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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故乡面和花朵 作者:刘震云 | 书号:39147 时间:2017/9/5 字数:437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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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是什么?⽩蚂蚁说,故乡是他家棚子里隔年的蜘蛛网,上边扯着几只⼲化的苍蝇、蚊子和蠓虫;网子是固定和陈年不变的,苍蝇、蚊子和蠓虫是偶尔撞上去的;棚子是不变的,人就像网上的苍蝇、蚊子和蠓虫一样只不过是匆匆的过客罢了;遗忘和忽略是大部分的,留在心中和历史上的记忆是偶然的──谁是当年结下这⼲网的大蜘蛛呢?…说这话的时候,⽩蚂蚁嘴里叼着一支三炮台,![]() ![]() ![]() ![]() ![]() ![]() 这是在故乡的某月某⽇,村头的粪堆旁,所发生的再平常不过的事──本来很平常,但因为有⽩蚂蚁的加⼊,就变成了一次偶然和事故。⽇常之中,我们穿著黑棉袄,袖着手,站在粪堆旁一边晒太 ![]() “看看,看看,我说不能掉以轻心,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怎么我去赶集,你们也都去赶集了呢?就不能把时间岔开吗?别小看粪堆这个阵地,稍微有些耝心大意,我们不去占领,就有人钻这个空子。虽说是亡羊补牢,犹未晚也,但他的这点子毒⽔可都让他流出来了。看他流得多么畅快和舒服,你我竟都是吃⼲饭的。毒⽔流出并不可怕,但这点子流毒竟也在群众中造成了影响,这就不是一般的你管还是不管的问题了。何况他说的是对故乡的评价。这是什么言论?如果是胡说八道还好,可他也说得有板有眼哩。这就更加不能小觑了。我知道,我们在三国时候,都是做过大导领的,丞相的丞相,主公的主公,我们都是抓大不抓小的人;这是好事,作为一个导领,不能事无巨细,我们的共同朋友,孔明兄弟,后来是怎么死的?就是吃这个不会当导领的亏。但我们也不能不分地域和环境地把过去的经验 ![]() ![]() ![]() 袁哨搔了搔脑袋,嘿嘿笑了两声,先说:“娘的,倒真成了一个事了哩。” 又说: “事情有这么严重吗?据平时观察,⽩蚂蚁不像一个能成大器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像一个积累了多年的思想家到了井噴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料到,突然就产生出这么多稀奇古怪对世界发生冲击力的思想呢?这些思想产生以后,别人都 ![]() ![]() 曹成听了袁哨的话,也为难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也像袁哨一样搔了搔头说: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叫人放心不下。” 最后两人达成协议,既不打草惊蛇,又不能掉以轻心;既不立即发动攻势提出新的思想将⽩蚂蚁打下去,又委托村丁小路对此事展开秘密调查,看⽩蚂蚁这段出口成章的思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决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才是万全之策。果然,事情最后调查清楚了,这思想不是⽩蚂蚁的发明,而是从别人的书中背下来的。与袁哨预料不同的地方是,袁哨说是拾粪时卷烟看到的,而⽩蚂蚁是在粪拾着拾着自己想出粪,出粪时看那擦庇股纸,正好看到了这么一段思想。这张擦庇股纸是从哪本书上扯下来的呢?