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致力于为用户为书迷提供免费好看的紫屋魔恋全集
优雅小说网
优雅小说网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科幻小说 经典名著 乡村小说 历史小说 灵异小说 伦理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架空小说 穿越小说
小说排行榜 推理小说 都市小说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网游小说 耽美小说 短篇文学 同人小说 玄幻小说 军事小说 重生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绝品桃花 金龙嬉凤 蝶舞大唐 后宫猎艳 天龙风蓅 天降神妻 巫山云雨 第一次梦 飘飘卻仙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优雅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紫屋魔恋  作者:姬小苔 书号:27369  时间:2017/6/28  字数:24538 
上一章   第三章    下一章 ( → )
晚上,我准备了一点礼物到桂家去道谢。

  佣人通报后,桂碧随出来接待,我告诉她,月随救了我一命,她脸不相信的神气,也许她心里猜是她那个白痴妹妹把我推下去也不一定。

  我虚弱得很,没法子向她解释早上那一幕有多惊险,只说:只要月随高兴,她什么时候去光临那个破湖都可以。

  礼貌地问候她父母时,她脸上有一种怪异的表情。我想我一定问错话了。

  “他们不在这里。”她黯然地说:“他们很早就去世了。”

  “我可以见见月随吗?”我急于亲自向救命恩人表示谢意。

  “我上去看看,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外人。”她上楼去了很久都没下来,我想也许月随怕生,也不必强人所难,跟替我开门的佣人说我要告辞了。

  那个50多岁的老女佣言又止地看看我,她半天才道:“我们小姐…如果有什么的话,请多包涵。”

  她的话非常含混,教人听不出意思来。她跟碧随一样,都不相信那个可怜的白痴女孩会有善举。

  老佣人的模样也使人厌恶,她有双暴凸的大眼睛,在浓眉下咄咄人,嘴角下垂,两颊红润如番茄而且有横,看起来十分强悍,但声音卑下与外形毫不相称。

  走过草坪时,月光下有隐隐的歌声传来,我抬起头,三角型的塔楼上一个女孩站在台唱歌,歌声凄婉,随着夜风飘去很远的地方。

  我站在那儿听,听了一会儿才听出那是我年轻时流行过的一支歌…

  涉江采芙蓉,兰草多芳泽,采之与谁,所思在远道,远道不可思,宿夜梦寐之…

  她反复地唱着,空灵的歌声听得人发痴。

  我猜那是月随,因为风吹着她的白衣。她唱了很久,直到老佣人走到她身旁,经过一番小声的争执,终于把她带开。

  那个夜里,我不断地梦见有人在我的房里走来走去,像是举行盛宴似的,互相谈些我一句也不懂的话,全然无视于我的存在。

  奇怪的是我分裂开成两个人,一个混身其中,穿着古老态度奇特,非常地过时,对伫立于门边的我也不屑一顾。

  也许那是前世的我。安兰去世后一个礼拜,有人介绍一个灵媒给我,同时安排了一次降灵会,但那次安兰没有来,灵媒陷于恍惚之后,以低沉的语调说她找不到安兰,也许她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但她看见了一个老人,而那个老人自称是我的前身。他们无法交通,因为老人拒绝吐任何讯息。

  我当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这些装神鬼的人目的只在掏空我的钱包,我没笨得想去第二次。

  但在这样的噩梦中醒来,却非常地让人骨悚然。

  我试图再睡,一阵强烈的敲门声惊醒了我。

  “戴先生在家吗?”一个男人站在门外,大声叫我的名字。“戴秉同先生!戴秉同先生!”

  我只好去开门,如果是推销员,我会让他知道找错对象。

  “府上电话不通,我打了一整天,戴先生在家真是好极了,敝姓林,林发。”他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印的头衔是电影导演。

  “林先生有何指教?”我冷冷地看这个又瘦又小却精力充沛的家伙,只觉头疼裂。

  “我正在拍一部戏,想借府上拍内景,兄弟对戴先生心仪已久,大家都是艺术工作者,希望戴先生赏兄弟一个面子。”

  我告诉他这是私人住家,恕难从命。

  “我们只拍两天,绝不会损坏贵府的一草一木,我可以写保证书,租借费从优。”

  “我不需要任何保证,也拒绝任何打搅。”我皱眉。

  “也许您还不了解,这房子有很多的传说。”林发不肯死心:“兄弟导的这部戏正好是根据传说拍的,如果您有兴趣,在下可以告诉您有关房子的历史。”

  他说这块土地从前的所有人姓张,去世后人们在上面盖新房子时,在土里找到一块深埋的碑石,刻着极古怪的文字,再往下挖,挖到了一个石棺,里面有一具小骸鼻,非常的轰动,考古队赶紧来挖,挖出的遗物都陈列在大学的考古人类系的博物馆里。

  般电影的都是疯子。我不等他把鬼话说完,就关上了大门,通知保全公司的警卫来处理。

  巡逻车很快就到了,把林发驱逐出境,我站在二楼窗口看他狼狈离去,视线转回来时,看到了月随,她在隐陇的晨光里,像鱼儿似地轻捷游着。

  那么碧绿的湖水,我却绝不敢再尝试第二次。

  她翻过身来仰泳时看见了我,对我微微笑着。桂碧随说错了,她这个妹妹不是白痴,她是有知觉的。她那由身体深处涌出来的凄怆更是有灵魂的。

  我下楼到湖边去,她听我开落地窗有些受惊,匆匆地游到沙洲边,戒备地看着我。我懊恼自己的孟,只好回到屋中,等我再上二楼时,她一身淋淋地钻出了柳荫,接着一连三天,她都没出现。

  我去找桂碧随,老佣人说她去艺术学校上课,学校离此地不远,走路只要半个钟头。这个艺术学院是前年才成立的,规划得像个世外桃源,桂碧随是舞蹈系二年级学生,我到她练舞的教室时,将近一百坪的舞蹈室中只有她一个人,正在跳逃陟湖里的那只可怜白逃陟。

  她洁白修长的身躯飞跃在地板上,不断做出令人头晕眼花的旋转动作,情的汗飞溅着,似乎永无休止。

  音乐停时,她停下来息,然后从镜子里看见我“呀”地一声回过头。

  “来多久了?”她用条大巾擦汗,烈地起伏着,修长浑圆的身材无懈可击,是天生的舞蹈人才。

  我请她吃中饭,她马上答应,可是距离最近的餐厅也在两公里外,她开一部小小的意大利伸缩蓬跑车,正好坐两个人,她把蓬敞着,一路上的风吹着她沐浴饼后的薰衣草香,的头发一下子就吹干了。到了餐厅像瀑布一样地披下来。

  “你如果预备在此定居,一定得买车。”她很老到地说。

  我没告诉她自安兰因车祸去世后,我就不再开车,她太年轻,不会懂得中年男子的哀伤。

  “像你这样的大画家,为什么会躲到世界的小角落来?”等着上菜时,她顽皮地瞪着我。

  “什么大画家?”我苦笑。

  “我告诉同学,戴秉同就住在我隔壁,她们都羡慕死了!”她管中的柠檬汁。

  “羡慕什么?”

