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最新章节第309章归秦路1阅读-优雅小说网

优雅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芈月传作者:蒋胜男

书号:1173 时间:2016/9/25 字数:3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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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胜和庸芮走了。

　　芈月坐在窗前，手捧呜嘟若断若续地吹着。

　　⻩歇已经接到薜荔的消息，赶了过来。他本在质子府，这⽇是因为接到宋⽟来信，说自己有事已经⼊燕，近⽇将到蓟城，便掐着⽇子特意出城相

的，不想倒与庸芮两人错过了。

　　他走到她的⾝后，将披风披在她的⾝上。

　　芈月停下吹奏，问道：“你不问我，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歇沉默片刻，终于缓缓道：“秦王死了，他们必是想要接你和子稷回咸

争位。”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也是一沉，连忙赶回来时，庸芮和赵胜已走。

　　有一刹那，他心底真是生出了恨意来。三番两次，他和芈月之间的结合近在咫尺，却都因为秦王而毁。如今他与芈月归楚在即，可秦王虽死，他的

影仍然紧紧相随。此时到来的使者，对于他来说，真是致命一击。

　　此刻，⻩歇并不想表态，他怕自己一开口会忍不住说出自私的话来。芈月却不罢休，扭头问他：“你呢，你怎么想的？”

　　⻩歇沉默了。

　　芈月看着他，心如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在面对赵胜、庸芮之时，她是嬴稷之⺟，她本能地知道必须抓住一切机会，不管是对庸芮正颜厉⾊还是和赵胜言笑晏晏，那都是一种谈判的手段和策略，最终还是要把他们的立场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可是人走了，她独处的时候，面对⻩歇的时候，她却又不得不面对那个站在岔路口的自己。

　　未⼊秦宮时的芈月，可以抛下万物头也不回地和⻩歇走掉。可是如今的芈月，却犹豫了，不甘心了。她有些不敢面对这样的自己。她看着⻩歇，有些希望他能够替她下决断，帮她找回过去的自己。

　　可是⻩歇看着她，神情尽是怜惜之意，却没有说话。他虽然不说话，可是他的眼神，却让芈月明⽩了他的意思。

　　芈月心情矛盾，不能自控地迁怒于他。她站起来，按着⻩歇的肩头

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啊，说啊！”这样的抉择由她来做，太过残酷。她孤飞已久，是因为无枝可栖，是不得已的，已经飞得太累太累了。如今，她终于遇到同伴，终于要落下栖息了，而这个突如其来的讯息，又将让她置⾝于风雨之中，甚至，要背弃已有婚约的爱人。

　　机会来时，她不假思索地扑上去抓住了。可是等静下心来，她却开始后怕，开始畏怯退缩了。这个岔路口，她不想再自己抉择。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会选择怎样的方向。

　　因为抉择一出，她将会永远孤独地飞翔。

　　她不愿意做燕雀，她想做鲲鹏，可是鲲鹏面对的风雨太大、孤独太久，有时候她也会退缩，也会畏怯，也会希望有枝可栖。甚至在某些时候，那些从小到大灌输给她的关于一个“女人”应该如何柔顺贞静、相夫教子的话语又会涌上心头。她也希望有人能够拥有更強大的翅膀引领着她飞，为她遮蔽风雨。

　　这个人曾经有过。可也正是这个人，‮忍残‬地将她从悬崖推下，教她跌落⾕底、翅折心伤，不得不一点点地忍着痛，⾎⾁模糊地重新爬起，一点点重新飞起。

　　她不敢再有所依赖，她又希望能够有所依赖。

　　她看着⻩歇，眼神是殷切的，也是恐惧的。

　　她的心事，她的犹豫和矛盾，⻩歇都能够看得明⽩。唯其看得太明⽩，他竟无言以对。在芈月的再三催促下，他才苦涩地道：“你…你叫我说什么好？”

　　芈月的情绪忽然变得无法自控，爆发似的说：“你同我说，说那些王位之争只是触蛮之争，说秦国这摊浑⽔我既然走出来了就不要再踏进去；说我们已经约定了回楚国，不要为任何事而打

我们的终⾝之约；说你舍不得我，说我们经历过那么多苦难为什么还要分开…”说到这里，眼泪已经失控落下。

　　⻩歇将芈月的头揽⼊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让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心中苦涩难言。他想说的，甚至是不敢说的话，都已经让芈月说完了。此时此刻，夫复何言？

