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致力于为用户为书迷提供免费好看的新宋全集
优雅小说网
优雅小说网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科幻小说 经典名著 乡村小说 历史小说 灵异小说 伦理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架空小说 穿越小说
小说排行榜 推理小说 都市小说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网游小说 耽美小说 短篇文学 同人小说 玄幻小说 军事小说 重生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绝品桃花 金龙嬉凤 蝶舞大唐 后宫猎艳 天龙风蓅 天降神妻 巫山云雨 第一次梦 飘飘卻仙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优雅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新宋  作者:阿越 书号:34625  时间:2017/7/20  字数:11726 
上一章   第三章    下一章 ( → )
  “一项政策的推行,不能只去考虑最坏的状况,否则天下再也没有可做的事情。天下州县以千百计,纵然有些地方有情弊,但是从总量来说,依然是有更多人受益。那二成中,纵有人以权谋私,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名额全占了。”石越望着桑充国,解释道。

  桑充国愣了一会,突然不住的冷笑“子明,你不觉得你的话,和某人很象吗?”

  石越也怔住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辩护的言辞,竟然和王安石为新法辩护的言辞,如此相似。

  他夹了夹马腹,向前紧走几步,苦笑道:“长卿,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用以前的政策,朝廷根本出不起这笔钱。”

  桑充国骑了马追上,听到石越诉苦,反问道:“朝廷官员个个锦衣玉食,恩宠不断;军队数目庞大,空费粮饷。只需裁汰几万军队,略减官员的恩赐,哪里便会有没有钱的道理?”

  石越见他说得这么简单,笑道:“世事哪能如此轻易?”

  “为之,则难者亦易;不为,则易者亦难。”桑充国低声说道。这是石越的“名言”也是桑充国的座右铭。

  石越望了桑充国一眼,百感集,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二人默默地并绺前行,各自想着心事。走出树林的那一霎,石越突然把马勒住,对桑充国说道:“长卿,你容我三思。”

  桑充国默默的点了点头,突然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与桑充国在白水潭附近告辞之后,石越牵着马,沿着一条田间小道往回走。他低着头,反复考虑着自己倡导的学校政策,类似桑充国的质疑,绝对不止桑充国一人有,只不过现在只有桑充国一人有机会提出来罢了。但是,桑充国式的解决办法,却是绝对不可行的。在威信未著之前,悍然触犯官僚阶层的利益,而且同时涉足军队改革,根本就是树立强敌的同时,还要授人以柄,那在政治上,几乎是取死之道。

  “石山长。”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了石越的思考。

  石越抬起头来,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青人,瘦瘦高高,肤略黑,一身破旧的灰布长袍,虽然打着不起眼的补丁,却非常的干净整洁。石越见他虽然穷困,神态间却有一种清逸淡泊,站在自己面前,虽然略显羞涩,却也是不卑不亢,颇为得体,不由暗暗称奇,连忙微笑着回礼道:“你是白水潭学院的学生吗?”

  那个青年略带腼腆的一笑,点头道:“学生包绶,草字慎文,是白水潭学院明理院二年级学生。”

  “包绶?”石越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的耳,却不记得在哪里听说过。

  包绶微微一笑,脸色似乎有些发红,道:“久慕山长大名,寒舍就在附近,不知山长能否暇?”

  石越不知为何,对这个年轻人竟是颇有好感,颔首笑道:“如此多有打扰。”

  包绶见石越答应,连忙引着石越前行。二人转过几处小树林,前面隐隐便出一带黄泥墙,墙上用稻草麦杆掩护。慢慢走进,便见墙内是数楹茅屋,外面种了桑、榆各种树木,院外有一土井,旁边有辘轳之类。石越看这样子,便已知包绶家境贫寒。

  包绶引石越进到院中,便见数个大木盆里,堆了衣服,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坐在旁边洗,见包绶带了石越进来,连忙站起来,敛衣道:“不知有贵客光临,多有失礼。”

  石越连忙还礼“不敢。”心中暗暗称奇,他本以为包绶不过平常的农家子弟,可这女子落落大方,谈吐文雅,显然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

  包绶略带兴奋的对那个女子说道:“嫂子,这位便是石学士。”

  那个女子诧异的抬眼打量石越一眼,又行了一礼,道:“原来是石学士,请屋中坐。”

  石越又还了一礼,口中谦逊,随包绶走进屋中。见屋中虽然昏暗,家具多是破旧,却也十分整洁。石越告了座,笑道:“慎文,令尊令堂不在家吗?”