  “你是鼎鼎大名的公众人物啊!”她告诉我社区里其它的著名人士,有银行家,影星,电脑天才…但我是最富传奇的。

  “我同学都很想见见你。”

  我没问她为什么,她的同学跟她一样,都是小女孩子,对人生有诸多幻想。

  “我告诉她们,你是…我的男朋友。”桂碧随说着,头就垂下来了,只看得见两颊的红晕。

  这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幻想和夸大其辞,我应该包容,可是我听到自已硬梆梆地说:“开什么玩笑?”

  “不是开玩笑。”她小声地分辨。

  汤上来了,我咽下所有要讲的话,她年纪小小,青春正盛,我凭什么陪衬她?

  一直到听完了她才开口,像赌气似地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啼笑皆非。这一生我经历了所有的麻烦,避到这个她口中所谓的“世界小角落”是为了清静。

  “你多大了?”我问。

  “19。”她撒起谎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知道我几岁?”

  “39。”

  “你如果会做加减法,就会晓得我们之间的差距。”

  “你说耶稣我不要听。”她捂起了耳朵。

  “好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答应我,再也不许胡说。”

  “胡说什么?”

  “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也不可能是。现在我要跟你谈谈月随。”

  “她有什么好说的。”

  “她是你妹妹。”

  “是又怎么样?”她赌气,漂亮的小脸扭曲着,刚才跳舞的那个小白逃陟不见了,活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她已经三天没到白石居来游泳,她病了吗?”

  “那个白痴从不生病。”她不耐烦地说:“你用火烧她都不可能把她烧死。”

  “你怎么这样说你妹妹?”她真是令我感到震惊。

  “因为你关心她的程度超过我。你是个菜男人!”她忿而起身,扭头就走。

  我不便追出去,但结了帐后发现她好端端地坐在敞蓬车里,不同的是戴上了太阳眼镜,看起来成了几分。我坐上车,她一语不发。

  “走吧!”我用长辈的口气说,现在除了把她当小孩子,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上哪儿?”她冷冷地。

  “你方便就送我回去,不方便的话我在顺路的地方下车。”

  “不要!”她两手抱拒绝开车,但当我推车门时,她急了,用力抓住我:“咦!你干嘛!”

  我看看她,直看到她松手,启动车子。

  “你对我好一点,成不成?”她叽叽咕咕,所有硬撑出来的成全不见了,噘着嘴皱着眉,比她原先的年纪还小。

  她一直把我送到白石居,然后“呼”地一声把车开走。下,车子缩成一个小点,像我已失去的青春。

  我到画室去拿速写簿,可是小湖旁发生的事马上使我的血脉贲张。林发在那里,还不止他一个人,他带了大群工作人员和机器,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依照他的指示由湖中游出来,那奇怪的姿势让人由心底发寒,像是随时要淹死似的。

  林发大喊了一声“卡。”

  马上有人下水,把小男孩接了上来,可是怪事发生了,那个抱着小孩的武行像是被谁抓住了脚似的,一个劲儿地注下沉,连我都能见到他在翻白眼。

  “别逗啦!上来,”跟在林发后头的一个家伙喊。

  这个白痴!我心里骂,他难道一点也不晓得那个武行不是耍宝,水底的游涡马上就要断送他的性命了。

  倒是那个小男孩机灵,他一发现不对,马上挣脱武行的怀抱,发现挣脱不开时,就大叫救命。

  正当我冲出去时,另一件更怪的事发生了,一个淋淋的头颅自水中冒了出来,把所有的人都看呆了,那是桂月随,她轻巧地把武行和孩子往外拉,这时候,堤岸上发呆的人这才大梦初醒,噗通噗通地一连跳下去好几个大汉,把武行和小孩救上来。

  “留住她!留住她!”林发在岸上大叫,可是桂月随得地利之便,一下子攀上了竹丛,扭身上去,顿时失去了踪影。

  “猪!猪!”林发大叫:“快去找,找这个女孩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用找了!”我走过去。“林导演,你是自己走呢?还是要我请?”

  林发非常地不识相,一点也不晓得大难当头,抓着我问:“那个妞儿是淮?身材太了,脸孔又好,只要愿意做明星我包她红。”

  他看走眼了。先是把我的房子当鬼屋,现在又将智障少女当与成明之星。我看他叫林发,名字取得倒是不错,只可惜是白发疯。

  我回屋里打电话给警卫室时,林发一个劲儿地跟着我“我们进都进来了,拍也拍了,这样赶我们走太不够意思吧。”

  保全人员来时,很有效率地执行命令,我问他们林发是怎么进来的,保全人员顿时面河邡赤,再三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林发走时,生气地扬言绝不罢休,他拍这个鬼屋拍定了。

  听他公然称白石居为鬼屋,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但看到第二天报上的照片时,我才晓得事态严重,林发手下在月随出现时,曾及时抢柏到她的一帧背影,那纤细修长的身材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已清纯可喜,再加上绘声绘影的图说,使得那令人遐思的背影充神秘。

  图说甚至强烈地暗示“白泳装少女”…他们如此称呼她实在够天才…很可能是湖中幽灵。

  这个图文并茂的花边新闻马上捉住了读者的心,几乎是我在看报纸的同时。就有电话打进来,问了我许多七八糟的问题,我知道还会有更糟的,只好把电话头拔了起来,碧随来的时候,我正在发呆,她的小车怒气冲冲停下,发出大大“嘎”地一声。

  她扬着报纸冲到我面前:“是你准他们拍的?”

  我用报纸遮住脸。

  “你干嘛?”她扯下报纸。“我有这样一个妹妹够烦的了,你还气找。”

  “你是生气还是嫉妒?”

  “我嫉妒她干什么?”她一双大眼睛瞪得像会出火来似的,非常不讲理。

  “这件事跟我无关,我也是受害者。”

  “你受了什么害?”

  “我住的房子被称为鬼屋,我不成了鬼了?”

  “见你的大头鬼!”她“噗哧”一下笑了。

  “这屋子是有鬼,不过我怀疑…”我的视线从她的脚往上量。

  “你瞪着我就捉得到鬼?”她一手一手指我。完全不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这得怪我对她太客气了,对小孩子应该要有分寸,而安兰一直没有生育,实在无法拿捏得宜。

  “如果有人装鬼,早晚会给我捉住。”我懒洋洋地说。

  “别鬼呀鬼的,我浑身都起皮疙瘩了。”她直手臂,雪白粉的像截藕。姿态更是挑逗。

  “这里是鬼屋。”我讪笑。跟小孩子胡闹也有好处,可以忘掉很多忧愁。

  “就算是鬼屋,也不会是在里面的人全是鬼。”

  “难说。”我靠上了沙发后背,搬进来后,屋子里的确不太安静,老像有人在楼上走,赶出去看又一片死寂,最怪的是那天晚上的山入口,不管我白天怎么去找都再也找不着了。

  难道那孩子…?我想到昨天戏里的那个小孩,这湖里曾经死过小孩…

  “你在想什么?”桂碧随坐到我身边来,亲昵地勾着我。

  “我在想你应该离我远一点,以策安全。”

  “我要跟着你。”她更亲密地靠过来。我只好站起来。她登时叫:“我有毒?”

