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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资治通鉴  作者:司马光 书号:10116  时间:2017/3/25  字数:36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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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强围作噩,尽屠维大渊献,凡三年。

  孝献皇帝癸

  ◎ 建安二十二年丁酉,公元二一七年

  ,正月,魏王军居巢,孙权保濡须,二月,进攻之。初,右护军蒋钦屯宣城,芜湖令徐盛收钦屯吏,表斩之。及权在濡须,钦与吕蒙持诸军节度,钦每称徐盛之善。权问之,钦曰:“盛忠而勤强,有胆略器用,好万人督也。今大事未定,臣当助国求才,岂敢挟私恨以蔽贤乎!”权善之。三月,引军还,留伏波将军夏侯惇都督曹仁、张辽等二十六军屯居巢。权令都尉徐详诣请降,报使修好,誓重结婚。权留平虏将军周泰督濡须;硃然、徐盛等皆在所部,以泰寒门,不服。权会诸将,大为酣乐,命泰解衣,权手自指其创痕,问以所起,泰辄记昔战斗处以对。毕,使复服;权把其臂涕曰:“幼平,卿为孤兄弟,战如熊虎,不惜躯命,被创数十,肤如刻画,孤亦何心不待卿以骨之恩,委卿以兵马之重乎?”坐罢,住驾,使泰以兵马道从,鸣鼓角作鼓吹而出。于是盛等乃服。

  夏,四月,语魏王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六月,魏以军师华歆为御史大夫。

  冬,十月,命魏王冕十有二旒,乘金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魏以五官中郎将丕为太子。

  初,魏王娶丁夫人,无子;妾刘氏,生子昂;卞氏生四子:丕、彰、植、熊。王使丁夫人母养昂。昂死于穰,丁夫人哭泣无节,怒而出之,以卞氏为继室。植机警,多艺能,才藻赡,爱之。以女丁仪,丕以仪目眇,谏止之。仪由是怨丕,与弟黄门侍郎廙及丞相主簿杨修,数称临菑侯植之才,劝立以为嗣。修,彪之子也。以函密访于外,尚书崔琰板答曰:“《秋》之义,立子以长。加五官将仁孝聪明,宜承正统,琰以死守之。”植,琰之兄女婿也。尚书仆玠曰:“近者袁绍以嫡庶不分,覆宗灭国。废立大事,非所宜闻。”东曹掾邢颙曰:“以庶代宗,先世之戒也,愿殿下深察之。”丕使人问太中大夫贾诩以自固之术。诩曰:“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丕从之,深自砥砺。它屏人问诩,诩嘿然不对。曰:“与卿言,而不答,何也?”诩曰:“属有所思,故不即对耳。”曰:“何思?”诩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大笑。尝出征,丕、植并送路侧,植称述功德,发言有章,左右属目,亦悦焉。丕怅然自失,济吴质耳语曰:“王当行,涕可也。”及辞,丕涕泣而拜,及左右咸歔欷,于是皆以植多华辞而诚心不及也。植既任而行,不自雕饰,五官将御之以术,矫情自饰,宫人左右并为之称说,故遂定为太子。左右长御贺卞夫人曰:“将军拜太子,天下莫不喜,夫人当倾府藏以赏赐。”夫人曰:“王自以丕年大,故用为嗣。我但当以免无教导之过为幸耳,亦何为当重赐遗乎?”长御还,具以语悦,曰:“怒不变容,喜不失节,故最为难。”太子抱议郎辛毘颈而言曰:“辛君知我喜不?”毘以告其女宪英,宪英叹曰:“太子,代君主宗庙、社稷者也。代君,不可以不戚;主国,不可以不惧。宜戚宜惧,而反以为喜,何以能久!魏其不昌乎!”久之,临菑侯植乘车行驰道中,开司马门出。大怒,公车令坐死。由是重诸侯科,而植宠衰。植衣绣,登台见之,以违制命,还家赐死。

  法正说刘备曰:“曹一举而降张鲁,定汉中,不因此势以图巴、蜀,而留夏侯渊、张郃屯守,身遽北还,此非其智不逮而力不足也,必将内有忧故耳。今策渊、郃才略,不胜国之将帅,举众往讨,必可克之。克之之,广农积谷,观衅伺隙,上可以倾覆寇敌,尊奖王室;中可以蚕食雍、凉,广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此盖天以与我,时不可失也。”备善其策,乃率诸将进兵汉中,遣张飞、马超、吴兰等屯下辨。魏王遣都护将军曹洪拒之。

  鲁肃卒,孙权以从事中郎彭城严畯代肃,督兵万人镇陆口。众人皆为畯喜,畯固辞以“朴素书生,不闲军事”发言恳恻,至于涕。权乃以左护军虎威将军吕蒙兼汉昌太守以代之。众嘉严畯能以实让。

  定威校尉吴郡陆逊言于孙权曰:“方今克敌宁,非众不济;而山寇旧恶,依阻深地。夫腹心未平,难以图远,可大部伍,取其精锐。”权从之,以为帐下右都督。会丹杨贼帅费栈作,扇动山越。权命逊讨栈,破之。遂部伍东三郡,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卒数万人。宿恶除,所过肃清,还屯芜湖。会稽太守淳于式表“逊枉取民人,愁扰所在。”逊后诣都,言次,称式佳吏。权曰:“式白君,而君荐之,何也?”逊对曰:“式意养民,是以白逊。若逊复毁式以圣听,不可长也。”权曰:“此诚长者之事,顾人不能为耳。”

  魏王使丞相长史王必典兵督许中事。时关羽强盛,京兆金祎睹汉祚将移,乃与少府耿纪、司直韦晃、太医令吉本、本子邈、邈弟穆等谋杀必,挟天子以攻魏,南引关羽为援。

  ◎ 建安二十三年戊戌,公元二一八年

  ,正月,吉邈等率其千馀人,夜攻王必,烧其门,必中肩,帐下督扶必奔南城。会天明,邈等众溃,必与颍川典农中郎将严匡共讨斩之。

  三月,有星孛于东方。

  曹洪将击吴兰,张飞屯固山,声言断军后,众议狐疑。骑都尉曹休曰:“贼实断道者,当伏兵潜行;今乃先张声势,此其不能,明矣。宜及其未集,促击兰。兰破,飞自走矣。”洪从之,进,击破兰,斩之。三月,张飞、马超走。休,魏王族子也。

  夏,四月,代郡、上谷乌桓无臣氐等反。先是,魏王召代郡太守裴潜为丞相理曹掾,美潜治代之功,潜曰:“潜于百姓虽宽,于诸胡为峻。今继者必以潜为治过严而事加宽惠。彼素骄恣,过宽必弛;既弛,又将摄之以法,此怨叛所由生也。以势料之,代必复叛。”于是深悔还潜之速。后数十,三单于反问果至。以其子鄢陵侯彰行骁骑将军,使讨之。彰少善御,膂力过人。戒彰曰:“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动以王法从事,尔其戒之!”

  刘备屯平关,夏侯渊、张郃、徐晃等与之相拒。备遣其将陈式等绝马鸣阁道,徐晃击破之。张郃屯广石,备攻之不能克,急书发益州兵。诸葛亮以问从事犍为杨洪,洪曰:“汉中,益州咽喉,存亡之机会,若无汉中,则无蜀矣。此家门之祸也,发兵何疑!”时法正从备北行,亮于是表洪领蜀郡太守;众事皆办,遂使即真。初,犍为太守李严辟洪为功曹,严未去犍为而洪已为蜀郡;洪举门下书佐何祗有才策,洪尚在蜀郡,而祗已为广汉太守。是以西土咸服诸葛亮能尽时人之器用也。

  秋,七月,魏王自将击刘备;九月,至长安。

  曹彰击代郡乌桓,身自搏战,铠中数箭,意气益厉;乘胜逐北,至桑干之北,大破之,斩首、获生以千数。时鲜卑大人轲比能将数万骑观望强弱,见彰力战,所向皆破,乃请服,北方悉平。

  南吏民苦繇役,冬,十月,宛守将侯音反。南太守东里衮与功曹应余迸窜得出;音遣骑追之,飞矢交流,余以身蔽衮,被七创而死,音骑执衮以归。时征南将军曹仁屯樊以镇荆州,魏王命仁还讨音。功曹宗子卿说音曰:“足下顺民心,举大事,远近莫不望风;然执郡将,逆而无益,何不遣之!”音从之。子卿因夜逾城从太守收馀民围音,会曹仁军至,共攻之。

  ◎ 建安二十四年己亥,公元二一九年

  ,正月,曹仁屠宛,斩侯音,复屯樊。

  初,夏侯渊战虽数胜,魏王常戒之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及渊与刘备相拒逾年,备自平南渡沔水,缘山稍前,营于定军山。渊引兵争之。法正曰:“可击矣。”备使讨虏将军黄忠乘高鼓噪攻之,渊军大败,斩渊及益州刺史赵颙。张郃引兵还平。是时新失元帅,军中扰扰,不知所为。督军杜袭与渊司马太原郭淮收敛散卒,号令诸军曰:“张将军国家名将,刘备所惮。今事急,非张将军不能安也。”遂权宜推郃为军主。郃出,勒兵按陈,诸将皆受郃节度,众心乃定。明,备渡汉水来攻;诸将以众寡不敌,依水为陈以拒之。郭淮曰:“此示弱而不足挫敌,非算也。不如远水为陈,引而致之,半济而后击之,备可破也。”既陈,备疑,不渡。淮遂坚守,示无还心。以状闻于魏王善之,遣使假郃节,复以淮为司马。

  二月,壬子晦,有食之。

  三月,魏王自长安出斜谷,军遮要以临汉中。刘备曰:“曹公虽来,无能为也,我必有汉川矣。”乃敛众拒险,终不锋。运米北山下,黄忠引兵取之,过期不还。翊军将军赵云将数十骑出营视之,值扬兵大出,云猝与相遇,遂前突其陈,且斗且却。魏兵散而复合,追至营下,云入营,更大开门,偃旗息鼓。魏兵疑云有伏,引去;云雷鼓震天,惟以劲弩于后魏兵。魏兵惊骇,自相蹂践,堕汉水中死者甚多。备明旦自来,至云营,视昨战处,曰:“子龙一身都为胆也!”与备相守积月,魏军士多亡。夏,五月,悉引出汉中诸军还长安,刘备遂有汉中。恐刘备北取武都氐以关中,问雍州刺史张既,既曰:“可劝使北出就谷以避贼,前至者厚其宠赏,则先者知利,后必慕之。”从之,使既之武都,徙氐五万馀落出居扶风、天水界。

  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西平麹演等,各据其郡,自号将军,更相攻击。俊遣使送母及子诣魏王为质以求助。问张既,既曰:“俊等外假国威,内生傲悖,计定势足,后即反耳。今方事定蜀,且宜两存而斗之,犹卞庄子之刺虎,坐收其敝也。”王曰:“善!”岁馀,鸾遂杀俊,武威王祕又杀鸾。

  刘备遣宜都太守扶风孟达从秭归北攻房陵,杀房陵太守蒯祺。又遣养子副军中郎将刘封自汉中乘沔水下,统达军,与达会攻上庸,上庸太守申耽举郡降。备加耽征北将军,领上庸太守,以耽弟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

  秋,七月,刘备自称汉中王,设坛场于沔,陈兵列众,群臣陪位,读奏讫,乃拜受玺绶,御王冠。因驿拜章,上还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立子禅为王太子。拔牙门将军义魏延为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以镇汉川。备还治成都,以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关羽为前将军,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黄忠为后将军,馀皆进位有差。遣益州前部司马犍为费诗即授关羽印授,羽闻黄忠位与己并,怒曰:“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不肯受拜。诗谓羽曰:“夫立王业者,所用非一。昔萧、曹与高祖少小亲旧,而陈、韩亡命后至;论其班列,韩最居上,未闻萧、曹以此为怨。今汉中王以一时之功隆崇汉室;然意之轻重,宁当与君侯齐乎!且王与君侯譬犹一体,同休等戚,祸福共之。愚谓君侯不宜计官号之高下、爵禄之多少为意也。仆一介之使,衔命之人,君侯不受拜,如是便还,但相为惜此举动,恐有后悔耳。”羽大感悟,遽即受拜。