  包绶站起身来,黯然道:“学生不幸,五岁丧父,家兄早夭,全由寡嫂抚养长大,家中便只有寡嫂与学生、义侄包永年以及一个老仆四人。”

  石越不料他身世竟如此可悯,怔道:“家中可有产业?”

  “学生祖籍是芦洲合肥人,虽然在开封出生,却一向是在合肥长大。因听说白水潭之名,便变卖了一些产业,来到开封,买下这处房子,以方便就学。”包绶淡淡的解释着。他一家四口的生活来源,不过靠寡嫂崔氏替人家洗衣服、补,再加上他在义学上课挣点薪水,过得甚是清苦,只不过他却不愿意向外人诉苦,因此语气之间,倒象很平常一般。

  石越点点头,鼓励道:“自古英才出贫家,将来必有集英殿戴花的一。”

  崔氏端了茶进来,听到此语,微笑道:“若有那一,慎文不可以忘了老家堂屋东壁的祖训。”

  包绶肃然道:“绝不敢违。”

  石越心中好奇,向崔氏抱拳道:“贵府的祖训,可否让在下一观?”

  崔氏笑道:“不敢欺瞒学士,祖训却是在老家。慎文,你可背给学士听听。”

  “是。”包绶站起身来,朗声念道:“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赃滥者,不得放归本家;亡殁之后,不得葬于大茔之中。不从吾志,非吾子孙。”

  “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赃滥者,不得放归本家…”石越默默念了一遍,喃喃道:“包绶…合肥…”心中灵光忽现,口说道:“你是包孝肃之后?”

  包绶点头道:“正是先父。”

  石越知道包拯官至枢密副使,不料身殁之后,家中竟然如此清贫,他举目打量屋中陈设,叹道:“包公果然让人敬佩。前不久富韩公向皇上举荐你,你为何不愿意受官职?”

  包绶淡然笑道:“我不愿意以父荫受官,宁可公平的参加考试。”

  石越见崔氏包容的望着包绶,显是也很支持他的决定,不由肃然起敬。清贫至此,却能放弃禄养,宁可守着贫寒,一定要从直中去取功名,石越扪心自问,自己便不能做到。“慎文,有此节后当能不堕令尊之名。”

  石越问了问包绶的学业,又取来包绶平所写的文章策论细读,虽然及不上秦观的文章倜傥清丽,却另有一种中规中矩的坚持,其中于时政的见识,更在秦观之上,倒和唐康在伯仲之间。

  石越不由更是喜爱,他存心想考考包绶,看看他的见识究竟有多高,便笑道:“慎文,今所颁《诸州县兴学校诏》,你可看到?”

  包绶点点头,道:“早上在白水潭已经看了。”

  “你觉得如何?这是良策,还是恶政?”石越故意问道。

  “自然是良策,只是…”包绶迟疑道。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石越笑着鼓励道。

  “学生以为宰府颁行此诏,是朝廷财政不支的权宜之计,但是仅以二成优异者由朝廷供给,只恐难以防止情弊请托。况且富家子弟得此奖学金,不过锦上添花;贫家子弟失此,却有饥馁之忧。学生以为颁行此法,不能止百姓之怨言。”

  包绶这些话,却是说中了石越的心病。石越见包绶也有这样担忧,不由苦笑道:“但实际上,在绝对人数上,此法比起以前,却是能让更多的贫家子弟入学。”

  “或者可以。”包绶没有注意石越的语气,继续说道:“但是百姓只会看到形式上的不公平。”

  石越叹了口气,道:“却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难不成真要全面免费?可是朝廷哪里又有这样的财力。”他此时,已经不再是在考较包绶,而是变成了抒发心中的烦恼。

  “或者…或者也不是没有办法。”包绶大着胆子说道。

  “哦?”石越精神一振,问道:“慎文有何良策?”

  “学生也不知是否可行…”

  “无妨,先说出来,是否可行,可以再加参斟。”

  “是。”包绶道:“学生以为,朝廷可以再下一诏,凡前二成优异、当得奖学金者,若自愿放弃奖学金,朝廷可以追赠其死去的祖先一个官职——如此,许多富家子弟而祖上无官职者,必然会放弃奖学金要求封赠。这样省下来的名额,便可由贫家子弟递补。”

  石越思忖了一会,笑道:“读书便可以得封赠?”