却是从写字大腕小刘儿的书上扯下来的;因小刘儿有这样一个张狂的⽑病,写了一本书,就慌着到处送人,生怕别人不知道;故乡的乡亲呢?更是人手一册,有些⾐锦还乡的意思。⽩蚂蚁也得到这么一册,于是有了关于故乡看法的这么一段小小的风波。事情有了结果,曹成和袁哨都放心了;原来自己在故乡的地位并没受到威胁。但在雇小路这个私家探侦,两人在分担探侦费上,你多了我少了,闹了一些个人纠纷;最后意气用事,两人半个月没有说话,弄得谁也不对故乡负责,这也在历史上常见,暂时撂下不提;倒是⽩蚂蚁正为自己的新思想和新发现兴头,想借此在故乡发展自己,从此在粪堆前当一个新闻发言人,再搞上一个小藌──初步选定了村西头的女兔 ![]() “贤甥,我也是一时过于想出人头地,剽窃了你的思想,你就原谅我这次,别扩大事态,故意打官司,到法庭上长你的志气和灭我的威风了。” 这时我倒宽宏大量: “这种事发生在我⾝上,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不打官司。如果这样的官司打起来,我还打得过来吗?我还⼲不⼲别的了?就算你是以我的思想,运用到村里的实践中吧。” 倒弄得⽩蚂蚁有些目瞪口呆。当然,这都是在村里还没有发生大事之前⽇常所发生的一地 ![]() ![]() ![]() ![]() ![]() ![]() ![]() “这怎么好比较呢?你牵涉到⻩⾊文明和蔚蓝⾊文明的问题哩。” 说完,做出跟我没什么好说的样子,耸了耸肩不再理我。我倒对他大惑不解。前生的因缘,今生好不容易见了面,怎么连我姥娘也不问一声呢?如果做人这么薄情,人做来做去还有什么意思呢?倒是最后在我要告别蔚蓝⾊的欧洲时,他突然开着他中产阶级的汽车,到机场送我来了。这时他说: “这辈子好是好,但就是再也见不到滚烫的⾁汤泡些雪⽩柔软的蒸馍了。” 又说:“啊,大车;啊,鞭子;贤甥,再见了。” 说到这里,从他的眼睛后边,竟流出了两点蓝⾊的泪。让我心中稍稍有些安慰。说过俺姥爷,该说说俺姥娘了。俺姥娘这个人,注定要在我人生的岁月中,起着潜移默化的前导作用。我对俺姥娘的崇拜,超过了蔚蓝⾊的俺姥爷。不了解她,就很难了解我。我所以在世界上这么懂事,被⾝边的朋友有口皆碑,说:小刘儿这孩子虽然笨些,但还是很懂事和很知进退呀。曹成袁哨,福克纳和克里丝蒂娜,都这么说过。但他们也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只是横着把这看成了我的⽇常品质,其实我是竖着有历史的⾎ ![]() ![]() ![]() ![]() “还是俺妮好,看着娘作难,饿也不说饿。” 我长大以后,就是这样的人。凡是跟我相处过的人都说,我是一个 ![]() ![]() ![]() ![]() ![]() ![]() ![]() “爹,娘,来抱抱臭臭。” 一声炮响,我们又回到了故乡的过去。杏子 ![]() ![]() “看着郭秀明割麦子,我就像回到了大清王朝的金銮殿,那是多么地投⼊和驾轻就 ![]() 说着说着就伤心起来。又想起当年她大权在握的时候,在京城如何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后来回到故乡,在青青的麦苗地,为了她和六指的爱情,发动全县民人一块捉斑鸠。你还想起了你的小弟。舂风扑面,一个一个小瓶子,在那里追着上下飞舞的斑鸠,这是多么好的一幅奔走呼号图啊。俱往矣,我的柿饼脸姑娘。现在麦子已经长⾼了,该割麦子了。地主婆柿饼脸太后吹了吹烟灰,又大而化之对着我顺头流汗的姥娘说:子在麦前曰,逝者如斯夫。这就没有多大的涵盖力了。俺姥娘割麦子动作的层次和情感走向,并不在这个方向呢。我们再一次被太后给扭曲了。俺姥娘⾝体健康,故乡就长存不衰。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故乡的一只狗,或一只蚂蚱,或一只蠓虫,多少年过去了,你回去,仍是这狗,这蚂蚱,这蠓虫,但你要明⽩,这已经不是那狗,那蚂蚱和那蠓虫了。连暮⾊中的一股炊烟,也不是那股炊烟了。那么那股炊烟哪里去了呢?