  诏以魏王夫人卞氏为王后。

  孙权攻合肥。时诸州兵戍淮南。扬州刺史温恢谓兗州刺史裴潜曰:“此间虽有贼,然不足忧。今水潦方生,而子孝县军,无有远备,关羽骁猾,正恐征南有变耳。”已而关羽果使南郡太守糜芳守江陵,将军傅士仁守公安,羽自率众攻曹仁于樊。仁使左将军于、立义将军庞德等屯樊北。八月,大霖雨,汉水溢,平地数丈,于等七军皆没。与诸将登高避水,羽乘大船就攻之,等穷迫,遂降。庞德在堤上,被甲持弓,箭不虚发,自平旦力战,至过中,羽攻益急;矢尽,短兵接,德战益怒,气愈壮,而水浸盛,吏士尽降。德乘小船还仁营,水盛船覆,失弓矢,独抱船覆水中,为羽所得,立而不跪。羽谓曰:“卿兄在汉中,我以卿为将,不早降何为!”德骂羽曰:“竖子,何谓降也!魏王带甲百万,威振天下。汝刘备庸才耳,岂能敌!我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也!”羽杀之。魏王闻之涕曰:“吾知于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及庞德!”封德二子为列侯。羽急攻樊城,城得水,往往崩坏,众皆恟惧。或谓曹仁曰:“今之危,非力所支,可及羽围未合,乘轻船夜走。”汝南太守庞曰:“山水速疾,冀其不久。闻羽遣别将已在郏下,自许以南,百姓扰扰,羽所以不敢遂进者,恐吾军掎其后耳。今若遁去,洪河以南,非复国家有也,君宜待之。”仁曰:“善!”乃沉白马与军人盟誓,同心固守。城中人马才数千人,城不没者数板。羽乘船临城,立围数重,外内断绝。羽又遣别将围将军吕常于襄。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皆降于羽。

  初,沛国魏讽有惑众才,倾动鄴都,魏相国钟繇辟以为西曹掾。荥任览,与讽友善。同郡郑袤,泰之子也,每谓览曰:“讽雄,终必为。”九月,讽潜结徒,与长乐卫尉陈祎谋袭鄴;未及期,祎惧而告之。太子丕诛讽,连坐死者数千人,钟繇坐免官。

  初,丞相主簿杨修与丁仪兄弟谋立曹植为魏嗣,五官将丕患之,以车载废簏内朝歌长吴质,与之谋。修以白魏王未及推验。丕惧,告质,质曰:“无害也。”明,复以簏载绢以入,修复白之,推验,无人;由是疑焉。其后植以骄纵见疏,而植故连缀修不止,修亦不敢自绝。每当就植,虑事有阙,忖度意,豫作答教十馀条,敕门下,“教出,随所问答之”于是教裁出,答已入;怪其捷,推问,始亦以修袁术之甥,恶之,乃发修前后漏言教,关诸侯,收杀之。

  魏王以杜袭为留府长史,驻关中。关中营帅许攸拥部曲不归附,而有慢言,大怒,先伐之。群臣多谏宜招怀攸,共讨强敌;横刀于膝,作不听。袭入谏,逆谓之曰:“吾计已定,卿勿复言!”袭曰:“若殿下计是,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计非,虽成,宜改之。殿下逆臣令勿言,何待下之不阐乎!”曰:“许攸慢吾,如何可置!”袭曰:“殿下谓许攸何如人?”曰:“凡人也。”袭曰:“夫惟贤知贤,惟圣知圣,凡人安能知非凡人!方今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进不为勇,退不为仁。臣闻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万石之钟,不以莛撞起音。今区区之许攸,何足以劳神武哉!”曰:“善!”遂厚抚攸,攸即归复。

  冬,十月,魏王至洛

  陆浑民孙狼等作,杀县主簿,南附关羽。羽授狼印,给兵,还为寇贼,自许以南,往往遥应羽,羽威震华夏。魏王议徙许都以避其锐,丞相军司马司马懿、西曹属蒋济言于曰:“于等为水所没,非战攻之失,于国家大计未足有损。刘备、孙权,外亲内疏,关羽得志,权必不愿也。可遣人劝权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从之。

  初,鲁肃尝劝孙权以曹尚存,宜且抚辑关羽,与之同仇,不可失也。及吕蒙代肃屯陆口,以为羽素骁雄,有兼并之心,且居国上,其势难久,密言于权曰:“今令征虏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蒙为国家前据襄,如此,何忧于,何赖于羽!且羽君臣矜其诈力,所在反覆,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今不于强壮时图之,一旦僵仆,复陈力,其可得!”权曰:“今先取徐州,然后取羽,何如?”对曰:“今远在河北,抚集幽、冀,未暇东顾,徐土守兵,闻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势陆通,骁骑所骋,至尊今取徐州,后旬必来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不如取羽,全据长江,形势益张,易为守也。”权善之。权尝为其子求昏于羽,羽骂其使,不许昏;权由是怒。及羽攻樊,吕蒙上疏曰:“羽讨樊而多留备兵,必恐蒙图其后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众还建业,以治疾为名,羽闻之,必撤备兵,尽赴襄。大军浮江昼夜驰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称病笃。权乃檄召蒙还,与图计。蒙下至芜湖,定威校尉陆逊谓蒙曰:“关羽接境,如何远下,后不当可忧也?”蒙曰:“诚如来言,然我病笃。”逊曰:“羽矜其骁气,陵轹于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于我;有相闻病,必益无备。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下见至尊,宜好为计。”蒙曰:“羽素勇猛,既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益盛,未易图也。”蒙至都,权问:“谁可代卿者?”蒙对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而未有远名,非羽所忌,无复是过也。若用之,当令外自韬隐,内察形便,然后可克。”权乃召逊,拜偏将军、右部督,以代蒙。逊至陆口,为书与羽,称其功美,深自谦抑,为尽忠自托之意。羽意大安,无复所嫌,稍撤兵以赴樊。逊具启形状,陈其可禽之要。羽得于等人马数万,粮食乏绝,擅取权湘关米;权闻之,遂发兵袭羽。权令征虏将军孙皎与吕蒙为左右部大督,蒙曰:“若至尊以征虏能,宜用之;以蒙能,宜用蒙。昔周瑜、程普为左右部督,督兵攻江陵,虽事决于瑜,普自恃久将,且俱是督,遂共不睦,几败国事,此目前之戒也。”权寤,谢蒙曰:“以卿为大督,命皎为后继可也。”

  魏王之出汉中也,使平寇将军徐晃屯宛以助曹仁;及于陷没,晃前至陵陂。关羽遣兵屯偃城,晃既到,诡道作都堑,示截其后,羽兵烧屯走。晃得偃城,连营稍前。使赵俨以议郎参曹仁军事,与徐晃俱前,馀救兵未到;晃所督不足解围,而诸将呼责晃,促救仁。俨谓诸将曰:“今贼围素固,水潦犹盛,我徒卒单少,而仁隔绝,不得同力,此举适所以敝内外耳。当今不若前军围,遣谍通仁,使知外救,以励将士。计北军不过十,尚足坚守,然后表里俱发,破贼必矣。如有缓救之戮,馀为诸君当之。”诸将皆喜。晃营距羽围三丈所,作地道及箭飞书与仁,消息数通。孙权为笺与魏王,请以讨羽自效,及乞不漏,令羽有备。问群臣,群臣咸言宜密之。董昭曰:“军事尚权,期于合宜。宜应权以密,而内之。羽闻权上,若还自护,围则速解,便获其利。可使两贼相对衔持,坐待其敝。秘而不,使权得志,非计之上。又,围中将吏不知有救,计粮怖惧。傥有他意,为难不小。之为便。且羽为人强梁,自恃二城守固,必不速退。”曰:“善!”即敕徐晃以权书著围里及羽屯中,围里闻之,志气百倍;羽果犹豫不能去。魏王自雒南救曹仁,群下皆谓:“王不亟行,今败矣。”侍中桓阶独曰:“大王以仁等为足以料事势不也?”曰:“能。”“大王恐二人遗力?”曰:“不然。”“然则何为自往?”曰:“吾恐虏众多,而徐晃等势不便耳。”阶曰:“今仁等处重围之中而守死无贰者,诚以大王远为之势也。夫居万死之地,必有死争之心。内怀死争,外有强救,大王案六军以示馀力,何忧于败而自往?”善其言,乃驻军摩陂,前后遣殷署、硃盖等凡十二营诣晃。关羽围头有屯,又别屯四冢,晃乃扬声当攻围头屯而密攻四冢。羽见四冢坏,自将步骑五千出战;晃击之,退走。羽围堑鹿角十重,晃追羽,与俱入围中,破之,傅方、胡修皆死,羽遂撤围退,然舟船犹据沔水,襄隔绝不通。

  吕蒙至寻,尽伏其兵冓鹿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羽所置江边屯候,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糜芳、傅士仁素皆嫌羽轻己,羽之出军,芳、仁供给军资不悉相及,羽言:“还,当治之!”芳、仁咸惧。于是蒙令故骑都尉虞翻为书说仁,为陈成败,仁得书即降。翻谓蒙曰:“此谲兵也,当将仁行,留兵备城。”遂将仁至南郡。麋芳城守,蒙以仁示之,芳遂开门出降。蒙入江陵,释于之囚,得关羽及将士家属,皆抚慰之,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蒙麾下士,与蒙同郡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铠;官铠虽公,蒙犹以为犯军令,不可以乡里故而废法,遂垂涕斩之。于是军中震栗,道不拾遗。蒙旦暮使亲近存恤耆老,问所不足,疾病者给医药,饥寒者赐衣粮。羽府藏财宝,皆封闭以待权至。

  关羽闻南郡破,即走南还。曹仁会诸将议,咸曰:“今因羽危惧,可追禽也。”赵俨曰:“权遨羽连兵之难,掩制其后,顾羽还救,恐我承其两疲,故顺辞求效,乘衅因变以观利钝耳。今羽已孤迸,更宜存之以为权害。若深入追北,权则改虞于彼,将生患于我矣,王必以此为深虑。”仁乃解严。魏王闻羽走,恐诸将追之,果疾敕仁如俨所策。

  关羽数使人与吕蒙相闻,蒙辄厚遇其使,周游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羽人还,私相参讯,咸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羽吏士无斗心。

  会权至江陵,荆州将吏悉皆归附;独治中从事武陵潘濬称疾不见。权遣人以就家舆致之,濬伏面著席不起,涕泣横,哀哽不能自胜。权呼其字与语,慰谕恳恻,使亲近以手巾拭其面。濬起,下地拜谢。即以为治中,荆州军事一以谘之。武陵部从事樊伷导诸夷,图以武陵附汉中王备。外白差督督万人往讨之,权不听;特召问濬,濬答:“以五千兵往,足以擒伷。”权曰:“卿何以轻之?”濬曰:“伷南旧姓,颇能脣吻,而实无才略。臣所以知之者,伷昔尝为州人设馔,比至中,食不可得,而十馀自起,此亦侏儒观一节之验也。”权大笑,即遣濬将五千人往,果斩平之。权以吕蒙为南郡太守,封孱陵侯,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以陆逊领宜都太守。

  十一月,汉中王备所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诸城长吏及蛮夷君长皆降于逊。逊请金、银、铜印以假授初附,击蜀将詹晏等及秭归大姓拥兵者,皆破降之,前后斩获、招纳凡数万计。权以逊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屯夷陵,守峡口。关羽自知孤穷,乃西保麦城。孙权使之,羽伪降,立幡旗为象人于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才十馀骑。权先使硃然、潘璋断其径路。十二月,璋司马马忠获羽及其子平于章乡,斩之,遂定荆州。

  初,偏将军吴郡全琮,上疏陈关羽可取之计,权恐事,寝而不答;及已禽羽,权置酒公安,顾谓琮曰:“君前陈此,孤虽不相答,今之捷,抑亦君之功也。”于是封琮华亭侯。权复以刘璋为益州牧,驻秭归,未几,璋卒。

  吕蒙未及受封而疾发,权置于所馆之侧,所以治护者万方。时有加钅咸,权为之惨戚。数见其颜色,又恐劳动,常穿壁瞻之,见小能下食,则喜顾左右言笑,不然则咄昔,夜不能寐。病中瘳,为下赦令,群臣毕贺,已而竟卒,年四十二。权哀痛殊甚,为置守冢三百家。权后与陆逊论周瑜、鲁肃及蒙曰:“公瑾雄烈,胆略兼人,遂破孟德,开拓荆州,邈焉寡俦。子敬因公瑾致达于孤,孤与宴语,便及大略帝王之业,此一快也。后孟德因获刘琮之势,张言方率数十万众水步俱下,孤普请诸将,咨问所宜,无适先对;至张子布、秦文表俱言宜遣使修檄之,子敬即驳言不可,劝孤急呼公瑾,付任以众,逆而击之,此二快也。后虽劝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足以损其二长也。周公不求备于一人,故孤忘其短而贵其长,常以比方邓禹也。子明少时,孤谓不辞剧易,果敢有胆而已;及身长大,学问开益,筹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但言议英发不及之耳。图取关羽,胜于子敬。子敬答孤书云:‘帝王之起,皆有驱除,羽不足忌。’此子敬内不能办,外为大言耳,孤亦恕之,不苟责也。然其作军屯营,不失令行止,部界无废负,路无拾遗,其法亦美矣。”孙权与于乘马并行,虞翻呵曰:“汝降虏,何敢与吾君齐马首乎!”抗鞭,权呵止之。