  包绶不好意思的笑道:“学生原也是异想天开。”

  “不,慎文,你这是好办法。不过需要有更详细的条例…”石越得到包绶的提醒,实有柳暗花明之感,他笑道:“我们的确可以想办法,让那些奖学金名额,尽可能的分给贫家子弟。”

  …

  “把奖学金的名额,尽可能的分给贫家子弟?”赵顼笑着反问道。

  “不错。”石越回道:“凡五品以上官员,已有子弟在太学入学,且官员受朝廷禄养,因此可以下令,其在州县入学之子弟,不得享受奖学金,若成绩在优等者,由朝廷赐金花嘉奖;凡祖上无官,家有三顷之田以上者,若成绩优等可得奖学金,若肯让奖学金三年,朝廷封赠其先人一人七品散官;若肯让出五年奖学金,朝廷封赠其先人二人七品散官,如此,既可奖励孝道,淳化风俗;又可让出名额给贫家子弟,名为助学金。为鼓励上进,又可规定,凡成绩连续两年不能在前一半名次以内者,不得享受助学金…”

  “这倒是个好主意。”赵顼一面翻阅石越的条陈,一面笑道:“亏得卿想得出来。”

  石越见赵顼应允,笑道:“陛下,这却不是臣想出来的。”

  “哦?那又是谁的主意?”赵顼听石越的语气,便知道他要举荐人了,笑着把条陈合上,问道。

  “是包孝肃之后包绶的主意。”石越笑道,便把自己在南郊邂逅包绶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赵顼听得连连感慨,赞道:“崔氏抚养包绶长大,且为包家长房收养义子包永年,是使包拯家有后的功臣;而且难得又能安贫向道,恪守祖训。这样的女子,朕不能不奖励!”

  石越本意想推荐包绶,不料赵顼却对崔氏大加赞赏,石越也只得随声应和道:“这个女子的确让人敬佩。”

  “朕要让礼部议格,封赐她一个诰命,以奖率风俗!”赵顼右手用力的在空中挥了一下,提高了声音说道。

  石越见赵顼语气中充了赞赏与肯定,连忙赞道:“陛下英明。”

  赵顼又提起笔来,沾沾墨,在屏风上写下“包绶”二字,一面笑道:“闰四月初一,在崇政殿,讨论改官制,卿可准备妥当了?”

  “已有草稿…”石越正要详说,便见一个内侍走了进来,尖声道:“启禀陛下,枢密使吴充、参知政事吕惠卿、枢密副使王韶求见。”

  赵顼疑惑的望了石越一眼,问道:“石卿,今政事堂哪位当值?”

  石越略一思忖,答道:“是参政吕惠卿。”

  “参政与枢院同时求见?”赵顼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冲内侍说道:“快宣。”

  石越心中也不住的敲鼓,他反反复复的想着熙宁八年“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却终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君臣正在惊愕之间,吴充、吕惠卿、王韶已经走了进来,叩首行礼。石越见三人神色,在似忧似喜之间,心中更是奇怪。

  吕惠卿偷眼见石越也在场,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不过立时便将眼皮垂下,将一本奏折递上,神色从容的说道:“陛下,趾王乾德奉表陈诉,状告知桂州沈起在融州强置城寨,杀人千数。”

  赵顼刚打开奏章,听到此言,不愕然,道:“朕不是已经严令沈起,不得擅起边衅了吗?”

  “确有此诏。”吴充道:“不过沈起入桂之后,立即遣使入溪峒募集土丁,编为保伍,派设指挥二十员,出屯广南…”

  赵顼拍案大怒,厉声道:“他便敢如此?视朕和朝廷为无物吗?”

  “陛下息怒,国家克河州、平泸夷、收峒蛮,边臣羡,本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吴充不冷不热的说道。

  “什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吕惠卿盯了吴充一眼,说道:“沈起邀功,抗诏不遵,怎么便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王韶亦不免物伤同类,也说道:“陛下,沈起擅兴边衅,当自严责,但吴枢密说的话,却也未免不当。陛下不过意图恢复,并非穷兵黩武。”

  吴充斜着眼望了二人一眼,淡然道:“陛下,臣并无他意。”

  赵顼摆摆手,道:“朕知道。眼下之事,是决定如何处置此事。乾德上表,朕不能不答;沈起抗诏,朝廷不能不管。”

  吴充恭身道:“陛下圣明,只是此事,曲在中国,当今之计,只有将沈起罢职,好生安慰乾德,以弥边衅。”

  吕惠卿早知沈起一向亲附王雱,既无维护之心,便也欠身道:“陛下,臣也同意如此处置。同时可遣使者质问沈起,为何竟敢大胆抗诏,是不是别有隐情?”

