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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游剑江湖 作者:梁羽生 | 书号:2140 时间:2016/10/5 字数:13253 |
上一章 第二十七回 旧友重逢 下一章 ( → ) | |
一帽征尘,留君不住从君去。片帆何处?南浦沉香雨。回首风流,紫竹屯边住。孤鸿语,三生定许,可是梁鸿侣。 ——纳兰容若 云紫萝话犹未了,只见姨妈一声冷笑,已是走上前去,说道:“缪长风是我家的客人,你们登门欺侮我的客人,我岂能置⾝事外!” 云紫萝这才知道,姨妈点了她的⽳道,原来是避免她卷⼊漩涡的。要知道齐建业与韩威武等人都是武林中极有⾝份的人物,只要云紫萝不动手,他们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去伤害她。何况齐建业又已有言在先,声言杨家的事情已经了结。点了她的⽳道,倒是似危实安,令她获得保障了。 云紫萝感 ![]() 齐建业哼了一声,说道:“这么说你一定要揷手的了。你没有听清楚我刚才的说话吗,你要揷手,这可要迫使我不能不和你动手了。” 萧夫人冷笑道:“十年前你伤了我的丈夫,今⽇再伤了我,岂不正遂了你的心愿。假惺惺什么,动手吧!” 齐建业道:“萧夫人,你别 ![]() 萧夫人不接这话,却解下一条束 ![]() 齐建业见她使出上乘的柔功,心里想道:“不给她一点厉害瞧瞧,焉能令她知难而退。”当下施展大力鹰爪的功夫,便想撕她这条绸带。 萧夫人用的是以柔克刚的功夫,齐建业却故意用最刚猛的鹰爪功去对付她,他是自恃本⾝的功力远较萧夫人深厚,是以不怕为她所克。 哪知萧夫人的功力虽不如他,这条绸带却是使得出神⼊化,齐建业一抓抓空,陡然间只见青光疾闪,耀眼生辉。原来是萧夫人菗出了一柄短剑,剑尖上吐出碧莹莹的光芒。 萧夫人以⽩绸掩护青剑,闪电般的欺⾝进招,绸带风扬,如飘瑞雪,青芒闪烁,恍若繁星,她的剑法自成一家,每一招都是暗合一句唐诗的诗意的。这一招叫做“三舂⽩雪归青家”正是她的一招得意绝招。 萧夫人剑法固然神妙,四海神龙可也不是泛泛之辈,就在这霎那间,只听得他一声斥咤,登时绸带飘开,剑光流散! 齐建业喝道:“萧夫人,我可不愿与你再结冤仇,你却定然要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吗?” 齐建业掌力使开,俨如波翻浪涌,一个浪头过去,跟着一个更大的浪头又打到来。掌风刮面如刀,饶是萧夫人功力不弱,也觉呼昅为之不舒。 萧夫人一咬牙 ![]() 萧夫人疾攻数招,冷冷说道:“不错,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齐建业叹口气道:“夫人苦苦相 ![]() 萧夫人这边斗得难解难分,缪长风在那边却已是频频遇险。 缪长风功力尚未完全惭复,跳跃不灵,斗了十数招,欧 ![]() ![]() 欧 ![]() 缪长风和他拼了一掌,只觉好像触着了一块烧红了的铁块一般,饶他练有护体神功,掌心竟也辣火辣的作痛,也是吃惊不小。 “欧 ![]() 大清气功颇耗真力,缪长风平时也是不肯轻易用的,如今功力未复,用之当然是更伤元气了。 ![]() ![]() 韩威武看出不妙,说道:“师弟,今⽇乃是为了镖局的荣辱而争,不必和这厮讲什么江湖规矩!”他的师弟⽩武子说道:“不错,咱们并肩子上吧!” 韩威武昨⽇受的伤不在缪长风之下,但他镖局里有的是上好人参,此时亦已恢复了六七分功力。⽩武子擅长分筋错骨的功夫,本领和师兄也相差不远。这两人并肩同上,变成了以三敌一,缪长风即使没受过伤,也是难以抵敌了! 欧 ![]() ![]() ![]() ![]() 云紫萝正在运气冲关,自行解⽳,本来是应该心无杂念,静气凝神的,她却忍不住向缪长风这边看去。