  孙权之称籓也,魏王召张辽等诸军悉还救樊,未至而围解。徐晃振旅还摩陂,晃七里,置酒大会。王举酒谓晃曰:“全樊、襄,将军之功也。”亦厚赐桓阶,以为尚书。嫌荆州残民及其屯田在汉川者,皆徙之。司马懿曰:“荆楚轻脆易动,关羽新破,诸为恶者藏窜观望,徙其善者,既伤其意,将令去者不敢复还。”曰:“是也。”是后诸亡者悉还出。

  魏王表孙权为票骑将军,假节,领荆州牧,封南昌侯。权遣校尉梁寓入贡,又遣硃光等归,上书称臣于,称说天命。以权书示外曰:“是儿踞吾著炉火上!”侍中陈群等皆曰:“汉祚已终,非适今。殿下功德巍巍,群生注望,故孙权在远称臣。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殿下宜正大位,复何疑哉!”曰:“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臣光曰:教化,国家之急务也,而俗吏慢之;风俗,天下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夫惟明智君子,深识长虑,然后知其为益之大而收功之远也。光武遭汉中衰,群雄糜沸,奋起布衣,绍恢前绪,征伐四方,不暇给,乃能敦尚经术,宾延儒雅,开广学校,修明礼乐。武功既成,文德亦洽。继以孝明、孝章,遹追先志,临雍拜老,横经问道。自公卿、大夫至于郡县之吏,咸选用经明行修之人,虎贲卫士皆习《孝经》,匈奴子弟亦游太学,是以教立于上,俗成于下。其忠厚清修之士,岂唯取重于搢绅,亦见慕于众庶。愚鄙污秽之人,岂唯不容于朝廷,亦见弃于乡里。自三代既亡,风化之美,未有若东汉之盛者也。及孝和以降,贵戚擅权,嬖倖用事,赏罚无章,贿赂公行,贤愚浑殽,是非颠倒,可谓矣。然犹绵绵不至于亡者,上则有公卿、大夫袁安、杨震、李固、杜乔、陈蕃、李膺之徒面引廷争,用公义以扶其危,下则有布衣之士符融、郭泰、范滂、许邵之,立私论以救其败。是以政治虽浊而风俗不衰,至有触冒斧钺,僵仆于前,而忠义奋发,继起于后,随踵就戮,视死如归。夫岂特数子之贤哉,亦光武、明、章之遗化也!当是之时,苟有明君作而振之,则汉氏之祚犹未可量也。不幸承陵夷颓敝之馀,重以桓、灵之昏:保养回,过于骨;殄灭忠良,甚于寇雠;积多士之愤,蓄四海之怒。于是何进召戎,董卓乘衅,袁绍之徒从而构难,遂使乘舆播越,宗庙丘墟,王室覆,烝民涂炭,大命陨绝,不可复救。然州郡拥兵专地者,虽互相噬,犹未尝不以尊汉为辞。以魏武之暴戾强伉,加有大功于天下,其蓄无君之心久矣,乃至没身不敢废汉而自立,岂其志之不哉?犹畏名义而自抑也。由是观之,教化安可慢,风俗安可忽哉!

  
段译

  孝献皇帝癸建安二十二年(丁酉、217)

  汉纪六十汉献帝建安二十二年(丁酉,公元217年)

  [1],正月,魏王军居巢,孙权保濡须,二月,进攻之。

  [1]季,正月,魏王曹驻军居巢,孙权守卫濡须。二月,曹向濡须进攻。

  初,右护军蒋钦屯宣城,芜湖令徐盛收钦屯吏,表斩之。及权在濡须,钦与吕蒙持诸军节度,钦每称徐盛之善。权问之,钦曰:“盛忠而勤强,有胆略器用,好万人督也。今大事未定,臣当助国求才,岂敢挟私恨以蔽贤乎?”权善之。

  当初,孙权的右护军蒋钦驻屯宣城,芜湖令徐盛逮捕了蒋钦的属吏,并上表将他斩首。及至孙权在濡须时,蒋钦和吕蒙负责指挥各路军队,蒋钦每每称赞徐盛的优点。孙权问蒋钦为什么称赞徐盛,蒋钦回答:“徐盛忠诚、勤勉、贤强,有胆略,有器度,是个统帅万人的杰出将领。如今事业尚未成功,臣下我应当帮助国家访求人才,怎么敢怀着私人怨恨而遮蔽贤能呢?”孙权对此非常赞赏。

  三月,引军还,留伏波将军夏侯都督曹仁、张辽等二十六军屯居巢。权令都尉徐详诣请降,报使修好,誓重结婚。权留平虏将军周泰督濡须;朱然、徐盛等皆在所部,以泰寒门,不服。权会诸将,大为酣乐,命泰解衣,权手自指其创痕,问以所起,泰辄记昔战斗处以对,毕,使复服;权把其臂涕曰:“幼平,卿为孤兄弟,战如熊虎,不惜躯命,被创数十,肤如刻画,孤亦何心不待卿以骨之恩,委卿以兵马之重乎!”坐罢,住驾,使泰以兵马道从,鸣鼓角作鼓吹而出;于是盛等乃服。

  三月,曹率军撤回,留下伏波将军夏侯统领曹仁、张辽等二十六支部队驻守居巢。孙权让都尉徐详到曹那里请求投降;曹派使者回复,愿意建立友好关系,发誓与孙权重结姻亲。孙权留平虏将军周泰统领濡须守军,朱然、徐盛等人都成了周泰的部下,他们认为周泰出身寒微,心中不服。孙权召集各位将领,大摆酒宴,奏乐畅饮。在酒席上孙权让周泰解开衣服,用手指着他身上的伤痕,询问受伤经过,周泰对那些战斗地点全都记得,依次回答。讲完,孙权要他重新穿好衣服,拉着他的手臂,淌着泪说:”周泰,你为了我孙氏兄弟,像熊和虎一样勇猛作战,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性命,受伤数十处,肌肤像刀刻划过一样,我又怎么忍心不把你看作亲骨,委以统帅兵马的重任!”宴席散后,孙权暂留,让周泰以兵马开路、护卫,擂鼓鸣号,奏起军乐,走出了军营。于是,徐盛等人才服从周泰指挥。

  [2]夏,四月,诏魏王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

  [2]夏季,四月,献帝下诏:魏王曹可用皇帝专用的旌旗,出入同帝王一样称警跸,实行戒严和清道。

  [3]六月,魏以军师华歆为御史大夫。

  [3]六月,魏任命军师华歆为御史大史。

  [4]冬,十月,命魏王冕十有二旒,乘金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4]冬季,十月,献帝下诏增加魏王曹的特权:魏王曹所戴王冠可有十二条旒,可乘金车,以六匹马驾驶,可设五时副车。

  [5]魏以五官中郎将丕为太子。

  [5]魏立五官中郎将曹丕为太子。

  初,魏王娶丁夫人,无子;妾刘氏,生子昂;卞氏生四子,丕、彰、植、熊。王使丁夫人母养昂;昂死于穰,丁夫人哭泣无节,怒而出之,以卞氏为继室。植机警、多艺能,才藻赡,爱之。以女丁仪,丕以仪目眇,谏止之。仪由是怨丕,与弟黄门侍郎,及丞相主簿杨,数称临侯植之才,劝立以为嗣。,彪之子也。以函密访于外,尚书崔琰版答曰:“《秋》之义,立子以长。加五官将仁孝聪明,宜承正统,琰以死守之。”植,琰之兄女婿也。尚书仆曰:“近者袁绍以嫡庶不分,覆宗灭国。废立大事,非所宜闻。”东曹掾邢曰:“以庶代宗,先世之戒也,愿殿下深察之。”丕使人问太中大夫贾诩以自固之术。诩曰:“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丕从之,深自砥砺。他屏人问诩,诩嘿然不对。曰:“与卿言,而不答,何也?”诩曰:“属有所思,故不即对耳。”曰:“何思?”诩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大笑。

  当初,魏王曹娶丁夫人,没有生儿子。妾刘氏,生儿子曹昂;卞氏生下四个儿子:曹丕、曹彰、曹植、曹熊。曹让丁夫人以母亲的名义抚养曹昂;曹昂死在穰城,丁夫人哭泣得不能自制,曹气忿之下,休了丁夫人,以卞氏继为正。曹植生机警,富有能力,才华横溢而敏捷多智,曹很爱他。曹要把女儿嫁给丁仪为,曹丕因为丁仪一只眼瞎,劝阻了曹。丁仪因此怨恨曹丕,和弟弟黄门侍郎丁,以及丞相主簿杨,多次称赞临侯曹植的才干,劝曹立他为继承人。杨本是杨彪的儿子。曹用信秘密探访外面对立继承人的看法。尚书崔琰用不封口的信答复说:“按照《秋》之义,应立长子。而且五官将曹丕仁厚、忠孝、聪明,应做继承人,我的看法至死不变。”曹植是崔琰哥哥的女婿。尚书仆说:“前不久,袁绍因嫡亲、旁支不分,宗族和国土都遭覆灭。废立继承人的大事,不是臣子所应听到的。”东曹掾邢说:“以旁支代替正统继承人,是先世的戒条,希望殿下深入考虑。”曹丕派人向太中大夫贾诩询问巩固自己地位的方法。贾诩说:“愿将军您能发扬德和气度,亲身去做寒素之人的事情,早晚孜孜不倦,不违背做儿子应该遵守的规矩,这样就可以了。”曹丕听从了贾诩的话,暗自深深地磨炼自己。一天,曹命众人退下,询问贾诩,贾诩默然不答。”曹说:“我与你说话,你却不回答,这是为什么?”贾诩说:“我正在考虑,所以没有立即回答您。”曹说:“你考虑什么?”贾诩回答说:“我是在想袁绍、刘表两对父子啊。”曹大笑起来。

  尝出征,丕、植并送路侧,植称述功德,发言有章,左右属目,亦悦焉。丕怅然自失,济吴质耳语曰:“王当行,涕可也。”及辞,丕涕泣而拜,及左右咸欷,于是皆以植多华辞而诚心不及也。植既任而行,不自雕饰,五官将御之以术,矫情自饰,宫人左右并为之称说,故遂定为太子。

  一次,曹带兵出征,曹丕和曹植共同送到路旁,曹植称颂曹的功德,出口成章,旁边的人都瞩目赞赏,曹自己也很高兴。曹丕感到惆怅,若有所失,济人吴质在他耳边说:“魏王即将上路的时候,流泪哭泣即可。”及至辞行时,曹丕哭着下拜,曹和部属们都很伤感。因此,大家都认为曹植华丽的辞藻多而诚心不及曹丕。曹植既然做事任,言行不加掩饰,而曹丕则施用权术,掩盖真情,自我矫饰,宫中的人和曹部属大多为他说好话,所以最终被立为太子

  左右长御贺卞夫人曰:“将军拜太子,天下莫不喜,夫人当倾府藏以赏赐。”夫人曰:“王自以丕年大,故用为嗣。我但当以免无教导之过为幸耳,亦何为当重赐遗乎!”长御还,具以语悦,曰:“怒不变容,喜不失节,故最为难。”

  左右长御向卞夫人祝贺说:“曹丕将军被立为太子,天下人没有不欢喜的,夫人应该把府中所藏财物都拿来赏赐大家。”夫人说:“魏王只因为曹丕年长,所以立他为继承人。我只应以庆幸免去了教导无方的过失罢了,又有什么理由要重重赏赐别人呢!”长御回去,把夫人的话全告诉了曹,曹很高兴,说:“怒时脸不变,喜时不忘记节制,原本是最难做到的。”

  太子抱议郎辛毗颈而言曰:“辛君知我喜不?”毗以告其女宪英,宪英叹曰:“太子,代君主宗庙、社稷者也。代君,不可以不戚;主国,不可以不惧。宜戚而惧,而反以为喜,何以能久!魏其不昌乎!”

  太子曹丕抱住议郎辛毗的脖子说:“辛君,你知道我高兴吗?”辛毗把这件事对他女儿宪英谈起,宪英叹息地说:“太子是代替君王主持宗庙和社稷的人。代替君王,不可以不扰虑;管理国家,不可以不恐惧。他本应忧虑和恐惧,却反而很高兴,怎么能长久!魏是不会昌盛的!”