  “陛下,臣以为不可。”王韶见吴充、吕惠卿都主张靖绥,连忙亢声反对。

  “陛下,若如此处置,是向趾示弱,只能更增其气焰,只怕南从此无宁。”王韶望着赵顼,急道:“但凡小国夷狄,不通教化,是禽兽之属,畏威而不怀德。示之以畏,则其心敬服,凛然不敢犯;若怀之以德,彼则以为软弱可欺,得寸进尺,求无止。沈起开边衅是一错,但若此时罢沈起而慰趾,则是再错。一错已甚,岂可再乎?”

  吴充摇头道:“此言差矣,天子德被四方,岂有不能以德服众之理?既然说沈起有错,有错焉能不改?”

  吕惠卿心中认定沈起与王雱关系不浅,沈起不罢,他却没有办法将王雱牵扯进来,见有吴充支持,也是不依不饶,道:“若不处置沈起,只怕从此边臣不知朝廷为何物。只需善择守臣,趾小国,又岂敢捋中国虎须?”

  赵顼一时觉得王韶有理,一时又觉得吴充、吕惠卿说得不错,心中摇摆,便拿不定主意,见石越一直沉默不语,便问道:“石卿,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陛下。”石越拱手道:“如今实在不宜在南开战,但若示趾以弱,毕竟不妥。臣以为,不如遣一使者,召回沈起,让他说明为何竟敢不顾朝廷严令,擅启边衅。同时择一善守出知桂州,只须不断绝与人互市,不遮断其通使之路,内修守备,外加安抚,料来不至有事。再遣一使者往趾,宣示朝廷怀德之意,则人小国,断不敢与中国为敌的。”他一心一意要改革朝政,自然也是希望在无关的事情上,一动不如一静。

  赵顼思忖了一会,心中却又有不甘之意,一面他心中愤怒沈起抗诏,一面却又觉得沈起轻易击杀人千数,趾似乎软弱可欺,因此沉不决。

  石越揣见赵顼心意,又说道:“陛下,南是瘴疠之地,中国兵士前往,未及战,十停已损一停,便得胜回朝,十分之三,便已死于疫疾。所谓得不偿失,正是言此。如今国内千头万绪,去年灾害,元气至今未复,此时不是开战之时。”

  赵顼这才拿定主意,颔首道:“便依卿所言。只是桂州知州,诸卿以为谁人可任?”

  吕惠卿见赵顼对石越言听计从,心中大是不忿,但他生隐忍,面上却不动声,笑道:“臣以为知处州刘彝可以代任。”

  吴充却知道刘彝也是好大喜功的人物,此人知桂州,只怕南无宁,他是枢密使,本来不当言知州的人事任命,但想来想去,此时在场之人,除自己之外,王韶与石越,于人事上并不熟悉,迫于不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臣以为知邕州苏缄可以代任;刘彝代任,只恐招惹事端。”

  枢密使公开反对宰执关于区区一个知州的人选,若是韩绛,只怕脸上早已挂不住了,但吕惠卿业已打定暂时退让的主意,竟是毫不在意,反而笑道:“臣无异议。只是派往趾的使者,须得慎重。”

  石越心中想起一事,连忙说道:“臣荐举一人,可当此任。”

  “是何人?”

  “臣以为沈括可当此任。”石越道。

  赵顼皱眉不语,他万万料不到石越竟然会举荐沈括,虽然沈括现在参预军器监改革诸事宜,但是在赵顼心中,对此人印象,始终不佳。

  石越却是知道,这个时候出使趾,并非一件美差,那种瘴疠之地,中原人士谈虎变,无人愿往,何况两国关系正在紧张之时,虽然趾绝不敢杀大宋使者,但是风险毕竟存在。石越推荐沈括前往,正是想让他立功,以改变皇帝对他的印象。

  他见吕惠卿等人不置可否,心中便知道已成功一半,又说道:“臣以为沈括定不会有辱使命。另外,臣以为,亦可同时命令薛奕的船队顺途往趾港口耀武,以震摄人。”