  我喜欢她跳白逃陟的时候,那么楚楚可怜,与世无争。

  “我终于明白了,你喜欢月随,讨厌我。”她又叫。

  “什么话。”我讨厌她胡说,但脸还是红了。

  “我哪一点比不上她?”碧随用力拽我“说呀。”

  我没理她。

  “快说呀!”

  “我也在想。”我自以为幽默地看她一眼,没想到她眼眶马上就红了。跑出去时,正好撞上正预备按铃的警卫。

  那个山地警卫相貌生得非常老实,他不安地着手,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我让他有话进来说,他连道不用了,求我替他向保全公司说情,昨天大门口轮他值班,竟发生林发闯进来的事件,公司要严办他。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我仔细检查过,林发他们一行人是从后山翻过来的,器材则是藏在装璜公司的车中混进山村小筑。

  警卫又说他们一家五口全靠他一个人挣钱养家,他前两年去跑船。实在受不了才下来的,如果这工作也丢了,一家人恐伯要挨饿。

  我答应他打电话,他千恩万谢地走了。

  拨电话时,我才发现电话竟然坏了。这也好,更清静,可是不到一个钟头,我在社区的小树林散步时,发现电视公司的采访车。

  我认得那个站在村口和警卫涉的记者,她在电视公司里红得很,是当家主播,前两个月我刚回来时访问我,她又跑到这个地方来干嘛?难道她真以为昨天出现在湖里的白泳装少女是鬼魂?

  我叹了一口气,月随在救人时,一定没想到会惹来这许多麻烦。

  但她的出现不仅惹起林发惊讶,我也十分猜疑。先后两次我都在现场,但她出没得那么突然,难不成她真是…

  太阳大得很,我却机伶伶打了个冷战。然而一转念又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可笑。就如同那个小男孩带我去的地下室一样,这个湖边是有个,只怪我对此地的了解太少。如果摸清了环境,我也可以像月随一样突然从哪个地方出来吓人一跳。

  警卫没有放采访车进来,可是女记者也不死心,她守在村口。一定是要等我出来好逮个正着,我暗自发笑,从小树林钻出后,走到公路上,正好有班客运车驶过,我跳了上去。

  到了镇上我茫然回顾,除了昨天碧随带我来过的餐厅,我还真认不得东南西北,顺着大路四处闲逛,一路经过农具店、冰果店、葯房、土地公庙,最后停在一间自行车店前。

  老板就在门口换轮胎,热心地同我打招呼。告诉我住在这里就算没有摩托车至少也该有辆脚踏车,出入方便得多。

  我问他怎么晓得我住在此地。他说:“戴先生你是个名人!”吓得我落荒而逃。

  他又追出来问:“那个湖真的有鬼吗?”

  谣言实在太可怕了。我只好站住脚跟他说那不是鬼,是隔壁游泳的女孩子。

  他不肯信,笑嘻嘻地说那是幢非常出名的鬼屋,不闹鬼才怪。还说替我装修房子的工人说过那屋中的种种奇景。

  我如果站在那里听他演讲才是奇事,但我竟然洗耳恭听。他口沫横飞地说,工人一进屋就觉得气森森,做工时老听到有人在楼梯走路,没事时大吊灯会左摇右晃,吓得他们非结伴才敢在里面。而最怪的是他们听草丛里有人唱歌。几个胆子大的过去看,却什么也没有,等走远了,歌声又起,搞得人心惶惶。

  “戴先生你要当心一点。”老板很得意地说。

  我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待在那屋里一切都好端端的,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犯不着为几句闲话把自己得神经兮兮。

  “这不是闲话!”他郑重地讲古。那一大块地原先属于这里最有钱的一个老先生,他立过誓,谁也不准在上头盖房子,谁来他就诅咒谁,老先生死了后,儿子不信,硬是把整个山规划出来盖成别墅,发了一大笔财,可是房子落成后就开始生病,一直病到今年初才去世。非但他自己不敢进去住,附近知道老先生发誓的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我问他既然老先生诅咒过,为什么除了白石居外,别的房子住了都没事。

  “白石居是龙眼。”他对我的无知详加解释:“别的地方不是不要紧,但谁在那里盖房子,就是破了老先生的风水。”

  什么时代了还有人相信这个。

  “不管你信不信,那房子就是有问题,如果你事先来这里问过,谁都告诉你不能买。”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既然买了,住了,又能怎么样?

  “你应该请道士去念经,把老先生的毒咒解一解。”他热心介绍:“喏!你看。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庙,你去找他们做法事,说不定还可以挽救。”

  我到餐厅吃中饭时,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女侍来问我吃什么,我用餐牌遮着脸,生怕她会嚷出来:“啊呀!戴先生,原来你在这里。”

  我回到台湾很可能是错误的决定,这是全球资讯最发达的几个地方之一,我原应选择喜马拉雅山,恐怕那才是世界唯一清净的处所。

  播午间新闻时,女侍把电视打开,画面上那个无所不知的女主播正在介绍山村小筑,当然,这回她可不得其门而入,只能介绍外观,我正在想她有沟翻船的时候,画面上一转,竟然转到艺术学院的舞蹈教室,一名少女正在逃陟湖的音乐中翩然起舞。

  那是桂碧随,我睁大眼睛。

  女主播向全国的观众介绍,这便是“白泳装少女”我吃惊得差点把新买的太阳眼镜跌落在汤碟里。

  女主播太有办法了,不过,她若晓得找到的是冒牌货,不知会有何感想。

  回白石居,我站在客运站足足等了一个钟点才等到车。

  那个脚踏车店的老板说得对。至不济我也该辆自行车来骑。

  到了村口,警卫递给我一大堆名片,全是今天慕名来访的人士,我太出锋头了!如果安兰还活着,也许会觉得宽慰,尽管离开了人文荟萃的纽约,我仍然不是无名小卒。桂碧随的意大利车停在我门口,人坐在阶前,白衬衫蓝工装,长长的双腿一晃一晃,做尽无聊状,见我进来一跃而起。

  “你到哪里去了,等你半天!”

  “有事?”

  “有人请我拍戏,跟你商量商量。”

  “胡闹!”我作听诉状。

  “马上放暑假,我会很无聊。”

  “可以做的事很多,小孩子拍什么戏?”

  “不拍戏可以,你陪我!”她耍赖。

  “关我什么事?”

  “一切因你而起!”她在门外叫。

  “你兴致那么好,就去拍吧!”我没功夫跟她闲扯,她太顽皮太不可捉摸,任何成人碰到她只有头痛的份。

  “你欺侮我。”她拍门,把门拍得括嗒括嗒响。

  我走到画室去时,她也跟了进来。

  “我陪你。”

  “我画画不用人陪。”

  “我可以当你的模特儿。”

  “碧随,别闹成不成?”我叹口气。

  “我坐在旁边,不讲话?”