  久之,临侯植乘车行驰道中,开司马门出。大怒,公车令坐死。由是重诸侯科,而值宠衰。植衣绣,登台见之,以违制命,还家赐死。

  过很久,临侯曹植违反制度,乘车在驰道正中行驶,打开司马门而出。曹大怒,掌管宫门的公车令被定罪处死。从此以后,他加重了对诸侯的限制,对曹植的宠爱也一天不如一天了。一次,曹植的子身穿锦绣的衣服,被曹登上高台看见,认为她违反了止穿锦绣的制度,命她返回娘家,并赐自尽。

  [6]法正说刘备曰:“曹一举而降张鲁,定汉中,不因此势以图巴、蜀、百留夏侯渊,张屯守,身遽北还,此非其智不逮,而力不足也,必将内有忧故耳。今策渊、才略,不胜国之将帅,举众往讨,必可克之。克之之,广农积谷,观衅伺隙,上可以倾覆寇敌,尊奖王室;中可以蚕食雍、凉,广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此盖天以与我,时不可失也。”备善其策,乃率诸将进兵汉中,遣张飞、马超、吴兰等屯下辨。魏王遣都护将军曹洪拒之。

  [6]法正向刘备建议说:“曹一举收降了张鲁,占据汉中,不借助这个有利时机进攻巴、蜀两地,却留夏侯渊、张驻守汉中,自己急速北返,这样做并非是他才智不够,而是力量不足,必将有内忧的缘故。如今估计夏侯渊、张的才能,不及我们的将领,现在举兵进攻,一定可以取胜。夺取汉中后,广开农田,积蓄粮草,等待有可乘之机。搞得好,可以将曹彻底击败,恢复皇室的权威;次之,可以蚕食雍、凉二州,拓展我们的疆土;最次,也可以据险固守,与曹长期对峙。这是上天的赐与,时机不可丧失。”刘备赞同法正的策略,于是率领进军汉中,派张飞、马超、吴兰等驻军下辨。魏王曹派都护将军曹洪拒敌。

  [7]鲁肃卒,孙权以从事中郎彭城严代肃,督兵万人镇陆口。众人皆为喜,固辞以“朴素书生,不闲军事”发言恳恻,至于涕。权乃以左护军虎威将军吕蒙兼汉昌太守以代之。众嘉严能以实让。

  [7]鲁肃去世,孙权派从事中郎、彭城人严接替鲁肃的职务,率兵一万人驻守陆口。大家都向严贺喜,严却以“朴实书生,不熟悉军事”为借口坚决推辞,言辞十分恳切,甚至下了眼泪。孙权便派左护军、虎威将军吕蒙兼汉昌太守,代替鲁肃的职位。大家都赞许严能据实相让。

  [8]定威校尉吴郡陆逊言于孙权曰:”方今克敌宁,非众不济;而山寇旧恶,依深地。夫腹心未平,难以图远,可大部伍,取其精锐。”权从之,以为帐下右部督。会丹贼帅费栈作,扇动山越。权命逊讨栈,破之。遂部伍东三郡,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万人;宿恶除,所过肃清,还屯芜湖。会稽太守淳于式表“逊枉取民人,愁扰所在。”逊后诣都,言次,称式佳吏,权曰:“式白君,而君荐之,何也?”逊对曰:“式意养民,是以白逊;若逊复毁式以圣听,不可长也。”权曰:“此诚长者之事,顾人不能为耳。”

  [8]定威校尉、吴郡人陆逊向孙权建议:“如今要打败敌人,平定动,没有大军就不能成功;而山贼作恶很久,盘据深山。腹心之患不解除,很难向远处发展。可以扩充我们的军队,选取精锐。”孙权采纳了这一建议,以陆逊为帐下右部督。恰在这时,丹贼人首领费栈作,煽动山越反叛。孙权命陆逊讨伐费栈,将山贼击败。于是在东部三郡征集军队,强壮者当兵,老弱者为后备,得到兵数万人。陆逊所过之处,将一向作恶的盗贼扫除干净,于是回驻芜湖。会稽太守淳于式上表,称:“陆逊随意征发搜刮百姓,给所到之处带来愁苦和扰。”陆逊在此之后回到都城,言谈之间,称赞淳于式是个好官吏。孙权问陆逊:“淳于式告发你,你却推荐他,这是为什么?”陆逊回答说:“淳于式本意是要百姓休养生息,所以告发我;如果我再底毁他,以扰您的视听,这种风气不能长。”孙权赞叹说:“这实在是谨厚长者做的事,一般人可做不到。”

  [9]魏王使丞相长史王必典兵督许中事。时关羽强盛,京兆金睹汉祚将移,乃与少府耿纪、司直韦晃、太医令吉本、本子邈、邈弟穆等谋杀必,挟天子以攻魏,南引关羽为援。

  [9]魏王曹派丞相长史王必掌管军队,督理许都的事务。当时关羽实力强盛,京兆人金见汉朝政权将被取代,便和少府耿纪、司直韦晃、太医令吉本、吉本的儿子吉邈、吉邈的弟弟吉穆等人密谋杀掉王必,挟持天子打击曹魏的势力,并在南面联合关羽作为外援。

  二十三年(戊戌、218)

  二十三年(戊戌,公元218年)

  [1],正月,吉邈等率其千余人,夜攻王必,烧其门,必中肩,帐下督扶必奔南城。会天明,邈等众溃,必与颍川典农中郎将严匡共讨斩之。

  [1]季,正月,吉邈等人率羽一千余人,在夜间攻击王必,烧毁王必住所的门,用箭中他的肩部。帐下督扶着王必逃到许都南城。正好天明,吉邈和他的羽溃散,王必和颖川典农中郎将严匡共同讨伐,斩杀吉邈等人。

  [2]三月,有星孛于东方。

  [2]三月,有异星出现在东方。

  [3]曹洪将击吴兰,张飞屯固山,声言断军后,众议狐疑。骑都尉曹休曰:“贼实断道者,当伏兵潜行;今乃先张声势,此其不能,明矣。宜及其未集,促击兰,兰破,飞自走矣。”洪从之,进,击破兰,斩之。三月,张飞、马超走。休,魏王族子也。

  [3]曹洪将要攻击吴兰,而张飞驻军固山,声称要切断曹军的后路。曹洪和将领们商议,犹豫不决。骑都尉曹休说:“张飞等人若确实要切断我军后路,应该派军队隐蔽行军,而现在却先大造声势,而实际上做不到,这是很清楚的。我军应该敌人尚未集结,迅速攻击吴兰,吴兰被击败,张飞自然退走。”曹洪听从了这一建议,进军击败吴兰军,斩杀吴兰。三月,张飞、马超撤退。曹休是魏王曹的同族子侄辈。

  [4]夏,四月,代郡、上谷乌桓无臣氐等反。先是,魏王召代郡太守裴潜为丞相理曹掾,美潜治代之功,潜曰:“潜于百姓虽宽,于诸胡为峻。今继者必以潜为治过严而事加宽惠。彼素骄恣,过宽必驰;既驰,将摄之以法,此怨叛所由生也。以势料之,代必复叛。”于是深悔还潜之速。后数十,三单于反问果至。以其子鄢陵侯彰行骁骑将军,使讨之。彰少善御,膂力过人。戒彰曰:“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动以王法从事,尔其戒之!”

  [4]夏季,四月,居住在代郡、上谷郡的乌桓族无臣氐等造反。先前,魏王曹召回代郡太守裴潜,任命为丞相相理曹掾。曹赞扬裴潜治理代郡的成就,裴潜说:“我对百姓虽然宽容,但对胡人却很严厉。今后我的继任者,必然认为我的沼理过严而采取宽厚的措施。那些胡人一向骄横,过度宽厚必然导致放纵,放纵以后再用法令限制,这将是引起他们生怨反叛的原因。根据情势预测,代郡的乌桓必定还要反叛。”于是曹深悔召裴潜回来得太快了。几十天过后,乌桓三个单于反叛的消息果然传来了。曹以儿子鄢陵侯曹彰代理骁将军,派去讨伐反叛的乌桓。曹彰从小擅长箭骑马,力量过人。曹告诫曹彰:“在家的时候,我们是父子;接受任务后,就变成了君臣,一举一动都要按朝廷法令行事,你要小心!”

  [5]刘备屯平关,夏侯渊、张、徐晃等与之相拒。备遣其将陈式等绝马鸣阁道,徐晃击破之。张屯广石,备攻之不能克,急书发益州兵。诸葛亮以问从事犍为杨洪,洪曰:“汉中,益州咽喉,存亡之机会,若无汉中,则无蜀矣。此家门之祸也,发兵可疑。”时法正从备北行,亮于是表洪领蜀郡太守;众事皆办,遂使即真。

  [5]刘备驻军平关,曹军夏侯渊、张、徐晃等与他对峙。刘务派部下将领陈式等人去切断马鸣阁的道路,被徐晃打败。张驻守在广石,刘备攻打不下来,急发文书调集益州军队。诸葛亮问从事、犍为人杨洪应如何处理此事,杨洪说:“汉中是益州的咽喉,存亡的关键,如失去汉中,就没有蜀了,这是家门前的祸患,对发兵有什么疑问!”当时蜀郡太守法正跟随刘备到了北方,诸葛亮于是上表请求由杨洪代理蜀郡太守。杨洪将各项政务全都办理妥当,于是获得正式任命。

  初,犍为太守李严辟洪为功曹,严未去犍为而洪已为蜀郡;洪举门下书佐何祗有才策,洪尚在蜀郡,而祗已为广汉太守。是以西土咸服诸葛亮能尽时人之器用也。

  从前,犍为太守李严曾任命杨洪为功曹,李严未离开犍为,而杨洪已做了蜀郡太守。杨洪推荐自己门下的书佐何祗,称他有才干;杨洪仍在蜀郡,而何祗已经做了广汉太守。因此,西土人士都佩服诸葛亮,能够充分利用当时的人才。

  秋,七月,魏王自将击刘备;九月,至长安。

  秋季,七月,魏王曹亲自率兵进攻刘备。九月,到达长安。

  [6]曹彰击代郡乌桓,身自搏战,铠中数箭,意气益厉;乘胜遂北,至桑乾之北,大破之,斩首、获生以千数。时鲜卑大人轲比能将数万骑观望强弱,见彰力战,所向皆破,乃请服,北方悉平。

  [6]曹彰征讨代郡的乌桓时,亲自参加战斗,铠甲被中数箭,却愈战愈勇,乘胜追击败兵,直至桑干河以北,大败乌桓,杀死、俘虏乌桓上千人。当时鲜卑族首领轲比能率骑兵数万人,观望曹彰和乌桓的强弱,见曹彰的军队作战勇敢,所向披靡,取得了胜利,便请求归服曹彰。北方全部平定。

  [7]南吏民苦繇役,冬,十月,宛守将侯间反。南太守东里衮与功曹应余迸窜得出;音遣骑追之,飞矢交流,余以身蔽兖,被七创而死,音骑执衮以归。时征南将军曹仁屯樊以镇荆州,魏王命仁还讨音。功曹宗子卿说音曰:“足下顺民心,举大事,远近莫不望风;然执郡将,逆而无益,何不遣之!”音从之。子卿因夜逾城从太守收余民围音,会曹仁军至,共攻之。

  [7]南的官吏和百姓受徭役之苦。冬季,十月,宛城守将侯音反叛。南太守东里与功曹应余奋力逃了出来,侯音派人骑也追击,箭齐发,应余用身体掩护东里,受伤七处而死。侯音的骑兵抓住东里,带了回去。此时,征南将军曹仁驻军樊城,以威慑荆州,魏王曹命曹仁回来讨伐侯音。功曹宗子卿对侯音说:“您顺应民心,兴起大事,远近无不都寄希望于您。现在您捉住郡太守,是悖逆行为,没有益处,为什么不把他放走!”侯音听从了宗子卿的话。宗子卿于是夜里越过城墙,跟随太守召集未参加反叛的民众包围侯音。恰好曹仁的军队也赶到了,便联合起来进攻侯音。

  二十四年(己亥、219)

  二十四年(己亥,公元219年)

  [1],正月,曹仁屠宛,斩侯音,复屯樊。

  [1]季,正月,曹仁在宛城进行屠杀,把侯音斩首,仍回军驻守樊城。

  [2]初,夏侯渊战虽数胜,魏王常戒之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及渊与刘备相拒逾年,备自平南渡沔水,缘山稍前,营于定军山。渊引兵争之。法正曰:“可击矣。”备使讨虏将军黄忠乘高鼓噪攻之,渊军大败,斩渊及益州刺史赵。张引兵还平。是时新失元帅,军中扰扰,不知所为。督军杜袭与渊司马太原郭准收敛散卒,号令诸军曰:“张将军国家名将,刘备所惮;今事急,非张将军不能安也。”遂权宜推为军主。出,勒兵按陈,诸将皆受节度,众心乃定。明,备渡汉水来攻;诸将以众寡不敌,依水为陈以拒之。郭淮曰:“此示弱而不足挫敌,非算也。不如远水为陈,引而致之,半济而后击之,备可破也。”既陈,备疑,不渡。淮遂坚守,示无还心。以状闻于魏王善之,遣使假节,复以淮为司马。