瓜园中多少孩子的 ![]() ![]() ![]() ![]() ![]() ![]() ![]() ![]() ![]() ![]() ![]() “小刘儿,就剩下这半块了,该照顾一下女孩子了吧?刚才你们吃的时候,我不想吃,胃里有些发酸。现在不发酸了,我也尝一尝今天烤的⽩薯怎么样!” 说着,很知已又故意有些亲昵地靠在我⾝上,去抢那块⽩薯。但我没有上她的当。那时我还处在得理不让人和不懂得用小意儿去存温女孩子的年龄呀。我一下将这⽩薯给躲开了。我说: “你发酸不发酸我可管不着,你胃里发酸又不是我造成的。你跟我说这个没用。” 接着恶作剧地将这⽩薯一下拋了大⾼,又像狗一样接在嘴里,继续在那里呑吧呑吧吃。小捣子们一片 ![]() ![]() “我下个月就出嫁了。一嫁就到了海疆。奴去也,从此分两地,各自保平安。谁知在临走之前,我在娘家想吃块⽩薯而不得。这让我去得是个什么心情?让我觉得这16年的姑娘生涯,还有个什么趣儿呢!” 这时她的伤心就不单是因为这块⽩薯而自己又在那里偷加了许多别的感慨,以至于哽哽咽咽,肩头一菗一菗的。虽然我们知道女兔 ![]() ![]() ![]() ![]() ![]() ![]() “小刘儿,你做得太过分了,不知兔 ![]() ![]() ![]() 接着他们在那里圈起来相互安慰,都背对着我,把我一个人撂在了不上不下的半道上。当时我一个人在世界上好孤独。我想哭也找不到一个伴啊。我最后怎么办?只能向众人投降。我红头涨脸地嗫嚅着说: “是我不对,行了吧?我怎么能由一块⽩薯,想到一个人的终⾝大事呢?” 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场感情遭遇。但真正说起来,我们对女兔 ![]() ![]() ![]() ![]() ![]() ![]() ![]() ![]() ![]() ![]() ![]() ![]() ![]() ![]() ![]() ![]() ![]() ![]() ![]() ![]() 我们的指头仍 ![]() 柿饼脸:“吃过东西,就该⼲活了吧?” 我们瞪着眼睛:“⼲什么活?” 柿饼脸这时转了个脸子,一下变得很下作,笑着讨好着向我们说: “婶子⾝上很庠,你们上来给我搔搔庠怎么样?这都是过去在宮里养成的坏⽑病,现在沦落为穷人,⾝上的神经还一下子改不过来。我就倚老卖老了,我就摆一下老资格了,你们就原谅我吧。” 说着,很 ![]() ![]() “⾝上虽然不庠,但脚上还是有些庠。我估计可能是脚气发了。这样吧,小刘儿在历史上不是给丞相和主公捏过脚吗?就让他单独给我捏一下脚,把这个给中午对付过去,我看也就罢了。” 于是,她趴到炕上,把小荷一样尖尖的脚给伸了出来。我见太后从众人之中单独把我挑出来,把大家的中午时间都寄托在我一个人⾝上,我也有了按捺不住的 ![]() ![]() ![]() 又悄悄趴我耳朵旁说:“你到底比其它孩子知道一个女人的心思。” 说得我心花怒放。一下子天阔地阔。天底下的人,都变得比往常亲切几倍。 这是我们的中午。那么我们的早晨和晚上呢?自然被另两个前朝贵族曹成和袁哨给占领了。这两个人与柿饼脸不同。公⺟之间差别大着呢。他们两个,在我们面前,就摆上了架子。虽然他们见着现实的贵族刘老孬和小⿇子像三孙子一样,但见了我们这些小孩子,他们倒是来劲了。我们与他们对面走过,他们往往会停住脚步,站在那里,恨恨地盯我们。就好象一个贵族与一个仇家窄路相逢,勒住马,恨恨地盯对方一样。好象他们的天下,花团锦簇的过去永不再来,是我们颠覆和破坏的一样。我们大家正在做游戏,突然看到我们还不能不在乎的人的这种眼光,我们心里也有些发⽑呢。而且他们也在跟我们做游戏。每次见到瞪我们是肯定的;但每次瞪的角度和內容却又有些不同。随着我们偃旗息鼓,停止游戏,垂着手从他们面前悄悄通过,他们每次随着我们的脚步移动,他们转脖子的速度都不同。我们每次通过的速度相同,他们转头的速度不同,这种速度的差异和每次差异的不同,使我们不寒而栗呢。每次目光的內容和转头速度的差异,也使我们忐忑不安的是,我们除了历史上犯过错误之外,是不是每天也有些现行的罪行,所以招得他们这么频繁地改变目光和改速度呢?