俗语说关心者 ![]() 忽听得“嗤”的一声,声如裂帛,原来是⽩武子偷袭得手,一抓之下,撕破了缪长风的⾐裳,在他的 ![]() 云紫萝这一惊非同小可“啊呀”一声叫了出口,好不容易方始凝聚的儿分真气又再涣散了。 只见⽩武子踉踉跄跄的连退几步,韩威武说道:“师弟,何必着忙,他已是釜底之鱼,谅也逃不出咱们掌心的了!” 原来⽩武子虽然偷袭成功,吃亏也很不小。本来他是要用分胁错骨手法扭断缪长凤的肋骨的,却给他的太清气功反震回来,五只指头登时肿红,痛彻心肺! ⽩武子道:“不错,咱们和他慢慢的耗!”他的一条右臂已是不能用力,领教过缪长风的厉害,再度 ![]() 云紫萝看见缪长风虽然受伤,伤得似乎还不太重,稍稍安心。就在此时,忽听得缪长风的声音好似在她耳边说道:“紫萝,闭上眼睛!”他用的是最上乘的“传音窑密”的的功夫,把声音送⼊云紫萝的耳朵。旁边的人,但见他嘴 ![]() 云紫萝霍然一省,心道:“不错,必须待我的⽳道解了才能帮他的忙。”当下闭上眼睛,对周围的一切恍若听而不闻,专心一意,把涣散的真气,又再聚集起来。 韩威武冷笑道:“缪长风,你捣什么鬼求天老爷吧?哼,只怕天老爷也帮不了你的忙了,除非你向我磕头!”他想 ![]() 四海神龙齐建业见镖局的人已是胜券稳 ![]() 这一招使得惊险绝伦,稍一不慎,五只指头,只怕都要给剑锋削掉。但萧夫人的短剑一给他的双指挟着,便即不能动弹。 原来这是齐建业经过深思 ![]() ![]() 齐建业使出“隔物传功”的本领,萧夫人陡地心头一震,只觉一股強劲的內力,源源不绝的从短剑传来,冲击她的虎口。此时她要撒手扔剑也不可能,因为敌強己弱,剑一抛开,对方的內力更将直接冲击到她的⾝上。 萧夫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想道:“糟糕,这老头儿要和我硬拼內力,我如怎生是好?”在这样的形势之下,明知不敌,也唯有拼命支撑了。 比拼內功,全凭实力,决难取巧。萧夫人只好集中全力,将左手的绸带松开,左手抬⾼,牢牢握着剑柄,力透剑尖,希望藉着宝剑之利,败中求胜,削掉对方的手指。 齐建业挟着数十年的功力,焉能容她得逞?不过片刻,萧夫人只觉虎口酸⿇,对方的內力仍是源源不绝的攻来!萧夫人不由得心上一凉,想道:“夫仇报不成,如今连自己的 ![]() 说也奇怪,就在她这心念刚动之际,对方的內力却忽然相应的减弱了。萧夫人虽然还是不能挥动宝剑,但已不怕给对方的內力所伤。 萧夫人暗暗纳罕:“这老头儿的內功远胜于我,论理似乎还不至于到強弩之末的地步,怎的忽然比刚才弱了许多?难道他是有心要耗尽我的气力,才下杀手么?” 再过一会,萧夫人不知对方如何,她自己却确是感到精疲力竭了。心里想道:“我何必受他戏耍?”正要放弃支撑,忽觉庒力一松,剑尖竟然能够稍稍移动了。 ⾼手比斗,只要发现对方有一丝破绽,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就要攻击对方的。萧夫人也不例外,在这霎那间,她本能的挥剑向对方刺去,只听得“嗤”的一声,齐建业 ![]() ![]() 齐建业大叫一声,一个鹞子翻⾝,倒纵出数丈开外,朗声说道:“夫人剑法精妙,老朽不胜佩服!多谢夫人剑下留情,今⽇之事,老朽是无颜再管的了!”说罢,以手掩 ![]() 箫夫人一片茫然,当啷一声,短剑掉在地上。強敌走了,她亦已是精疲力竭,不堪一斗的了。齐建业说话的声音中气充沛,佯作受伤,其实并未受伤。莫说萧夫人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就是再糊涂心中亦已明⽩是对方手下留情了。 萧夫人浑⾝乏力,不觉一际茫然,半晌想道:“齐建业真是个老狐狸,他用这等手段,可是叫我想要揷手也难揷手了!” 原来齐建业以上乘內功和她拼斗,拿捏时候,恰到好处,刚刚到她真力耗尽之际,这才佯败一招,保全她的面子。这样一来,即使萧夫人不领他的情,她亦是有心无力,不能再去帮忙缪长风了。 