  [2]当初,夏侯渊虽然多次打胜仗,魏王曹却经常告诫他说:“作为将领,应有胆怯的时候,不能单凭勇猛。将领应当以勇敢为根本,但在行动时要依靠智慧和计谋;又依靠勇敢,只能敌得过一名普通人罢了。”后来,夏侯渊与刘备对峙了一年有余,刘备从平向南,渡过沔水,顺着山势稍微前行,在定军山扎下营盘。夏侯渊率兵争夺定军山。法正说:“可以发动攻击了。”刘备派讨虏将军黄忠率兵居高临下,擂鼓呐喊,发动进攻,夏侯渊的军队大败,夏侯渊和益州刺史赵被斩。张率军退回平。此时,曹军新失统帅,军中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督军杜袭和夏侯渊的司马、太原人郭淮集合散的兵卒,对各营将士发出号令:”张将军是国家的名将,为刘备所惧怕;如今军情紧迫,只有在张将军的指挥下,才能转危为安。”于是临时推举张为军中主帅。张出来统率军队,巡视阵地,将领们都接受张的指挥,军心才安定下来。第二天,刘备打算渡汉水发动攻击;曹军将领们认为寡不敌众,准备依凭汉水列阵抵抗。郭淮说:“这是向敌人示弱,而不能挫败敌人,不是好计策。不如远离汉水列阵,把敌人吸引过来,等他们渡过一半后,我们再出击,就可以打败刘备。”曹军列好阵,刘备产生怀疑,命令不要渡河。郭淮于是坚守阵地,表明曹军没有撤退之心。郭淮等人把情况上报魏王曹,曹很同意他们的作法,派使者把符节授予张,仍任命郭淮为司马。

  [3]二月,壬子晦,有食之。

  [3]二月,壬子晦(三十),出现食。

  [4]三月,魏王自长安出斜谷,军遮要以临汉中。刘备曰:“曹公虽来,无能为也,我必有汉川矣。”乃敛众拒险,终不锋。运米北山下,黄忠引兵取之,过期不还。翊军将军赵云将数十骑出营视之,值扬兵大出,云猝与相遇,遂前突其陈,且斗且却。魏兵散而复合,追至营下,云入营,更大开门,偃旗息鼓。魏兵疑云有伏,引去;云雷鼓震天,惟以劲怒于后魏兵。魏兵惊骇,自相蹂践,堕汉水中死者甚多。备明旦自来,至云营,视昨战处,曰:“子龙一身都为胆也!”

  [4]三月,魏王曹从长安出发,穿过斜谷,派兵据守险要之处,以便大军顺利到达汉中。刘备说:“曹公虽然亲自前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一定要占有汉川。”于是集结军队,占据险要阻拦。始终不与曹军战。曹军在北山下运送粮米,黄忠率军企图夺取,超过约定的时间,不见回转。翊军将军赵云率领骑兵数十人出营查看,恰巧曹大军出动,赵去与敌人猝然相遇,便冲击敌阵,且战且退。曹军散开后再度汇合,追至赵云的军营前,赵云进入军营,又大开营门,偃旗息鼓。曹军怀疑营中有埋伏,于是撤退。赵云命令擂起战鼓,鼓声震天,却只以强弩在后面杀曹兵。曹军非常惊骇,自相践踏,落入汉水中而死的很多。第二天一早,刘备亲自来到赵云的兵营,察看了昨天的战场,说:“子龙一身都是胆啊!”与备相守积月,魏军士多亡。夏,五月,悉经出汉中诸军还长安,刘备遂有汉中。

  曹与刘备对峙了一个月,曹军有很多人逃跑。夏季,五月,曹率领所有进攻汉中的军队返回长安,刘备因此占据了汉中。

  恐刘备北取武都氐以关中,问雍州刺史张既,既曰:“可劝使北出就谷以避贼,前至者厚其宠赏,则先者知利,后必慕之。”从之,使既之武都,徙氐五万余落出居扶风、天水界。

  曹害怕刘备在北面占有武都氐人的部众,从而进关中,就询问雍州刺史张既的意见。张既说:“可劝告氐人,让他们向北迁移到有粮谷之处,以避开刘备。先迁移的人给以重赏,这样先迁移的人就知道有利可图,后面的人定会羡慕他们。”曹听从这个建议,派张既到武都,迁徙氐人五万余户离开故地到扶风、天水界处居住。

  [5]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西平演等,各据其郡,自号将军,更相攻击。俊遣使送母及子诣魏王为质以求助。问张既,既曰:”俊等外假国威,内生傲悖,计定势足,后即反耳。今方事定蜀,且宜两存而斗之,犹卞庄子之刺虎,坐收其敝也。”王曰:“善!”岁余,鸾遂杀俊,武威王秘又杀鸾。

  [5]武威的颜俊、张掖的和鸾、酒泉的黄华、西平的演等人,各自占据所在的郡,自称将军,互相攻击。颜俊派使者把母亲和儿子送到魏王曹那里作人质,以求帮助。曹询问张既,张既说:“颜俊等人,对外借国家的权威,对内则傲慢悖逆,等到计谋得逞,势力强大,然后就会反叛。如今,我们正在致力攻蜀,暂且应该让颜俊等人并存互斗,犹如卞庄子杀虎一样,让二虎相斗,坐等收拾两败之局。”魏王说:“很好!”过了一年以后,和鸾杀了颜俊,武威的王秘又杀了和鸾。

  [6]刘备遣宜都太守扶风孟达从秭归北攻房陵,杀房陵太守蒯祺。又遣养子副军中郎将刘封自汉中乘沔水下,统达军,与达会攻上庸,上庸太守申耽举郡降,备加耽征北将军,领上庸太守,以耽弟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

  [6]刘备派遣宜都太守、扶风人孟达从秭归向北进攻房陵,杀了房陵太守蒯祺。又派遣养子、副军中郎将刘封从汉中顺沔水而下,统令孟达所部,与孟达一起进攻上庸,上庸太守申耽率全郡投降。刘备加封申耽为征北将军,兼上庸太守,任命申耽的弟弟申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

  [7]秋,七月,刘备自称汉中王,设坛场于沔,陈兵列众,郡臣倍陪位,读奏讫,乃拜受玺绶,御王冠。因驿拜章,上还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立子禅为王太子。拨牙门将军义魏延为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以镇汉川。备还治成都,以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关羽为前将军,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黄忠为后将军,余皆进位有差。

  [7]秋季,七月,刘备自称汉中王,在沔设坛场,布置军队排列成阵,郡臣都来陪从,读过奏章,跪拜接受汉中王的印玺绶带,戴上王冠。派使者乘驿马车将奏章送呈献帝,归还以前授予的左将军、宜城亭侯的印绶。立儿子刘禅为王太子。提拨牙门将军义人魏延为镇远将军,兼汉中太守,镇守汉川。刘备回到成都主持各项政务,任命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关羽为前将军,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黄忠为后将军,其余的人按照等级都有升迁。

  遣益州前部司马犍为费即授关羽印绶,羽闻黄忠位与已并,怒曰:“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不肯受拜。诗谓羽曰:“夫立王业者,所用非一。昔萧、曹与高祖少小亲旧,而陈、韩亡命后至;论其班列,韩最居上,未闻萧、曹以此为怨。今汉中王以一时之功降崇汉升;然意之轻重,宁当与君侯齐乎!且王与君侯譬犹一体,同休等戚,祸福共之;愚谓君侯不宜计官号之高下、爵禄之多少为意也。仆一介之使,衔命之人,君候不受拜,如果便还,但相为惜此举动,恐有后悔耳。”羽大感悟,遽即受拜。

  刘备派益州前部司马、犍为人费诗去关羽驻地授予关羽官印,关羽闻知黄忠地位和自己一样,愤怒地说:“大丈夫绝不能和老兵同列!”不肯接受任命。费诗对关羽说:”创立王业的人,所用的人不能都一样。以前萧何、曹参和汉高祖年幼时就关系很好,而陈平、韩信是后来的亡命之人;可排列地位,韩信位居最上,没有听说萧何、曹参对此有过怨恨。如今汉中王因为一时的功劳,尊崇黄忠,而在他心中的轻重,黄忠怎能和您相比呢!况且汉中王与您犹如一体,休戚相前,祸福与共。我认为您不应计较官号的高下,以及爵位和俸禄的多少。我仅是一个使者,奉命之人,您如果不接受任命,我就这样回去。只是我为您这样感到惋惜,恐怕您以后要后悔的。”关羽听了他的话以后,大为感动,醒悟过来,立即接受了任命。

  [8]诏以魏王夫人卞氏为王后。

  [8]献帝下诏,封魏王曹的夫人卞氏为魏王王后。

  [9]孙权攻合肥。时堵州兵戍淮南。杨州刺史温恢谓兖州琐史裴潜曰:“此间虽有贼,然不足忧。今水潦方生,而子孝县军,无有远备,关羽骁猾,政恐征南有变耳。”已而关羽果使南郡太守麋芳守江陵,将军士仁守公安,羽自率众攻曹仁于樊。仁使左将军于、立义将军庞德等屯樊北。八月,大霖雨,汉水溢,平地数丈,于等七军皆没。与诸将登高避水,羽乘大船就攻之,等穷迫,遂降。庞德在堤上,被甲持弓,箭不虚发,自平旦力战,至过中,羽攻益急;矢尽,短兵接,德战益怒,气愈壮,而水浸盛,吏士尽降。德乘小船还仁营,水盛船覆,失弓矢,独抱船覆水中,为羽所得,立而不跪。羽谓曰:“卿兄在汉中,我以卿为将,不早降何为!”德骂羽曰:“竖子,何谓降也!魏王带甲百万,威振天下;汝刘备庸才耳,岂能敌!我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也!”羽杀之。魏王闻之曰:“吾知于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及庞德!”封德二子为列侯。

  [9]孙权进攻合肥。当时各州的军队都驻守在淮南。扬州刺史温恢对兖州刺史裴潜说:“此处虽然有贼人,却不值得担忧。现在刚刚涨水,征南将军曹仁却孤军深入,没有长远的准备,关羽强悍狡猾,只恐怕征南将军会有变故。”不久,关羽果然令南郡太守糜芳守卫江陵,将军士仁守公安,他自己率军向樊城的曹仁进攻。曹仁派左将军于、立义将军庞德等人驻守樊城之北。八月,天降大雨,汉水泛滥,平地水深数丈,于等开路兵马都被大水所淹。于和将领们登到高处避水,关羽乘大船前来进攻,于等无处可逃,于是投降。庞德站在堤上,身穿铠甲,手挽弓,箭无虚发,自清晨拼力死战,到过中午,关羽的进攻愈来愈急。庞德的箭尽了,就短兵相接,庞德愈战愈怒,胆气愈壮,但水势愈来愈大,部下的官员和士兵都投降了。庞德乘上小船,想返回曹仁的军营,小船被大水冲翻,失去了弓箭,只有他一人在水中抱住翻船,被关羽俘虏。见关羽时,他站着不肯下跪。关羽对他说:“你的兄长在汉中,我准备让你做我的将领,为什么不早早投降呢?”庞德大骂说:“小子,什么叫投降!魏王统帅百万大军,威振天下;你家刘备不过是个庸才,岂能和魏王匹敌!我宁可作国家的鬼,也不作贼人的将领!”关羽杀掉了庞德。魏王曹闻知此事,说:“我和于相识三十年,怎料在危难之处,于反而不如庞德呢!”于是封庞德的两个儿子为列侯。

  羽急攻樊城,城得水,往往崩坏,众皆惧。或谓曹仁曰:“今之危,非力所支,可及羽围未合,乘轻船夜走。”汝南太守宠曰:“山水速疾,冀其不久。闻羽遣别将已在郏下,自许以南,百姓扰扰,羽所以不敢遂进者,恐吾军掎其后耳。今若遁去,洪河以南,非复国家有也,君宜待之。”仁曰:“善!”乃沈白马与军人盟誓,同心固守。城中人马才数千人,城不没者数板。羽乘船临城,立围数重,外内断绝。羽又遣别将围将军吕常于襄。荆州刺史胡、南乡太守傅方皆降于羽。

  关羽向樊城发起猛攻,城中进水,处处崩塌,众人都惊恐不安。有人对曹仁说:“现在的危难,不是我们的力量所能应付的,应该趁关羽的包围尚未完成,乘轻便船只连夜退走。”汝南太守宠说:“山洪来得快,去得也快,希望不会滞留很久。据说关羽已经派别的部队至郏下,许都以南百姓混乱下安。关羽之所以不敢再向前推进,是顾虑我们攻击他的后路。现在如果我军退走,黄河以南地区,就不再为国家所有了,您应该在这里坚守以待。”曹仁说:“你说得对!”于是将白马沉入河中,与将干们盟誓,齐心合力,坚守樊城。城中军队只有数千人,未被水淹没的城墙也仅有几尺高。关羽乘船至城下,立即将樊城重重包围,使其内外断绝。关羽又派别的将领把将军吕常包围在襄。荆州刺史胡、南乡太守傅方都投降了关羽。