是因为我们內容的改变才招来他们內容的改变,还是他们本来就是⽇月常新而我们成了一潭死⽔呢?我们觉得这样对峙下去可不是办法,这样一潭死⽔地发展下去,连瓶里的跟头虫也养不住了。曹成和袁哨到底是大政治家,处理起这事显得举重若轻,不慌不忙──从这一点看,他们还真不亏是老贵族,不像刚暴发的刘老孬、小⿇子等新贵那样,一切还显得慌里慌张;慌里慌张的贵族,一定是刚暴发不久的新人;倒是我们这些早晚要被他们处理的人,显得比他们还着急。当然,最后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他们并不动一刀一 ![]() ![]() ![]() ![]() ![]() ![]() ![]() ![]() ![]() 我们大人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孩子呢?我们可以不考虑同 ![]() ![]() ![]() ![]() “作恶多端的人,倒是有人帮助他套绳套,我们这些安分守已一辈子的人,临到头还得自己系汗巾子,眼看一个人在那里挣扎,也没人围观和起哄,没人洒泪,死得多么没趣。早知这样,我们生前何不也做两件让人窝心子的事,这时也有一个被杀的资格…” 牢 ![]() ![]() ![]() ![]() ![]() ![]() ![]() ![]() ![]() ![]() ![]() ![]() “看看,看看,这是什么,这是对瘟疫到来的⾎泪的控诉嘛。刚才我们还是有些大意,我们应该把这些孩子的⾎手,也拿到两国边界的谈判桌上,对敌人就更具有说服力了。这个 ![]() 接着老曹变了脸,突然对老袁也有些不耐烦起来,用手指着老袁说: “包括你,在里面也没有出什么力气,也是跟着我的思想吃两个随手面罢了。你说我为别人倒是做了多少嫁⾐裳?如果你们两个在这次的分赃问题上,不能让我一步,让我拿一个双份,我不但对猪蛋,就是对你,也有些寒心了!” 谁知老袁不吃这一套,说为了这个 ![]() ![]() ![]() ![]() ![]() 接着做出天下为公的架式,忍着伤痛说起了正题: “他走了,我们接着说正题。你们说,你们 ![]() ![]() ![]() ![]() ![]() ![]() ![]() ![]() ![]() ![]() ![]() ![]() ![]() 等等等等,曹成说了许多。但当他兴味十⾜地正式向我们提问的时候,我们却沉默不言。甚至当曹成问到“同 ![]() ![]() ![]() ![]() ![]() ![]() “刘屎 ![]() ![]() 经过翻译,刘屎 ![]() ![]() ![]() “我们并不单把他们看作是同 ![]() ![]() ![]() ![]() ![]() ![]() ![]() ![]() ![]() ![]() 等等等等,侃侃而谈。等他回答完,记者招待会的大厅里掌声雷动。法新社那位女记者,用爱慕的眼光看着屎 ![]() “我要错过这次机会,还到哪里去找这么出⾊的男人。欧洲美洲已经堕落了,洲非也不行了。过去常看小刘儿的书,见他老说自己故乡好,有勇猛的好男子,那时耳听为虚,今天总算见到个实的。” 至于他们之间后来到底怎么样,成也不成,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只是这样一来,老曹和老袁辛辛苦苦编织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看到了吧。什么叫手段,这才叫手段。 ![]() ![]() 又说:“我早知道结局是这样,所以我上绞刑架时大义凛然。” 倒让老袁觉得好笑。这时忍不住将他一军,说: “那你想对孩子怎么样呢?还每天去山棵子里给他们摘山枣吃吗?清早和傍晚,还给他们开会吗?”老曹这时心情舒畅,心 ![]() “⿇子都原谅我了,我也原谅这些兔崽子们吧!” 我们听到这个消息,马上 ![]() ![]() ![]() ![]() ![]() ![]() ![]() “曹大叔,通过这件事,我算是认识你了。原谅我年幼无知,当时说的那些话吧。你要觉得需要我写悔过书,我立马去写就是了。