  赵顼终于点头答道:“便以沈括为宝文阁待制,出使趾。”

  辽国的中京大定府,是汉朝之新安平县,唐太宗伐高丽,便曾驻跸于此,其后曾置饶乐都督府。耶律阿保机建国后,平奚族,括有此地。其后辽圣宗望气,有楼阁之状,遂议在此建都,实则是为了镇奚族。皇城之中,除祖庙宫殿外,有大同驿以接待宋使,朝天馆招待高丽使节,来宾馆招待夏使。在当时,是辽国的一个政治中心。

  司马梦求离开辽国南京之时,已经知道宋辽和议已成。他自知自己的使命已经没有意义,于是决定趁此机会,打探一下辽国的形势。因听说辽国太子已回中京,所以便决定往中京而探探消息。

  离开南京非止一,这行至松亭岭,司马梦求见地势险峻非常,便停下马来,细心观察形势。跟随司马梦求的,是一家燕京商号去中京贩卖药材皮货的商队,这个商号名义上是辽国汉人的产业,实际上却是唐家的资金。商队的领队叫韩先国,他见司马梦求对这此处颇有兴趣,便招呼着商队到一处酒铺停下来歇脚,自己陪着司马梦求四处闲逛。

  其时辽国承平久,松亭岭虽有驻军,却是稀稀垮垮的,司马梦求心中顿生鄙夷之意,挥鞭指着那些辽军问道:“韩兄,辽兵尽是这般模样吗?”

  韩先国笑道:“辽国最精锐的军队,是宫卫骑军、御账亲军,共六十万骑,非五京乡丁可比。”

  司马梦求点点头,道:“我听说辽国军队,百姓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皆隶兵籍。每正军一名,有马三匹,打草谷家丁、守营铺家丁各一人。人备铁甲,马备皮甲,弓有四张,箭四百,别有长短等物,装备良。平遣打草谷骑四出抄掠以供养军队——所不解者,这承平之时,如何能靠抄掠来供养六十万骑兵?”

  韩先国本是落第的秀才,为唐家所笼络,并非毫无见识之辈,他见司马梦求说起辽军制度,分毫不差,心中也不佩服。一直以来,他都在揣测着司马梦求的身份——李丁文与唐家在辽国所建的间谍网络,为防,都非常隐秘,因此发展也极其缓慢,骨干之人至今不过二十余名,大部分相互都不认识,所有的人都只知道自己向宋廷效忠,除此之外,便都所知有限。当自称“马林水”的司马梦求拿着玉制鱼符与接头暗号前来时,韩先国便已经在暗暗揣测他的身份了,这是几年以来,第一个拿着玉鱼符来找他的人。

  “马先生所说不错,不过所谓打草谷供养军队,也只是片面之辞,辽国的军队一样要耗费国家的粮饷。”韩先国笑道。

  “六十万骑兵!若大宋有六十万骑兵,天下不足平。”司马梦求感叹道,一面细心的数着驻扎在松亭岭的辽兵人数,以便晚间绘图记下来。

  韩先国摇摇头,背着手笑道:“宋与辽不同,辽国养得起,是因为马不要什么本钱,大宋可做不到。其实只要士卒练,将帅得力,政治清明,骑兵又有什么用?燕云之地,是城寨攻防,又不是大漠追逐。”

  司马梦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我这次北来,听说辽国各属国、部落,对辽国朝廷,都多有腹诽,韩兄久居燕地,可有耳闻?”

  “那不足为奇。”韩先国点头笑道:“这些部落、属国,当契丹强盛时,便唯唯诺诺,不敢不听;但若其虚弱,自然先为自己考虑。似燕云的汉人,虽然未必便心怀故国,但却也不会为辽人卖命。”

  他见司马梦求有愕然之,又笑道:“我听说南朝有人以为燕京的汉人一定心怀大宋,这其实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老百姓只需平安生活,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契丹人的统治。”

  “那么韩兄为何?”司马梦求不解的问道。

  韩先国自嘲的笑笑:“我不过因为累试不第,没什么出身之路。有人出钱帮我创业,让我能有机会做点事业,自然死心塌地的为大宋卖命。辽国象我这样的汉人,若有人加以笼络,却是多少有点用处的。”

  司马梦求点点头,傲然道:“这也是好事。我可以告诉你,大宋才是前途无量的国家!朝廷后绝不会忘记韩兄的功勋,封荫子,等闲之事。”

  韩先国不置可否的笑笑,显然并不太当真。

  司马梦求笑道:“我知道你不信,若在几年之前,我也不信。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

  韩先国见司马梦求说话的神态无比认真,心下竟也不由信了几分,他思忖一会,终是不明白为什么说“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便试探着问道:“马先生,朝廷养着我们这些人,自然是有意燕云,那么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用呢?”

