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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曾在天涯(白雪红尘) 作者:阎真 | 书号:39114 时间:2017/9/5 字数:137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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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客车开出多伦多,我又犹豫起来,觉得还是应该晚一天走,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昨天晚上九点多钟,我载着她摸黑往回骑。我在夜风中骑得飞快,她在后面说:“慢点,有人追你吗?”我和她说话,她不怎么搭理,只是说:“小心骑车。”到家里她先洗了澡,睡⾐裹了⾝子出来。我在⽔房门口等着,搂了她吻着,说:“等我。”她奇怪地望我一眼,像是不明⽩我的意思。我说:“今天晚上…”她眼微微闭了,抿着嘴羞羞地一笑。我想她应允了。就去澡洗,一边想象着今晚将多么美好。洗了澡出来,看她的房门关着,正想去敲门,她打电话来说:“孟浪,我好困了。”就把电话挂了。我拿着电话若有所失,可头一触着枕头就睡着了。早上起来我去敲她的门,没有声音,以为她早早地去了学校。到厨房一看,我要带的几样东西都用塑料袋装了放在桌子上,摸一摸苹果并不冰凉,想着是她昨晚又出来收拾好的,又想着可能她今天起得特别早,放在外面已经很久了。狐疑着我又去敲她的门,还是没有动静,我不甘心又打了个电话,也没有人接。算一算再不走到蒙特利尔就天黑了,实在不能再耽误,背着包出了门。客车开出了多伦多我有点后悔,有了昨晚上那一幕,这事情又不同了。含含糊糊也没个明⽩话,就跑了出来。又抱怨她出去那么早,也不留张条子。 客车在⾼速公路上飞驶,我眼睛木然地望着路边永无止尽的矮树丛。邻座是一个人黑姑娘,一上车就掏出耳机听迪斯科,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我耳中,⾝上那香⽔味也呛得我难受。我皱皱眉,也做不得声,想着如果是过道那边那个金发少女坐在旁边,感受可能会不同些。又想到也难怪⽩种人对有⾊人种有心理歧视,连自己心里都有呢,其实人黑社会地位还⾼过华人。这样想着又觉得回去是对的,在这里混什么混,精神上要窝囊一辈子。一时心里下了坚強的决心,回去再和张小禾讲一次,哪怕哭着求她呢。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男人的自尊再委屈一次,为了自己的感情委屈一次,也不算没有志气。我想象着自己把话再一次说了,⾝子慢慢蹭下去,就跪在那里了。她坐在 ![]() 到蒙特利尔天已经黑了。本来打算好了到个朋友家去住夜一,打听到晚上十一点半还有一班从渥太华来的车去魁北克市,就改变了主意,准备连夜去魁北克了。蒙特利尔去年已经看过,皇家山,奥运村,看过也就算了。朋友告诉我,上下班的时候到行银区地铁站去看那些有着象牙细腿的秘书姐小,也算蒙特利尔一景,回来时再说吧。我坐在候车室看来来往往的人,又从包里拿出张小禾准备的东西来吃。打开塑料袋,里面竟还有一小瓶牛 ![]() ![]() 吃了东西想睡一会儿,可哪里睡得着。周围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讲的都是法语,不懂。看表离开车还有两个小时,我出了汽车站,(以下略去800字)看着时间不早,一路跑回车站去。 用地图盖了脸在魁北克市汽车站过了大半夜,第二天去旅游区看了,有点失望。(以下略去400字) 下午四点多钟出了魁北克城,沿着圣劳伦斯河而下,准备到大坨沙看溯流而上的鲸鱼。夕 ![]() ![]() ![]() ![]() 一会他睡着了,我缩在毯子里想自己的心事,想着张小禾这会是不是睡了,是不是在想念自己?又想回去怎么和她相处,把已经开始的过程继续下去呢,还是悬崖勒马好像那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我很明⽩自己的心,已经开始的事不会就这么完了,有了第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很多次,可是,以后怎么办呢?