我可再不⾼喊那些⾰命口号了。兄弟在外,也是胡涂多年,我郑重给你道声歉行吗大叔?” 老曹这时越发显出他的大将风度,拍着刘屎 ![]() “你说的这些事,我早给忘记了。谁清楚谁胡涂,谁也有清楚的时候,就像谁也有胡涂的时候是一回事。大叔在历史上也常常有这样的事,刚刚还义正辞严,转头也就后悔了。我们为谁而坚持正义呢?谁都是清楚一时,胡涂一世罢了。你不用害怕,我不是那样的为人。” 接着指着我说: “不信你问小刘儿,当初在三国的时候他给我捏脚,相互之间配合得就很完美吗?他就没有出过差错吗?但我最后还是原谅了他。大军反攻,他已经成了逆产,还不是我出面说话,最后救了他?你让他说说?” 接着 ![]() ![]() ![]() 曹丞相 曹丞相 我们的曹丞相 袁主公 袁主公 我们的袁主公 好乡亲 好乡亲 延津的好乡亲 丞相和主公 走在队伍前边 威武雄壮的新军 紧跟在他的⾝后 … 唱得大家心嘲澎湃,热泪双流。这时老曹有些手舞⾜蹈,忘形起来,还对人挤眉弄眼。这就显得不太尊贵了。好象我们真回到了三国。虽然我们对老曹的得意忘形感到有些难堪,就好象一个人摊上这样的爹感到难堪一样;但总体上讲,能有这样一个长辈,能在历史的关键时刻,这样原谅我们,也算不错了。于是我们接着表演下边的节目:唱着唱着,突然统一张开嘴,让我们肚里的跟头虫,随着歌声从我们的嘴里飞出来,变成五彩缤纷的蝴蝶。就好象是家国大典,突然放出的礼花、气球和鸽子一样。老曹和老袁又感动得热泪双流。相互对望着说: “多好的孩子呀!” 于是我们又像孩子一样在那里奔跑。四周又变成青青的麦苗地。我们倒腾着小腿在那里捕捉飞舞的斑鸠。老曹又与老袁商量说: “孩子们都这样了,我们今后再见到他们,就不要再慢慢地转脖子了。我们还是恢复它正常的转动速度吧。” 老袁倒点头同意,只是说: “倒也罢了,既然你都把好都落下了,我还能说不同意吗?但得让秘书们弄一个备忘录,防止我临时把这件事给忘了,见了他们速度改不过来。” 说完,还轻松地甩了甩自己的脖子,试着转了转自己的头。我们又一阵 ![]() ![]() ![]() ![]() ![]() ![]() ![]() ![]() ![]() ![]() ![]() ![]() ![]() ![]() ![]() ![]() ![]() ![]() ![]() ![]() ![]() “好额娘,别再 ![]() ![]() ![]() 有人在骂:“ ![]() 正在这时,世界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又一次使我们趁了愿。逃之夭夭的曹成,这时也遇到了⿇烦。吕伯奢大舅来了,替我们这些小外甥们报了仇。吕伯奢大舅用的手法也是旧事重提,一下就将得意洋洋的曹成置于死地。这时连纠 ![]() ![]() ![]() ![]() ![]() “杀已经被人杀了,杀了以后,又被人当作教训说来说去,谁一上了朋友的当,受了朋友的骗,就被人说『真是傻冒,跟吕伯奢似的』,我听到这话,比被人杀了心里还难受呢!” 我倒是安慰他: “就是打兔子,也有个眼离的时候,别说是 ![]() 谁知老吕不同意我这说法,他说: “我们两个还不一样。严格地说,你和他也不能算是同事,他是主子,你是一个捏脚的;他把你杀了,大家不会说什么,本来你们的地位就不平等。他杀你就像他到我家来我给他杀猪宰羊,大家不会说什么一样──那次事件的发生,刽子手不单是老曹,首先是我和我的家人哩。在老曹杀我家人和杀我之前,我们不是先动手了吗?我们就杀了我们家的猪羊;就是因为这个,老曹以为是要杀他,才出现了这场误会。但在历史上,大家只是谴责老曹的杀我和我的家人,怎么就没想到谴责我和我的家人杀猪宰羊呢?从这一点出发,我和你在这个问题上情形还是不一样;你如果被老曹杀了,就像我杀了一只猪狗,不会引起任何社会动 ![]() 说着,气得浑⾝哆嗦,眼泪都下来了。我也诚惶诚恐。大幕刚拉开,本来我还在那里为新的角⾊兴头,谁知转眼之间,这角⾊就演变成一个别人的出气筒了呢。伙伴们和柿饼脸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趁愿呢。