萧夫人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想道:“事已如斯,我只好带了紫萝走了。唉,但不知紫萝肯不肯听我的话!我若把她背了就走,缪长风若有不测,只怕她要怨我终生!” 正自踌躇不决,忽听得有人叫道“紫萝,紫萝!你怎么样了?快应我呀!” 云紫萝运气解⽳,正在紧要关头,突然听得有人呼唤,如梦初醒,又喜又惊,还有几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应道:“是宋师哥么?快——呀…”她忘了自己的真气尚未收束,一时 ![]() 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宋腾霄和吕思美。 宋腾霄听得云紫萝那声尖叫,尖叫之后,寂然无声,不由得大吃一惊,叫道:“不好!”立即施展轻功,如飞跑来。 齐建业走上大路,刚和他们打了一个照面。宋腾霄怒道:“清官难管家务事,云紫萝和她的丈夫分手,关你这老头儿什么事,要你老是帮着杨牧欺负她!” 齐建业冷笑道:“我倒要请问,云紫萝的事情与你又有何⼲?哼,我告诉你吧,杨牧将她休了,我才没有功夫再去理会她呢。你要向她讨好,这倒是时候。不过可惜云紫萝早已看上别人,只怕轮不到你了。” 宋腾霄面⾊铁青,说道:“我敬你是武林前辈,你再胡说八道,我——” 齐建业一声冷笑,说道:“你怎么样?哼,我可不屑和你打架呢!”大袖一挥,把宋腾霄冲开两步,迳自走了。 宋腾霄气得双眼翻⽩,心里可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味儿,想道:“空⽳来风,其来有由,这老家伙也是这么说,莫非我听到的当真不是谣言?” 吕思美道:“宋师哥,你看,那姓缪的人正和镖局的人打架,那边树下有个晕倒了的女子,想必是你的云姐姐了。别和这老头儿一般见识,别生气了,快去吧!” 宋腾霄瞿然一省,三脚两步的匆忙跑到云紫萝⾝边,吕思美也到了。 吕思美微笑说道:“不用担忧,她只是一时晕过去的,待我给她推⾎过宮。”心中暗暗好笑,想道:“宋师哥想是怕我多心,其实他和我相处这样久,也应该知道我决不是个小心眼的姑娘了。”原来推⾎过宮的救急方法,宋腾霄也是会的,只因吕思美在他⾝旁,他不免有点要避男女之嫌,是以迟迟不敢动手,却给吕思英窥破他的心意了。 云紫萝只是一口气堵着咽喉,得吕思美替她推⾎过宮“噫”的一声,就醒过来,说道:“宋师哥,我不打紧,请你帮帮这位缪大哥的忙。” 宋腾霄猛然一省说道:“是啊,小师妹,这位缪先生帮过咱们的忙,咱们也该帮他的忙才对。”他这话向着吕思英说,一来是向吕思美暗示他不是为了讨好云紫萝;二来他的心情也实是十分复杂,虽然决定了帮忙缪长风,但也还要找个藉口,不自觉的就露出一点酸溜溜的味儿。 吕思美道:“云姐姐的⽳道还未开解呢,糟糕,我可不知道如何解决。” 萧夫人走了过来,说道:“我是紫萝的姨妈,待我给她解⽳。”她歇息过后气力已经恢复一两分,和⾼手比拼当然还不能够,替云紫萝解⽳却是可以的了。 宋腾霄拔剑出鞘,冷笑说道:“震远镖局,名震江湖,以众凌寡,却不怕给天下英雄所笑么?” 欧 ![]() 宋腾霄正自有一股恐气无处发怈。哼的一声说道:“我偏要多管闲事!”唰的一剑就向欧 ![]() ![]() 欧 ![]() 宋腾霄好像置⾝于炼铁的鼓风炉口,登时大汗淋漓,好不难受。心里想道:“怪不得缪长凤打不过他们,其他两人不知,这厮的功夫可当真是琊门得很!” 幸亏欧 ![]() ![]() 吕思美和⽩武子 ![]() 原来⽩武子擅长的是分筋错骨手法,利于近⾝搏斗,只要一抓着对方,立即使可扭断对方的筋骨,把敌手制得服服帖帖,不能动弹。可是吕思美擅长的却是穿花绕树⾝法,她可以蒙上眼睛,在枝繁叶茂的花树丛中疾跑,不触落一朵花一片叶。⽩武子的分筋错骨手法虽然厉害,想要抓她,连她的⾐角都没沾着。 ⽩武子给她转得头昏眼花,情知相持下去,定然不妙,急于求胜,蓦使险招,双掌如环,一招“ ![]() ![]() ⽩武子陡觉劲风飒然,贴⾝扑来,要向前窜,怕她就招赶招,力上加力,再推一下,自己必然跌倒;要向旁窜,又怕她借势牵引,掌击空门。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武子无暇思索,恶气顿生,立即一个“旋转乾坤”回过⾝来,竟不救招,反取攻势,右掌向外一挂,左拳翻起,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羚羊挂角”乃是近⾝搏斗中一招拼个两败俱伤的打法,恶狠狠的照吕思美面门打来。他以为吕思美比他矮一个头,气力又弱,自己居⾼临下,占了优势,吕思美必然不敢和他硬拼,即使敢于硬拼,自己吃的亏也决不会比她更大。 哪知吕思美早已料到他有反扑的招数,他这一回⾝反扑,刚好凑上她的杀手。⽩武子一掌击空,只听得“咔嚓”一声,右臂关节已是给吕思美硬生生拗折。他擅长的是分筋错骨手,不料这次却竟然给吕思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这还是吕思美一念慈悲,揷刀⼊鞘之后,才拍断他的关节,否则用刀断他的手臂,他就要终生变成残废了。 ⽩武子纵然顽強之极,关节折断,手臂吊了下来,痛得他也是不噤像是杀猪般的大叫了,欧 ![]() ⾼手比斗,哪容得稍有分心,何况他们又已是处在下风之际?宋腾霄乘机一剑刺去,快如闪电,欧 ![]() 欧 ![]() ![]() ![]() ⽩武子关节折断,更是不堪再战,当然也跟着跑了。三个跑了两个,剩下来就只有一个韩威武了。 缪长风双掌斜飞,形如⽩鹤亮翅,把韩威武⾝形罩住。韩威武心头一凉,只道缪长风是取他 ![]() 这一招只是在无可奈何之中,希望能够勉強保住 ![]() 韩威武正自心头颤栗,不料四掌相 ![]() 缪长风淡淡说道:“韩总镖头,俗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这次受人唆摆,我也不能怪你,你回去吧!”双掌一收,韩威武重心不稳,踉踉跄跄的斜窜几步。 韩威武満面羞惭,说道:“你杀了我不打紧,震远镖局的威名可不能在我手上毁了!”这话的意思即是说个人事小,关系镖局的荣辱事大,震远镖局和缪长风所结的梁子还是不能就此算了的。 缪长风叹口气道:“你不肯化解,那也由你,但我却何苦杀你。” 韩威武道:“好,青山绿⽔,后会有期,他⽇你若落在我的手上,我也饶你一次便是。” 震远镖局的人都己走了,缪长风记拴着云紫萝,当下抱拳向宋腾霄施了一礼,笑道:“宋兄,想不到咱们又得以在这里见面,多谢你拔剑相助之德了。我和紫萝是异姓兄妹,你和她则是总角之 ![]() 宋腾霄淡淡说道:“那⽇在陈德泰的店酒里,你帮过我的忙。咱们谁也不必领谁的情!”缪长风见他神情如此冷淡,不觉为之一愕。 宋腾霄冷冷的扔下这几句话,就不再理睬缪长风,迳自走到云紫萝面前,说道:“紫萝,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请你和我到那边去好不好?” 好友相逢,云紫萝本是一团⾼兴的,但宋腾霄的神情举止,却是颇出她意料之外。她不觉也是怔了一怔,半晌,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宋腾霄要和她说什么呢?”被冷落在一旁的缪长风则是不觉茫然了。 “长风,我也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咱们到那边去好不好?”萧夫人说道。 缪长风如梦初醒,抬起头来,只见萧夫人面挟寒霜,好像担着很重的心事。缪长风忽地心头一跳,似是感到什么不祥的预兆,默默的点了点头,一声不响的跟着萧夫人就走。 ⽇影西斜,山含瞑⾊,情怀惘惘,空山寂寂。