第二天上午我独自去了河边,出门的时候并不觉得,到了河边才发现河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只看得见沼泽却看不见⽔面。我举起老人给我的望远镜望去,也望不清什么。听见了嘈杂的鸟叫声,像有一大片鸟在什么地方嘻戏,却看不见一只鸟。向天空望去,几只鹰在灰⽩天幕的背景上悠闲地盘旋。沼泽中露出许多岩石,我踩着岩石往中间走,终于走到尽头,看见了浅浅的流⽔,⽔中生长着海带质的生物,却都是很小的一棵。我手指点了⽔尝尝,咸咸的,离海还有几百公里呢。我又举了望远镜往⽔面望去,看了很久,镜头中出现黑乎乎的一块什么东西,顺流漂下去了。我想,就当是鲸鱼吧,可惜没有噴⽔。河风吹拂,四周寂静无人,我坐在岩石上,望着这一条大河。我想象着在人类没有出现之前,它就是这个样子,风在吹,⽔在流,鲸鱼在噴⽔。今天唯一不同的是有了观赏的人,这个人就是我。我不能设想大河流淌了无尽的岁月是为了我今天的到来。我想象着回到了几万年以前,眼前也是这一派景象,而我就坐在这块岩石上,俯瞰着人类未来的无尽岁月,无数的历史事变都是那么渺小而意义模糊。又想着再过多少岁月,我们今天就是古代了,那时的人把今天看成是荒蛮的时代。一时似乎连岁月尽头的人类终点也看得清晰透彻,洞若观火。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彻悟,一种看小天地万物的气度,觉得天下事再大也是小事了。一种大巨的宁静和安祥从什么地方飘来,笼罩了我的心。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理解了佛,理解了那种超拔豁达,那种圣洁典雅,那种平和洒脫。其精义不是普渡众生,它没有那种力量;而是传达一种面对纷攘世界可能的生存态度,一种个人的解脫方式。我于是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平静地望着河⽔,心中漾起一种幸福的崇⾼感,渐渐化开扩大。一个人,就像这一派大河中的一滴⽔,有什么可苦恼可忧伤的呢?所有的苦恼和忧伤不过都是渺小的转瞬即逝的东西罢了,又何必到那牛角尖尖上去寻愁觅恨。这样生命存在的意义也变得暧昧,世事的纷纷扰扰也难以理解了。我感到了意识到了时间的喜悦和悲哀,感到了世事在历史的瞬间无论怎样轰轰烈烈或凄凄切切,其意义在时间的背景中都将渐渐淡化,以至化到虚空一片中去。 这时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张小禾,察觉有了这一种彻悟之后,苦恼仍然还在那里,一点也没有改变地存在着,证明着这种彻悟的虚浮。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宇宙之中,在无穷无尽的时间之流中,这苦恼连大河中的一滴也算不上,却是我这个人最痛切最沉重的生命感受,这种感受仅仅只属于我一个人。于是想到,世界是人体验中的世界,一个人只能从自己的基点去理解世界,这样才有了朋友有了亲人,有了祖国,这样那些渺小的平庸的转瞬即逝的痛苦和幸福才有了意义,这样那些终将化为乌有的事情还是值得去做,人间的一切才能够得到说明。关于生命,思索到了极限后,前面再也无路可走,只好回过头来面对仅仅属于自己的那些卑微琐屑渺小平庸的现实问题,这才是最富于生命质感的实真,虽然这实真是那样无可奈何地卑微琐屑渺小平庸。毕竟一个人还是要现实地生存着,即使他那么透彻地了悟了一切。对他来说,暂时的渺小的意义就是绝对的意义。既然没有可能阻止大限来临,既然时间无可阻挡地要到那一年那一天去,既然对世事无能为力,好好过了这一生就是最值得去思索的问题了。这样想着觉得世界变得简单了,那些宇宙人类的千秋万代的事情,都不是我这个平庸的存在有力量左右的,我所面临的只是属于自己那点可怜的事情。这一派大江席卷着时间滚滚而去,一切的感伤叹喟都是那么软弱那么苍⽩,可人的心灵却无法回避。人总是要回到自我生存的现实,这种现实对生命的遥想是一种刻薄的否定和嘲笑,正如这种遥想对生存的现实也是一种刻薄的否定和嘲笑一样。在这种否定和嘲笑的对抗中,我意识到了生命意义的神圣和意义的空缺。意识到此生的最后目标只能是活着,更好地活着,心有不甘想挣扎反抗却又徒劳无益,一步步接受了 ![]() ![]() ![]() ![]() 正想着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嘻笑声,却看不见人。