  她果真赖定我,起初乖乖地看我调,但开始画时,她又发表高论,我瞪她一眼,她缩了回去,没一会儿又聒噪如故。

  我打开门出去,她低声下气地问:“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安兰,前天,我在后山上亲手挖了一个坑把她的坛子埋下去,这是她的要求,她不介意任何仪式,临死前握着我的手说:“我什么都不要,但是你到哪里都得带着我。”

  我依了她。

  碧随跟着我在土堆前,是一声不吭了,但不断往小湖里扔石子,扔得人心烦。

  她跟月随真的不一样,月随那么害羞,那么容易受惊,她却像只小鸟,非常地不安份。

  “我知道这里埋的是谁。”她突然将一大把石子通通丢进水里,然后发起脾气来说:“你老婆死了都死了,你光是想有什么用?”

  我严厉地叫她走,她被我的态度吓坏了,倒退两步,差点跌进水里,等站稳了,呜咽地说:“你凶什么凶!有什么了不起。”

  我见不得女人哭,尤其她还有一大半是小孩,心软了下来。

  “碧随,你去旁边玩成不成?”

  她随我进屋,大大方方坐在我的沙发上,我煮完咖啡出来,她已经缩在上面睡着了,颊上还有一滴泪。

  我拿了饼干出来,她闻到咖啡香,迷糊糊地着双眼。

  “洗过手才许吃!”

  她伸伸舌头,去洗了手,她父母去世得早,完全没有教化,可是我初见她时,她又能把场面得有模有佯,像个大人。

  也许半大不小的孩子正是矛盾的混合体,一方面要装成人撑起一个家,另一方面稚气未,属于儿童的那部份老要跳出来。

  她吃饼干时嫌难吃。

  “只有患胃病的人才吃苏打饼。”她说味道不好却连连吃了好多块。

  对于敝人的咖啡她却没有计较。

  “只准喝一杯,小孩喝多了睡不着。”我不准她再往杯里头倒。

  “我不是小孩。”她果然抗议。

  “有没有人告诉你吃东西时不许说话?”

  “你管得也未免太多了吧?”她赌气站起身来,拍拍股:“我受够了你,我要走了。”

  “走之前把我的钥匙留下来。”我一听她拍袋的声音就有问题,走过去在门上一摸,备份钥匙果然无影无踪。

  “谁拿你的钥匙!”她的脸红起了。

  “拿出来。”我板起脸。

  “你搜好了!”她认定我不可能做这种事,叉起,成心胡闹。

  看着那么漂亮的一张脸,我就是要生气也气不起来。

  “来搜吧!来啊!”她见我没有行动,更加挑衅,跳来跳去,就等我上前抓住她。

  “不成话!”我瞪她。“你马上就是个大姑娘了,还做这种儿童行为,应该晓得惭愧。”

  “喂!捉贼要捉赃,你赖我也得有证据。”碧随得意非凡“你诬告我,会倒楣的哦!”我现在就够倒霉的了,还用得着你诅咒。

  “怎么不说话了呢?”她谨慎地绕过我身边,见我端坐不动,胆子更大了。

  “你尽管拿去,我马上就叫锁匠来换锁。”

  她变了脸色。气冲冲地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又改变主意,大串的钥匙从她手里飞过来,差点儿砸中我的脑门。“还你!还你!小器鬼!”

  她气咻咻地叫,跑了出去。

  头一回见面,她还懂得礼貌,会说再见,现在才知道她的难

  我半躺在沙发,原先只想打个盹,却不料真的睡觉了。梦中我又听到窃窃私语,奇幻的感觉使我强迫自己醒来,一睁眼,果然看到一个白白的影像在楼梯上走,这回我可抓到它了,我跳了起来,只觉血气上涌又脊背发冷…那团白影子就在我眼前飘,吓得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魂飞魄散…

  我终于鼓起勇气冲上楼,但那团影子并末因我抓住它而消失,相反地,它竟是个实体,我用力抓到的是一件衣服,里面没有任何内容,这太恐怖…我马上放掉它。

  但单等我一松手,它又在那里虚晃,我既惊且怒,这是我的屋子,花了好几百万元买下的,凭什么有异物侵入?可是正举棋不定间,那件衣服又飘上我的头顶,直罩下来,我惊叫出声,拼死力挣脱开,只听“嗤啦”一声,衣服被我扯裂了,连吊着衣服的长线也被我硬扯了下来,我甩掉衣服跳上楼,躲在门背后的果然是碧随,手里拿着一竿子还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来。

  我拽住她,啪啦啪啦地狠狠在她的股上打了好几大巴掌,打得她哭起来。

  “马上离开我的房子,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别怪我不客气。”

  她泪汪汪地跑了,过了好半天我的血才降下来,气平之后,我对自己竟如此容易动怒也感到不好意思。碧随还是个孩子,我这样暴躁地责打她实在有失长者之风。

  但我这样发火,是否也正显示我的恐惧?我对这屋子所谓的历史,并非全然没有芥蒂的。

  我绝不是想像中那么开明。

  可是世界真的会有幽灵吗?我开始像小学生似地思考。直到门铃声打动了我。

  是桂家那个暴眼凸额的老佣人,她着急地问我说:“戴先生,真是不好意思,但务必请你帮这个忙,到局子里去保我们小姐。”

  碧随出事?还是月随?我被她没头没脑的一阵恳求慌了。

  “刘嫂,有话慢馒说,是你们家的大小姐还是二小姐?她出了什么事?”

  “是碧随小姐,她现在警察局里,你好不好去一趟。”

  她开一部84年份的福特,车子虽旧却保养得很好,到了分局后我才清楚是怎么回事。碧随方才负气出去,不但无照驾驶,还开快车,被巡警拦了下来,由于她未18岁,一定要监护人来保释。

  老佣人急得快哭了,她却没事人似地坐在那里,嘟着嘴还在生气呢!

  具结后,缴了罚金,车子也准许开回来,碧随连句谢都懒得说,就要眺上车。

  “下来。”我把她赶离驾驶座,刚被抓过就这么不知死活。

  她狠狠地看我一眼,只好让开了。

  我倒了八辈子霉替她当司机,她还一点也不感激,用白眼瞄我,大概是记恨才打过她。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哼哼卿卿。

  “你闯了祸,为什么不自己担?要冒用月随的名字?”我责问。

  “高兴。”

  “高兴的事多着呢!怎么不去做点能让别人高兴的?”

  “不要你管。”她那双大眼睛像猫一样,瞪起人来野十足。

  “我要真不管你,现在还被困在分局里。”

  “我才不在乎。”我不再理她,这丫头欠缺教训,别看她年纪小小迟早要惹出大祸。

  “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碧愿见我没动静又撤起娇来,方才的气势汹汹变成千娇百媚,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我关心你,希望你做个好孩子。”

  “你要看好孩子,应该去找月随。不过我猜她根本懒得看到你。”她出恶意的微笑。

  “她还好吧?”

  “她的世界哪有什么好不好,当白痴是最幸福的。”

  “我以为你是一个好姐姐!”风太强,车子的篷又投放下,我们的对话大得简直像是在吵架。

  “以前是,我做累了!”她双手上举伸了个懒“做得那么好干嘛,又没人嘉奖。”

  “某些事情是本份。”

  “谢谢你的教训。每天教训人,你烦不烦?”