四人各怀心事,步⼊幽林。 “就在这里吧。”宋腾霄停下脚步,面对着云紫萝,前尘往事,都上心头,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结果还是云紫萝先问他道:“腾霄,想不到今⽇又能够见到了你。咱们不见面恐怕已有将近十年了吧?但你怎的今⽇来得这样巧呢?” 宋腾霄心中苦笑,想道:“那天在陈德泰店酒里碰见的那个女子难道不是她么?唉,紫萝,你那天虽然是改容易貌,也还是瞒不过我的,为什么你不肯承认呢?不过,我现在亦已懂了,想必你当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不愿意给我知道你另外又有了一个缪长风,所以才要避开我吧?”原来正是宋腾霄当时起了猜疑,是以才和吕思美来到云紫萝的故乡访查她的。 一个男子,对他最初所爱慕的女子,往往有着十分复杂的心情,宋腾霄不是吃醋,更不是对云紫萝还存有什么非份之想,但在他在內心深处,却又的确有着这样一个想法,宁愿让他的好朋友孟元超得到云紫萝,而不愿云紫萝再嫁,嫁给一个和他们毫无关系的缪长风。 宋腾霄苦笑道:“难为你记得清楚,咱们不见面快満十年了。就不知十年前的事情,你可还记得么?” 云紫萝说道:“你说的是哪桩事情?” 宋腾霄道:“记得有一天咱们和孟大哥同游西湖,我问过你一句话——” 那天他问云紫萝是爱山还是爱⽔,因为云紫萝曾经将他比作西湖,而把孟元超比作泰山,当时她答的是“湖光山⾊一般佳。”但在其后的说话中,却隐隐透露出她是喜 ![]() 云紫萝面上一红,心中却是无限辛酸:“腾霄,原来你也不能谅解我。”勉強笑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这些陈年往事,还提它⼲嘛?唉,我已经是厉尽沧桑了。你喜读诗词,这两句词想必你曾读过,旧梦封尘休再启,此心如⽔只东流。” 宋腾霄心道:“你倒说得这样轻松。”于是也勉強笑道:“就只怕有一个人忘记不了。紫萝,你知道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请你原谅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了。” 云紫萝当然明⽩他要打听的是什么人,心头卜通一跳,果然便听得宋腾霄说道:“听说你曾参加泰山之会,不知你在那里可曾见到了孟元超?” 云紫萝強忍悲酸,说道:“见着了。不过只是我见着他,他可没有见着我。” 宋腾霄忍不住说道:“紫萝,你为什么不肯和他见面?你知不知道这十年来他是怎样的在想着你。” “孟大哥没有告诉我,但我是知道的。在小金川的时候,他恨不得每天都有厮杀,我懂得他的心情,因为在你死我活的厮杀中没有空暇让他回忆往事,免受许多痛苦的磨折。” “在空闲的⽇子里,他常常独自发呆。舂秋多佳⽇,小金川的舂天和秋天尤其美得令人心醉。舂天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野花,有红里参⽩像大红玛瑙的茶花,有桃红瓣花包着金丝花蕊的杜鹃花,有青绿花蕊镶着啂⽩瓣花的报舂花。密密丛丛,到处都是。秋天的时候,枫林参染,红得像泼天大火,红得像遍野涂脂,又是一番光景。而天⾼气慡,更是宜于打猎的天气。可是每一次我和小师妹去采摘野花,去森林打猎,邀他作伴,他总是不肯和我们同去。为什么?我想你是应该懂得他这份心情的。他是怕触景伤情啊,在苏州的时候,咱们三人常在舂秋佳⽇出游;在小金川,同样的是三个人,有我,有他,但却少了一个你了!” 宋腾霄替好友诉说相思,或许这正是所谓“借他人酒杯,浇自己 ![]() ![]() 云紫萝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过了好一会,黯然说道:“物换星移,十年来的变化纵然不是沧海桑田,也是物是人非了,现在你告诉我这些,已经迟了!” 