  [10]初,沛国魏讽有惑众才,倾动邺都,魏相国钟繇辟以为西曹掾。荥任览,与讽友善;同郡郑袤,泰之子也,每谓览曰:“讽雄,终必为。”九月,讽潜结徒,与长乐卫尉陈谋袭邺;未及期,惧而告之。太子丕诛讽,连坐死者数千人,钟繇坐免官。

  [10]当初,沛国人魏讽有惑众人之才,在邺城很有影响,魏的相国钟繇延聘他为西曹掾。荥人任览是魏讽的好朋友,他的同郡人郑袤是郑泰的儿子,常对任览说:“魏讽是个雄,最终会作。”九月,魏讽秘密纠结徒,与长乐卫尉陈谋划袭击邺城。未到预定期,陈害怕,告发了此事。太了曹丕诛杀了魏讽,被牵连处死的有数千人,钟繇因此案被免掉官职。

  [11]初,丕相主簿杨与丁仪兄弟谋立曹杆为魏嗣,五官将丕患之,以车载废簏内朝歌长吴质,与之谋。以白魏王未及推验。丕惧,告质,质曰:“无害也。”明,复以簏载绢以入,复白之,推验,无人;由是疑焉。其后植以骄纵见疏,而植故连缀不止,亦不敢自绝。每当就植,虑事有阙,忖度意,豫作答教十余条,敕门下,“教出,随所问答之”于是教裁出,答已入;怪其捷,推问,始亦以袁术之甥,恶之,乃发前后漏言教,关诸侯,收杀之。

  [11]当初,丞相主簿杨和丁仪兄弟策划立曹植为魏的太子,五官将曹丕对此很担扰,把朝歌长吴质藏在旧竹箱中,用车接来,和他计议。杨将此事告诉了魏王曹。曹尚未调查,曹丕感到恐惧,告诉了吴质。吴质说:“没有关系。”第二天,又用竹箱载绢进入曹丕的宅邸,杨又报告了曹,进行检查,里边却没有人。曹因此对杨等人产生怀疑。后来曹植因为骄纵而被曹疏远。但曹植却不停地主动和杨联系,杨也不敢与他断绝来往。每当到曹植那里,顾虑曹植做事有不妥之处,杨就揣度曹的意图,预先为曹植草拟十几条答辞,告诉曹植手下的人:“魏王的训诲来时,根据他的问话,作出相应的回答。”因此,魏王曹的训诲刚刚送来,曹植的答辞就已经送去。曹对这样迅速的回答觉得很奇怪,经过追问,真相才出来,此外,曹还因为杨是袁术的外甥而厌恶他,因此便公布了他多次漏魏王训诲,结诸侯的罪状,把他抓起来杀了。

  [12]魏王以杜袭为留府长史,驻关中。关中营帅许攸拥部曲不归阶,而有慢言,大怒,先伐之。群臣多谏“宜招怀攸,共讨强敌:”横刀于膝,作不听,袭入谏,逆谓之曰:“吾计已定,卿勿复言!”袭曰:“若殿下计是,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计非,虽成,宜改之。殿下逆臣令勿言,何待下之不阐乎!”曰:“许攸慢吾,如待下之不阐乎!”袭曰:“殿下谓许攸何如人?”曰:“凡人也。”袭曰:“夫惟贤知贤,惟圣知圣,凡人安能知非凡人!方今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进不为勇,退不为仁。臣闻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万石之,不以莛撞起音。今区区之许攸,何足以劳神武哉!”曰:“善!”遂厚扶攸,攸即归服。

  [12]魏王曹任命杜袭为留府长史,驻守关中。关中营帅许攸率部曲不肯归顺,而且口出傲慢之言,曹大怒,开始时图讨伐他。很多大臣劝谏曹“应该招抚许攸,以便共同征讨强敌”曹把刀横在膝上,面怒容,不听劝谏。杜袭要进去劝谏,曹出来说:“我的主意已定,你不要再说了!”杜袭对他说:“如果殿下的计划正确,我将帮助殿下实施;如果殿下的计划不正确,尽管已经决定,也应该改变。殿下出来命令我不说话,为什么对待下属这样不开明啊!”曹说:“许攸轻慢我,怎么能置之不理!”杜袭说:“殿下认为许攸是什么人?”曹说:“是个凡人。”杜袭说道:“只有贤人知道谁是贤人,圣人知道谁是圣人,凡人又怎么会知道非凡人呢!如今豺狼挡在路上,却先去捉狐狸,人们会说殿下避强攻弱,进攻谈不上勇,撤退也谈不上仁慈。我听说,千钧之力的强弩,不鼷鼠这样的小兽;万石的大钟,不会被草茎撞响。如今区区一个许攸,怎么值得劳动您的英明神武呢!”曹说:“很好!”于是以优厚的待遇安抚许攸,许攸随即归服。

  [13]冬,十月,魏王至洛

  [13]冬季,十月,魏王曹到达洛

  [14]陆浑民孙狼等作,杀县主簿,南附关羽。羽授狼印,给兵,还为寇贼,自许以南,往往遥应羽,羽威震华夏。魏王议徙许都以避其锐,丞相军司马司马懿、西曹属蒋济言于曰:“于等为水所没,非战攻之失,于国家大计未足有损。刘备、孙权,外亲内疏,关羽得志,权必不愿也。可遗人劝权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从之。

  [14]陆浑百姓孙狼等造反作,杀死了县主簿,向南归附关羽。关羽授给孙狼官印,给他军队,让他回去作寇贼。在许都以南,处处有人与关羽遥相呼应,关羽的威名震动了整个中原。魏王曹与群臣商议,准备离开许都,以躲避关羽的威风、锐气。丞相军司马司马懿、西曹属蒋济对曹说:“于等人战败,是因为大水淹没,并非因为攻战失利,对国家大计没有构成大损害。刘备和孙权,从外表看关系密切,实际上很疏远,关羽得志,孙权必然不愿意。可派人劝孙权威胁关羽的后方,答应孙权把江南封给他,这样樊城之围自然就解除了。”曹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初,鲁肃尝劝孙权以曹尚存,宜且抚辑关羽,与之同仇,不可失也。及吕蒙代肃屯陆口,以为羽素骁雄,有兼并之心,且居国上,其势难久,密言于权曰:“今令征虏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蒙为国家前据襄,如此,何忧于,何赖于羽!且羽君臣矜其诈力,所在反覆,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今不于强壮时图之,一旦僵仆,复陈力,其可得!”权曰:“今先取徐州,然后取羽,何如?”对曰:”今远在河北,抚集幽、冀,未暇东顾,余土守兵,闻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势陆通,骁骑所骋,至尊今取徐州,后旬必来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不如取羽,全据长江,形势益张,易为守也。”权善之。

  当初,鲁肃曾经劝说孙权,由于曹势力仍然存在,应该暂且安抚结关羽,和他共同对敌,不能失去和睦。乃至吕蒙代替鲁肃驻军陆口,认为关羽一贯勇猛雄武,怀有兼并江南的野心,况且他的军队驻扎在孙权势力的上游,这种形势难以持久,便秘密告诉孙权说:“如果现在命令征虏将军孙皎守南郡,潘璋驻守白帝,蒋钦率领动部队一万人沿长江上下活动,哪里出现敌人,就在哪里投入战斗,而我在我方的上游据守襄,这样,何必担扰曹,何必依赖关羽!况且关羽君臣自负他们的诡诈力量,反复无常,不可以真心相待。现在关羽所以未立即向东进攻我们,是因为您圣贤英明,以及我和其他将领们还存在。如今,不在我们强壮时解除这一后患,一旦我们死去,再与他较量,还有可能吗?”孙权说:“现在,我准备先攻取徐州,然后再进攻关羽,怎么样?”吕蒙回答说:“如今曹远在黄河以北,安抚幽州、冀州,来不及考虑东部的事情,其余地区的守军,听说不值得一提,前去进攻,就可以打败。然而陆地交通方便,适合骁勇的骑兵驰骋,您今天夺取了徐州,曹十天之后就一定会来争夺,尽管用七、八万人防守,仍会令人担忧。不如击败关羽,将长江上下游全部占据,我们的势力更加壮大,也就容易守卫了。”孙权很赞同吕蒙的建议。

  权尝为其子求昏于羽,羽骂其使,不许昏;权由是怒。及羽攻樊,吕蒙上疏曰:“羽讨樊而多留备兵,心恐蒙图其后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众还建业,以治疾为名,羽闻之,必撤备兵,尽赴襄。大军浮江昼夜驰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称病笃。权乃檄召蒙还,与图计。蒙下至芜湖,定威校尉陆逊谓蒙曰:“关羽接境,如何远下,后不当可忧也?”蒙曰:“诚如来言,然我病笃。”逊曰:“羽矜其骁气,陵轹于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于我;有相闻病,必益于备,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下见至尊,宜好为计。”蒙曰:“羽素勇猛,既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益盛,未易图也。”蒙至都,权问:“谁可代卿者?”蒙对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而未有远名,非羽所忌,无复是过也。若用之,当令外自韬隐,内察形便,然后可克。”权乃召逊,拜偏将军、右部督,以代蒙。逊至陆口,为书与羽,称其功美,深自谦抑,为尽忠自托之意。羽意大安,无复所嫌,稍撤兵以赴樊。逊具启形状,陈其可禽之要。

  孙权曾经为自己的儿子向关羽的女儿求婚,关羽骂了孙权的使者,拒绝通婚,孙权因此很恼怒。及至关羽进攻樊城,吕蒙向孙权上书说:“关羽征讨樊城,却留下很多军队防守,一定是害怕我从后面进攻他。我经常患病,请求您允许我以治病为名,率一部分士兵回建业,关羽知道后,必定撤走防守的军队,全部调往襄。我大军昼夜乘船溯长江而上,趁他的防守空虚,进行袭击,南郡就可攻取,关羽也会被我擒获。”于是,吕蒙自称病重。孙权则公开发布命令召吕蒙返回,暗中与他进行策划。吕蒙顺江而下至芜湖时,定威校尉陆逊对吕蒙说:“关羽和您的防区相邻,为什么远远离开,以后不会为此而担忧吗?”吕蒙说:“的确如您所说,可是我病得很重。”陆逊说:“关羽自负骁勇,欺他人,刚刚取得大功,骄傲自大,一心致力向北进攻,对我军未加怀疑,不听说您病重,必然更无防备,如果出其不意,就可以将他擒服。您见到主公,应该妥善筹划此事。”吕蒙说:“关羽素来勇猛善战,我们很难与他为敌,况且他已占据荆州,大施恩德和信义,再加上刚刚取得很大成功,胆略和气势更加旺盛,不易对付。”吕蒙回到建业,孙权询问:“谁可以代替你?”吕蒙回答说:“陆逊思虑深远,有能力担负重任,看他的气度,终究可以大用;而且他没有大名声,不是关羽所顾忌的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如果行用他,应该要他在外隐藏锋芒,内里观察形势,寻找可乘之机,然后向敌人进攻,可以取得胜利。”孙权于是召来陆逊,任命他为偏将军、右部督,以接替吕蒙。陆逊至陆口,写信给关羽,称颂关羽的功德,深深地自我谦恭,表示愿意尽忠和托付自己的前程。关羽因此感到很安定,不再有疑心,便逐渐撤出防守的军队赶赴樊城。陆逊把全部情况向孙权作了汇报,陈述可以擒服关羽的战略要点。

  羽得于等人马数万,粮食乏绝,擅取权湘关羽

  关米;权闻之,遂发兵袭羽。权食征虏将军孙皎与吕蒙为左右部大督,蒙曰:“若至尊以征虏能,宜用之;以蒙能,宜用蒙。昔周瑜、程普为左右部督,督兵攻江陵,虽事决于瑜,普自恃久将,且惧是督,遂共不睦,几败国事,此目前之戒也。”权寤,谢蒙曰:“以卿为大督,命皎为后继可也。”

  得到于等人的军队数万人,粮食不足,军队断粮,便擅自取用孙权湘关的粮米;孙权闻知此事,便派兵袭击关羽。孙权准备任命征虏将军孙皎和吕蒙为左、右两路军队的最高统帅,吕蒙说:“如果您认为征虏将军有才能,就应任用他为统帅;若认为我有才能,就应任用我。以前,周瑜和程普为左、右部督,率兵攻打江陵,虽然事情由周瑜作决定,然而程普伏恃自己是老将,而且二人都是统帅,于是双方不合睦,几乎败坏国家大事,这正是现在要引以为戒的。”孙权醒悟,向吕蒙道谢说:“以你为统帅,可以任命孙皎做你的后援。”