  车到了她们家门口,我才松一口气,太久没开车,简直是有点战战兢兢地,再加上她坐在旁边唱反调,能全身而返是我的运气。

  “戴先生,请留下便饭。”老女佣刘嫂坚邀我留下:“我做了点菜,不成敬意,务必要赏光!”

  碧随对她的台词发笑:“刘嫂是上古时代的人物,你得多包涵。”

  我留下来,不仅是对自家的“蛋炒饭大餐”投反对票,主要还是想见见月随。

  我对这个智障少女非常感到兴趣,她那么美丽,那么脆弱,我真想知道,在她奇异的世界里,她究竟在想什么?

  也许,在那个世界中,充玄妙的、不为我们这些自命是“正常”的人所了解的东西。

  但刘嫂开始上菜时,月随不肯下楼来。

  “她怕生。”碧随说。

  “除了智障外,她的心理有没有问题?”我问:“看过医生没有?”

  “我们别谈她成不成?真扫兴!”碧随拿起酒杯:“敬你!祝你灵感茂盛。”

  我告诉她,茂盛这两个字不能用在此处,她竟不在意,说“造句造得那么好有什么用,何必穷讲究。”

  在我们那个时代,一个知识份子的修养和人品都很重要,她却全盘否定,是她个人的夸张呢?还是教育的不当?

  “你落伍啦!”碧随大口吃牛排,只有五分,鲜血淋琳的,她不但巧黠、美丽得像头猫,连吃相都是。

  “这个时代什么都讲求速效。”她发表心得:“只要能达到目的,运用什么手段都不要紧。”

  “生而为人,总该有点更高层次的意义吧!”

  “什么意义?”

  “比如说,每个人都该有理想。”

  “你有吗?”她嘲笑地,然后道:“我也有呀!我最大的理想是当现代舞团的第一女主角。”

  “你为什么不能?”

  “舞团的导演说我太年轻,跳不出韵味。”

  “他指的韵味是…”

  “男女爱的经验啊!”她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差点害我把叉子进肚子。

  “胡说些什么?”

  “我才不是胡说。薇特你知道吧?”

  “花式滑冰皇后?”

  “就是她,她年年得第一,今天预备从比赛中退休,记者问她为什么退出?她说她已经跳出了颠峰不再留恋名次。你知道她怎么跳出颠峰的?”

  “她努力,全力以赴。”我的回答是百分之百的老土。

  碧随大笑。

  “努力?哪个人不努力?”她不容情地批判我:“就像你画画一样,每个画家都努力,为什么只有你有国际的地位,而你以前的同学还在画外销画?”

  “我没那么好!”我被她笑得脸红。

  “当然啦,你可以说各人天份不同,可是这些答案都是屎,你应该听听薇特的,她以前只是个好选手,但自从她跳卡门的曲子后,她才知道自己是超级的。”

  “噢!”我从不看滑冰节目,无法置评。

  “她开始跳卡门时,动作非常完美,一切都无懈可击,可是等她尝到爱情的滋味时,那一夜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滔滔不绝,我继续保持沉默,安兰不是我此生唯一的女人,但我也无法和一个小孩子大谈“”如何如何,那对我的人格是亵渎。

  “总之,她到达颠峰的秘诀只有一个,就是成为女人。”

  成为女人,一切可以刃而解?我不敢相信这个过于新的说法,至少对我不适用;我自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男,成长过程中,也一直准备着如何做一名高贵的男人。

  “如果我成为女人,我也会是最好的。”她把八盎司的牛排吃得干干净净。

  我更不敢吭声!

  “所以我挑选你。能够成为我最优先的考虑对象,你该感到荣幸。”

  “什么考虑对象?”我如坐针毡,若非刘嫂一再以着急的眼色要我留下,我早就走定了。留下吃这顿饭是不智之举。

  “爱情啊!虽然我的最终目的是跟薇特一样,但我觉得我们先淡谈恋爱会更好些。”她大言不惭,那双美丽的眼眸让我更害伯。

  我拒绝成为种马,我告诉她,爱怎么耍是她的事,我有我的原则,最好井水别来犯河水。

  甜点是冰淇淋布丁,这让我想起安兰,她一直喜欢吃冰淇淋。

  “你是个男人,跟我谈恋爱你有什么损失?”她讪笑。“会少掉一块吗?”

  “你要去上修辞课!一个未来的舞者,言语不能如此鄙。”

  “我如果成名了,谁会计较我谈话不文雅。”

  喝过咖啡,总算大功告成,我马上告辞,碧随冷冷地说:“我的提议你不妨考虑考虑。”

  刘嫂送我出来,言又止的叹口气,我刚走到门口,一部跑车“唰”地停了下来。一个年轻男孩坐在里头按喇叭,看到我,脸上涌起了酸意。

  “找小姐的。”刘嫂向我解释。

  “碧随在不在?”那小子按喇叭按过瘾了,还不见伊人出现,烦躁得跳出车来。

  “不在。”刘嫂冷冷地。

  “为什么不在?她的车不是停在车房吗?”:‘

  “她出去散步了!”

  那小子想了想,又跳回车子,喃喃自语:“我去找找看。”然后又像子弹似地把车开走。到了路口又退回来,很没礼貌地在我身旁停下:“喂!你去哪里,要不要搭顺风车。,,

  “我就住在附近。”我谢了他的好意。

  “哦!我明白了,你就是那个姓戴的画家。”他上下打量我:“我还以为你是老头,没想到这么年轻。”

  他太客气了,我已经40靠边,怎么年轻得起来。

  “你跟碧随是什么关系?”他像法官一样质问我。

  “我们是邻居。”我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他那辆鲜红的罗密欧却如因影随形地跟上来。

  “戴秉同,我想找你淡一谈。”他大喇喇地说。

  “对不起,找很忙。”

  “我常听碧随谈你,淡得我耳子都出油了,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了解一下。”我加快脚步,这个缺乏礼貌的小家伙,应该去上礼仪课,学习与人相处之道。

  “你为何拒绝我?”他跟到了门口,干脆跳出车与我并肩齐步。“是不是心虚?”

  如果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个调调,我真替他们难过。

  “我叫傅小泉,泉水的泉。”我开门时,他自我介绍:“我是碧随的同学,我们一起跳舞好多年了,可是你破坏我们的感情,你知道吗?”

  我从未去建设,何来破坏之有。

  “你应该请我进去。”

  “进来吧!”我放他进屋,他很快就会了解我的为人,自会知道。

  “你买了一栋鬼屋,你知道吗?”

  “这世上有鬼吗?”我反问他。

  “那很难说。”他冷笑!

  “有时候,人比鬼讨厌,至少鬼不会騒扰别人。”我皱眉。

  “你是在批评我?”

  “一个现代人,除了智识,还需要礼貌。”

  他被我说得发楞,然后抚掌大笑:“你果然跟碧随形容得一样。”

  “好呀!”

  “你要不要听她怎么形容你?”他兴致。那张英俊异常的脸上浮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别人在我背后的批评,我向来不感兴趣。”

  “她说你是一块木头。”他尖刻地说。

  一个中年人还应该怎么样?唱歌跳舞?