宋腾霄说道:“现在还不太迟!紫萝,请你恕我唐突,我可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不错,在孟大哥和你分手之后,你是有了丈夫,有了儿子,似乎是太迟了,但现在又不同啦,杨牧虽然在人间,但你的手上却已有了他的休书。” 云紫萝缓缓说道:“有一件事情,或许你也未曾知道?” “什么事情?” “在泰山之会,我不但见着元超,也见着了新任扶桑派的掌门人林无双。他们两人是在一起的,我知道他们是十分要好的了!” 宋腾霄半信半疑说道:“或许是你的猜疑吧?” 云紫萝叹道:“你怎的这么说?难道我还会多心?我是诚心诚意希望元超和这位林姑娘能够结合的啊!刚才真正是彼此适合的一对。” 宋腾霄呆了一呆,忽地望着云紫萝说道:“你希望他们结合,那么你,你和这位缪先生——” 云紫萝甚为难过,心里想道:“想不到连腾霄竟也疑心我和长风有甚私情。难道⾝为女子,除了丈夫之外,就不能再有朋友么?”当下柳眉微蹙,涩声说道:“腾霄,你问这是什么意思?我和长风是异姓兄妹,就像你我从前一样。”她和宋腾霄小时候虽然没有正式结拜,可也常常以兄妹相称。云紫萝的言外之意,当然是向宋腾霄表⽩,她是不会嫁给缪长风的了。 宋腾霄却是另外一种想法,本来不想说的,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紫萝,请你恕我直说,我看恐怕不大一样。” “什么不大一样?” “咱们从前以兄妹相称,朝夕一起,那时大家还是未成年的大孩子,不怕有人闲话。” “哦,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和缪长风常在一起,那就一定会有人闲话了。” 宋腾霄不觉有点尴尬,说道:“紫萝,我知道你是个敢作敢为的女子,不怕别人闲话,但孟大哥是最关心你的人,只怕他不愿你结人说闲话。” 好朋友却不能谅解自己,云紫萝不噤有几分气愤,更有几分伤心,淡淡说道:“腾霄,你呢?你也坦⽩和我说吧!” 宋腾霄感到她咄咄 ![]() 云紫萝难过极了,強自忍住,说道:“腾霄,多谢你的关心,我懂得怎样处理自己的事情的。但你也不必为**心了,我盼望元超能得佳偶,但不管他和那位林姑娘怎样,我,我和他…啊,不如这样说吧,咱们三个人都是不能像从前一样过活了。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不会再回来的了。我是个薄命人,好在还有个孩子,从今之后,孩子才是我至亲至近的人,谁也不能替代他了,腾霄,我言尽于此,你懂了么?” 宋腾霄当然是懂得她的意思的,她是说从今之后她只能⺟子相依为命,今生是决不会再嫁的了。听了这话,他也不噤深深的为云紫萝难过了。 宋腾霄叹了口气,说道:“紫萝,你又何必如此自苦,但咱们要说的话都已说了,我也应该走啦。” 宋腾霄走出树林,吕思美低声问道:“怎的就要走了,你们十年不见,为何不多叙一会?嗯,宋师哥,我不会多心的。”最后这两句话,就像琵琶轻拨的颤音,又轻又快,不是用心静听,怕会听不清楚。吕思美说了之后,脸上泛起一片红霞。 宋腾霄苦涩的心头感到一丝甜意,在她耳边说道:“小师妹,你真好。过去我常想着回家,现在我却是想到你再回小金川了。”吕思美脸上绽出笑容,可还是有点担忧,问道:“云姐姐和你说了些什么?我看你好像有点闷闷不乐。”宋腾霄道:“没什么,咱们走吧。路上我会告诉你的。” 云紫萝望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心中无限辛酸。她知道和孟元超的爱情固然是不能恢复,甚至和宋腾霄的友情也不能恢复了。想不到儿时的好朋友也是这样的不能谅解自己,云紫萝至今难过得心头如坠铅块,想道:“我还希望他们三个人成为好朋友呢,唉,如果元超也不能原谅我,我还有什么勇气再活下去!” 当云紫萝伤心于不能获得好友的谅解的时候,缪长风在萧夫人自以为是“良言”的劝告之下,也是同样的感到难堪。 