  司马梦求望了韩先国一眼,笑道:“不要急,此事本来就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慢慢的,你就会明白我的信心从何而来了,不用太久,所有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信心的。”说完,挥鞭了一下马背,驰向酒铺。

  韩先国怔了一下,来不及细细咀嚼司马梦求的话,也连忙拍马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酒铺,便觉得一股森冷之气面而来。只见酒铺前,站着一队黑甲卫士,军容肃穆,凛然生威,见二人走近,四个卫士立时围了上来,用契丹话喝道:“什么人?”

  韩先国见他们的打扮旗号,已知道这些人竟是宫卫骑军,心中不由一凛,一霎时就换过脸来,脸堆笑,用流利的契丹话说道:“小的们是商队的头头。”两个商队的伙计也连忙跑过来,一面作揖,一面解释。

  那几个卫士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二人一眼,这才释去疑心,任二人进入酒铺。

  司马梦求与韩先国暗暗称奇,看这个样子,酒铺中必有大人物,但是为何却不驱逐众人呢?司马梦求本来也难得见识一下辽国的贵人,更是暗暗留心。

  二人走进酒铺,便见两个契丹人占了一张好桌子,在那里饮酒,旁边站着剽悍的八个卫士。其中一个神态儒雅的中年人见到司马梦求,似乎微微一怔,用契丹话问道:“那位先生,请过来一下。”用辞虽然客气,但神态语气,却非常傲慢。

  韩先国知道司马梦求不会说契丹话,连忙拉着司马梦求走了过去,陪着笑问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那人却不去理他,望着司马梦求微微一笑,在另一个人耳连低语数句,忽然用流利的汉语说道:“这位先生是南朝人吧?”

  司马梦求心中一震,他知道既已为人识破,毕竟不能再掩藏,否则只能启人疑窦,便装出讶异之,抱拳答道:“学生的确是南朝人。却不知大人如何知道?”

  那人笑道:“我去过南朝许多次,两朝人物,略有些不同处,倒也分得出来。”

  “大人果然慧眼。”司马梦求笑着恭维道。

  “哪里,却不知先生台甫如何称呼?来北朝何事?”那人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敢,在下马林水,草字纯父。因为生喜欢游历,来北朝,无非是想看看北地的风光。”

  “哦?”旁边那个契丹人突然开口说道:“先生倒是个雅人,不过这样做,似乎触犯了大辽的律法。”他的汉语,竟然也甚是流利。

  司马梦求连忙谢罪道:“在下不敢,实是不知,还望大人恕罪。”

  他却不知道那两人,一个便是辽国太子身边最重要的谋主萧佑丹,另一个,是辽主刚刚任命辅导太子的客省使耶律寅吉。萧佑丹往来宋朝,颇能识人,竟一眼认为司马梦求是宋朝人,不过他却也没什么疑心,毕竟他也不认识司马梦求,不知道此人竟是石越的重要幕僚。

  萧佑丹与耶律寅吉本来也有要事,要赶回中京,辽主很快就要任命太子耶律浚总领政事,他二人须得在中京替太子谋划,特别是耶律寅吉,在辽朝威望甚高,颇为魏王所忌,太子身边,有他无他,相差甚大。因此二人在此短暂歇脚,不愿意扰民,也没有把旁人赶走,不料竟然邂逅司马梦求。

  一个人的气度,是经历养成,毕竟遮掩不住。萧佑丹见司马梦求神态之间,颇出常人,竟生了招纳之意,因笑道:“马先生想必也是读书人吧?”