  “你的出现,让我很烦恼。”他坐在梯阶上,非常作状地抬头叹气“人人公认我跟碧随是一对。”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

  “都得怪你。”他继续指控。

  我对他的忍耐是有个限度的。

  “感情是一辈子的事。如果是你的,终究跑不掉,如果不是你的,恨天怨地只是徒伤元气。”我温和地说:“你不妨静下心来,想想有没有道理?”

  “为什么就该当是你?”他狂叫起来:“是别人我也甘心一点。”

  他突然激动得双手捂面,把我看得目瞪口呆,在我年轻时,男儿有泪绝不轻弹,即使遇到再悲哀再难过的事,也不肯当众失态。

  我任他在那儿伤怨秋,走到自己画室去,刚回国时还有人要我去大学兼课,现在我看是能免则免,这一辈的年轻人不是我能应付得来的,我好好画自己的作品比去研究他们的心理有意义得多。

  暗小泉闯进了我的工作室。

  “你还需要什么?”我探过头。

  “我…只是…想说…对方才的无礼,我很抱歉。”他飞扬拔扈的神态消失了。

  “我接受,你可以回去了。”

  “能帮我一个忙吗?”他趋前一步,恳求地说:“如果你见到碧随,告诉她,我不能没有她。”

  “你们在同一个学校上课,为什么不当面跟她说?”

  “现在不一样了!”他神态萧索地叹口气:“她老是避着我,你见她比我容易。”

  “如果你重视这份感情,好好珍惜。”这是我对他的忠告,我也年轻过,面对他的痛苫,虽然觉得幼稚,但也不至于无动于衷。

  他笑了笑,走了。

  我开始画自己的画,浮现在画布上的,是一个年轻窈窕的身影,她于朦胧的晨光中,游向远方的碧波,我知道我画的是月随,也晓得自己不该以她做模特儿,但像是受了某种力量的蛊惑,我竟无法控制地不断画下去。

  我伸了个懒,意犹未尽地放下画笔,这表示我已经逐渐自悲伤的桎梏中解出来。

  “安兰…”我喃喃自语着:“你还好吧?”

  也许,明早我该打个电话给安兰的母亲,问候她老人家一声,她中年丧夫,晚年失去了独生女,实在也够惨的了。

  正预备上楼时,我听见了隐隐的歌声,顿时全身的孔都一悚,镇上修车店老板说过,装修工人老听见草丛中有人唱歌,并不是捏造出来的。

  那凄伤的歌声幽幽地在飘,等我听清她唱的是“涉江”这才松了口气,也许月随晚上睡不着觉,四处游走,在草丛、树下唱歌,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上了楼,熄了灯,她还在唱,那么美的歌声在子夜听来,更凭添神秘的悲意。

  一太早,碧随就来按我的门铃,手里捧着大把的野姜花,一张笑脸比花还可爱,工装齐膝以下被水浸得透。

  “送给你。”她把花束给我。

  “为什么送我花?”

  “一定要有理由?”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因为我喜欢你。”

  “谢谢你。”我收定花就要关门。

  “你太不够意思了!”她登时大嚷。

  我还是把门关起,拐未成年女童可不是好玩的。她却从小径绕了过来,猛敲落地窗,把一整张脸印在玻璃上,扁扁的鼻子非常可爱,我不开,她继续做鬼脸,然后捡了一块石头,做敲击状。

  如果真把这片大玻璃敲破了,光是找工人就得忙上一天,我算是怕了她。

  “有事吗?”我没好气地问。

  “让我进来。”

  她跟傅小泉是天生一对,两个人都千万百计地想闯入别人家里,至于别人方便不方便,他们一概不管。

  我打开落地窗。从前我以为此处是世外桃源,现在却快变成儿童乐园。

  碧随进来后也不安份,逛到画室去,对那张未完成的女孩画布瞠目而视。

  “看!”她冷冷地说:“这就是证据。”

  我既敢画月随,自然也不怕她看见。

  “什么证据。”

  “你喜欢月随。”

  “她是你妹妹。”我点醒她。

  “要找模特儿为什么不画我?”她忿怒地说。

  “我没有找她当模特儿,是凭印象画的。”

  “你天天看到我,难道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对我的解释不满意。“我哪点比她差。”

  我不想回答她的烂问题,自顾地准备写生的画具,给老太太的电话可以明天打,难得的是我今天有做画的心情。

  “我也可以给你画。”她突然把衣服一,吓得我马上喝止:“你干什么?”

  “画家画模特儿,不是都要衣吗?”她益发胡闹。

  “穿上!否则以后不准你再进我的屋。”我真的发起脾气来,她这样胡闹是存心陷害。

  她赌气不肯穿上衣服,发育得已将近成的身体美得令人眩目。而缀着蕾丝的紧身内衣更显得楚楚可怜。

  “你嫌我丑?”她翻白眼。

  我不是圣人,但也不是戕害少女的情狂。

  “碧随,你不小了,应该知道我是个男人,如果我对你做了什么,是一生的遗憾。”我调过头不去看她。

  “你的遗憾还是我的。”她挑衅。

  “我们两个的。”

  “你不爱我!”她抓住我的手臂,那么柔的皮肤使我一阵无法遏止的心漾神摇,我狠狠甩开她,提起画箱就走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支起画架。

  她这回知道我真生气了,不敢跟过来,只远远站着,用一种无比凄楚的表情望着我。她表演那种哀怨死的样子可以得金马奖。

  果然不到一会儿,傅小泉的那辆嚣张的爱快·罗密欧轰隆隆驶过,她也跟着不见踪影。

  知道她走了,我松了口气,但也同时觉得寂寞,其实,她如果不胡闹,会是个可爱的孩子。

  就像月随。

  但月随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也许,流言吓坏了她,可是她是智障儿,怎会懂得流言的可怕?难道碧随把她关了起来。

  这是很可能的,碧随…妒嫉她。

  碧随完全被宠坏了,看得出来她自幼就被溺爱,稍有不顺就大哭大闹,现在有人跟她公开表示月随比她可爱,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想到了月随,我就画不下去,或者我该趁着碧随不在去看看她。

  别家的门是敞着的,按了半天铃也不见有人应,我干脆走了进去。

  “刘嫂?”我在客厅喊,豪华而空的大厅传来嗡嗡的回声。我站了一会儿正要离开,忽然听见细细的歌声,是月随,她在楼上。

  “月随?”我上了楼,找到飘出歌声的房间,门触手即开,一式素白家具的房里并没有人,窗户是开的,透明的纱窗帘着风一飘一飘。

  我走到窗口,这里离地至少有八九公尺,月随胆子再大也不可能爬下去,正在狐疑之际,背后的声音使我大吃一惊。是碧随,她抱着双臂倚在门上,像看好戏地瞅着我:“你待在我妹妹房里干嘛?”

  我当然回答不出来,窘得脸都红了。

  碧随答应我对今天的糗事不声张,条件是晚上陪她去夜总会跳舞。

  “你进不去。”我看着她。

  “为什么?”她搔首姿:“给门票怎么进不去?我跳起舞又不丑怪,有职业的水准。”

  “夜总会放未成年少女进去跳舞,牌照会被吊销。”

  她听了哈哈大笑,笑得我气。

  “你以为夜总会是什么人进去?老先生老太太吗?”