我举了望远镜顺着声音搜寻过去,看见一对⽩人少年男女搂了坐在远处的岩石上。我把镜头对准他们的脸,看见女孩的长发在风中飘 ![]() ![]() 客车沿河而下,一路风景 ![]() ![]() 九十二 坐了一天夜一的车,我回到了魁北克城。这时我领会到了通宵旅行的好处,省了时间又省了住旅馆的钱,困了在车上也能睡着。怪不得乘夜车的人并不比⽩天少些。在魁北克车站,我展开地图犹豫了好久:就这么回了多伦多呢,还是横揷到安大略省北部去?这时我非常想吃一餐国中饭了。在七岛港上车以前,我想在车站附近找到一家国中餐馆,跑来跑去却没有找到。这种愿望一时变得如此強烈,使我感到焦躁,无法忍受。又省悟到人是多么脆弱,这样的小小痛苦也会 ![]() 第二天客车过了安省中部转向往北,中午在一个小镇停下来吃饭,我看了地图,上面竟没有这个镇的名字。下了车我意外地发现在停车的餐馆对面,竟是一家国中餐馆,门口英文的招牌下,有着“斜 ![]() ![]() ![]() ![]() 他引我到楼上去看卧室,有间房子只一张窄 ![]() ![]() ![]() ![]() ![]() ![]() ![]() ![]() 晚上九点钟,零星的几个生意也没有了。他上楼来叫我说:“出去”又吩咐他太太把 ![]() ![]() ![]() ![]() ![]() ![]() ![]() 八年前他在哈利法克斯完成了硕士学业,到了多伦多来找了一份工作,凭这份工作申请到了绿卡。那时他哥哥是国內一个研究所的工程师,拼命想出国却怎么也摸不着门径,急切中终于想出一个绝招,写了信和他商量,要将自己的女朋友由他办假结婚申请过来。他知道哥哥都快结婚了,开始不肯,经不住哥哥再三催促,只好应了。他在人唐街找律师出具了未婚公证书,寄回国內和那姑娘办了结婚手续,都是他哥哥找 ![]() ![]() ![]() ![]() ![]() ![]() ![]() 他讲了一个多小时,讲完以后他说:“这件事我绝对后悔了。我从此和⽗⺟断了音讯,他们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吧。这一辈子也不想回国了。”又问我在多伦多是否听说过这件事。我说:“谁听说过呢,都这么多年了,人也换了几批了。”他说:“那有一天我还有出去的希望。”又说:“天下只有伟大的热情,没有唯一的爱情。今天我和她也是平平淡淡过⽇子,换个女人怕也差不多吧。付出太多了。” 第二天早上我离开这不知名的小镇回多伦多,北极熊也没心情看了。他们俩送我上了车,脸上都平静地微笑着。车开动的那一瞬间,我想:“每个人都有只属于他自己的故事。这天下有一颗心就有只属于这颗心的那一份沉重,那一份痛苦,那一份希望和失望。对这颗心也只有对这颗心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九十三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着怎么和张小禾见面。出去了这几天我更加觉得自己除了回国别无选择,这一点已经由一种情感本能变成了一种成 ![]() ![]() 站到了房子门口,我心里直跳,那种感觉有点像在圣约翰斯第一次去见逊克利尔。在楼下我看了信箱里没我的信,想着是张小禾帮我收进去了。站在门口我还想作出一个最后的决定,又不知那封要命的信是否已经到了,算起来应是两天后的事情,门闩一响,二房东的影子在里面一闪,我连忙推了门进去。他朝我一笑说:“回来了?”我说:“回来了。”他说:“好玩?”我说:“好玩。”我答应着上楼,觉得他那一笑有点古怪。我先到张小禾房门口喊了一声,没有人应。我自言自语说:“到学校去了。”又开了自己的房门,地上丢着三封信,想是张小禾塞进来的。我注意到有一封信没贴邮票,也没有地址,信封上写着大大的“孟浪启”三个字。我克制着好奇心,先把家里的信看了,又带着好奇心马上就会得到満⾜的悦愉,去看那封奇怪的信。在拆封口的那一瞬间,像有神的谕示,我有了确切的把握这信是张小禾写的。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我一把撕开信封,里面的信被撕成两半,手哆嗦着,把信拼在一起去读,信怎么也拼不拢,心狂跳着把信摊在小桌子上,用手按住去读: 孟浪: 既然最后的结果无法改变,又何必来一场凄切的告别?在第十一天的夜里,我家里来了长途电话,爸爸、妈妈和姐姐轮着说了半个小时,妈妈和姐姐都哭了。