但我不敢在新的一幕里反抗吕大舅,而是像世界上所有被人控制的矬人一样,遇到这种突如其来和料想不到的情况,不论事情的头尾,赶忙先检讨自己──虽然这种检讨有时驴头不对马嘴,事情本来与自己无⼲,但还是想借这检讨早一点将自己从无⼲的⿇烦中解脫出来。我结结巴巴地说: “对不起,吕大舅,是我说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当时杀您的时候,我并不在场。” 但是不行,老吕这时像有些娘们儿一样,看我这么快就主动认错了,他倒有些洋洋自得。他又乘胜追击地问: “既然你说自己错了──可不是我 ![]() 我有些丧气,我⼊了老吕的圈套。但看他咄咄 ![]() ![]() “哭顶什么用?哭就能说明问题吗?哭就能滑过去吗?我是不会受这种 ![]() 但也已经从自己 ![]() ![]() ![]() ![]() ![]() ![]()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象我一样,也在那里张着大嘴傻哭起来。这就有些把悲剧变成喜剧的味道了。这时我又知道,老吕也不失为一个好人,他在历史上确实没有杀人的动机,错误还在老曹。无非我们两个都是这世界上的矬人,没有本事杀人,只好在自己弟兄之间相互残杀,相互磨折,藉以发怈一下自己时时憋屈的心理委屈罢了。这和伙伴们与柿饼脸之间,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新的一幕里,上演的还是旧有的话本。想到这里,我们心中又有些辛酸。终于,我们两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从天上掉到地下,在那里相互抱住头,一边“嘤嘤”哭着,一边相互检讨。我说: “是我做得不对,怨不得你生气。我是老曹的一个下人,你是他的朋友,我不该这么掉以轻心地就把我和你扯平。” 老吕说: “什么朋友,朋友把你杀了,还是朋友吗?可见别人并没有拿你当朋友,还是自己在那里多情。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还強撑这个面子⼲什么?要说朋友,我们才是真正的朋友呢。捏过脚又怎么了?有的 ![]() ![]() 我忙点头称是。接着做出杜十娘的媚态说:“那是,要不然大爷也不会将心里话来找我说。遇到这么重大的问题,也不会来找我来商量。” 这时我突然想起什么,问:“你要找我商量什么来着?” 老吕也楞在那里,忘记了他来找我的原因和目的。争论了半天,把主题给忘了,老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呆在那里想了半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时搂着我的肩膀,用⾐袖掩住脸问: “知道老曹杀我家人和我的实真原因吗?” 我想了想说:“还是老曹一时胡涂,起了疑心了吧?” 老吕摇头摇。为我没有猜着而⾼兴: “这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在历史的旧戏中误会了一千多年。如果是这个显而易见和人人皆知的原因,我还找你⼲什么?总要有一个新的解释。” 我只好再猜:“要不就是为了政治?” 老吕摇头摇。 我 ![]() “为了社会的定安和繁荣?──不过这把你看成什么了?不成了社会不定安分子了吗?” 老吕又摇头摇,不介意地说:“这个也不是,一般我不介⼊政治。” 我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地说: “我明⽩了,你们准是为了一个女人。老曹有这个⽑病,为了一个女人,他就拿 ![]() 老吕又摇了头摇,说:“恰好也不是因为这个。” 这时我就有些犯难了。头⽪屑搔下来一大堆,还是没有想出别的花样。我只好缴 ![]() “老吕,我真猜不出来了。你就原谅我的无知,直接告诉我吧。” 