　　良久，他才艰涩地道：“皎皎，你心里明⽩的，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上天曾经夺去了你的机会，如今又把它还给你了。那个王位属于子稷，属于你，如果你就此把它舍弃了，总有一天你会怨我，你会后悔的。去了秦国，虽是千难万险，可子稷有机会成为一国之主，你有可能至尊无上。而去楚国，再‮全安‬，你也会不甘心的。在楚国，你我依旧要为人臣，居人之下，命运依旧掌握在别人手中。而去秦国，却可能为人君，决定别人的命运。”

　　这话，是芈月犹豫反复，心中所想的，但她说不出口。如今，⻩歇已经代她说了出来。

　　她伏在⻩歇的怀中，情绪慢慢平复，心头却是苦涩酸楚。为什么造化弄人，一至于斯？这个消息若是早来一年，甚至是半年，哪怕早来一个月，在她未见到⻩歇的时候，在她未曾与⻩歇有过山中之契、归楚之约的时候，她一定会欣喜若狂。这是她盼了很久，甚至以为终她一生都只能是盼望的消息。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它会来得这么快。

　　天

令其灭亡，必先令其‮狂疯‬。秦王

会做出那种荒唐的事，简直是上天要证明，他不配为王。而在他⾝死之后，她本以为“国人拥戴、诸侯相助”这个机会还很遥远，但秦王

那个愚蠢的⺟亲和

子在秦国之內大肆争权，弄得‮家国‬大

，反而把秦国的王位送到了她的面前，似乎上天也向她证明这一切都是她和她的儿子该得的。

　　可它在该来的时候不来，如今才到来，却更令她恨这天意弄人。

　　芈月哽咽道：“子歇，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个消息。因为听到了，我就会心动，我就会抛不下…”

　　⻩歇轻抚着芈月的头发，亦是同样酸楚和苦涩，只长叹道：“皎皎，皎皎…”

　　芈月饮泣：“苍天为什么这么捉弄人？每每当我追求时让我得不到，当我抛舍时拉住我，当我看到幸福时远离我…”

　　⻩歇长叹一声：“皎皎，你随他们去吧。”

　　芈月紧紧抱住⻩歇，用力之大，几乎连自己的手都开始酸疼起来：“我不去，不去…”她知道自己此时是任

的、不讲理的，可是此刻世间只有这一个人，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任

不讲理；只有这一个怀抱，可以容得她放松警惕软弱一回。

　　⻩歇轻轻抱着她，安抚着她道：“好，不去，不去…”

　　芈月低声问：“那么，你说我应该回去吗？”

　　⻩歇轻叹：“我不知道。这是你久盼的机会，可也是最危险的选择。皎皎，你数番濒临危境，在去秦国的路上、在西市监狱、在燕国边城，我每次都会害怕，自己若差上一步，就要抱憾终生。我很害怕，皎皎，我怕失去你。对秦国来说，你是有资格继位的公子之⺟；可对我来说，你是我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爱。我可以为你出生⼊死，也可以远走天涯，默默地想着你，可我不敢面对失去你的世界，你能明⽩吗？”

　　芈月伏在⻩歇膝上：“我明⽩的，子歇，你也是我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爱。只要想着你，只要想着这世界的一头还有一个你在想着我，爱着我，再苦再难，我都舍不得死。可是…”

　　⻩歇轻抚着芈月，他明⽩她的心情：“我明⽩，可你是子稷的⺟亲，这是子稷的王国，你无权替他放弃。”

　　芈月伏在⻩歇的⾝上，忽然不动了。

　　⻩歇轻推她：“皎皎…”

　　芈月一动不动，半晌，忽然发出如梦魇般的声音，似哭非哭：“不，子歇，不是的！”

　　⻩歇不解：“怎么？”

　　芈月慢慢离开⻩歇的膝头，坐起来轻轻地抚平了⾐角。她看着⻩歇的眼神矛盾而复杂，摇了‮头摇‬：“不，子歇，我可以对世上所有的人说，我回秦国是为了子稷。可我只对你一个人说，我回去，是为了自己。”

　　⻩歇看着芈月，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听明⽩她刚才的话。眼前的人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芈月看着闪烁的油灯火苗，神情一时间有些恍惚：“我小时候，受了很多的苦，后来我才知道，在我出生之前有一个预言，说我有天命…我曾经很恨这个所谓的天命，它让我受了这么多的罪，却没给我带来一点好处。可是说得多了，反而让我越是在逆境之中，越是想要硬起骨头

起⾝子撑下去。我为这个传言受过的苦越多，这个传言就越像是变成我自己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