要说的话其实只有一句,却正是你最不愿意听的那一句。你想想我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平心而论,你回去是完全正确的,我还想试试自己的命运。可是我还是往前走了那一步,为了使我们九个月的 ![]() 张小禾 六月十五⽇ 我撕裂地吼出一声,似乎要把带⾎的心从口中噴出来,信飘落在地上。我一下站不稳,腿一软,眼前一黑就倒在地毯上。二房东跑上楼来,惊骇地望了我,问:“怎么回事?”问了几声我才明⽩过来是在问我,挣扎着扶了墙壁站起来,站了好几次都没站稳,二房东扶了一把我才站稳了。我低微地 ![]() 二房东走了。我摸到椅子上坐了, ![]() ![]() ![]() ![]() 整⽇闲得无聊,心神不定,我出了门到外面去游 ![]() ![]() ![]() ![]() ![]() ![]() ![]() 第二天下午我又去那树后等候,只有看到她的⾝影才能缓解心里的渴饥和焦虑。一直等到六点也不见人影。接下来两天是周末,我焦躁着,拿起书看了不到一分钟就丢下,又把书丢在地上一脚踢开,明⽩了“度⽇如年”原来是如此传神的一句成语。心想,既然自己的心情如此強烈,就跟了她在加拿大,又如何呢?哪怕是一种大巨的牺牲吧,也是值得。又想,事情还不如此简单,不是自己愿意忍受就完了。我出息不了我怎么面对她?一年两年可以,三年五年还行吗?即使她不说什么,我能安得下心吗?想到这里我给自己留下来的冲动一个斩钉截铁的否定。在星期一下午我等到了她,跟在后面走了一段,忽然想看一看她的面容的愿望是那样強烈,就在马路这边拼命地跑,横过马路,看见一家商店玻璃橱窗的角度很好,就推门进去,斜着⾝子,眼盯着外面的人行道,在心里描绘着张小禾那忧郁沉重的表情。一会她过来了,夹在人丛中看不真切,表情似乎很平静。等她过去,我又跟在后面一直到地铁口。回去的路上我若有所失,她的表情并不像我心里希望的那么凝重。我在心里骂着自己:“蠢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她信上是那样写,以为她是真的么!”似乎要她整天痛苦不堪都写在脸上才遂了自己的心。 这样赌气着有两天没去,每天忍着过了五点钟,就在心里对自己说:“反正去也晚了。”很⾼兴自己有克制能力。可是那两个晚上变得那样空虚而漫长,深夜了还在心里后悔着自己毫无意义的倔強:“难道她会把心中的沉重时刻都显在脸上吗?”到了星期四我实在忍不住了,一大早就计算着今天不去又要等三天了。骑车出了门又在心里骂自己:“疯子似的跑来跑去⼲什么,有鬼在招你吧!人家都忘掉你了!”这样想着心里有了点委屈,把单车掉了头回去,可在转过去的那一瞬间又改变了想法,顺势再转过去往前去了。在央街街口把单车锁上的时候,心里一亮冒上来一个念头:“我今天倒要 ![]() 可到了星期一,我的决心又动摇了。整个上午我对自己心里那种渴念置之不理,到洗⾐店把积下的⾐服洗了,又借了二房东的昅尘器昅了地毯,把昅尘器手柄抡过头顶舞着,自言自语嚷着:“金猴奋起千钧 ![]() ![]() ![]() 晚上思文打了电话来,告诉我离婚判决书已经从国內寄来了。我说:“都一年多了!什么时候到你那里去拿?”她说:“你急什么,又不等着结婚!”我说:“早晚要拿的。”她犹犹豫豫地说:“这份判决书,是不是一定要用它呢”我心里一惊说:“不用下次我找个人,那不是重婚罪,要坐牢的!”她马上说:“那你什么时候来拿都可以。”我说:“你现在还好吧,电话也少了,我就知道还好。”她说:“凌志的事总算过去了,想起自己前一段就可笑,我这样的人还会那样幼稚!自己今天想起来也不像是真的。”我说:“这些事只要不碰到自己头上人都是清醒的。”她笑一声说:“这件事还要谢谢你,听我嗦那么多。你有一句话对我最有用,既然会失去就本来不属于你,不属于你的东西失去了也不必伤心,这句话讲到点子上了。”我说:“这是我说的话吗?我都忘记了。”放下电话我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又念了一遍,觉得也应该是自己说过的,这时要用来说服自己了。 我心里渐渐平静了一些,不再像瘾君子过一阵就必须昅一口似的,隔几天去那树下守望一回。心里虽然还期待着一种出人意料的转变,但似乎也已经明⽩,这件事就这样完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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