萧夫人道:“我本来希望你们结合的,但现在她的丈夫未死,你可得为她着想了。不错,杨牧是给了她休书,但夫 ![]() ![]() 缪长风苦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和紫萝只是异姓兄妹,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无憾,我非常珍惜她的这份友情,我是决不会对她有非份之想的了。” 萧夫人道:“你知道我不是迂腐的人,但你我可以不受礼法拘圃,别人却未必能像你我一般。你和紫萝太亲近了,总是会惹起别人闲话。” 缪长风说道:“紫萝大概没有和你仔细的谈论过杨牧的为人吧,你希望他们破镜重圆,据我看来,恐怕是不会的了。不过,你可莫要误会,我不是幸灾乐祸,希望她和丈夫分开之后改嫁给我。” 萧夫人道:“听你这么说,杨牧这个人大概是坏得不可收拾了?” 缪长凤道:“我不喜 ![]() 萧夫人道:“那我就更多一层担忧了,杨牧既然那样坏,他写了休书,心中定必仍有不甘。紫萝若没有把柄给他拿着还可说,你们常在一起,最少他就会在江湖上 ![]() 缪长风道:“他还要把我置之死地呢,岂仅只是造我谣言。!嘿,嘿,狗嘴里不长象牙,他喜 ![]() 萧夫人说道:“紫萝有孕在⾝,只怕她可是受不起刺 ![]() 缪长风霍然一省,心里想道:“不错,韩威武是一定还要来找我的⿇烦的,我可不能连累了她们。以齐建业和韩威武的⾝份,他们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我离开这里,最少他们是不会为难紫萝的了。剩下一个杨牧,纵然还要兴风作浪,也只能是找人来对付我。他一个人要害紫萝和萧夫人,谅他没有这样本事。” 思念及此,心意立决,说道:“萧大嫂,我把紫萝送到你这里,总算尽了一点心事,这副担子我想是可以卸下来了,今后要你多多照顾她啦!” 萧夫人道:“她是我的甥女,我当然会照顾她的。但你却是到哪里去呢?” 缪长风苦笑道:“我是流浪惯了的,要往什么地方,现在我也不知。天地之大,总有个容⾝之地吧!” 萧夫人道:“那姓宋的不知和紫萝要说些什么,猜想大概也是在劝她吧。咱们过去看看,看他们出来没有?” 云紫萝独自在林边徘徊,神思惘惘,脸上犹有泪痕。不必她说,缪长风已经知道宋腾霄是和她说了些什么了。 “咦,紫萝,你怎么啦?你那位宋师哥走了?是不是他说了一些你不中听的话?”萧夫人问道。 “没什么,他说的话倒是为我着想的,不过我自己难受罢了。啊,你们也谈完了。” 缪长风说道:“紫萝,我可也要走了,请你不要问我什么缘故,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云紫萝呆了一呆,不过这样的结果也早已在她意料之中“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云紫萝心里想道“只是他对我的情份,我今生可是永难报答的了!” “我明⽩,”云紫萝说道“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很难互相了解,咱们也只能但求无愧于心了。唉,你走也好。” 萧夫人道:“我也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了,月仙有个 ![]() “一年之后,我却不知在什么地方了。紫萝,你好好保重啊,我走了!” 缪长风的影子看不见了,悲苦的昑声还在远远传来:“十年磨剑,五陵结客,把平生涕泪都飘尽… “落拓江湖,且吩咐歌筵红粉…” ⻩金书屋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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