  魏王之出汉中也,使平寇将军徐晃屯宛以助曹仁;及于陷没,晃前至陵陂。关羽遣兵屯偃城,晃既到,诡道作都堑,示截其后,羽兵烧屯走。晃得偃城,连营稍前。赵俨以议郎参曹仁军事,与徐晃前,余救兵未到;晃所督不足解围,而诸将呼责晃,促救仁。俨谓诸将曰:“今贼围素固,水潦犹盛,我徒卒单少,而仁隔绝,不得同力,此举适所以敝内外耳。当今不若前军围,遣谍通仁,使知外救,以励将士。计北军不过十,尚足坚守,然后表里俱发,破贼必矣。如有缓救之戮,余为诸君当之。”诸将皆喜。晃营距羽围三丈所,作地道及箭飞书与仁,消息数通。

  魏王曹出兵汉中时,派平寇将军徐晃驻屯宛城援助曹仁;及至于兵败,徐晃向前推进到陵陂。关羽派兵驻扎偃城,徐晃军队到达后,通过隐秘的小径围绕偃城,掘一道长壕,表示要截断关羽守军的后路,关羽守军便烧毁营盘退走了。徐晃占据偃城后,连结军营逐渐向前推进。曹派赵俨以议郎的身份参与曹仁的军事部署,和徐晃所部一同前进,而其余的救兵尚未赶到。徐晃率领的军队没有足够的力量解樊城之围,而将领们却呼叫着责备徐晃,催促他去救曹仁。赵俨对将领们说:“如今贼兵已经将樊城紧紧包围,水势仍然很大,我们兵力单薄,又与曹仁隔绝,不能同心合力,这一举动恰会使城里城外都受到伤害。如今不如向前靠近关羽的包围圈,派遣间谍通知曹仁,使他知道外援已到,以激励守城将士。算来曹仁部被围未超过十天,还可以坚守,然后里外一齐发动,一定可以打败关羽。假如有迟缓不发救兵之罪,一人替诸位承当。”将领们都很高兴。徐晃在距关羽的包围圈三丈之外的地方,扎下营盘,挖地道和箭书通知曹仁,多次沟通消息。

  孙权为笺与魏王,请以讨羽自效,及乞不漏,令羽有备。问群臣,群臣咸言宜密之。董昭曰:“军事尚权,期于合宜。宜应权以密,而内之。羽闻权上,若还自护,围则速解,便获其利。可使两贼相对衔持,坐待其敝。秘而不,使权得志,非计之上。又,围中将吏不知有救,计粮怖惧,傥有他意,为难不小。之为便。且羽为人强梁,自恃二城守固,必不速退。”曰:“善!”即敕徐晃以权书著围里及羽屯中,围里闻之,志气百倍;羽果犹豫不能去。

  孙权写信给魏王曹,请求允许他讨伐关羽,为朝廷效力,并请求不要把消息漏出去,使关羽有所防范。曹问群臣,群臣都说应当保密。董昭却说:“军事行动,注重权变,要求合乎时宜。我们应当答应孙权为他保密,但暗中将消息出去。关羽知道孙权来信的内容以后,若要回兵保护自己,樊城的包围就迅速解除,我们便可获利。同时,还使孙权、关羽像两匹被勒住马衔的斗马一样,相互敌对而动弹不得,我们可以坐着等待他们疲力尽。如果保守秘密不,使孙权如意,这不是上策。再者,被围的将士不知道有救兵,计算城中粮食不足以持久,心中会惶恐不安。倘若再有其他的想法,危害不会小,还是出去为好。况且关羽为人强悍,自恃江陵、公安两城防守坚固,一定不会很快退兵。”曹说:“很对!”立即下令徐晃将孙权的书言用箭入围城之内和关羽军营中。被围的将士得到书信后,士气增长百倍,关羽果然犹豫不决,不愿撤兵离去。

  魏王自雒救曹仁,群下皆谓:“王不亟行,今败矣。”侍中桓阶独曰:“大王以仁等为足以料事势不也?”曰:“能。”“大王恐二人遗力?”曰:“不然。”“然则何为自往?”曰:“吾恐虏众多,而徐晃等势不便耳。”阶曰:“今仁等处重围之中,而守死无贰者,诚以大王远为之势也。夫居万死之地,必有死争之心。内怀死争,外有强救,大王按六军以示余力,何忧于败而自往?”善其言,乃驻军摩陂,前后遣殷署、朱盖等凡十二营诣晃。

  魏王曹从洛南下解救曹仁,属下臣僚都说:“大王如不迅速行动,如今就要败了。”唯有侍中桓阶说:“大王认为曹仁等人能否估计目前的形势?”曹说:“能够。”桓阶又问:“大王恐怕曹仁、吕常不尽力吗?”答道:“不是。”“那么为什么您要亲自去呢?”回答说:“我担心敌人太多,而徐晃等人力量不足。”桓阶说:“如今曹仁等人身处重围之中,仍然死守,没有二心,实在是因为他们认为大王您在远处作外援的缘故。处于万死的危险之地,必定有拼死抗争之心。城内将士有拼死抗争之心,城外有强大的救援,大王您控制六军,显示我们还有多余的军力,何必担心失败而亲自出征?”曹很同意桓阶的话,于是驻扎在摩陂,先后派遣殷署、朱盖等共十二营军队到徐晃那里增援。

  关羽围头有屯,又别屯四冢,晃乃扬声当攻围头屯面密攻四冢。坏,自将步骑五千出战;晃击之,退走。羽围堑鹿角十重,晃追羽,与俱入围中,破之,傅方、胡修皆死,羽遂撤围退,然舟船犹据沔水,襄隔绝不通。

  关羽在围头派有军队驻守,在四冢还有驻军。徐晃于是扬言将进攻围头,却秘密攻打四冢。关羽见四冢危急,便亲自率领步、骑兵五千人出战,徐晃击,关羽退走。关羽在堑壕前围有十重鹿角,徐晃追击关羽,二人都进入关羽对樊城的包围圈,包围圈被打破,傅方、胡修都被杀死,关羽于是撤围退走,然而关羽的船只仍据守沔水,去襄的路隔绝不通。

  吕蒙至寻,尽伏其兵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羽所置江边屯候,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麋芳、士仁素皆嫌羽轻已,羽之出军,芳、仁供给军资不悉相及,羽言“还,当治之”芳、仁咸惧。于是蒙令故骑都尉虞翻为书说仁,为陈成败,仁得书即降。翻谓蒙曰:“此谲兵也,当将仁行,留兵备城。”遂将仁至南郡。麋芳城守,蒙以仁示之,芳遂开门出降。蒙入江陵,释于之囚,得关羽及将士家属,皆抚慰之,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蒙麾下士,与蒙同郡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铠;官铠虽公,蒙犹以为犯军令,不可以乡里故而废法,遂垂涕斩之。于是军中震栗,道不拾遗。蒙旦暮使亲近存恤耆老,问所不足,疾病者给医药,饥寒者赐衣粮。羽府藏败宝,皆封闭以待权至。

  吕蒙到达寻,把精锐士卒都埋伏在名为的船中,让百姓摇橹,穿商人的衣服,昼夜兼程,将关羽设置在江边守望的官兵全都捉了起来,所以关羽对吕蒙的行动一无所知。麋芳、士仁一直都不满意关羽轻视自己,关羽率兵在外,麋芳、士仁供应军用物资不能全部送到,关羽说:“回去后,当会治罪。”麋芳、士仁都感到恐惧。于是吕蒙命令原骑都尉虞翻写信游说士仁,为其指明得失,士仁得到虞翻信后,便投降了。虞翻对吕蒙说:“这种隐秘的军事行动,应该带着士仁同行,留下军队守城。”于是带着士仁至南郡。麋芳守城,吕蒙要士仁出来与他相见,麋芳于是开城出来投降了。吕蒙到达江陵,把被囚的于释放,俘虏了关羽其将士们的家属,对他们都给以抚慰,对军中下令:“不得扰百姓和向百姓索取财物。”吕蒙帐下有一亲兵,与吕蒙是同郡人,从百姓家中拿了一个斗笠遮盖官府的铠甲;铠甲虽然是公物,虽蒙仍认为他违犯了军令,不能因为是同乡的缘故而破坏军法,便着眼泪将这个亲兵处斩了。于是全军震恐战惊。南郡因此道不拾遗。吕蒙还在早晨和晚间派亲信去慰问和抚恤老人,询问他们生活有什么困难,给病人送去医药,对饥寒的人赐与衣服和粮食。关羽库存的财物、珍宝,全部被封闭起来,等候孙权前来处理。

  关羽闻南郡破,即走南还。曹仁会诸部议,咸曰:“今因羽危惧,可追禽也。”赵俨曰:“权邀羽连兵之难,掩制其后,顾羽还救,恐我乘其两疲,故顺辞求效,乘衅因变以利钝耳。今羽已孤迸,更宜存之以为权害。若深入追北,权则改虞于彼,将生患于我矣,王必以此为深虑。”仁乃解严。魏王闻羽走,恐诸将追之,果疾敕仁如俨所策。

  关羽得知南郡失守后,立即向南回撤。曹仁召集将领们商议,众人都说:“如今趁关羽身困境,内心恐惧,可派兵追击,将他擒获。”赵俨说:“孙权侥幸乘关羽和我军麋战之机,试图进在羽后路,又顾忌关羽率军回救,怕我军趁其双方疲劳时,从中取利,所以才言辞和顺地请求为我效力,不过是乘事机的变化观望胜败罢了。如今关羽已势力孤单,正仓促奔走,我们更应让他继续存在,去危害孙权。如果对战败的关羽穷追不舍,孙权就将由防备关羽改为给我们制造祸患了,魏王必将对此深为忧虑。”于是,曹仁下令不要再穷追关羽。魏王曹知道关羽退走,唯恐将领们追击他,果然迅速给曹仁下达命令,正如赵俨的判断。

  关羽数使人与吕蒙相闻,蒙辄厚遇其使,周游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羽人还,私相参讯,咸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羽吏士无斗心。

  关羽多次派使者与吕蒙联系,吕蒙每次都厚待关羽的使者,允许在城中各种游览,向关羽部下亲属各家表示慰问,有人亲手写信托他带走,作为平安的证明。使者返回,关羽部属私下向他询问家中情况,尽知家中平安,所受对待超过以前,因此关羽的将士都无心再战了。

  会权至江陵,荆州将吏悉皆归附;独治中从事武陵潘浚称疾不见,权遣人以就家舆致之,浚伏面著席不起,涕泣横,哀哽不能自胜。权呼其字与语,慰谕恳恻,使亲近以手巾拭其面。浚起,下地拜谢,即以为治中,荆州军事,一以谘之。武陵部从事樊导诸夷,图以武陵附汉中王备。外白差督督万人往讨之,权不听;特召问浚,浚答:“以五千兵往,足以擒。”权曰:“卿何以轻之?”浚曰:“是南旧姓,颇能吻,而实无才路。臣所以知之者,昔尝为州人设馔,比至中,食不可得,而十余自起,此亦侏儒观一节之验也。”权大笑,即遣浚将五千人往,果斩平之。权以吕蒙为南太守,封孱陵侯,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以陆逊领宜都太守。

  正在此时,孙权到达江陵,荆州的文武官员都归附了;只有治中从事武陵人潘浚称病不见。孙权派人带到他家,将他抬来,潘浚脸朝下伏在席上下起,涕泪纵横,哽咽不能自止。孙权称呼他的表字和他讲话,诚恳地慰问劝导,让左右亲近的人用手巾为他擦脸。潘浚起身,下地拜谢,孙权当即任命他为治中,有关荆州的军事,全都听取他的意见。武陵部队事樊引少数部族,图使武陵依附汉中王刘备。有人上书请求派遣统帅率领一万人去征讨樊,孙权不同意,特别召见潘浚询问。潘浚回答:“派兵五千人,就足可以擒获樊。”孙权说:“你为什么如此轻敌?”潘浚回答说:“樊是南的世家,颇会摇鼓舌,实际上没有才智、胆略。我之所以了解他,是因为过去樊曾为州中的人设宴,直至中午,客人仍无饭莱可吃,十余人自己起身离去,这也就如同观察侏儒演戏,看一节就可知道他有多少伎俩了。”孙权大笑,立即派潘浚率兵五千人前去征讨,果然将樊等人斩首,平定了叛。孙权任命吕蒙为南郡太守,封为孱陵侯,赏赐一亿钱,黄金五百斤;任命陆逊兼任宜都太守。

  十一月,汉中王备所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诸城长吏及蛮夷君长皆降于逊。逊请金、银、铜印以假授初附,击蜀将詹晏等及秭归大姓拥兵者,皆破降之,前后斩获、招纳凡数万计。权以逊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屯夷陵,守峡口。

  十一月,汉中王刘备设置的宜都太守樊友放弃宜都郡而走,各城的长官以及各少数部族的酋长都归降了陆逊。陆逊请求以金、银、铜制的官印授与刚刚归附的官史,并进攻刘备的将领詹晏等人和世居秭归、拥兵自重的大姓,将其全部击溃,使他们归降,前后斩首、俘获以及招降数以万计。孙权任命陆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为娄侯,率兵驻扎夷陵,守卫峡口。