  到了晚上,我穿西装打领带去按她家门铃,她穿了套闪光软缎的套装,也算是正式的了。却套双球鞋,配搭得简直有些不三不四。

  “你该换双鞋子吧?”我直截了当地说。

  “这双是刚买的,不好看?”她诧异地举起脚,十分夸张地察看,连鞋带都是彩的。

  “你又不是去运动,穿球鞋干嘛?”结果是她又逮到一个机会笑话我,到了夜总会一看,果不其然!打领带的是不少,但全是细细的,像我这样的老土一个也没有,而她穿着球鞋场飞,逗得到处都是口哨声。

  “慢点!慢点!”我自知不敌,到这种地方本来就是预备活受罪,可是也不能得像耍猴戏。

  “来呀I快来呀!”她快乐非凡,这里是她的地盘,嘻杂的热门音乐,缤纷的雷灯光,飘扬的五彩泡沫,她心花怒放,只显得我龌龊,十分龌龊。

  终于,长达20分钟的接力赛停了,重金属乐队抱着吉他下去休息,我筋疲力竭地倒在椅子上,我其实什么舞也没跳,光是追着她团团转就够了。

  碧随跳得香汗淋漓,粉的脸上洋溢着盈盈的笑意,两眼晶莹,确实可爱,但当她从手袋中拿出烟来时,我板起了面孔。

  “干嘛呀,这是香烟,又不是大麻,怎么这般大惊小敝?”

  “放回去,不许。”

  “大家都在。”她抗议。

  “你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她的一双眼睛瞪得晶圆,五灯光下,比白天更像猫。

  “你为什么老认为自己跟别人一样是阿猫阿狗?”我斥责她。

  这句话她听进去了,乖乖地收起烟。

  接着响起的曲子是柔柔的布鲁斯,碧随主动地靠近,整个身子几乎全贴了上来,非常大胆,我把她推开,她干脆紧紧楼住我的脖子。

  “碧随…”我警告她。

  “嗯?”她用一种非常绵的声音回答我。

  “这是勒索!”我没法当众把她的手臂挪开,心里着实不高兴。

  “甜蜜的勒索。”她根本不为所动,声音软得像是在做梦。

  如果要形容“软玉温香抱怀”这就是了,她的身子很轻,气味很香,颊边的发丝摩擦着手,是如此令人心跳。

  我不是假正经,但这个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的少女,已经使得我的呼吸急促,我必须膛,尽量保持正直,不让她突破我的心防。

  “你干嘛?要去打仗?”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家伙用膝盖用力顶我。若有人见她如此使用暴力,一定以为我在占她便宜。

  我们一直跳到午夜才离开,不是她累了,而是她想到更好玩的地方。

  我呵欠连天,她却不肯放过我,这是为老不尊的下场,谁教我要因为好奇,闯进月随的房间。

  “你年纪轻轻,为何如此颓废?”车子在红灯时停下时,她看见我又打呵欠,白了我一眼“打起精神来,别把自己得像个老头。”

  “我本来就是老头。”夜风拂来十分清新,比方才迪斯可舞厅内的乌烟瘴气好得多。这是敞蓬车唯一的好处,也许有路人见我香车载美一路招摇,妒羡非常,但其实我非常害怕搭敞蓬车,台北街头到处都是招牌,若不幸掉一个下来,一定当场被砸死。

  “就算是老头,跟年轻人在一起,也该显得老当益壮,不然你就吃亏大了。”

  “混到这么晚仍无法上睡觉,还不算吃亏?”我皱眉,从前安兰不让我熬夜,她说不管是不是艺术家,都不必当夜猫子。

  “你要上?”她那双晶莹剔透的猫眼陡然一亮。“你答应了?”

  我教她闭嘴,一个淑女如此惊世骇俗,包准她嫁不出去。

  “我才不会那么傻,七早八早就把自己埋在婚姻的坟墓里,我要去看世界。”她说。

  “既然要去看世界,应该尽早去。”

  “我遇到了你,所以要陪你一段。”她深情款款地看着我。“这将是我青春年华最值得珍贵的回忆。此后不论我走到哪里,心灵都不会空虚。”

  她的文艺腔让我浑身发麻。

  “你在想什么?”碧随没有得到共鸣,很是不

  “你同傅小泉才是一对!”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碧随果然感。

  我转答她傅小泉的哀鸣。

  “真没想到这些话会从你口中说出来。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也不会说了呢。”

  我马上声明,我只是暂时担任传真机的工作。

  “无聊死了!”她大声在午夜街头狂啸,张牙舞爪的像个疯妇,我只好加快车速,赶紧开到另一个迪斯可舞厅的地下停车场。

  没想到一进去就碰到了人。

  “秉同!秉同!”背后一个声音喊我,灯光很黯,我转头看了好半天才瞧清楚是季文莉。她是安兰生前的好朋友之一,是个单身女郎,新年去美国时,还在我们那儿小住,整整一个礼拜里,只听见她跟安兰叽叽喳喳、笑闹不休。

  季文莉为我介绍她的男伴,是东海的教授,人非常斯文。

  “我们听说这是台北最大的夜总会,来见识一下!”文莉解释。

  我只好为他们介绍碧随,她甜甜一笑,文雅大方,像个小鲍主,方才拉到肩下的大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规规矩矩拉上来。

  文莉打量她时,完全无法掩饰内心的诧异,大概是在想戴秉同此人才鳏居不久,就马上出狐狸尾巴,与未成年的小女孩泡。

  季文莉并没有提议去她桌上坐,只跟我要了地址电话。

  他们走后,碧随问:“那老女人是?”

  “是老友。”

  她笑了。“难怪你一点青春气都没有,净认识这些仓底货。”

  我们跳舞时,她非常地贴近我,我怕人家看了笑话,使出各种技巧和她保持距离,但这也是得花力气的,到了最后,我实在感到疲乏了,也只有任她去了。

  我对她的服务到清晨为止,一叫,魔咒马上失效,说也奇怪,离迪斯可舞厅,我的精神马上抖擞起来。

  碧随一个晚上都开心,这时才突然闹起别扭,一语不发,直到回家脸上还挂着一层寒霜。

  我没空替她做心理分析,把车在车库停好。巴不得翅飞去。

  刘嫂却巴巴地跑出来,要我吃早餐。

  “人家才不会来,我们家有大虫咬他,毒针刺他。”碧随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很难听。

  她无论说什么刻薄话,都无损于她的标致,蹦跳了一夜,两眼还是熠熠有神,皮肤光润细滑,像上好的瓷器。

  我是打定主意不再陪她吃这顿早餐、她怒气冲冲进去了,刘嫂为难地看了我一眼,也跟着进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忽然看见桂家的后门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围墙钻了出来。那么窈窕,那么轻盈,像小鹿般沿着草地奔跑。

  是月随,我心中一动,很想过去叫她.又怕她受惊,只远远地站着,一直等她奔过了湖后面的小坡,才过气来。

  对这个少女,我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情,也许我是疯子,竟然无法遏止地看到她。

  我意识到自己的感觉时,非常地鄙视,她不过是个孩子,不该有非非之想。

  回到卧室时,我拉上了窗帘,明明知道她就在湖中游泳,却把自己关在黑暗里,决定不窥看任何人,然后躺上,不到五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屋内一片漆黑,完全不晓得几点钟,起初疑心是夜晚,拉开窗帘时,天还大亮着,我才一阵心安。