这时老吕头摇感叹: “我说这是一笔历史的胡涂账,一些历史学家还不相信,还说我有些矫情。人们只顾接受我的教训,谁还计较我被杀的真正原因呢?历史原来就是这么稀里胡涂发展的,让我隐姓埋名了一千多年。人们只顾追求荣华富贵,谁还顾及一个老吕腔子上顶着碗大的疤在和家人相对而泣呢?一到 ![]() ![]() ![]() 说着说着,老吕又 ![]() ![]() ![]() 老吕恶狠狠地问:“你说,哪一小撮?” 我说:“怪那些贵族呀。他们明明知道真相,却不给你平反。你们在喝完麦爹利和办完舞女之后,就不能顾及一下历史上这桩⾎海般的深仇和冤案吗?你想啊,谁能给人在历史上平反呢?也就是这些贵族了。就是刘老孬和小⿇子他们了。权力在他们手里。你责备我们管什么用呢?你应该去找他们!” 老吕想了想,果真上了我的当。他说: “对,我应该去找他们,光对你们发火,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要把这些只顾自己享受、不顾民人死活的人,闹他个底朝天。舍得一⾝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就等着瞧好吧。我庒抑了这么多年,也借此事风光风光。” 我放心了。轻松地拍着手说“对”还自作聪明地继续给他出主意: “对付他们,光来硬的也不行,不能一条道奔到天黑。除了跟他们闹,该送礼的时候,也给他们送些礼。苍蝇没有不沾⾎的。” 老吕点了点头。我们两人的关系又恢复如初。接着我们搂着肩膀,又在那里共同声讨了一番贵族。但我还是聪明得过了头哇。老吕照我给他出的思路一想,又把问题想到另一条岔路上去了。他说: “既然是这样,软的硬的都有了,我还和你在这里啰嗦这么长时间⼲什么?我还不如把这个功夫,用到闹人和送礼上去。我和老曹之间的真正原因,还有必要告诉你吗?” 这使我大为不平。虽然他和老曹杀和被杀的历史原因和历史之谜并不是我首先打听的,是他主动把我当作他的亲人,要我猜的,但猜来猜去,把我绕到了里面,虽然我在外在方面似乎没有损失什么,事情也不是我的事情,杀也不会杀我,损失的就是一个好奇心,但你既然把我这个好奇心给挑了起来,现在又要半路撒手,把我扔到这不上不下的地步,我心理还是受了不少挫折。就好象一个姑娘把俺的火给挑了起来,俺把⾐服也给她脫了, ![]() ![]() ![]() ![]() ![]() ![]() ![]() ![]() ![]() ![]() 老吕听了我一席话,在那里傻了眼。他不明⽩几道话穿梭过去,他的地位怎么又由主动变成了被动,由原告变成了被告,自己的深仇大恨还没找人报,自己又让人有了深仇大恨;本来自己想找人闹个名堂,现在又要被人闹;自己的死因还在调查,谁知又来了一个让自己再死的。自己刚才还是梢公,在⽔里撑着一只船自由地溜溜地转,想将谁渡过去,就将谁渡过去;想将谁留在这里,就可以让他对着茫茫的秋⽔大哭。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谁是拿着篙掌握渡人的人呢?就是我老吕,哪知道世界在没有防备和准备的情况下,主动和被动,梢公和渡人,不知不觉和不明不⽩地又摇⾝一变。人的一席话真有这么大的作用吗?我怎么由梢公,就变成了行货,行货怎么由行货就变成梢公了呢?我什么时候将世界搞 ![]() “算了老吕,我们不能再这样把气赌下去了。两个穷苦人,又是好朋友,再这么把气呕下去,让贵族们看到,又说我们穷小子不争气和可见刁民难 ![]() ![]() 老吕见我态度这么诚恳,也一下子返朴归真,露出了他固有的大家风度,还为刚才我们的相互呕气,像公 ![]() “你呀,你真是我的冤家,让我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可让我怎么办你是好呢?” 我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恬着脸一笑。这时我们两个又将脖子搂在了一起,亲热了一阵。这就是事物的辩证法,相互闹了矛盾两个人再和解,之间关系的融洽,比以前的不打不闹相互不搭界还要亲热十倍。所谓新婚不如久别,也是这个道理。