  关羽自知孤穷,乃西保麦城。孙权使之,羽伪降,立幡旗为象人于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才十余骑。权先使朱然、潘璋断其径路,十二月,璋司马马获羽及其子平于章乡,斩之,遂定荆州。

  关羽自知孤立困穷,便向西退守麦城。孙权派人降,关羽伪装投降,把幡旗做成人像立在城墙上,然后逃遁,士兵都跑散了,跟随他的只有十余名骑兵。孙权已事先命令朱然、潘璋切断了关羽的去路。十二月,潘璋手下的司马马忠在章乡擒获关羽及其儿子关平,予以斩首,于是,孙权占据荆州。

  初,偏将军吴郡全琮上疏陈关羽可取之计,权恐事,寝而不答;及已令羽,权置酒公安,顾谓琮曰:“君前陈此,孤虽不相答,今之捷,抑亦君之功也。”于是封琮华亭侯。权复以刘璋为益州牧,驻秭归,未几,璋卒。

  当初,偏将军吴郡人全琮向孙权上书,陈述进攻关羽的策略,孙权担心事情,而未作答复;擒获关羽以后,孙权在公安设酒宴,对全琮说:“你先前陈述进攻关羽的策略,我虽然没有答复,今天取得的胜利,也有你的功劳。”于是封全琮为华亭侯。孙权恢复了刘璋益州牧的职务,令其驻在秭归,不久,刘璋就去世了。

  吕蒙未及受封而疾发,权置于所馆之侧,所以治护者万方。时有加针,权为之惨。数见其颜色,又恐劳动,常穿壁瞻之,见小能下食,则喜顾左右,不然则咄,夜不能寐。病中瘳,为下赦令,群臣毕驾,已而,竟卒,年四十二。权哀痛殊甚,为置守冢三百家。

  吕蒙还未来得及受封便疾病发作,孙权把他接来,安顿在行馆的侧房,千方百计为他治疗和护理。医生为吕蒙针灸时,孙权便为他感到愁苦悲伤;想多去看望几次,又恐怕他劳累,只好在墙壁上挖个小经常偷看,见吕蒙可以吃少量的食物,便高兴地回顾左右;不然的话,便唉声叹气,夜不成眠。吕蒙的病好了一半,孙权便下令赦免罪犯,以示庆贺,文武官员都来道喜。不久,吕蒙竟然去世,享年四十二岁。孙权异常悲痛,命令三百户人家守护他的坟墓。

  权后与陆逊周瑜、鲁肃及蒙曰:“公瑾雄烈,胆略兼人,遂破孟德,开拓荆州,邈焉寡俦。子敬因公瑾致达于孤,孤与宴语,便及大略帝王之业,此一快也。后孟德因获刘琮之势,张言方率数十万众水步俱下,孤普请诸将,咨问所宜,无适先对;至张子布、秦文表俱言宜遣使修檄之,子敬即驳言不可,劝孤急呼公瑾,付任以众,逆而击之,此二快也。后虽劝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足以损其二长也。周公不求备于一人,故孤忘其短而贵其长,常以比方邓禹也。子明少时,孤谓不辞剧易,果敢有胆而已;及身长大,学问开益,筹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但言议英发不及之耳。图取关羽,胜于子敬。子敬答孤书云:‘帝王之起,皆有驱除,羽不足忌。’此子敬内不能办,外为大言耳,孤亦怒之,不苟责也。然其作军屯营,不失令行止,部界无废负,路无拾遗,其法亦美矣。”

  后来,孙权与陆逊评论周瑜、鲁肃和吕蒙时说:“周公瑾有雄心大志,胆略过人,因此能打败曹,攻取荆州,很少有人能够和他相比。鲁子敬经周瑜的推荐和我相识,我与他闲谈,便谈及建立帝王大业的远大谋略,这是第一件痛快事。后来,曹接着收服刘琮的声势,扬言亲率水、陆军数十万同时南下,我询问所有将领,请都对策,谁都不愿先回答,问到张昭、秦松时,都说应派使者写好公文,前去接。鲁子敬当即反驳说不可,劝我迅速召回周公瑾,命令他率大军击曹,这是第二件痛快事。此后,他虽然劝我把土地借给刘备,这是他的一个失误,但却不足以损害他的两大贡献。周公对一个人不求全责备,所以我忽略他的失误而重视他的贡献,常常将他比作邓禹。吕子明年轻时,我认为他只是不怕艰难,果敢不怕死而已;在他年长以后,学问愈来愈好,韬略常常出奇制胜,可仅次于周公瑾,只是言谈议论、才华横溢不如他罢了。谋划消灭关羽这一点,却超过鲁子敬。鲁子敬给我的信中说:‘成就帝王大业的人,都要利用他人的力量开路,对关羽不值得顾忌。’这是鲁子敬实际不能对付关羽,外表却空说大话罢了;我仍原谅了他,没有苛刻指责。可是他行军作战,安营驻守,能做到令行止,他的辖区内,官员都尽心尽职,治安良好,路不拾遗,他的治理方法还是很好的。”

  孙权与于乘马并行,虞翻呵曰:“汝降虏,何敢与吾君齐马首乎!”抗鞭,权呵止之。

  孙权和于乘马并行,虞翻斥责于说:“你是个俘虏,怎么敢和我们主公并马而行!”举鞭要打于,孙权呵斥制止了他。

  [15]孙权之称藩也,魏王召张辽等诸军悉还救樊,未至而围解。徐晃振旅还摩陂,晃七里,置酒大会;王举酒谓晃曰:“全樊、襄,将军之功也。”亦厚赐桓阶,以为尚书。嫌荆州残民及其屯田在汉川者,皆徙之。司马懿曰:“荆楚轻脆易动,关羽新破,诸为恶者,藏窜观望,徙其善者,既伤其意,将令去者不敢复还。”曰:“是也。”是后诸亡者悉还出。

  [15]孙权臣服后,魏王曹召张辽等各路军队都回来解救樊城,尚未到达,樊城的包围已经解除。徐晃整顿好军队回到摩陂,曹亲到七里之外接徐晃,大摆酒宴,款待众将士。魏王举杯对徐晃说:“保全樊城、襄,是将军的功劳。”又重赏了桓阶,任命他为尚书。曹对荆州的残余民众和在汉水两岸屯田的人有疑忌,想将这些人全部迁徙到其他地区。司马懿说:“我们在荆楚一带的力量还很薄弱,容易发生动,关羽刚刚被消灭,那些作恶的人,或藏或逃,在等待观望;如果迁徙那些善良的人,既伤了他们的心,又使那些离开的人不敢再回来。”曹说:“你说得对。”从此以后,那些逃亡的人果然都回来了。

  [16]魏王表孙权为票骑将军,假节,领荆州牧,封南昌侯。权遣校尉梁寓入贡,又遣朱光等归,上书称臣于,称说天命。以权书示外曰:“是儿踞吾著炉火上!”侍中陈群等皆曰:“汉祚已终,非适今。殿下功德巍巍,群生注望,故孙权在远称臣。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殿下宜正大位,复何疑哉!”曰:“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16]魏王曹上表给皇帝,推荐孙权为票骑将军,授予符节,兼任荆州牧,封为南昌侯。孙权派校尉梁寓入朝进贡,又将被俘虏的朱光等人送还,上书向曹称臣,劝曹顺应天命,即位称帝。曹把孙权的信给大家看,说:“这小子要把我放在炉火上烤吗!”侍中陈群等人都说:“汉朝的统治已经结束,并非只是今。殿下您的功德,如同高山一样巍峨,天下人都寄希望于您,所以孙权在远方向您称臣。这是天意在人间的反应,所以异口同声,殿下应该正式登基称帝,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曹说:“如果上天要我做皇帝,我还是当周文王吧。”

  臣光曰:“教化,国家之急务也,而俗吏慢之;风俗,天下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夫惟明智君子,深识长虑,然后知其为益之大而收功之远也。光武遭汉中衰,群雄麋沸,奋起布衣,绍恢前绪,征伐四方,不暇给,乃能敦尚经术,宾延儒雅,开广学校,修明礼乐,武功既成,文德亦洽。继以孝明、孝章,追先志,临雍拜老,横经问道。自公卿、大夫至于郡县之吏,咸选用经明行修之人,虎贲卫士皆习《孝经》,匈奴子弟亦游大学,是以教立于上,俗成于下。其忠厚清修之士,岂惟取重于绅,亦见慕于众庶;愚鄙污秽之人,岂惟不容于朝延,亦见弃于乡里。自三代既亡,风化之美,未有若东汉之盛者也。及孝和以降,贵戚擅权,嬖幸用事,赏罚无章,贿赂公行,贤愚浑淆,是非颠倒,可谓矣。然犹绵绵不至于亡者,上则有公卿、大夫袁安、杨震、李固、杜乔、陈蕃、李膺之徒面引廷争,用公义以扶其危,下则有布衣之士符融、郭泰、范滂、许邵之,立私论以救其败,是以政治虽浊而风俗不衰,至有触冒斧钺,僵仆于前,而忠义奋发,继起于后,随踵就戮,视死如归。夫岂特数子之贤哉?亦光武、明、章之遗化也。当是之时,苟有明君作而振之,则汉氏之祚犹未可量也。不幸承陵夷颓敝之余,重以桓、灵之昏,保养回,过于骨;殄灭忠良,甚于寇雠;积多士之愤,蓄四海之怒。于是何进召戎,董卓乘衅,袁绍之徒从而构难,遂乘舆播越,宗庙丘,王室覆,民涂炭,大命陨绝,不可复救。然州郡拥兵专地者,虽互相智噬,犹未尝不以尊汉为辞。以魏武之暴戾强伉,加有大功于天下,其蓄无君之心久矣,乃至没身不敢废汉而自立,岂其志之不哉?犹畏名义而自抑也。由是观之,教化安可慢,风俗安可忽哉!

  臣司马光曰:教化,是国家的紧要任务,而俗吏却不加重视;风俗,是天下的大事,而庸君却对此疏忽。只有明智的君子,经过深思虑,然后才知道它们的益处之大,功效之深远。汉光武帝逢汉朝中期衰落,群雄蜂起,天下大。他以一介平民,奋发起兵,继承恢复祖先的事业,征伐四方,终忙碌,没有空闲,仍能够推崇儒家经典,以宾客之礼延聘儒家学者,大力兴办学校,昌明礼乐,武功既完成,教育和感化的德政也普遍推行开了。接着是明帝、章帝,遵循先辈的遗志,亲临辟雍拜见国家奉养的三老五更,手拿经典向老师请教。上自公卿、大夫,下至郡县官吏,全都选用熟悉儒家经典、品行端正的人,就是虎贲卫士也都学习《孝经》,匈奴贵族的子弟们也要到国家设立的学校学习。因此,教化建立于上,风俗形成于下。忠诚、厚道、重视道德修养的人,不仅受到高官的尊重,也为百姓所仰慕;卑鄙、恶、下之徒,不仅不被朝廷容纳,也被乡里鄙弃。自从夏、商、周三代灭亡之后,教化风俗之好,还没有象东汉那样兴盛过。可是,到汉和帝以后,皇亲国戚独擅大权,佞小人得势妄行,赏罚没有标准,贿赂公行,贤良愚劣不分,是非颠倒,可以说是大了。然而东汉韩廷仍然能够延续,不至于灭亡,原因在于上有公卿、大夫袁安、杨震、李固、杜乔、陈蕃、李膺等人,不惜冒犯龙颜,在朝廷上据理力争,运用公义挽救危;下有身为平民的符融、郭泰、范滂、许邵之辈,以民间舆论矫正已经败坏的社会风气。所以,政治虽然污浊,而风俗却不衰败,甚至有人甘愿冒斧钺诛杀的危险,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忠义之心更加奋,紧紧跟随,虽接踵被杀,仍视死如归。这难道只是他们几个人的忠正、贤德吗?也是汉光武帝、明帝、章帝遗留的教化使他们如此。在那时,如果有贤明的君主发奋振作,则汉朝的皇统治仍然不可估量。不幸的是,经过伤害、衰败之后,又加上了昏暴的桓帝和灵帝,保护佞,胜过骨之亲;屠杀忠良,胜过对待仇敌;百官的愤怒积在一起,天下的不汇合到一处。于是何进从外地召来了军队,董卓乘机夺权,袁绍等人以此为借口向朝廷发难,使得皇帝亡,宗庙荒废,王室倾覆,百姓遭殃,汉朝的生命已经结束,无法挽救。然而各州郡掌握军队、占据地盘的人,虽然你争我夺,互相并,却没有不以尊崇汉朝为号召的。以魏武帝曹暴强横,加上对天下建立的大功,他畜养取代君王的野心已经很久了。但是,直至去世,他都不敢废掉汉朝皇帝,自己取而代之,难道他没有做皇帝的望?还是畏惧名义不顺而克制自己罢了。由此看来,教化怎么可以轻视,风俗又怎么可以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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