  司马梦求作出愧,说道:“惭愧,累试不中,最终无意功名,只愿留意山水。”

  “非也。”萧佑丹笑道:“我观先生非腐儒可比,必是文武兼修之人。”说罢站起身来,用契丹话大声喝道:“来人。”

  一个黑甲卫士跑上前来,高声应道:“在。”

  “取弓箭,我要与马先生试试骑。”萧佑丹喝道,一面拉着司马梦求的手,走出酒铺。早有卫士取来弓箭,交给二人。萧佑丹取了两个卫士的头盔,指着远处的一棵树,令他们将头盔挂在树枝上,一面用汉语向司马梦求笑道:“马先生,我们来试试骑,你若能胜我,私来我朝之罪,一切不问,我待以上宾之礼;若胜不得我,便要得罪先生,送予官府治罪。”

  司马梦求不由暗暗叫苦,此时耶律寅吉也已出来观看,眼见四周卫士环绕,终是身不得,而且也不置韩先国等人于不顾,这时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应充。

  萧佑丹见他答应,大笑上马,左手引弓,一箭正中头盔。

  司马梦求也只得咬牙上马,他要胜得萧佑丹,竟驱马向后奔驰,在马上返身挽弓,便听弓弦响动,飕的一箭,正中头盔。

  这一手施展出来,不要说萧佑丹,便是耶律寅吉与那些铁甲卫士,也不齐声叫好。

  萧佑丹见出来司马梦求的本事,不由微微一笑,拈弓搭箭,三箭连发,二箭中头盔,一箭擦着头盔而过,正中树枝。这却也已经是不错的本事了。司马梦求见众人叫好,心中已是暗悔卖,但骑虎难下,这时也只得依样学葫芦,连发三箭,却是箭箭中的。

  萧佑丹不料司马梦求弓马如此了得,不由高声赞道:“好本事!南朝有此人而不能用,可谓无人。”

  司马梦求只得谦身答道:“侥幸而已。”

  萧佑丹下了马来,亲自拉着司马梦求下马,一道走到耶律寅吉跟前,笑道:“耶律大人,如何?这是天赐此人予大辽。”

  耶律寅吉颔首笑道:“这样的人材,定然深知大宋人情虚实,他石越得志,我们亦不至于束手无策。”

  司马梦求与韩先国听到二人对答,不由面面相觑,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着急。却见萧佑丹转身向司马梦求说道:“马先生,实不相瞒,这一位,是当今太子的辅导耶律大人,在下萧佑丹,是太子属下。以先生之材,南朝朝廷竟然不能用,若弃之山野,岂不可惜?我大辽太子英睿天授,爱贤如渴,才华远在元昊辈之上,先生如若不弃,定能不负中所学。”

  耶律寅吉也走过来,说道:“良臣择主而仕,若先生不弃,太子当待以张元、吴昊之礼;先生名标青史,富贵荣身,皆不过等闲之事。”张元、吴昊,是当年不得志而投奔元昊的汉人,元昊扰华夏,得此二人之力甚多,而元昊亦不惜以师礼待之。

  司马梦求万万料不到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当真是目瞪口呆,不过他却也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当下假意推辞道:“二位大人错爱,在下山野陋人,本也无意功名…”

  “哎,先生何必过谦。”萧佑丹笑道:“我已问过下人,你们商队也是要去中京,如此便一道前往,待先生见过太子,便知太子实是可辅之主,所谓楚材晋用,本是平常之事,先生断不可辜负了中的材学。”

  司马梦求见萧佑丹此人精明强干,辩才滔滔,心中也不由暗暗警惕。他自然是知道似萧佑丹这样的人物,断然不可能随便信任自己,更不可能会轻易委以腹心,但是若能进辽国太子府,萧佑丹能否从自己口中探得宋朝的虚实自然不问可知,但是于自己了解辽国虚实,却是天赐良机,当下半推半就,竟然应允了萧佑丹一道前去中京,拜见太子。

  萧佑丹与耶律寅吉见司马梦求答应,也甚是高兴,二人都知道太子地位并不巩固,多一人之助,便得一人之助。司马梦求纵有千般不济,只须不是魏王的爪牙,以他的武艺,至少也为太子增了一得力侍卫,在这个时候,也是难得的。但萧佑丹毕竟是谨慎之辈,果然不出司马梦求所料,一路之上,凡有司马梦求在的场所,他便绝不会说什么重要之事。如此众人快马前行,走了几,过石子岭出山,又走了一百七十里,辽国中京大定府,便在眼前。
上一章   新宋   下一章 ( → )
新宋是知名作家阿越力作,是一本文笔与情节俱佳的架空小说,优雅小说网免费提供新宋最新章节阅读,希望您能优雅的在优雅小说网上阅读。阿越撰写的新宋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新宋为虚构作品,请理性阅读勿模仿故事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