我们就像久别的亲人和恋人一样,在那里依依不舍。这时我咬着他的耳朵 ![]() “告诉我,这些天在你⾝边的那个人是谁?” “告诉我,老曹杀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到了这种地步,老吕还能不把历史的真相告诉我吗?他趴在我的肩膀上,如莺如燕,喃呢不绝,我们两个一边跳着慢舞的步子,他便将事情的一切,从头到尾都告诉了我。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历史之谜,差一点把我的头给吓炸了。我的天,原来先锋派、前卫、现代和后现代的鼻祖,竟在老曹和老吕这里呢。你们为什么找不着老祖宗呢?原来祖宗被人这么不明不⽩地杀了。老曹杀老吕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因为我跟他在搞同 ![]() 老吕目光炯炯地说。我听了能不吃惊吗?我一下差点跳起来。老吕说,当然,一开始两人并不是同 ![]() ![]() ![]() ![]() ![]() ![]() ![]() ![]() ![]() ![]() ![]() ![]() ![]() ![]() ![]() “既然是这样,一千多年都过了,没什么指望了,你现在还说它⼲什么呢?不是越说越伤心吗?” 这时老吕大叫一声,又把我吓了一跳。他情绪突然奋兴起来,在那里拍着腿大说: “不,现在机会来了,东方之巅,终于露出了希望的桅杆。知道现在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楞头楞脑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天上正有机飞在盘旋。知道是谁的机飞吗?” 我问:“谁的机飞?机飞又说明什么问题?” 他说: “这是冯·大美眼的机飞呀,这是同 ![]() ![]() ![]() ![]() ![]() ![]() ![]() ![]() ![]() ![]() ![]() ![]() ![]() ![]() ![]() 老吕说到这里,眼珠子瞪得跟牛蛋一样,狠狠地在那里盯着我。双手揷在 ![]() ![]() ![]() ![]() ![]() “老吕,你放心,我当然要活。我要活不是单单为了我活,为了活我才出卖朋友。我对老曹也早就看不上了。对老曹看不上的还不仅是我自己,那是整体的故乡人哪。你该对他怎么着,就对他怎么着吧。不管对他怎么着,是杀是剐,是蒸是煮,都碍不着我们的疼蛋。他在我们面前还不够吗?我们不知道在历史上还有这样一个机会──这次可师出有名,杀他孙子有个借口了。这样看来,你在历史上因为同 ![]() 我说的这番话,倒是打在了老吕心上。他一改正襟危坐的样子,开始在那里搔着头傻笑。想一下,天下在握;再想一下,生杀予夺可以随心所 ![]() ![]() ![]() ![]() ![]() ![]() ![]() ![]() ![]() ![]() “真不知道过去的贵族,捏个脚指头有什么意思?” 按说现在正是给人说情的好机会。老吕由于不懂捏脚,现在正处在气焰的低嘲,我正好可以借这个低嘲,来移花接木说些其它事情。但我没这么做。一方面我想不通老曹已经到了这样无可救药的地步,我为什么还要救他;历史上他怎么对待我的?不都是趁人之危和落井下石?同时我也不満意夹在中间说情的我爹。你商量也不商量,就擅自将两条“骆驼”换成一盒“大婴孩”了?老曹找他说情,再一次证明他已经绝望到有病 ![]() ![]() 这时,我和冯·大美眼的专机,已经到了故乡的打麦场的上空。大军就要到了,故乡该重新安排秩序了。旧世界的丧钟已经敲响了。兔死狐悲的声音,已经在原野上悲悲切切地响起了。曹成袁哨们已经抱头鼠窜了。民人已经开始夹道 ![]() ![]() “故乡真的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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