路上拦车谁都不给她停的吕桂花!” … 于是她很快就成为全县的明星了,于是她也就像30年后的电影明星的离婚案一样在我们县上造成了一波新闻效应。我现在揣想,当年19岁的吕桂花是不是也有自己的肤浅之处呢?如果不是在这种效应──人们看到她的时候表面上都唯恐避之不及以显示自己与她的区别,但是心里与背后却和我们村里当初听说她名字和二层小楼时一样,大家又是多么地想和她接触、亲近甚至是摸抚她呀──的推动下,也许她的离婚还不那么坚决;现在在这种新闻效应和人们期盼心理的推动下,她倒是一定要弄个⽔落石出,要把戏演给大家看要让戏剧有一个结局要向观众有一个 ![]() ![]() “谁说我没有精子?如果大家不相信的话,我们现在就在这里试一下好吗?” 接着还拍了一下自己的 ![]() ![]() ![]() ──当然,最后牛三斤在五矿的猝然死亡,一下还是使吕桂花的离婚在全县草草收场。她的离婚还是以不离为离了。现在回想起来,从一场历史事件的结束和它能出现的最隹结局来考察,牛三斤意外死亡,还是给全县民人离婚这场大事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它符合戏剧的发展规律,它使一场波澜壮阔的话剧不是朝必然的方向发展而是出现了一个意外的收尾。它使我们震惊,于是就使我们有余味可以反刍。他死得是那么地突然、偶然和意外,如果不是生活中所发生的实真你在戏剧中还感到有些出格和意外呢。那是一个普普通通五矿的夜晚,夜晚不过刮了一阵狂风,我们的牛三斤表哥拿着饭盒返回宿舍,一扇窗户被狂风刮起,正好拍在牛三斤表哥的头上──牛三斤表哥当场被拍得不醒人事,在被送到医院的途中,心脏就停止了跳动。从被砸到送进医院,中间连醒过来一下都没有。五矿的人也说,当时差一秒都不行,端着饭盒的牛三斤和飞扬的窗户就是那么分秒不差地遭遇到这个世界上。于是突然的意外事件结束了一场宏大的戏剧,戏剧在中间就被这么 ![]() ![]() 这时,我们的花嫂吕桂花,倒是一下扑到 ![]() 附录: 1970年,吕桂花又嫁到离我们村庄十里的胡马村,丈夫叫吴三羊。吴三羊没有工作在三矿或是五矿,他一头就扎到了千里之外的⽟门。到了1996年,我们再见到从⽟门归来的吕桂花,吕桂花已经儿女成群, ![]() ![]() 虽然俺爹瘫痪了,但俺还想有这个爹爹,我回来对着楼上喊一声,有人跟我答应;如果没有这个爹。我再叫,楼里哪还会有回声呢? 倒是弄得75岁的吕大有了后顾之忧,对在 ![]() “妮儿,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要对爹这么好,等你半个月后回了⽟门,让我如何再活下去呢? 吕桂花这次在娘家呆了10天,剩下来的五天来到了婆婆家。吴三羊的娘是一个头上蔵満虱子夜里就在灶怀里打一个地铺觉睡的老婆婆──说话也已经糊里胡涂啰里啰嗦。晚上吕桂花到邻家大嫂家去串门,过去的往事和现在的人生说着说着就夜深了,大嫂说:“天这么晚了,你就睡在我脚头算了。” 吕桂花说:“算了嫂子,⽟门离家这么远,10年还不回来一次呢,既然回来了,还是回去陪俺婆婆睡吧,还是在地铺上睡在她脚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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