  意外地,楼梯附近并没有惯例的奇异嫌诏,但那寂静更使我不安,而且一阵诡怪的第六感,突然使我汗直竖,当我走过甬道时,果然有个白色影子出现,不过那不是幽灵,是月随,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泳衣还在滴水。

  “月随!”我怕吓着她,轻唤了她一声,她仍然一动也不动,我走下楼梯,忍不住还是回头,她也正望着我,大大的眼睛像玻璃一样,完全没有表情。

  我饥肠辘辘,没有功夫管她,到了厨房做三明治吃,她毫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门口,我吓了一跳,差点被花生酱三明治噎死。

  我问月随要不要喝咖啡,她不吭声只是坐在旁边看着我,看得很专心,像是极力在思索什么,又似乎想不出来。

  “你饥不饥?”我把盘子推向她,那是最后一份三明治,待会儿如果送菜货车不来,明天包准要挨饥。

  她不回答,仍旧盯着我看,我突然起了疑心,这一点也不像月随,她那么害羞,怎么敢闯进我屋里,还看我吃东西?

  我明白过来时,她终于忍不住,爆出了笑声。

  “碧随你这个坏东西!”我骂。“干嘛装神鬼的。”

  “你好笨,居然看不出来。”她抓起了三明治,津津有味地吃着,我敢打赌,如果不是为了贪吃,她一定还会继续装下去。

  “有毛病!”我骂她。

  “我证明了一件事,你果然喜欢月随,见到我就大呼小叫,只对她温柔。”她往后一仰,脚跷上了餐桌。

  “拿下来。”我不准她放肆。

  “只会对我叫!”她把吃剩的三明治丢过来,我闪开了,花生酱、面包屑糊了一地“我警告你,再对我这么暴,我就要生气了。”

  她叉着驾人的模样像个小泼妇,非常的不可爱,等我真生气了。她又像兔子一样一溜烟地跑了,让我打不到也骂不着。

  我叹口气,扫了地,决定到镇上去采购食物,老等送菜车来也不是办法。

  走到村口。那个山地警卫正要班,邀我坐在他摩托车的后座,骑得飞快,10多分钟我就站在大街上了。

  这10多分钟的腾云驾雾是我有生以来最恐怖的印象之一,难怪常有人称机车骑士是“包铁”真是一点也不错。

  下地之后、我做了一个最明智的决定,马上走到那间自行车专卖店,买了一辆男用跑车。

  “你终于改变主意了?”老板笑嘻嘻地看在邻居的份上,打了九折,还赠送了一个车篮。

  我在台湾念中学时,骑了整整6年车,任何可以耍英雄的单车特技都难不倒我,但毕竟迄今已逾20年,当我骑上车时,马上发现心余力绌,骑得歪歪扭扭,差点儿摔进大排水沟里。

  “别紧张,习惯就好!”老板在后头高叫,算是打气。

  买了牛、起士、吐司和香肠之后,我载着一篮东西,穿过了大街,人稠车挤,非常地受到考验,好不容易通过了,全身都透,简直是汗水如

  剩下的路就好多了,往郊区的四线人道上空地,一辆车也没有,我尽可以放心大胆。

  回到山村小筑,我气如牛,跟中学时代的意气风发完全不能相比。

  但晚风一阵阵吹来,竟也有着一份难以形容的适意。

  可是这种适意并没有让我享受太久,当我打开二门时,空然看见一个奇诡的景象…竟有一个人站在楼梯上,我不相信地眼睛,他却在我的注视里一步步地走下来。

  他的年龄不小,大概有70多岁,完全如同我那夜梦中所见。起初我以为碧随又在捣蛋,但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即使是再高明的化装,她也没法子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七老八十的男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下来,站在离我不远处跟我对望了一会儿,用接杖敲了敲地板,又一下子消失了,那姿态非常悠闲,像穿进了一道看不见的墙中。

  那是一个鬼魂?我恐怖地想、可是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我也不能明白;但,他挑在这个时刻这个地方。向我显示着他的存在,总该是有他的意义吧I

  我从未相信过世上有鬼,但他令我惑,我站在那儿发呆,屋外有人对我大鸣喇叭也置若罔闻。

  “戴秉同!”那个按喇叭的人走到找身后“你怎么啦?掉了魂似的?”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吊儿郎当的声音是博小泉。

  “预备请客?买这么多东西?”他从我还紧紧抱着的篮子里拿出一瓶酒,一条哈姆,又放了回去,啧啧称奇。

  “有事?”

  “看到碧随没有?”他把太阳眼镜摘下来,一双光四的眼睛更嚣张。

  “没有。”

  “真的吗?”他不相信地拉长声调。

  我把食物一件件放进冰箱。“吃”是独身的中年男子最大的麻烦,我已开始厌倦自己做饭,前天告诉过管理委员会,赶紧替我找一能做西餐的厨子,不然天天吃三明治、蛋炒饭会把人吃得发疯。

  “昨夜的事你预备如问解释?”他进了一步。

  果然东窗事发,找冷静地看他一眼,不过还是个孩子,还用不着怕池,但他的歪功夫教人头疼。

  “我一直以为你不一样,设想到嘴上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他冷笑:“你如果喜欢碧随,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想已经到了给他一顿教训的时候了,这小家伙久揍,但门铃响了起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在外头问:

  “戴先生!戴先生在家吗?”

  是季文莉,她穿得十分端庄,合身的套装更透感,手中提着一盒礼物。

  比我更讶异的是傅小泉,他们相互见到时,同时叫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当我清楚文莉是傅小泉的阿姨时,傅小泉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闷声道:“我先走了。”

  弦外之音是…今天暂且放你一马,有帐来再算。

  “他在这儿做什么?”季文莉问。

  “找隔壁的一个小女孩。”

  “桂碧随?”她比我想像中聪明得多,随口一猜就猜出来。

  我奇怪她的反应,只不过昨夜匆匆见了一面,她就记得这般清楚,真是好记

  “我听我妹妹说起过小泉有这么一个同学,没想到是她。”季文莉摇摇头。‘

  “怎么说?”

  “没什么。”她不肯再提,把礼物放了下来:“这是梨山的陆奥苹果,你尝尝新。”

  青色的大苹果,个个有中号饭碗那么大,我算是开了眼界。

  “谢谢你来看我。”我请她进屋坐,她一进来,就对这幢屋子赞不绝口,尤其是那个大型旋转梯,不过她若是晓得方才有个幽灵才在那儿“表演”过。必会夺门而逃。
上一章   紫屋魔恋   下一章 ( → )
紫屋魔恋是知名作家姬小苔力作,是一本文笔与情节俱佳的言情小说,优雅小说网免费提供紫屋魔恋最新章节阅读,希望您能优雅的在优雅小说网上阅读。姬小苔撰写的紫屋魔恋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紫屋魔恋为虚构作品,请理性阅读勿模仿故事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